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你!”他捂著臉只覺得牙齒都要被抽掉了,指著翻看自己手上如意的韋夫人怒道,“你敢打人?!” “打的就是你這個賤人!”命脈都拿到了,韋夫人再也沒有顧忌,劈手就又是兩下。 韋大人被劈頭蓋臉地抽在頭上,只兩下就倒在地上抱著頭不堪地叫嚷了起來,韋夫人見他這樣沒用,鄙夷地哼了一聲,擺擺手叫冷眼旁觀一點兒都沒想過解救一下老父親或是老祖父的孩子們都出去。自己抬眼,叫身邊抿嘴兒偷笑的大丫頭關(guān)了大門,轟然一聲,將自己與連聲大叫人來救自己的韋大人一起關(guān)在了上房。 阿蘿顫巍巍地扶著韋七走出來,敬畏地看了一眼合上的大門與里頭韋大人傳來的哀叫,抖了抖,轉(zhuǎn)身與韋七一同往英國公府上來了。 她來的雖然遲了,卻到底趕上了,幾個女孩兒迎出來將她領(lǐng)到宋云玉的面前去,如意就忍不住摸著她渾身上下念念叨叨地問道,“jiejie沒有吃什么虧么?哪兒疼么?”她小身子在阿蘿身邊打轉(zhuǎn),恐她因孝道的緣故著了韋家的毒手,劃拉了兩下小爪子正要表達(dá)一下自己的擔(dān)心,就叫一雞毛撣子給壓在了手上,一抬頭,韋七陰郁的臉面對她問道,“摸哪兒呢?” 魏九姑娘膽怯地看了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雞毛撣子,默默地把自己的小爪子從咯咯笑的阿蘿纖細(xì)的腰間移開了。 “哼!”韋七警惕地把無奈的阿蘿拉在自己身邊,用不善的目光看了看十分無辜的在場的所有的姑娘。 “我無事,還是九meimei心里有我。”阿蘿見韋七就跟警惕情敵一樣警惕姑娘們就忍不住捂著嘴樂了,將十分不甘愿的韋七給推到身后,叫他提著雞毛撣子去房門口罰站,她這才將今日韋夫人之事原原本本與幾個姑娘說了。 她一臉的輕松釋然,只覺得自己就跟放開了一樣松快,之后便欣慰地說道,“從此,韋家再與咱們無關(guān),雖然名聲不好聽些,我也歡喜?!?/br> “韋夫人實在目光精準(zhǔn)?!彼卧朴窦?xì)細(xì)地問了和離書,之后輕聲說道。 “再不能告咱們忤逆了?!卑⑻}點頭笑道。 “哪里是這樣簡單?!比缫廪D(zhuǎn)了轉(zhuǎn)自己圓滾滾的大眼睛十分狡猾地說道,“破家而出,這是決裂之態(tài),雖叫人詬病卻動靜很大,這個我想著,該是做給陛下看的?!币姲⑻}霍然看住了自己,仿佛沒有明白,如意便軟軟地一笑,面上帶了幾分欽佩地說道,“壯士斷腕,韋夫人實在是……” 文帝對韋妃不喜,不管江夏王府這親事有什么貓膩兒,韋夫人只怕都看出了不好。 這時候不恩斷義絕,日后沒準(zhǔn)兒就叫韋妃連累,也在文帝面前掛個號。 叫韋妃連累坑自己的血脈,還不如眼下就徹底表示韋妃一家與自己無關(guān),雖然或許依舊會被連累,卻不會傷了元氣。 且叫如意說,冷眼瞧著文帝的意思,確實不大喜歡韋氏,沒準(zhǔn)兒如今坑完了韋妃的侄女兒,回頭還得搞株連坑韋氏的本家姑娘。 “竟如此!”阿蘿一雙流轉(zhuǎn)的美目微微睜大,露出了驚容。 “果然狡獪?!倍阍陂T口面無表情地提著雞毛撣子罰站的韋七喃喃地說道。 韋七公子就覺得屋里被阿蘿贊美得翹著尾巴眼睛瞇成一條縫兒的小丫頭太狡猾了,恐阿蘿被迷惑,就拉了她出來。 不大一會兒,就有楚峰喜氣揚揚地來求親,因英國公太夫人實在怵了這一根筋的小子,恐拿捏了這小子垂頭喪氣地走了,也不必說別的,趕緊發(fā)嫁了自家孫女兒。 如意看著宋云玉滿面嬌羞地叫英國公世子親自背出了門,看著憨憨傻笑的二表哥用十分敏捷的身手搶了媳婦兒就跑,就跟后頭有狗攆著一樣,頓時覺得這是真愛了。 不是真愛,怎會這樣急切呢? 郡王府就在對門兒,還急成這樣也真是辛苦了。 都不必提大婚之后楚峰與宋云玉如何琴瑟和鳴的,只宮中文帝因喜楚峰爽直沒有心眼兒,就對宋云玉刮目相看。 況楚峰不說,宋云玉實在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又因成親越發(fā)有了新婦的嬌艷,容光煥發(fā),美麗奪目。 從來都喜歡美人兒的文帝這次不是說瞎話兒了,當(dāng)真對宋云玉贊了又贊,賜了不知多少的寶貝來。 京中各宮也轟動得厲害,紛紛傳言靜安郡王夫妻如今是陛下的新寵,因此靜安郡王門前門庭若市,十分熱鬧。 然而京中轟動了數(shù)日,再次爆發(fā)了更激烈的流言。 北戎一只鐵騎繞過邊城險些破入腹地,然本該駐守邊關(guān),死死看管北戎部動作的禹王,竟然茫然不知,還以為天下太平呢。 第162章 此事鬧得極大。 且關(guān)外各城都要八百里加急的信報而來,言因北戎關(guān)外各部皆蠢蠢欲動,軍情十萬火急,顯然不是有人陷害禹王這樣簡單。 若確實如此,禹王的罪過就很大,少說也是個玩忽職守。 更多的話也有,從文帝知道奏報之后在朝臣面前拍案對禹王破口大罵,京中對禹王府投去的眼神,就很微妙了。 如意知道的時候,禹王妃已經(jīng)往宮中去,跪在大殿之前脫簪待罪,只求文帝能只治罪首惡,不要牽連楚白等人。 這次禹王的罪過太大了,若不是皇子,早就叫文帝給誅九族了。 那么一大幫子人,瞎了眼才會沒發(fā)現(xiàn)叫人大搖大擺地過去了。 因自己是這東西的親爹,文帝還不想誅九族叫自己也去死一死,因此只先詢問了關(guān)外的詳情,之后松了一口氣去。 出人意料,北戎奇襲之下,禹王沒有攔住,也沒看見人家的軍隊,卻叫另一伙兒給攔住,正抵御在關(guān)外,北戎損失慘重,一點兒便宜都沒沾上。 巧的很,這另一伙兒帶頭兒的,正是才榮升軍師大人的宋云焱帶著的廣平王府的軍隊。 這群武將帶著人本在離禹王城外不遠(yuǎn)的一個小山坳里安營扎寨,先是因不愛跟禹王一起住而已,卻沒有想到竟然釣上來一條大魚,這山坳之中竟有一條北戎人偷偷兒挖出來的山道,打算奇襲中原腹地來的。歡歡喜喜辛辛苦苦從地冒出頭來,一不小心正對上一只精銳,其苦逼的心情可想而知。 且廣平王的軍隊素來勇悍,宋云焱一個人長了八個心眼子,實在是叫北戎一群粗漢疲于奔命,奇襲沒看見,死了很多人倒是真的。 文帝聽到這個消息大悅,因廣平王軍隊調(diào)動是皇帝陛下首肯的,雖然當(dāng)時防備的不是這群蠻夷而是皇帝他親兒子禹王,可是不管初衷如何,結(jié)果是好的就足夠了。 文帝就覺得自己十分明智充滿了帝王的睿智,下旨厚賞廣平王府這一軍與宋云焱,又贊了英國公教子有方,之后便命邊關(guān)各城守將支援宋云焱。因從這次抗拒北戎重部之中看出了宋云焱的才華,文帝表示各城守將都聽宋云焱調(diào)度,在援軍來前,宋云焱成了臨時首將。 如玉聽見宋云焱在兵禍之中掙命,當(dāng)場就厥過去了。 素來強悍的jiejie一倒把本就擔(dān)心禹王妃的如意嚇壞了,連忙叫人去請了太醫(yī)入府,稟告了也唏噓緊張的老太太便帶著去給jiejie診脈,待知道是驚厥暈倒,并無大事才松了一口氣去。 然而想到更要擔(dān)心一下的禹王府,如意哪里坐得住呢?只求了老太太的話兒便往禹王府上去了。禹王府如今門可羅雀,因都知道禹王這掃把星干了一件要命的蠢事,哪怕之前楚峰還很紅火,如今也無人上門。 如意匆匆進門的時候,就見禹王府的下人雖然面上有些慌亂,卻并未失措,心里松了一口氣去,就見王府里頭蕭條極了。 明明是百花齊放的春日,卻慘白凄涼得厲害,這府里只有楚離靜靜地立在一株樹下,見了趕來的如意,美艷平靜的臉上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紋。 如意來得匆忙,頭上只胡亂地挽了一個圓滾滾的包包頭,身上只穿著家常的小褂子,她一頭撲進來,一點兒都沒有趨利避害的疏遠(yuǎn)。 “表哥!”見了楚離就跟看見了主心骨兒似的,如意雙手都發(fā)涼,可是看見楚離目光鎮(zhèn)定極了,急忙上前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兒小聲兒說道,“我,我才知道?!?/br> 她仰頭看高挑的美貌青年垂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眼眶頓時就紅了,一開口就帶了哭音地說道,“王妃呢?大表嫂二表嫂呢?”殺千刀的禹王,幾個蠻夷罷了,竟然都看不住來連累妻兒,難道風(fēng)流快活,精蟲上腦迷住了眼睛?! 就算是如意還小,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恨禹王連累無辜的禹王妃什么似的,頓足顧不得長幼尊卑地罵道,“他榮耀的時候抱著小老婆快活,怎地闖了禍,王八脖子一縮,由著咱們死去?!” 這話說得其實就很沒有道理了,禹王殿下一知道自己竟然一不小心瞎了眼放了北戎繞過了自己,也是拼命地補救了來的,又上書京中請罪,其實也做足了全套的。只是他如今將在外,文帝就是想撒氣,也只能逮著眼前的撒不是? 眼前,不就只有禹王妃么? “無事,別怕。”楚離見如意一邊說一邊就抹眼淚,氣得口無遮攔,卻覺得比從前嬌滴滴討好的樣子,更可愛了十倍。 “怎么能不怕,換了別人家,我再不理會的?!比缫膺煅柿艘宦暎杨^埋在楚離微冷的懷里怯怯地,帶著幾分驚恐地問道,“陛下會不會,會不會……”治禹王妃的罪過呢? 她不能明白為什么世間總是好人吃最大的苦楚,惡人卻在外逍遙快活,心里只為禹王妃不值,低聲說道,“一點擔(dān)當(dāng)都沒有,叫王妃一個人在京里扛著,叫兒女擔(dān)驚受怕,這樣的畜生,為什么還要在咱們的身邊呢?” 若能跟韋夫人似的,抽爛他的臉帶著兒女和離而去,那該多好。 “他這一回,絕好不了?!背x鋒利狹長的眼里閃過冰冷的光,垂頭給如意擦眼淚,心里越發(fā)痛恨禹王。 連他嬌養(yǎng)了十幾年的小姑娘,都因這畜生哭了,更不必提他的生母與兄弟們。 “表哥怎么沒有入宮?”如意進門見王府只有下人就知道禹王府上下都往宮里跪著請罪去了,見楚離一身風(fēng)華神情淡漠,抹了一把眼淚又焦急地問道,“兩個小侄兒呢?宮里亂得很,王府也沒有正經(jīng)的主子,要不,我?guī)Щ丶胰チT?” 這說的就是楚白兩個天真年幼的稚子了,如意恐兩個孩子在王府害怕,就低聲說道,“大人還好,小侄兒不是要嚇壞了?”這兩個孩子,還沒有如薇大。 “無事。”楚離見如意目光慌亂幾乎語無倫次,心里嘆息了一聲,俯身將她小小軟軟的身子抱在懷里,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角方才說道,“晉王叔命人接了他們?nèi)チ恕!?/br> 此時禹王府算是倒了一半兒了,禹王妃從知道禹王在關(guān)外之事就跪去了文帝的面前如今還沒有出來,楚白楚峰兩對夫妻自然是共進退,且也擔(dān)心禹王妃的身子,也跟著跪在了大殿之前。這時候京里都覺得禹王府要倒霉,落井下石的不敢有,可是到底不如從前。 晉王愿意出頭護住兩個小孩子,庇護他們,實在是如今最好的處境。 如意也明白,頓時松了一口氣。 “陛下會不會治罪?”她忍著心里的恐懼問道。 文帝若拿此事做文章,就不是把禹王打下去這樣簡單,貶為庶人都是輕的。 “我片刻之后會入宮求見陛下?!?/br> “我也去?!比缫饧泵械?。 “你去不合適?!比缫鉀]有名分,入宮多為人詬病,楚離皺了皺眉頭輕聲勸道。 “我,我不怕的,陛下不是說我招人喜歡么?” 文帝素來對自己有幾分喜歡,也對自己很慈愛的樣子,雖然知道帝心是這世上最縹緲的東西,可是如意仰頭看著楚離那雙瀲滟暗沉的眼,拉著他的衣裳含著眼淚說道,“我知道是我不懂事,可是就算跪著,我也想跟王妃跪在一起?!?/br> 這是她第一次什么都不顧地做一件任性的事情,可是想到對自己愛護極了的禹王妃與表哥表嫂,她卻覺得,哪怕是叫文帝呵斥了自己,叫自己從此丟臉失寵為人嘲笑,叫人笑自己不知身份,也是愿意的。 她也不擔(dān)心自己狂悖牽連家中姐妹。 她已經(jīng)賜婚,若大難之時對禹王妃落難無動于衷,才會叫人詬病魏國公府女孩兒的德行。 是非曲直不僅在帝心,也都在天下人眼中。 她擰了擰自己手里楚離的衣角,卻忍不住把臉蹭在楚離的手上低聲說道,“就沖著我的心,我什么都愿意為王妃做。” 她知道自己沒有什么身份資格,可是只想求文帝,犯錯的是禹王,不要叫吃苦的,變成禹王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的禹王妃。她目光一閃,仿佛想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垂了頭去,仿佛自己想到的一個十分惡毒的想法會叫楚離看見,只抱著楚離不撒手。 她渾身都在顫抖,楚離敏銳地感到她心里想著什么,卻并不點破,又覺得她與自己共進退格外歡喜,到底帶著她入宮。 宮里氣氛十分肅殺,因文帝因禹王暴怒,因此宮中便不敢有人說笑,平日里春日繁花似錦美人穿梭笑鬧的御花園里都靜悄悄的,哪怕有許多美麗的宮女穿行,卻只鴉雀無聲,仿佛笑一聲都會叫文帝拖出去斬了。 如意到了文帝的大殿前頭的時候,就見禹王妃一身素白的里衣,滿頭的長發(fā)落在身上,容顏憔悴,可是一雙眼睛亮得嚇人。一旁楚白楚峰跪在她的身后,另一側(cè)就是王鸞與宋云玉。 王鸞面容平靜,仿佛對文帝治罪并不害怕,宋云玉還未出大婚的喜慶,卻一點都沒有嫁錯人的后悔。 她就默默地跪著,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沒有半分的落魄。 如意看了一眼就眼眶紅了,跟著楚離走到了禹王妃的面前,跪下來抱著她的手臂就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你這孩子怎么來了?”!禹王妃跪了這么久,再好的身子都撐不住,容顏慘白地看著面前哭得很難過的如意,再看看她這裝扮,目中卻透出了笑紋來,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臉,一邊柔聲哄道,“別害怕,多少大風(fēng)大浪咱們沒有見過呢?你從小兒嬌養(yǎng),又嚇又哭再病了。” 她知道如意是為自己而來,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是死是活,她并不在意,只在意的是,兒子兒媳的性命。 他們這樣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度過,怎么可以因禹王的過錯就早早凋零呢? “我不害怕,心疼。”如意見禹王妃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跪著,也沒有墊個墊子的,哭著說道,“禹王殿下為什么不自己來跪著?” “竟說胡話?!比缫馄饺绽餀C靈狡黠得很,可是此時卻蠢蠢的,楚白在后頭都要嘆氣了,直起身與抬眼看著文帝大殿的楚離皺眉道,“這里頭沒有你與表妹什么事兒,快快出宮去?!?/br> 楚離已經(jīng)過繼給了廣平王府,自然就不是禹王府的人了,楚白從沒有如眼下這個時候這樣感激這個事實,他欣慰地看著沒有也折在這里頭的弟弟,目光溫和清明,輕輕地說道,“你不要被咱們連累,就是最好的?!?/br> 他心里也有幾分苦楚。 他從前給自己設(shè)想過很多種死法兒,有禹王登基宰了自己的,有禹王奪嫡不成叫庶出的叔叔們宰了自己的,可是斷然沒有想過,什么都沒看見,就要這么死了。 文帝由著他們跪在這里這么久,可見已經(jīng)不肯寬恕。 “人,總是會犯蠢?!背x斂目看著一心對自己歡喜的兄長,抿了抿嘴角,摸了摸如意的頭,轉(zhuǎn)身就往大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