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你是,王妃派來折辱我的,是也不是?!”她抹了一把眼淚,用堅強(qiáng)的眼神看著臉上一怔顯然沒有想到竟然叫禹王妃躺槍的內(nèi)監(jiān)哽咽地說道,“王妃怨恨我,所以,給了大人好處,叫她來給我沒臉,叫她來殺我的丫頭,好歹毒的心腸!” 她哭著喊道,“這是兩條人命!眾人平等,都該有自己的生活,憑什么叫你這樣無端地拿走?!這些丫頭可憐孤苦,大人不知善待,竟然還……” 她哭得淚如雨下,已經(jīng)渾身戰(zhàn)栗,悲情到了極點(diǎn)。 一旁對她本生出幾分不安的丫頭,見她對丫頭們這樣愛重,都露出感動。 “王妃折辱?”雖然偏心禹王妃,不過這內(nèi)監(jiān)得了晉王的好處,因不知晉王本意,努力想了想決定給禹王府的后院兒添把柴,叫禹王后院兒亂一亂好不負(fù)晉王殿下的三萬兩,便含笑頷首道,“側(cè)妃真是聰慧?!边@么機(jī)靈,自己就給自己尋了一個大苦主兒。 他坦然承認(rèn),還準(zhǔn)備回京與晉王賣弄一下。 內(nèi)監(jiān)大人幫晉王殿下把鍋背給對頭禹王妃了! “果然是王妃!”韋氏冷笑了一聲,晶瑩的淚眼之中閃過一絲怨恨,之后又化作了可憐與無助。 “不過側(cè)妃說著了,既然這么喜歡丫頭,愿意好好兒待她們,雜家也就放心了?!边@內(nèi)監(jiān)見韋妃是個人人平等的人,便頓時松了一口氣,一拍手,就有十四個美麗婀娜如同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羞澀地垂頭從后頭的大車之中走出來,梅蘭竹菊燕瘦環(huán)肥各有春秋,因生得美麗又衣裳華麗,照得整個暗淡的邊陲都亮了。 見韋氏呆呆地看著這些個美人,內(nèi)監(jiān)便搓著手笑道,“側(cè)妃娘娘這樣和氣,想必會善待你的meimei們?!?/br> “meimei?!”韋氏見了這些美人,哪怕心里肯定禹王定然不會去寵愛,卻還是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兒。 換了誰,都得覺得生氣。 “貴妃特意給您挑的,說給您分憂,都是最好的。”這內(nèi)監(jiān)笑瞇瞇地說道。 “貴妃?!” “可不是。貴妃說您忙不過來,一定央求陛下給您挑了這些美人兒,以后啊,貴妃說了,您就每天安心地在佛堂給陛下祈福孝順,外頭王爺這兒,有她們呢。” 內(nèi)監(jiān)生得白凈,一顆心黑得冒油,因得了晉王的好處越發(fā)往韋氏的心里捅刀子,眉開眼笑十分欣慰地說道,“陛下說了,您哪,這么愛跪著,就每天都在佛堂跪他兩個時辰,回頭咱們留一個大姑姑在這兒給您數(shù)數(shù)兒,一定不教您多跪,??!” 當(dāng)然,這個提議是晉王與文帝面前的友情貢獻(xiàn)。 晉王殿下聽了文帝言及兄長身邊的妖婦,覺得文帝小心眼兒,與一個婦人計較。 “既然愛跪,叫她跪著就是,左右不少她一個女人?!睍x王漫不經(jīng)心的笑言,叫文帝深以為然。 陛下決定叫妖婦天天跪著。 韋氏突然覺得透不過氣,眼前眩暈黑乎乎的一片,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她一口血出來,這內(nèi)監(jiān)就笑了。 “側(cè)妃瞧著身子骨兒也不好,真是可憐?!彼α艘恍?,見韋氏花容慘淡,然而面上卻帶著幾分篤定,仿佛對這幾個美人兒并不在意,瞇了瞇眼,卻并不說別的什么,只叫這十多個絕色的衣裳蹁躚的美女走到了韋氏的面前磕頭,先定了名分,這才和氣地說道,“側(cè)妃賢德,陛下說了,日后若少了她們?nèi)魏我粋€,只問側(cè)妃?!?/br> 文帝堅定地認(rèn)為韋氏是個妖婦,多年霸著禹王,叫兒子吃苦,恐兒子叫妖婦所迷,他便越發(fā)不肯留情。 他本是想宰了韋氏的,誰知禹王妃親入宮求情,言說側(cè)妃雖不懂事,卻罪不至死,求他給一條活路。 不爭不妒賢良得能為天下婦德表率的禹王妃,又叫文帝大加贊揚(yáng)了一下,如今天下都知道禹王妃有上古賢德之遺風(fēng)了。 韋氏本不是個蠢人,一口血吐出來卻已經(jīng)心中清明,知道這內(nèi)監(jiān)只怕是來意不善。忍住了心頭的動蕩,只對這內(nèi)監(jiān)微微頷首,平靜地叫人領(lǐng)了這些含羞帶怯的美人下去。 她與禹王夫妻情深,哪里是這樣容易動搖的,禹王妃如此不過是枉做小人,只會叫禹王更厭惡她罷了。 只是京中貴妃究竟是個怎么回事,倒更叫她心中猶疑不定,目中便帶了閃爍。 “側(cè)妃,咱們走罷?”日上三竿正是跪得最難受的時候,這內(nèi)監(jiān)便笑瞇瞇地說道。 韋氏心里一沉,本是想等禹王回來與自己做主,只是被逼迫得緊,她又想到若禹王看到自己吃了委屈,只怕更要厭惡心懷歹毒的禹王妃,目中閃爍了片刻,便微微點(diǎn)頭,昂然地走到了京中這群人的前頭,冷冷地說道,“既然是懿旨,我接了就是!只是!” 她用力地看住了面前這些逼迫自己的人,冷笑說道,“我今日的恥辱,來日,絕不敢忘記各位大人的恩德!” “咱們等著?!钡扔硗醯腔僬f這話罷,眾人都不以為然。 雖然這是邊陲小城人煙罕至,然而城中百姓卻也有不少,更有不知多少的兵卒將領(lǐng),韋氏雖然口中傲然,然而心里卻也忐忑極了。 一路冷著臉走到了城墻,看著下頭的百姓都仰頭看著自己這個王妃露出好奇,韋氏的心瑟縮了一下,第一次覺得沒臉見人,卻只仰頭對那內(nèi)監(jiān)道,“我就在這里,靜聽皇后娘娘的庭訓(xùn)!”她眼眶一紅,十分委屈地用力跪在了地上,努力叫自己不要那么屈辱。 這內(nèi)監(jiān)對韋氏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沒有什么興趣,笑了笑,命一個聲音極大的侍衛(wèi)出來,取了張皇后苦心醞釀的懿旨大聲宣讀了起來。 張皇后最喜歡給禹王沒臉,況她又是姨母又是繼母,自然有無上的權(quán)威,呵斥起韋氏來也不講情面。 她的一言一語都跟刀子一樣鋒利,一句一句地隔空抽在了韋氏的臉上,叫她的威儀掃地,叫這城中百姓知道,原來這位王妃,也并不是如何尊貴。 且以妾代妻,無恥得叫人瞠目結(jié)舌! 這才是眾人都詫異的,小老百姓,誰會知道禹王殿下身邊這位張口閉口王妃,尊貴的女人,其實(shí)才是一個庶出女,卑賤的妾室呢? 當(dāng)然,爆料的懿旨不是張皇后的,而是無奈的寫了些應(yīng)付差事,卻叫文帝覺得不大鋒利,因此叫毛遂自薦的晉王自告奮勇潤色了一下的貴妃的那道了。 晉王覺得自己文采不好,還去詢問了一下文采不錯的廣平王世子,素來叔侄不和的兩個對頭這一次詭異地投緣了,共同擬出了這張懿旨。 文帝看了很滿意,貴妃看了……喜歡得梨花帶雨,已經(jīng)大病不起了。 韋氏大驚失色! 她做了十多年的高貴的王妃,哪里想到自己的臉皮竟然眾目睽睽被扒了個干凈,就算是在民間,對妾狂妄都要鄙夷的,她跪在高高的城墻上真的如同被千夫所指一般,看著下頭無數(shù)人抬頭往自己看來的蔑視的眼神,還有人往自己的方向吐口水,她這才明白這懿旨是來要命的。 “住口!”她大聲叫了一聲,顧不得身份就要去搶那懿旨。 然而一口濁氣上涌,她只覺得眼前發(fā)黑,又嘔出了一口鮮血,猛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第82章 時間如水,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到了初夏。 春天過去,萬物生長,外頭的天兒也暖和了,正是可以出來游玩兒的最好的時候… 魏九姑娘與廣平王殿下一見如故成了極好的朋友,短短一個月之內(nèi)兇殘地掃蕩了京中的各家酒樓,因九姑娘是一個十分規(guī)矩嬌弱的好姑娘,雖然年紀(jì)小了點(diǎn)兒,不過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很在意的。 因此雖然京中留下了有人大吃四方的傳說,不過傳說里的英雄人物只有一個廣平王來的,九姑娘清白得如同嬌嫩的白蓮花兒,一時間春天過去進(jìn)入了夏天,肥仔兒……又得重做衣裳了。 楚離對肥仔兒上膘的速度很滿意,已經(jīng)做好了夏衣,皆是用最涼快的絲綢制成,紅彤彤的十分好看。 如今對金大腿已經(jīng)養(yǎng)成依賴情緒的九姑娘欣然接受,并上貢了一個香噴噴的小花囊來作為自己的報答。 如今這花囊就懸在美人兒的腰間,搖搖擺擺隨風(fēng)而動,飄逸非常。 眼下魏九姑娘正兩只小爪子揪著禹王妃的衣裳砸吧嘴兒,一臉困像兒。 “怎么這么累?休息得不好?”禹王妃對嬌氣脆弱的肥仔兒十分看顧,見她嘴里咿咿呀呀地說著不知什么的話,一臉的困倦,連一旁的冰糖蓮子羹都不吃,就知道她只怕是真的有些累了,垂頭給她揉著頭柔聲問道,“要不,叫你表哥待你回去睡去?” 見如意一臉見了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脖子,抖著小肥rou兒奮力搖頭,禹王妃看了看這肥仔兒脖子后頭兩個牙印兒,便笑了。 仿佛覺得肥仔兒十分可口,廣平王世子如今最愛干的,就是沒事兒啃這團(tuán)子兩口。 因如意生得嬌嫩白皙,一口下去就能見紅,明顯得很。 “不,不困?!蓖低祪嚎戳艘慌酝兄闳粗约旱某x,如意抖了抖,連聲謝道,“并不累,王妃娘娘不要牽掛小九兒。” 她就見今日這美少年著了一件緋紅的羅衣,露出白皙的頸子,頭上一頂璀璨的金冠玲瓏奪目,上頭一塊美玉映襯著白皙的膚色交應(yīng)生輝,風(fēng)流妖嬈得叫人心中生畏,仿佛月下的芍藥一般。如意別的沒想到,只想到一句古詩道“庭前芍藥妖無格……” 只是看著側(cè)目的楚離,她就覺得,并不是那芍藥妖得無格,而是妖氣橫生叫世人移不開眼,不得不用貶低的手段來掩飾心中的驚艷與心動。 “睡得不好,就不要勉強(qiáng)?!庇硗蹂烈髁似瘫阈柕?,“莫非是為了你堂姐的親事?” 魏國公府四姑娘訂給了西城侯府的三公子的事兒,滿京都知道了。 畢竟西城侯如今才接管了九門,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從前不顯,最近想要與西城侯府聯(lián)姻的不是一個兩個。 西城侯雖然有數(shù)個子女,只是眼下可婚配的只有三公子顏寧與三姑娘顏敏。顏敏待字閨中不提,顏寧是個十分英俊沒有惡名的年輕人,想招他做個女婿的不是一家兩家。 只是誰知道魏國公府老太太下手這么快呢?轉(zhuǎn)眼,有為青年就叫人截了胡了。不過,還有那不死心的,見顏寧委屈地配了一個庶女,便暗中挑唆想要西城侯退親,誰知道西城侯是個傻子,如今權(quán)勢赫赫,竟然還依然愿意娶一個庶出的不得寵的兒媳婦兒進(jìn)門。 雖然前些時候下聘的聘禮并沒有超過前頭的那幾個嫁進(jìn)門的兒媳,可是卻也十分貴重,此事京中都傳遍了,都說魏國公府四姑娘得了一樁好親事。 好親事與否禹王妃并不在意,哪怕如月極好,在禹王妃心里也有限,只是見如意這樣上心,便笑問道,“與你堂姐這么好?” “好?!比缫庥昧c(diǎn)著小腦袋說道,“四jiejie極好?!?/br> “你們姐妹情深,倒也是緣分,日后守望互助,也能彼此照拂。”禹王妃笑著摸了摸如意的頭,聽她說著給如月張羅嫁妝,還給jiejie添妝了之類的話,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又見如意說起這些眼睛都亮了,頓了頓便無奈地說道,“罷了,看在……”她遲疑了一下,便緩緩地嘆道,“看在你先頭伯娘養(yǎng)了她兩年,她還是個有良心的丫頭……我成全她一回。” 先魏國公夫人病故前,也曾與她說起過這個庶女,說十分孝順懂事,病了時也是日日榻前奉藥,還偷偷兒躲起來哭。 禹王妃這些年冷眼看著,每年自家meimei的祭日時墳前都有幾樣精心的物件兒,聽說就是這個四姑娘做的,還有寺中的長明燈也有供奉,顯然不是一個忘恩負(fù)義的孩子。禹王妃雖然恨毒了魏國公,卻并不是遷怒一個無辜的丫頭,又見如意與如月極好,便想了想命人去取了一匣子的寶石來與如意道,“回頭給你jiejie,就說是我給的。” 這匣子晶瑩剔透的寶石之外,她又贈了一套累絲寶石金頭面,宮中的式樣十分精巧華貴。 “四jiejie一定可感激您了?!比缫饧泵πξ毓傲斯斑@個口硬心軟的王妃。 “你呀,這么嬌氣可怎么辦呢?”禹王妃笑著抱著軟乎乎小狗兒一樣撅著屁股拱自己臉的肥仔兒,心都要化了。 她正與如意嬉鬧,就聽見外頭突然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之后便見門口人影一閃,一身藏青繡著山水的楚白與一身玄色勁裝顯然已經(jīng)大好了的楚峰匆匆進(jìn)來,見了禹王妃眼角眉梢都是舒心的笑紋,楚白遲疑地頓了頓腳步,見禹王妃看了過來,眉目祥和,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澀,卻只勉強(qiáng)止住了,上前低聲說道,“母親,關(guān)外有信兒過來?!?/br> 禹王身邊雖然并沒有多少禹王妃的人,可是卻也是有的。 “怎么了?”關(guān)外遠(yuǎn)得很,禹王妃從不在意的,便哄著如意吃甜絲絲的蓮子羹問道。 “韋氏……”楚白頓了頓,輕聲說道,“說有孕了。” 他聽見了這個的時候只覺得心里叫人捅了一刀似的,不是因自己日后恐生出一個天大的對手,而是恐禹王妃傷心。 韋氏多年未孕,如今有孕,只怕就要咄咄逼人,禹王妃又如何能清閑了去呢? “有孕了?”出乎楚白的意料,禹王妃竟并不在意,見如意都不吃蓮子羹了,捧著小碗兒有些不開心,包子臉都耷拉下來了。 “是。”楚白心里憋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前些時候陛下的懿旨到了關(guān)外呵斥她,她聽了一半兒就暈厥,還吐了血,父王心里慌亂叫了大夫過來,沒想到竟然診出了喜脈來?!?/br> 禹王知道此事之后大喜,犒賞三軍,還因韋氏被氣吐血之事鞭打了文帝派去傳旨的那個大內(nèi)監(jiān),打得那內(nèi)監(jiān)半天名命沒了方才給放了,如今在邊關(guān)無人不知禹王……寵妾滅妻之事了。 都說了,韋氏是側(cè)妃,怎么還這么愛重得不得了呢? 如此將正妃置于何地? 雖然城中百姓得了禹王的賞賜都很開心,不過關(guān)上門腹誹這家伙寵愛狐貍精的不是一個兩個。 “如此,我就放心了。”聽見韋氏有孕且大張旗鼓地折騰,禹王妃的臉上便露出了安靜的笑容來,看肥仔兒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自己的懷里乖巧極了,她的心里軟得一塌糊涂,暗暗覺得果然這是一只好肥仔兒,又見楚白臉色陰郁,楚峰一臉擔(dān)憂,楚離冷笑一聲滿臉殺機(jī),知道三個兒子都是在為自己擔(dān)心,她心里有些傷感,便柔聲勸著道,“我無事,不要因我叫你們不快活?!?/br> “母親?!背宓昧宋牡鄣脑捒梢责B(yǎng)傷到痊愈才去邕州剿匪,眼下傷勢大好,他已經(jīng)請旨后日就走,沒有想到走前竟然聽見了這樣的事,頓時就擔(dān)憂了起來。 他并不愿多一個會叫嫡母為難的兄弟。 那個……也不是他的兄弟…… “我并沒有逞強(qiáng),而是真的覺得韋氏有孕,是極好的?!庇硗蹂吐暯袃鹤觽冏?,叫上了茶揮退了身邊的丫頭,方才捏起了一個鮮艷水嫩的果子來在手中慢慢地轉(zhuǎn)著,臉上笑容微涼和聲說道,“她多年服侍王爺辛苦了,我酬她以子,也是一番心意?!?/br> 她頓了頓,面上的笑容慢慢地變大,柔聲道,“有了兒子,才能叫她更有力氣,扶持你們父王在外頭搏命,是不是?” 韋氏無子,也斷不肯叫別的女人生子,這沒有兒女怎么能有精神輔佐禹王呢? 如今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得好好兒賣力些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