第25節(jié)
可他哪能知道,自家外孫對元晞感興趣很久了。 席景鶴笑呵呵地被外公拉了出去,也沒有反駁,只是轉身出去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元晞一眼。 呵,她可是看也沒看自己呢。 可惜接下來周老也沒有坐多久,便接到了一個電話,大驚失色,搖搖欲墜。 “我的一個老朋友去了,就是小晞你上次見過的那位的父親,沒有想到……老家伙身體一貫是我們之中最好的,怎么說去就去了呢……”周老精神恍惚地念叨著,估計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元晞也知道他并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只是想要說出來,發(fā)泄一下而已。 她也不言語,默默走過去扶住了他。 周老擺擺手:“我必須去見一見那位老朋友的最后一面了,哎。小晞,你慢點回去,我吩咐人送你?!?/br> 難得這樣狀況下,他還能記得元晞。 元晞點點頭,將周老送走了,才轉身準備去收拾東西。 “很難想象你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夠與我外公那樣的老人聊得來?!毕苞Q的聲音驀地響起。 元晞偏頭看了他一眼,問他:“你外公的老朋友去了,也是你的長輩,你為何不去吊唁?” “大概是因為和我不熟?”席景鶴挑挑眉,語氣有些隨意散漫。 他的眼中,流淌著冰涼的光芒。 這真的是一個冷血至極的人,對于他來說,感情只是虛無。 元晞真切地感受到這一點之后,不禁皺起了眉。 第044章 觸怒 “我聽了你剛才彈的那首曲子,很好,寧靜無波、超然世俗,你的心境也是如此?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拋卻所有浮華的淡然?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骯臟黑暗的,所有人帶著丑陋的面具……”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近乎呢喃。 其實,他站在書房外面站了很久,那首琴曲如同一直飄進了他的心里,狂風巨浪的席卷,漫至所有角落。 有的曲子就是有這樣震撼心靈的能力,對東方傳統音樂并不了解的席景鶴,也能夠感受到這其中與眾不同的曲意,一種與他的想法大相庭徑的曲意。 那一刻他如此強烈的感受到—— 她是光明,他便是黑暗。 她是清風霽月,他卻是骯臟污垢。 他們是兩個世界。 席景鶴便有一種強烈地想要將手伸進她的世界,將她的世界,攪得跟自己一樣的黑暗的渴望。 漫步至客廳擺在的鋼琴前面——這是周老為了外孫專門買的一架斯坦威大三角,完美的音調如同水晶般晶瑩剔透。 席景鶴是一個完美的偽裝者,他能夠在不同人的面前,擺出不一樣的姿態(tài),溫和者、冷酷者、憂郁者……也因此,他無往不利。 大概只有現在,他流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一個高高在上的傲慢者,他的舉手投足都是貴族的模范典型,每一個動作優(yōu)雅到如同用尺子量過一樣精準,這是從小便受到完美教育而浸yin到骨子中的尊貴。 元晞看到他坐在鋼琴前面,抬起手,便將她剛才彈過的《清平調》完美無差地復制出來。 樂聲總是美麗的,無論是什么樂器,更何況這是樂器之王的鋼琴,甚至將《清平調》演繹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元晞卻不滿意。 一曲罷,席景鶴淺笑著看過來的時候,她直言不諱:“我不喜歡你彈《清平調》?!?/br> “為何?”席景鶴并不生氣。 “你毀了它。”盡管話語機具攻擊性,但她的語氣卻沒有絲毫火氣,只是極為平靜地在述說事實,“你的琴曲很好聽,卻沒有任何的感情,你絲毫沒有感受到這首曲子的真諦,就像是隔了層膜,體會不到,一切都是虛妄?!?/br> “是嗎?”席景鶴挑挑眉,臉上的笑容卻一點一點隱去。 “你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太過于虛偽?!痹獣勗谝赃@種方式告訴他,遠離他。 她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聰明,能夠感受到席景鶴對自己的興趣。 只是因為沒怎么在意,所以無視。 當然,現在點破一切,拒而遠之,也無所謂。 “說夠了?!币呀浭菑氐椎谋洹?/br> 他站起身來,將近一米九的高大身子慢慢靠近元晞,如同一個巨大的將人籠罩的黑影,將人桎梏,讓人喘不過氣。 他的身上,有一種碾壓一切的氣場。 可這一切,在元晞面前卻完全無效。 元晞只是淡淡看著他,席景鶴的強大氣場,只是清風拂山崗,她不為所動,而道:“這才是真正的你吧,傲慢,目空一切,一切事情都不在心上,這樣的你為何需要偽裝成和善的模樣?” 說實話,她是真的不理解席景鶴為什么要這樣做。 席景鶴身子一顫,濃郁的黑色在他的眼底蔓延占據,當他抬手取掉金絲眼鏡,一縷頭發(fā)落在額前,表情冰冷眼神陰郁的他,恍若魔神臨世,驚起一片狂風波瀾。 他的腦中迅速閃過黑暗的一幕又一幕,那些回憶是陰暗而帶著腐爛的濕氣,令人作嘔。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不會回想起來。 “你?!彼拇嚼锿鲁鲆粋€字,磅礴落地,震懾萬世。 元晞在狂風巨浪中堅定不移:“你是該生氣的,因為我說中了?!?/br> “所以呢?”席景鶴嗤笑一聲,“你現在是站在一個制高點,在諷刺我?是的,沒錯,我的一切都是黑暗腐爛的,我虛偽,偽裝一切,用不同的面具面對每一個人,我的生命或許是華美的袍子,可上面卻爬滿了虱子?!?/br> 他說完,卻迅速抿了抿唇。 他的人生是讓無數人羨慕的,常言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他從一出生起,便站到了人生的巔峰,無數人渴望成為他,站到他的位置,可是站在這個巔峰的他,卻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份華美身后的背后,是如何的藏污納垢。 所以他有點失態(tài)了,以一種近乎發(fā)泄的態(tài)度說出了這一番話。 席景鶴不想繼續(xù)呆下去,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深吸了口氣,深深看了元晞一眼,他沉默地轉身離去。 丟在地上的昂貴金絲眼鏡,在他的腳下化作碎片。 元晞默默看他離去,并沒有說話。 或許,是她有點過激了,她本可以不說這樣一番話的。 剛才,她看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的男人,那般的黑暗情緒流露出來之后,也夾雜著一絲痛苦。 他的過去,并不美好。 元晞蹲下身,將他丟掉的金絲眼鏡撿了起來。 元晞是個坦蕩的人,她想要跟席景鶴說抱歉。 他的過去,她本來就沒有資格置喙,她剛才的話,有點逾矩了。 可是想了想,腳下又收了回來。 她過去的話,恐怕席景鶴并不會高興,而是會厭惡吧。 算了,反正他們未來的生活也不會有太多的焦急,今天的事情,只能讓它過去了。 鬼使神差的,元晞收起了那副金絲眼鏡,才離去。 席景鶴的房間內,所有人都被屏退很遠之外,喝令不得靠近。 他們不知道席少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席少很生氣。 這種狀態(tài)下,不用席景鶴說,他們也是不敢靠近的。 恐怕這些傭人都沒有想到,席景鶴不是在房間內大發(fā)脾氣,而是躲在房間里面最陰暗的角落,高大的身子卻緊緊縮成一團,臉埋在膝蓋間,整個人流露著從不示于外人的脆弱與痛苦。 他頭發(fā)凌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恐懼的孩子。 “不要過來……” 他的嗚咽,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 他不是如今這個強大掌控一切的席景鶴,而是那個抓著一把小刀,擋在母親面前的脆弱少年,眼中流淌著深刻地恨意。 那時候他,一無所有。 第045章 純情男 事實上,身份的高高在上,并不代表一切。 他從沒有告訴過外公,他以為過得幸福的女兒,實際上生活的是一個地獄。不是來自身體上的折磨,而是來自于心靈的,這種折磨,讓美麗而溫婉的他的母親,幾欲崩潰發(fā)瘋。 在力量決定一切的席家,他擁有無與倫比的尊貴身份,卻沒有主動出擊的力量,所以他能做的,只有用弱小的身子擋在母親面前。 母親還是去了,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但是作為她的兒子,他不會忘記那個冷漠而絕情的男人,無動于衷的模樣。 不過也沒關系,老獅子的下場就是被新的雄獅挑戰(zhàn)而打敗,這是王位的宿命。 我親愛的父親,你準備好,被我奪走一切了嗎? “你在想些什么。”祁靜然在席景鶴對面坐下。 “沒。” 席景鶴發(fā)覺自己的心有點亂了,這對于他來說,感覺并不好,他習慣掌控一切,超出自己掌控范圍的,他的反應一般會是舉起屠刀,或者,快刀斬亂麻。 莫名想起那天聽到的,足以洗滌他的心靈的曲子,那首從她的手下流淌而出的,每一個音符都記憶猶新,如她。 不自覺地哼起這首歌,所有的煩躁都被這清風流水般的曲子撫平,只余平靜。 祁靜然一愣:“這首曲子我好像在哪里聽過。” 席景鶴喝著茶,心不在焉道:“我也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有的曲子,就是會有一種熟悉感,我便感覺如此?!?/br> 他不是音樂天才,卻惟獨這首曲子,他能夠記清楚每一個地方,旋律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回蕩。 是這樣嗎? 祁靜然捏著茶杯,靜靜回想,卻仿佛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回憶中的,被陽光曬著的老舊的味道,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味,美好得如同一幅幅的油畫,只保留在記憶中最深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