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我也知道你會回頭,可我也知道,她但凡轉(zhuǎn)身,就必不會再回頭。”這么多年小心呵護(hù),他什么都明白,只輕聲說道,“她這么好,你當(dāng)然會舍不得,只是日后,她是我的了。無恥?畜生?我就是,怎么了?” 他哼笑了一聲,俯身戲謔地拍了拍無力的兄長的臉頰,含笑說道,“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背負(fù),從此以后,她是世間最幸福榮耀的女人,從此以后……”他微微一頓,點(diǎn)了點(diǎn)大皇子的心口甜蜜地說道,“她的心里只有我?!?/br> 至于他大皇兄?不是還有更可愛,愛到不能再愛的韋妃么? “我與大皇兄都圓滿,父皇很歡喜?!睍x王見大皇子喉嚨之中傳來咯咯的聲音,越發(fā)地笑了。 他今日來,就是要叫大皇子知道,他再也不是從前被淹沒宮中的那個無依無靠的庶出皇子。 那個女子要嫁給的,是比大皇子顯赫榮耀百倍的,更好的男人。 她值得最好的,那他就努力做最好的那個。 “父皇說了,她與阿白,日后都是我的,與你無關(guān)?!卑汛蠡首油采弦稽c(diǎn),見他仰面倒下,晉王笑看了這有眼無珠的男人最后一眼,緩緩走出門去。 “想后悔?皇兄晚了。” 他笑瞇瞇心情愉悅地走出門口,把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嚎叫的大皇子給丟在身后,也不去看那角落里不敢露出頭的韋妃,一路就回了心上人面前。 一刻都離不得,能與大皇子說了那么久的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此時,禹王妃正慈愛地送如意在臺階之上,看她拉著自己依依不舍。 “快回去罷,鬧了一天了?!苯袢諒脑绲酵砗喼睕]個消停,禹王妃都覺得有些疲憊。 “您好好兒休息,要美美的?!比缫夤傲斯坝硗蹂氖?,依依惜別地說道。 “惜惜總是最美。只是今日實(shí)在累了,你們可以回去了?!笨葱」媚镘浐鹾醯毓傲斯昂Φ钠牌牛e步要走,晉王心里哼了一聲小妖精,自己大步上前,含笑立在嘴角抽搐的禹王妃身邊,俯瞰肥仔兒做慈愛狀。 惜惜?! 世子妃聞聽此言嬌軀一震,腳下一個踉蹌,從臺階上飛了出去! 第225章 不是廣平王世子搶救得快,一把撈住了媳婦兒的小腰肢,世子妃都要英年早逝一下。 只是就算是有驚無險,晉王也把世子妃給嚇壞了,軟乎乎的小姑娘驚恐地看了沒皮沒臉的晉王殿下一下,真是覺得嚇人極了,抖著渾身上下的小肥rou兒腳底下就跟叫狗攆似的玩命飛奔。她鼓著胖嘟嘟的腮幫子眼珠子瞪得滾圓,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晉王,自己埋頭跑路,一雙小短腿兒就跟踩了風(fēng)火輪似的,簡直如同一陣小旋風(fēng)一般卷過了禹王府的庭院,撒歡兒地跑了。 楚離竟然沒有追上她,信步而行,看著前方倉皇逃竄的小小的身影。 晉王竟然能叫出這么惡心的話來,真不是個東西。 只是母親笑得很開心,罷了,饒了這廝狗命一回…… 他心中百轉(zhuǎn)千回走到了門口,就見自己的小妻子正怯怯地站在大門外,扒著大門眼巴巴地等著自己,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楚離只上前抱住了這個眉開眼笑往自己懷里撲的小姑娘,自己上了車一同回家。也因文帝這一回實(shí)在給力,短短一日簡直就是廢了大皇子成全了晉王,京中到處都有勛貴宗室在打探消息,都不知是個什么情況。楚離也不理睬,回府,閉門謝客。 與禹王妃最要好的廣平王妃也閉嘴不言,卻命廣平王府往禹王府上送了大筆的嫁妝。 這就是廣平王府的態(tài)度了,又有禹王府娘家與魏國公府等等,待眾人的目光都投在禹王府上,禹王府已經(jīng)是最風(fēng)光的那一個。 晉王叫禹王妃禮送出門,在門外撓門了很久,這才在京中意味不明的沉默之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回了王府便使人往禹王府上送東西,因這一次不必有什么忌諱,自己是有了名分的人,因此恨不能把家里的王府都捧給禹王妃。 他如此看重仰慕禹王妃,自然是真心實(shí)意,也因他護(hù)著,禹王妃雖然和離再嫁皇子多為人詬病,可是卻無人敢在她的面前支吾一句。 至于倒霉元妻嫡子都被弟弟奪走,苦逼得能當(dāng)黃連水的大皇子殿下……這個……既然不能譏諷晉王與禹王妃,就只要譏諷一下什么都成了一場空的皇子閣下了。 一時間關(guān)于幸災(zāi)樂禍大皇子的不知多少,其中又有種種秘聞,還有隱隱傳出來的大皇子為了一個不怎么樣的韋妃冷落妻子兒子,卻叫賤妾紅杏出墻好大的一頂綠帽子給扣在頭上因此憤而吐血追悔莫及等等等。 總之怎么凄慘怎么來,故事里的大皇子若出個戲本子,那絕對是慘絕人寰的千古倒霉蛋兒來的。雖大皇子在病中并不知道,可是韋妃知道的時候,頓時就坐不住了。 她沒有想到,當(dāng)年禹王妃敗在自己手下本就是個失敗者,可是如今,卻依舊這樣風(fēng)光。 禹王妃她是不能攀扯了的,不然不提別人,大皇子就得先給自己一耳光。也不知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緣故,大皇子如今還對禹王妃念念不忘,總想去尋她。韋妃被大皇子懷疑楚昊的血脈,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況還巴望著禹王妃給自己騰地方后的位置。驚恐野心交雜,她的心里生出一團(tuán)火,哪怕心里怕極了,可是看了很久自己手中的袖刀,她哆哆嗦嗦地握緊了。 她閉目很久,兩行清淚緩緩而下,許久之后目中露出堅定,換了一件十分普通看不出特點(diǎn)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得如同一個尋常小婦人,藏好了袖刀便往外頭去。 她雖然人手廢了大半,卻還是有一二忠心的奴婢的,前些時候有人與她報,說魏國公往莊子上去了,頓時就叫韋妃松了一口氣。 魏國公府森嚴(yán),她想混進(jìn)去十分艱難,簡直就是做夢。且魏燕青不必說,魏三就不是好惹的,當(dāng)年就對自己陰陽怪氣,如今只怕更不會給自己臉面。當(dāng)場捅自己一刀也不是不可能。她正頭疼,就知道魏國公去了莊子,莊子上總不會跟國公府似的那樣多的人,她已經(jīng)叫人買通了莊子上的人,能放她進(jìn)去。 她心里怕極了,心里又難過得厲害,一路恍恍惚惚就到了京郊的莊子上。 這處魏國公府的莊子不大,只是留一個前魏國公在此靜養(yǎng)也足夠了。韋妃聽說前些時候差點(diǎn)兒捅死魏國公的張氏回府,一回府就自己把自己關(guān)了緊閉住去了偏僻的院子,帶著十一姑娘如曇誰都不見了,知道這只怕是有高人在指點(diǎn)她。 不然若張氏再敢囂張,那魏國公府老太太還能饒得了差點(diǎn)兒殺了兒子的人?魏燕青能看她在眼前蹦跶?韋妃心里嫉妒這些出身尊貴的女人什么似的,待想到自己,目光便又堅定了起來。 魏國公愛她懂她,想必不管她做什么,都會原諒她! 她才叫一個小心翼翼的下人給領(lǐng)到魏國公的門外,就聽見里頭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她心中微痛,只覺得蒼天無眼,急忙進(jìn)門,就見穿著一件簡單的里衣的魏國公正伏在床上咳嗽,滿臉都是傷痕可怖極了。 他虛弱得不成樣子,想伸手去給自己拿了茶水都不行。也不知是不是他失勢因此才叫人慢待,這屋里竟一個下人都沒有,只空曠冷清得厲害。韋妃目光閃爍,又有些心虛,急忙上前給他倒水。 “你?”魏國公才醒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叫弟弟給發(fā)配了,因大怒又吐了血,下人就往京里尋太醫(yī)去了,他正覺得憤怒,就見一雙嬌柔的手,托了一碗茶。 “我對不住你?!蔽簢蠎B(tài)畢露,憔悴得嚇人,韋妃見了便哽咽了一聲。 “你無事就好。”魏國公倒是心里真惦記她,見韋妃衣裳首飾都陳舊,他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輕聲問道,“他為難你了?” 他感到韋妃的眼淚guntang落在自己的手上,心里也覺得疼痛,忍不住安撫地說道,“你不要怕,我病好了,就回去給你做主!”他癡癡地看著面前的女人,見她再也沒有記憶里的嬌美明艷,仿佛叫磨難給壓垮了,心中難過極了,閉目道,“是我的過錯?!?/br> 可不是你的過錯么,難道都要賴韋妃娘娘不成? 今日因得了莊子上稟告興致勃勃開看戲開心一下自己的魏國公府熊姑娘們都縮在外頭的窗戶底下豎著耳朵聽著。 十姑娘聽得眉飛色舞,還想踩著一旁的花盆爬窗子往里看個現(xiàn)場,叫威嚴(yán)的魏九當(dāng)場摁住,擠眉弄眼不許她搞破壞。 此事不是世子妃號召,而是魏八姑娘下帖子請她“同樂”,這年頭兒再作孽也沒有做閨女的這么坑爹的,不過如意覺得做得好,雖然不知韋妃這都叫大皇子給抽成豬頭還非要來見魏國公究竟算是什么真愛,只是如意卻并不在意。 她覺得自己跟傳說中的惡毒女配也差不多了,興致勃勃跟幾個貓腰兒的jiejie側(cè)耳傾聽,就聽見里頭韋妃泣不成聲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一般。她心里覺得韋妃這哭得不大專業(yè),又想到前兩日晉王傳話兒之事,便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這世間你對我最好。”韋妃見魏國公對自己情深一片,再想到早就想要回頭是岸的大皇子,頓時心中難過起來,不在意魏國公臉上猙獰的傷疤,便依偎在了他的懷里。 魏國公身上也有傷來的,叫她靠過來疼得嘴角一歪,不過難得親近心上人,他忘情地抱住她,輕聲喟嘆道,“有你這句話,此生無憾。” 他一心為她,她心里有他,就算不能相守,可是這彼此惦記的感情是真的,他比大皇子幸福多了。 至少,她是這樣地為了自己流淚…… “殿下懷疑昊兒是你的骨rou,對我……”韋妃心里哪里還有柔情蜜意呢?只惦記自己的那點(diǎn)心事兒,感到魏國公冷笑了一聲,便抓著他的衣襟,目光之中露出了幾分癲狂來輕聲說道,“你會為我澄清的,是不是?你說過,不管我做什么,都會原諒我?!?/br> 他咬緊牙關(guān),默默地從袖子里翻出袖刀,一雙纖細(xì)的手臂環(huán)住了魏國公的肩膀,感到他用力抱住自己,目中閃過一抹狠戾! 血花四濺,她只見溫?zé)岬难獓姙R在了自己的臉上,抬頭,看見了一張不可置信的臉。 “你……”魏國公摸摸從心口自背后透出的刀尖兒,指了指驚駭?shù)赝崎_他到了一旁的韋妃。 他心口劇痛,一雙眼都有些模糊,可是看見的,卻是韋妃那雙欣喜瘋狂,閃動著野心的眼睛。 那樣的眼神,叫她變得陌生極了。 “你既然這樣喜歡我,不是說為了我連性命都不要?!”韋妃看魏國公無力地倒在床鋪上,血在床上蔓延,心里不知為何叫魏國公看得害怕,卻大聲道,“如今就是這個時候了!只要你死了,殿下就會信我,信昊兒!你,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活著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死也得死得其所!” 她越說越有理,揚(yáng)起了雪白的脖子看著口中流血的魏國公,期待地說道,“殿下日后,就會待我如同從前?!?/br> 她為了取信大皇子,竟然能殺了他。 她說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她的眼睛里,哪里還有半點(diǎn)兒情意? 難道從前,真的不過是利用他? 魏國公疼得厲害,喉嚨之中涌出了不知多少的血來,聽著韋妃在自己面前袒露心聲,才明白自己原來對她算不了什么,一顆心都被撕扯得粉粹。 對她那滿腔激烈的感情,化作利劍捅入他的心口,比心上的傷還來的劇痛。 她喜歡被男人簇?fù)韾勰?,喜歡他們?yōu)榱怂〈抑械钠拮?,更喜歡的是尊貴的名分與榮華,當(dāng)年嫁給大皇子,不過是因大皇子比他更有前程,會叫她更風(fēng)光顯赫。他耳邊聽著這許多的話,心里幾乎變得絕望,也不知是不是快要死了,他突然想到當(dāng)年母親的話。 母親在他誠摯地愛慕著這個女人的時候,說她心懷叵測,是個不安分的禍家之女,他只當(dāng)母親是庇護(hù)魏燕青的母親。 原來并不是…… 母親早就看透了她,因此才會不叫她進(jìn)門。 為了她,他死了美麗的發(fā)妻,與唯一的兒子親情斷絕,與家人形同陌路,賭上了一切,卻只換來了如今的結(jié)局。 魏國公耳邊是韋妃尖銳的笑聲,就聽見門口傳來巨響,房門被破開,幾個女孩兒沖了進(jìn)來,其中一個去叫人尋人過來救他,可是更多的,卻冷漠立在遠(yuǎn)處不肯過來。 那是他的兩個嫡女,還有他的庶女,卻用冰冷仇恨的眼神看著他,仿佛是想叫他死。魏國公突然想笑一笑自己失敗的人生。他一生為她謀算不惜拋棄一切的女人殺死他,他的兒女也想叫他死去,他這一生,還剩下什么? 他一腔的雄心都不見,只絕望得不想再活著。 也不想再面對這個真實(shí)殘酷的現(xiàn)實(shí)。 “捆上?!比缫饽抗馍坏乜粗f妃,她斷然想不到韋妃竟然這樣果斷,竟然忍心干掉她大伯父的,她正看著王府的侍衛(wèi)把駭然驚慌,想不到自己會被人看見的韋妃給捆起來,再看侍衛(wèi)往魏國公面前去了,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微搖頭,看著魏國公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心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才施施然地走到了韋妃的面前,一腳揣在她的肩膀,看她在地上亂滾,突然輕聲道,“大伯父死了?!?/br> 總是百折不撓怎么被揍都死不了的魏國公,竟然死在弱不禁風(fēng),叫他最信任的韋妃的手里。 如意并不為魏國公有多傷感,只是魏國公一死,魏國公府就有更多的事兒出來。 老太太會不會難過?她jiejie們還嫁不嫁人?! 魏燕青要不要丁憂,要不要生兒子?! “你真是個賤人!”如意從沒有這樣直言不諱地罵過一個女子,可是看著艱難地在地上滾動的韋妃,卻瞇著眼睛輕輕地說道,“就為了大皇子的幾句話?” 她想到方才韋妃口中的話,便哼笑了一聲緩緩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是為大伯父抱不平。他當(dāng)年逼死前頭大伯娘,欺負(fù)大哥哥,如今就該去下頭賠罪。且……”她微微一頓方才柔聲說道,“死在真愛的手里,這一生才叫圓滿,才叫死而無憾是不是?” “你?!”韋妃沒有想過如意竟然對魏國公毫無在意,眼睛頓時就直了。 “告訴你一件好事兒?!比缫庖谎劬涂创┝隧f妃心里想什么,見她驚恐地看著自己,還拼命往外躲,便輕聲說道,“今早兒陛下下旨,想必你心心念念宰了我大伯父,因此不知道?!?/br> 她微微一頓,將白皙嬌嫩的臉湊在韋妃的面前,甜甜地恭喜道,“陛下認(rèn)同側(cè)妃了,說你服侍大皇子辛苦,這么多年任勞任怨的實(shí)在是真愛,要給你一個名分。”她伸手,在露出驚喜的韋妃的臉上拍了拍。 “名分?!”韋妃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正室的名分,聽見如意的話,顧不得害怕,一顆心興奮得幾乎要跳出來。 “陛下封你做大皇子的第一側(cè)妃,日后側(cè)妃之中,你是領(lǐng)頭兒的?!比缫庑σ饕鞯匦嫉?,“只可惜你兒子了……陛下說了,大皇子膝下諸子總是命運(yùn)多舛,大哥與我家表哥被過繼,二哥又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從鬼門關(guān)前頭過,大皇子還是不要有兒子的好,免得禍禍了孩子是不是?你與大皇子養(yǎng)著你的昊日公子也可以,只是日后,從陛下起,永永遠(yuǎn)遠(yuǎn)……”她裊裊地輕聲說道,“都不承認(rèn),他是皇家子弟?!?/br> 她面容可愛柔軟,看著十分良善,可是韋妃將她的話聽在耳中,卻如同五雷轟頂! 文帝是叫她永不能成為正室,叫她的兒子永遠(yuǎn)都不入玉碟! “不會的!陛下,陛下不會這樣待我!”韋妃方才心里多期望,如今就叫如意從多高的天上打落,這落差太大,頓時就叫她瘋狂起來。 “你若早知道,也不能殺了大伯父,少了一個庇護(hù)你的人呀。”柔弱的小姑娘嘴舌如刀,一刀一刀捅在韋妃的心口,小聲兒說道,“自斷臂膀,心里苦罷?” 韋妃娘娘心里確實(shí)很苦,苦得心都要碎了,眼前發(fā)黑,往前嘔出一口刺目的鮮血。 她叫文帝一耳光抽到了塵埃里,不要說大皇子處,日后,又在京中該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