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你想死?!”楚離臉色一冷,與晉王冷冷地問道。 他一只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下一刻就要拔刀。 “那個(gè)好好兒說話,好好說話?!比缫庖娒廊诉@是不僅卸磨殺驢,還是白眼狼的節(jié)奏,急忙從禹王妃的懷里滾出來巴結(jié)地說道,“我就喜歡表哥的懷里,母親的不喜歡?!?/br> 她撅著嘴委委屈屈地說了這個(gè),見晉王已經(jīng)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禹王妃的對面,只覺得楚離這不是卸磨殺驢,這妥妥兒的是引狼入室來的。心里哀嘆了一聲,她卻生出了一點(diǎn)喜悅,回頭去看禹王妃。 狼引來了,明顯是不肯走了的意思。 不過這狼子野心的虔誠得很,此狼又英俊,世子妃覺得可以考慮飼養(yǎng)。 仿佛是從晉王為了自己跪了數(shù)日開始,禹王妃對他便更為溫和,只是這溫和到底沒有破了下限,她不必晉王給自己喂湯水,接過來自己喝了一口,與目中一亮的晉王溫聲道,“今日差事忙不忙?外頭的事兒多,你要主意休息?!彼D了頓,便嘆息地說道,“不必為我在陛下面前求情……這個(gè)時(shí)候,你的前程才是最要緊的?!?/br> 正是奪嫡的節(jié)骨眼兒上,禹王妃不愿意叫晉王因自己生出波折。 “你在關(guān)心我?”晉王心里一跳,突然問道。 “嗯。”禹王妃繼續(xù)垂頭喝湯水,只是嘴角卻勾起了一個(gè)淡淡的笑意。 雖依舊冷淡,可是卻有了別的意思。 晉王突然就笑起來了,笑得跟神經(jīng)病兒似的拿手捂住了眼睛,如意敏銳地看見這個(gè)男人的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水來。可是他卻又是在笑著,叫人看了心酸極了。他笑了一會兒,之后抹了抹眼睛一把握住了禹王妃的一只手,喃喃地說道,“我這輩子,有這一句就夠了?!?/br> 他抬眼用滿是血絲的眼睛含笑看著怔怔不語的禹王妃,聲音有些嘶啞,又有不知多少的歡欣在里頭,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么……父皇,也只剩我這一個(gè)兒子?!?/br> 這簡直是有恃無恐,如意驚呆了。 大皇子斷臂,冀王生母被廢,可不就剩了晉王一個(gè)么。 這是不怕鬧事兒了的節(jié)奏呀! “你都算好了?”禹王妃也看見晉王這德行了,竟想不明白怎么局勢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兒,若無其事地抽回手來問道。 “我還得名正言順娶你,自然都要算計(jì)好。”晉王志向可遠(yuǎn)大了,如今自己是皇子里頭一份兒了,一點(diǎn)兒都不避諱幾個(gè)可憐的小輩,目光灼灼地看著詫異的禹王妃柔聲說道,“當(dāng)年……我都想好了,你若不愿跟我在一起,等我一切都做好,就毒死你。” “喂!” “假死藥多的是,我給你吃了,大家都以為你死了,我再把你挖出來帶走,咱們隱姓埋名過一輩子?!?/br> 晉王見幾個(gè)小的都急眼了,頓了頓方才在禹王妃抽搐的目光里懷著憧憬說道,“到時(shí)候咱們男耕女織,逍遙山水,多快活?!彼肓讼胱约盒闹械漠嬅妫中戳嗣媲懊榔G奪目,哪怕如今有些蒼白暗淡卻依舊是自己心中最美麗的女子,柔聲道,“可是后頭我就想,太委屈你,為什么不能叫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叫我給你一個(gè)名分呢?” 文帝兩個(gè)嫡子,庶出皇子數(shù)人,他努力殺出重圍,為的不過是這個(gè)。 愛惜她,守著她,再不叫任何人傷了她的心。 包括他自己,也不能。 “母親什么時(shí)候成了你的?”楚離聽得惡心急了,越發(fā)冷笑道,“自作多情!” “我可算知道你為何如此防備他了。”晉王還真是豺狼呀,能想出這種路線的,實(shí)在太可怕了。 “如今呢?”禹王妃都覺得晉王這是瘋了。 “如今,我想堂堂正正給你名分,叫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心愛的人,比誰都榮耀,站在所有的女人的頭上光彩奪目。” 晉王才不理會后頭羨慕嫉妒恨的小輩呢,狗膽包天又去抓禹王妃的手柔聲說道,“父皇身邊只剩下我,他必應(yīng)的。我娶你,可好?”他幾乎懷著虔誠地問出了這句話,一時(shí)竟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面前靜靜看著自己的女人,心跳得飛快。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會有這樣的心跳與憂慮。 “如何和離?”禹王妃沉默許久,突然臉色淡淡地問道。 這話問出,晉王英俊逼人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狂喜! “只要他回來,我自然有辦法。只是,你真的會和離?”晉王歡喜得手都哆嗦了,半點(diǎn)不像一個(gè)運(yùn)籌帷幄,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皇子,他眼角不斷地有眼淚滾下來,這一刻哪怕花廳里有許多的人,可是他似乎誰都看不見了一樣,只有眼前的這個(gè)女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一雙眼睛執(zhí)著地看著她,仿佛回去了當(dāng)年,桀驁多疑的少年皇子,只能落在角落里看她時(shí)貪婪的那一刻。 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 “你若不在意天下悠悠之口,我……也愿意舍了我的名聲?!庇硗蹂睦飮@息,看著這個(gè)磨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心里又覺得微微發(fā)疼。 她到底是辜負(fù)了他這么多年。 “天下算什么,你才是最要緊的。”天下百姓的議論算個(gè)屁,哪怕遺臭萬年呢,晉王也得把心愛的女子娶回來供起來,他見禹王妃微微頷首顯然是應(yīng)了自己,頓時(shí)在心里默默感激了一下人渣大皇子。 若不是這位大皇兄有眼無珠舍了珍寶愛個(gè)廉價(jià)貨,還磨光了他心上人的一切耐心,這天上的餡餅也落不到可憐的晉王殿下頭上不是?晉王殿下喜得發(fā)狂,只是此時(shí),卻更尊重起來。 他不敢在觸碰眼前的女子,也不在意這朝夕之事,含笑看了她許久,輕輕地說道,“不必你舍了名聲,只看我如何行事就是?!彼匀挥修k法,叫大皇子與禹王妃這婚事斷絕。 “是我要與他和離。”禹王妃溫聲道。 “你我誰做此事又有什么分別?況,你還有兒子?!睍x王笑瞇瞇地看著面頰微紅的禹王妃,回頭看了看一臉被天打雷劈的楚峰,再看看門口呆呆張著嘴神色變換的楚白,微微一笑,堅(jiān)決不去看楚離那張黑漆漆的臉,轉(zhuǎn)頭目光溫柔地與禹王妃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兒照顧他們。” 這話說了,見禹王妃無奈地?fù)u頭笑了,有些溫柔又有些縱容,晉王只恨自己效率太低,急忙起身目光在禹王妃的身上留戀不去。 “我去了。你信我,大皇兄只要回京,我自然有辦法叫你與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和離?!睍x王再一次默默地感激了大皇子。 “未辦成之前,我不會再單獨(dú)見你。”禹王妃又垂頭去喝手上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湯水了。 晉王卻只是一笑,轉(zhuǎn)身大步就走,走到門口拍了拍臉色有些怪異的楚白的肩膀,這才走了。 如意見楚白與楚峰都腳底下發(fā)飄,頓時(shí)十分憐憫地嘆了一口氣出來。 晉王這算是爆了一個(gè)猛料啊,也不知可憐的禹王世子,還當(dāng)不當(dāng)這廝是好皇叔了。 “母親與王叔?”楚峰依舊呆呆的轉(zhuǎn)不過彎兒來,楚白卻一臉異樣地走到禹王妃的身邊,見禹王妃不抬頭,卻微微點(diǎn)頭仿佛默認(rèn)了與晉王有情。 就在如意很擔(dān)心這大哥來一個(gè)“為什么會這樣?!”的哭訴的時(shí)候,卻見這玉樹臨風(fēng),因在朝中日久越發(fā)生出穩(wěn)重謙和的英俊青年,竟然如釋重負(fù)地吐出了一口氣來,懷著幾分感激地說道,“母親還能尋到幸福,這真是太好了?!?/br> “咦?”這接受得太快,如意呆住了。 “晉王叔,比起大皇子,兒子更親近王叔?!背讖那霸跁x王身邊的時(shí)候都很可惜。 文帝生下來的幾個(gè)活著的皇子里,晉王慈愛,冀王清越,都是極好的人,只有大皇子這王八羔子叫禹王世子趕上,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楚白心里這不是爹,乃是仇人來的,也一直都為禹王妃明珠暗投感到痛心,如今見原來晉王對母親有意,他心里忍不住生出喜悅。 “只你……”她若真的與大皇子和離改嫁給晉王,楚白日后在宗室如何自處呢? “兒子都長這樣大,莫非還要母親為我擔(dān)心?”楚白就一笑,安撫地坐在禹王妃的身邊柔聲說道,“兒子從前什么難聽的話沒有聽過?不過是閑言碎語,又算得了什么?母親只要幸福,兒子就滿足了?!?/br> 禹王妃已經(jīng)犧牲太多,楚白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知道她吃了不知多少的苦楚,此時(shí)默默地握住母親的手輕輕地說道,“母親只要愿意,不管誰反對,兒子都會去擺平了?!?/br> 這句話有點(diǎn)兒黑話的意思,可是禹王妃卻覺得心里熨帖。 “誰反對,兒子帶兵抄了他的全家?!背宸磻?yīng)過來了,在一旁沉聲說道。 如意默默地掐了咬牙不語的美人兒一下。 “他還算是個(gè)東西?!惫纷煊肋h(yuǎn)吐不出象牙的廣平王世子才不要說晉王的好話呢,偏頭冷冷地說道。 “我們都支持呀?!比缫饷奸_眼笑地?fù)]了揮小拳頭扭著小身子叫道,“等二哥二嫂回來,咱們還一家團(tuán)聚,到時(shí)候一輩子在一起可開心了!” 因晉王已經(jīng)作保不會叫楚峰陷在邊關(guān),如意就開心極了,覺得幾天知道的都是好事兒,她見禹王妃面上帶著釋然的笑容,就知道她是真的開心,一時(shí)便巴巴地說道,“都交給晉王殿下去做!叫天下人都知道,他巴巴地求母親來的!” “兒子得趕緊走了?!背謇蜃旌Φ乃卧朴竦氖?,突然說道。 “急什么……” “夫君的意思,咱們快些到邊關(guān),大皇子好趕緊回京和離?!彼卧朴衩滥吭诔宓哪樕狭鬟B,見他傻傻不知說話,只用力點(diǎn)著頭表示自己說得對,便忍不住與無奈的禹王妃笑著說道,“母親不知道,我們這是頭一回,特別想看見大皇子?!彼f這個(gè)就跟說了一句笑話兒似的,把禹王妃與楚白都逗笑了,又說了許多的話,再三與禹王妃告別,這才與楚峰匆匆出京。 為了早點(diǎn)兒趕到邊關(guān),靜安郡王妃還叫人預(yù)備了數(shù)匹好馬換著騎,好不耽誤時(shí)間。 不必提楚峰夫妻是多么想要趕緊見到從前特別討厭的大皇子,只如意回了王府,將禹王妃與晉王之事說了求廣平王妃在文帝面前敲邊鼓,這就叫廣平王妃大喜,口中說著“早該這么干”又請了晉王過府關(guān)起門來秘議,如意也不知道這幾位說了什么,只知道廣平王妃出來的時(shí)候眉飛色舞,心情好得不行,見如意來問,就神秘地笑一笑,一臉保密給個(gè)大驚喜的樣子。 如意百爪撓心,天天圍著婆婆轉(zhuǎn),楚離看見了簡直氣壞了。 個(gè)晉王這狐貍精,迷住了禹王妃不算,還迷得自家小媳婦兒天天心里只有他,不是還有用,正該一劍捅死! 廣平王世子可不是一個(gè)忍耐的性子,一邊詛咒慣會做好人的無恥晉王,一邊不得不把自己打扮得越發(fā)美艷,天天衣裳不重樣兒地在如意面前走動,方才叫這心里沒了自己的小東西又想起自己來。 如意也不過是憐惜禹王妃因此有些忘情,時(shí)間一久晉王殿下別的好處沒記住,這白眼狼總叫世子妃背鍋倒是想起來了,頓時(shí)大聲往晉王府的方向唾了幾口再也不理會什么討厭的晉王,轉(zhuǎn)而去天天趴在門口兒癡癡地往外看。 “看什么呢?”楚離近日最喜穿紅衣,紅衣如火美人如玉,色彩濃艷得叫人眼睛都被灼傷一般,立在如意的身邊問道。 眼巴巴,跟望夫石似的。 他順手喂了這扶著門巴巴兒看著外頭的小東西一枚蜜漬櫻桃,見鮮紅的櫻桃就在小姑娘的唇間,一點(diǎn)鮮紅的小舌頭不時(shí)伸出來舔一舔櫻桃,頓時(shí)目光一黯。 “看,看……”如意嘴里都是甜水,吧嗒了一下幾乎被噎住了。 “嗯?”楚離聲音嘶啞灼熱起來,一手撐在小姑娘的頭頂,慢慢地俯下了身去…… “看大皇子殿下什么時(shí)候能回來呀?!笔雷渝鷮︻^上的美人一無所覺,滿心扒著門幽幽地說道,“望眼欲穿啦!” 咔嚓一聲……廣平王世子手上握住的大門,發(fā)出了破碎的聲音。 美貌青年面無表情地抬起身,渾身上下殺氣縱橫! 第187章 廣平王世子妃再次為大皇子閣下刷了一下仇恨值,深藏功與名,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一朵云彩。 廣平王世子看見這死丫頭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別的男人,更想搞死親爹了。 當(dāng)然,世子妃也沒有逃脫被欺負(fù)的命運(yùn),半夜叫個(gè)美人兒壓得翻了白眼兒,舉著小爪子投降并嚴(yán)肅保證再也不想大皇子了等等血淚就不必跟人說了。 只是還沒過一日,廣平王世子又醋了。 “這個(gè)真不賴我呀。”穿得十分美麗婀娜,將自己打扮得跟小仙女兒似的廣平王世子妃抱頭就滾到了無奈的廣平王妃的身后去,可憐巴巴地探出一顆小腦袋來看著面前目光冰冷的美人兒表哥試圖講道理地說道,“冀王的大婚咱們早就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吶。” 這是作孽喲,不過是文帝隨口一說,怎么好記掛這么多年呢?肥仔兒與冀王那真比水一樣清白呀。 “去看看,穿得這樣好看?”楚離瞇著眼問道。 “不打扮得好看些,怎么給你做臉,我覺得挺好?!睆V平王妃護(hù)著兒媳婦兒,指了指外頭與兒子哼道,“叫車去!” 今日冀王大婚,看在冀王從前行事十分端正并無劣跡,廣平王妃還是愿意給個(gè)面子的,況趁著冀王大婚,她還能把自己的嬌嬌嫩嫩的小兒媳婦兒給宗室勛貴女眷不露痕跡地帶著出來走動,日后再出門,也都熟悉不會尷尬。因這個(gè),她回頭理了理如意頭上嘩啦啦作響的一串珍珠步搖笑道,“別聽他的,好看!” “母親也好看?!睆V平王妃素來英姿颯爽,如意覺得喜歡極了。 “我可比不得年輕漂亮的美人兒。”廣平王妃眉飛入鬢,笑著抹了如意的尖尖的小下巴一下,拉著如意往冀王府去了。 今日因是冀王大婚,哪怕冀王因張皇后被廢因此被連累地位一落千丈,文帝也對他冷淡起來,不過到底是皇子,是親王,因此禮部并不敢怠慢,皇子大婚的禮儀都十分鄭重。還有臨近冀王府的幾條街都被封了,王府之外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只是如意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見冀王府外大多不過是尋常的車架,王府宗室的朱輪華蓋車少得可憐,就知道宗室對冀王如今頗為冷淡。 知道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意卻還是忍不住為冀王難受了一下。 “咱們來了,比幾個(gè)落魄王府宗室來了強(qiáng)百倍?!币娙缫饽抗怊鋈?,廣平王妃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又覺得如意赤子之心十分難得,便攬著她柔聲安慰地說道,“廣平王府做出關(guān)切,叫人看見才是體面。你這個(gè)舅舅……”她嘆息了一聲方才說道,“也是為母所累,為人倒是不錯(cuò),咱們不必看陛下的眼色冷落他。只要咱們王府對他親近,旁人就不敢小看了他?!?/br> “舅舅一直對我很上心?!比缫獍窃谲嚧翱戳艘粫海妱踪F來的也不多,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也好?!?/br> 見廣平王妃詫異地看著自己,她斂目板著自己的手指喃喃地說道,“陛下屬意晉王殿下,我都看明白了。若七舅舅再門庭若市,那才是害了他。”就算晉王再有心胸,可是若冀王被人擁戴仰慕,誰心里會喜歡呢?不如甘于平淡,或許還有更好的一段人生。 廣平王妃見她想得明白,摸了摸她的頭嘆息道,“陛下看著糊涂,每一步都沒有走錯(cu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