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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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嗎?”青衣見方舟走的匆忙,便低頭對黑三郎嘀咕道,“就這樣直接追,能追的上嗎?” “他們乃是凡人,如今出客棧,自然是要本著過三途河會凡間的。如今距離朔月還有幾日功夫,道路未轉,他只管朝著大路的方向追,自然就能追上了?!焙谌刹灰詾橐獾慕忉尩溃岸疫@個方舟身負神器,可驅野獸妖怪,倒比那隊沒甚能力的人馬趕路要快的多了?!?/br> “前幾日不是有客人抱怨有凡人在西山邊界獵妖么?”不自覺將阿郎和那個獵妖的病怏怏的凡人聯(lián)系在一起的青衣半猜半疑的對黑三郎道,“那個阿郎不就是沉疴難愈么?再加上一干厲害的仆從,怎么想那行人就是阿郎等人?!?/br> “是他沒錯?!焙谌砂淹嬷嘁碌氖中牟辉谘傻溃澳侨诵伴T的很,走了正好,他再在客棧住下去,只怕要出事。我雖然不愛管事,但他要是鬧起來,我少不得要動手壓制他。虧得他走的快,倒省了我的功夫了?!?/br> 青衣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再想阿郎既已走了,便將他的事情又丟在了一邊。 這頭方舟急匆匆的走出客棧。他本就是披星戴月的連夜趕到客棧來的,如今再出門,就見鉤月已然升到了正空。 急于追趕大隊的他緊了緊肩頭的包袱,確定了大隊能走的路只有眼前這一條之后,他便頭也不回的啟程了。 寬闊的大路之上,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自黑夜中緩緩走出。 他的白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惹眼,當他行走之時,整個人仿佛是披了一身的月光一般,透出絲絲的冷意。 方舟目不斜視的與白衣人擦肩而過,只是相背疾步幾步之后,他鬼使神差的又回頭望向那白衣人。 衣袂翩翩的白衣人心有靈犀的回過頭來,卻是對著方舟微微一笑。 方舟被對方那微笑弄得心頭一蕩,只覺那人仿佛有些眼熟,但細細一瞧,又陌生的很,竟是從未見過的一張臉。 一笑之后,白衣人回轉過頭來,就那么靜靜的站在門前不動。 待到一身赤衣的素兮默默掀起懸垂于大門前的毛氈簾子之時,白衣人便微低下頭,姿態(tài)優(yōu)雅的自挽起的毛氈簾子下走進了客棧。 ☆、119| 6.8 子時將近,素兮掐著時辰關閉了大門。 正低頭記賬的青衣忽然覺得心緒翻涌不定,她下意識的伸手按住心口,待抬頭,便瞧見一個身披月光的白衣人自門外走了進來。 那種皎潔的月光很快就堙沒在大堂里的燈光之中,橘色的燈光將那人的白衣暈染成微暖的牙色。白衣人微微抬起頭來,半垂的眼簾下,是一雙近似醇酒的明眸,在燈光下散發(fā)出飄忽不定的波光。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站在一片寂靜的原野之上,周圍的妖怪們都在把酒言歡,杯盞觥籌只見,言笑晏晏,他卻一言未發(fā)的只是微笑而已。 當青衣對上他的眼睛之時,整個世界就仿若倒映在水中的月光一般虛幻起來,觥籌交錯的聲響漸行漸遠,周圍的一切都被一層薄紗所遮蔽,唯有那個白衣人微笑著站在那里,鮮明而又自然,如同永不凋零的畫兒一般,任憑萬物更迭變化,他也安然若素。 心悸的感覺如收緊的大網(wǎng)一般,弄得青衣有些透不過氣來,她急促的喘息兩聲,卻是有些惶惶不安起來。 阿兄? 青衣下意識在心中低呼一聲,然后她就看見那白衣人仿佛心有靈犀的露出個欣慰的淺笑來。 青衣更慌了。 正忐忑,一陣微弱的疼痛自手腕傳來。青衣吃疼,霎時又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卻是黑三郎收緊了他的手生生將她喚醒了。 “子時已到,該是打烊的時候了?!焙谌煞路鸩]有看見那白衣人,只神色如常的對青衣道,“你先去休息,那紫藤花妖已經(jīng)不會再引你出去了,所以你只管放心的睡吧?!?/br> “……嗯……”青衣遲疑的點了點頭,只是轉身離開之時,仍是不自覺回頭看了那白衣人一眼。 此時膽小力微的小妖們皆已躲回房去了,大堂里剩下的幾個妖怪都是有些本事的,他們舉著酒杯,看似在飲酒,那一雙雙眼睛卻滴溜溜的直往那白衣人身上瞧去。 想來是將他當成了今夜的夜宵吧? 青衣有心引那白衣人先定下房間來,但又不敢上前,單只瞧對方幾眼,心動那種悸動便叫她有些難受了。 正遲疑,就聽見那頭歪斜在桌邊的黑三郎對著那白衣人懶散道:“客官你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打尖。”白衣人微笑著,簡短有力的如此答道。 “只是打尖的話,客官就需要在大堂里坐一夜了?!焙谌善ばou不笑的偏頭瞥了緊閉的大門一眼,貌若勸說的提醒道,“你瞧,我們客棧每到子時必要關門打烊,直到天明雞叫之后方才開門。再者,客棧里多有愛夜游的客人,只怕在大堂坐一夜不甚安全。不若訂一間房,大被高枕的好好休息一晚。“ “多謝小二哥的好意?!卑滓氯松跏菧睾偷木芙^道,“但我來前才睡了一覺,比起睡覺來,卻是五臟廟更需要慰藉些,還請小二哥為我上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并一碟子清淡的下酒菜?!?/br> 說著他又偏頭對著回頭的青衣微笑著頷了一下首。 青衣猛地一驚,慌忙回身繼續(xù)向前走。磨磨蹭蹭的向前走了兩步后,她還是忍不住再度回頭去瞄那白衣人。 他的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貴公子,投手舉足都恰到好處,乍一眼瞧去,他姿態(tài)優(yōu)雅,儀態(tài)大方,微笑的模樣叫人如沐春風,但多看幾眼,她就發(fā)現(xiàn)對方身姿僵硬,連微笑都像是練習了成百上千次一般,每次都像丈量好了尺寸角度一般分毫不差。 要說世間還有什么能叫青衣覺得毛骨悚然的東西,那便是如這位白衣人一般看似無害實則透著無限詭異的人物了。 青衣越想越覺得這白衣人不同尋常,細思極恐的她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當下再不遲疑,就那么神色不安的快步回房去了。 眼瞧著青衣進了房間之后,懶洋洋的黑三郎這才起身去酒窖拿酒了。 陳釀了三十年的女兒紅散發(fā)出醉人的醇香,白衣人用潔白如玉的修長手指將細膩無暇的酒杯舉到面前,微微蕩漾的酒面在燈光下顯得清澄而迷人,一如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黑三郎放下酒壇之后,便悄無聲息的消失了。預備享用久違的夜宵的眾妖放下手里的杯盞,不約而同的擺出了蓄勢待發(fā)的姿勢來。 白衣人微垂著眼,氤氳的眼眸中只有那一汪微微蕩漾的琥珀色酒漿。 呼嘯的疾風襲來之時,他嘴角微揚,卻是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青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蜷曲著身體,滿腦子都是那抹顯眼的白色,周圍的人物景色都在飛快的輪轉著,只有那白衣人自然又虛假的微笑停滯在那里。 紫藤花的香氣在幽閉的房間里緩緩流淌著,嗅著花香,她想起那紫藤花妖的話來。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今夜的白衣人也是一身白衣;那人提及要尋胞妹,硬是扣了紫藤花妖的郎君逼其帶她去見他,今夜的白衣人也仿佛認識自己,又好巧不巧的偏在紫藤花妖死后來客棧;之前一想起那人,她便不自覺心悸,今夜瞧見這個白衣人,她也會心悸。 如此說來,這個白衣人是不是就是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兄長呢?那么他來客棧是不是就是為了找她呢? 百思不得真相的青衣苦悶的將被子蓋過頭頂,將自己囫圇藏在了狹小的被子底下之后,她忽然又有些安心起來。 一層薄薄的被子就像是一道屏障,將那個滿是疑問和不知所措的世界阻擋在外,聽著自己緩慢的呼吸聲,糾結半天的青衣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這一覺黒甜無比,沒有詭異的低語聲,沒有陰森恐怖的血rou撕裂聲,沒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夢境,她沉沉的墮入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才閉眼又馬上睜眼一般,她一睜眼,定格的意識便馬上回來了。 雄雞嘹亮的啼叫聲遠遠的響起,神清氣爽的青衣大大的伸了個攔腰,將蜷曲了一夜的身體舒展開來。 床頭的蓮花燈因她的動作而微微晃動,紫藤花仿佛剛從樹上摘下來一般明艷鮮活,濃郁的花香仿佛已經(jīng)浸透了房間里的每一樣物件,當青衣深呼吸的時候,那香氣便滿滿的填充了整個肺腑。 好眠醒來的青衣感覺身心舒暢,待到梳妝之時,她下意識的又把那枝紫藤花別回到黑三郎別的位置上去了。 “先做朝食,再準備哺食……”青衣一面嘀咕一面打開了房門。 她打開了門,伸出右腳向前走了一步,她關上門,又伸出左腳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她看見了一個煉獄。 這樣的景色她并不是沒有看見過,在每個妖怪們享用夜宵的夜晚之后,倘若她起得早,她便可以看見這樣的景色。 濃稠粘膩的血跡如同潑墨山水一般灑遍了整個大堂,殘肢斷臂散亂的落在地面、桌椅和房梁之上;細瞧殘肢斷臂的斷面,并不是刀削劍砍的光潔切面,而是粗糙的,帶著無數(shù)絲狀的創(chuàng)口,想來是被狩獵者生生扯下來的;那幾盞懸于半空之中的花燈皆都被濺上了大小不一的血點,原本明亮的燈光透過糊了血跡的燈面映照出來,微微發(fā)紅的燈光籠罩于大堂之上,將這個修羅場映襯的更為陰森可怖。 她低垂著頭,脊背挺得筆直,因為震驚而頭腦發(fā)懵的她緩緩的抬起頭來,順著連綿不斷的血跡和四分五裂的殘肢手,胳膊,腿……,那些血rou模糊的肢體名稱一個接一個的在她的心底閃過。 終于,她看見了一個蓬頭遮面的頭顱,那個難辨面目的頭顱歪斜的靠在桌腳邊上,就在那頭顱一步之遙的地方,她瞧見一只潔白的靴子格格不入的踩踏在凝固的暗紅色血泊之上。 沿著那雪白的靴子,她先是看見了同樣一塵不染的雪白衣擺,上面隱隱繡了些許銀絲暗紋,看起來格外貴氣,然后是寬大的袖袍,以及裸%露在袖口外的手。 那是只白皙到近乎慘白的手,光潔的肌膚在微紅的燈光下透出幾分血色來,它微曲著纖長優(yōu)美的手指,正將一只如玉凝脂的酒杯緩緩湊近一雙淺粉色的唇邊。 最后她看見了對方那張微笑的側臉,分毫不差微微勾起的嘴角,恰到好處的優(yōu)雅姿態(tài),如同練習了千百遍的溫和笑容,以及那身纖塵不染的惹眼白衣。 這個端坐在桌邊慢酌的人,是不知姓名的白衣人。 正欲飲酒的白衣人似有所覺的停下動作,他偏轉過頭,原本微垂的眼簾慢慢掀起,露出了他那雙如同深藏已久的琥珀色酒漿一般微微蕩漾的眼眸。 看見僵立在那里的青衣之后,他輕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對著青衣微微一笑道:“不愧是三途川客棧,陳釀香醇,名不虛傳,昨夜我獨斟獨飲了一夜,感覺甚是痛快?!?/br> “……”青衣微垂眼簾,不自覺繃緊面皮,接著神色一轉,再睜眼卻是冷冰冰答道,“能讓客官滿意,真是再好不過了?!?/br> ☆、120| 6.8 滿是血跡的大堂在黑三郎、高師傅及素兮的整理之下,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整潔。 青衣貌若專注的對著琉璃燈,搖曳不止的燈焰讓她的臉龐顯得忽明忽暗,她用剪刀小心的剪去過長的燈芯,當燈焰恢復平穩(wěn)的剎那,她悄悄的偏頭去瞧大堂的側邊。 平日里不分方位都賓客滿盈的大堂如今一分為二,如同楚河界線,一邊是擁擠到幾乎沒有位置可以坐,另一邊則空蕩蕩的,僅僅只坐了一位客人而已。 眾妖如驚弓之鳥,又驚又懼的擁擠在一起。 青衣看著那個獨自端坐在那里的白色背影,他微低著頭,香醇的女兒紅在他的杯中輕輕波蕩,最后又被他緩緩飲下。 陳釀三十年的女兒紅,想來定是淳烈而馥郁,但他卻神色未變的一口飲下,一杯又一杯,他的臉上除卻微笑,再無其他神情。 滿滿一壺女兒紅很快就被飲盡了,白衣人將空無一物的酒杯微微舉起,身姿飄逸的素兮迅速執(zhí)了新的酒壺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 緋紅如血的衣袂之下是一截如玉的酥臂,素兮姿態(tài)優(yōu)美微揚皓腕,琥珀色的酒漿如同一道金線自空中落下。眼瞧著那美酒就要一滴不漏的落入酒杯,面帶微笑的白衣人卻忽然將酒杯一偏,生生讓那珍貴的美酒徑直灑在了桌面之時。 酒液灑落的嘩嘩聲清晰而響亮,素兮神情微訝的收回手,她面無表情的瞧了瞧白衣人的表情,微低著頭的白衣人半張臉皆隱沒在淡淡的陰影之中,除了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再看不清其他東西了。 素兮轉移視線,素手一翻,卻是要再次為其斟酒,不曾想才堪堪傾斜酒壺,那叫人不明所以的白衣人又再度轉移了酒杯的位置。 見此,青衣不自覺沉了眸,放下手里的剪刀,她對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素兮使了個眼色。 收到信號的素兮收回酒壺,而后又恭恭敬敬的遞到了走過來的青衣手中。 取代了素兮所站的位置之后,神色清冷的青衣眼也不眨的抬手斟酒。 香醇的女兒紅在白玉杯中發(fā)出清脆悅耳的水澤聲,白衣人微笑著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為他倒酒的青衣。 小小的一只白玉杯,很快就被酒漿填滿了。完成任務的青衣悶不吭聲的將酒壺放在白衣人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她微微弓身行了一個禮,然后就頭也不回的走開了。從來到走,她始終一語未發(fā)。 白衣人盯著杯中那小小的倒影微笑許久之后,方才姿態(tài)優(yōu)美的盡數(shù)喝了下去。 青衣回到柜臺之后,卻是對著那晶瑩剔透的琉璃燈發(fā)起呆來。她心中疑惑,卻不得解答,她懷疑那白衣人也許就是那個兄長,但她又不敢開口詢問對方。是確認清楚還是佯裝不知?到底該如何是好? 迷蒙片刻之后,她又猛地驚醒過來,再抬頭,卻發(fā)現(xiàn)那白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青衣心頭一跳,卻是有些驚慌起來。她慌里慌張的攔住素兮急道:“那人去哪里了?” 素兮明目一轉,卻是指著大門的方向。 “他還未結賬呢!”她神思恍惚的喃喃自語一聲,再抬眼卻像是定了主意。 心急火燎的追出大門之后,她茫然四顧,卻看不見那抹白色的影子。 大門外的大地空曠而遼遠,寬闊的大路之上,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妖怪的身影,青衣咬著唇頗有些失落的僵立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這樣反應頗有些不正常,那個兄長,明明就有問題,黑三郎也說了,那兄長不是好人,不見才好,她明明也同意的,但是為什么一見到這個疑是兄長的白衣人,她就這般的丟不開手呢? 說到底,她終究是個心智不堅的普通人么?盡管是個可有可無的兄長,她還是會有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