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之后，洗熱水澡分外舒適，莫顏閉著眼睛享受，不一會兒就發(fā)出勻稱的呼吸聲。

    沐浴也能睡著，只留下萬俟玉翎一個人，來不及擦拭身體，找了一條干凈的布巾，替她擦身，絞干頭發(fā)，又換上干凈的肚兜里衣，整個過程是漫長的煎熬，軟玉在懷，又是珍視之人，他忍不住有了反應(yīng)。

    于是，洗過鴛鴦浴的萬俟玉翎，被迫再次用冷水淋了一遍，摟著自家未婚妻馨香而又柔軟的身子，整夜未眠。

    莫顏睡了一個好覺，伸伸懶腰，休沐的日子到了，她有五天時間。

    到了明州以后，幾乎沒有閑暇的時日，她拉著萬俟玉翎，鬧著要去集市上轉(zhuǎn)悠，二人買菜，一起下廚，做上幾樣大菜。

    “二妮，今兒沒上衙？”

    賣豬rou的老板娘很熱情，給莫顏切了一塊大大的五花rou，用油紙麻利地一包，綁繩，“早上新宰殺的豬，你留著吃，香著呢！”

    莫顏給了銅板，老板娘堅持不收錢，等了片刻，才紅著臉扭捏地說，“其實，其實我有喜了！”

    老板娘都已經(jīng)快三十了，找了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夫君，她很能干，他夫君對她很不錯，唯一一點遺憾，是二人成親多年，沒有孩兒。

    “你回家吧，我來，大骨頭你就別剁了，萬一閃到腰呢？”

    老板娘的小夫君送來一小罐鯽魚湯，和二人打招呼，“二妮，替我勸勸她，賺銀子哪有身體重要？醫(yī)館的郎中說前三個月得保胎，不能做劇烈活動，她還剁骨頭呢，真不讓人省心。”

    “我這不是為了賺銀子嗎？”

    老板娘人高馬大，被夫君訓(xùn)斥，雖然仍舊直爽的回嘴，可是臉上的羞澀和甜蜜，怎么都掩飾不住。

    她的小夫君是讀書人卻無心趕考，有時候來集市上替人寫寫書信，萬俟玉翎也曾擺攤，二人比較熟識。

    當(dāng)年，這位小夫君家中遭難，只逃出他一人，餓暈在老板娘家門口。

    老板娘因為長相抱歉，人高馬大，到了二十歲仍舊沒說上親事，被男人們嫌棄是個丑八怪。

    老板娘救了他，并且悉心照顧，過了一年，他堅定地要她。

    當(dāng)時，所有人都說他是上門女婿，其實，他給鋪子抄書，收入穩(wěn)定，而且比賣豬rou的老板娘輕松，也不用風(fēng)里來雨里去。

    大家都等著看老板娘的笑話，甚至有那嘴巴缺德的人說過，夫妻行房，老板娘一定會把她的小夫君壓死在床上。

    二人多年無孩兒，背地里，人們都在說小夫君為了報恩，才迫不得已，根本沒有與之行房。

    可是，夫妻二人不受影響，成親多年恩愛有加，小夫君曾經(jīng)對萬俟玉翎坦言，當(dāng)年也曾經(jīng)以貌取人，可是人活一世，皮囊只是外表，再美貌的女子終究會老去，看多了也就習(xí)慣了。

    最重要的是人心，只要兩個人心如磐石，怎會受流言蜚語的的影響？

    小夫君在小墩子上墊了一個墊子，這是他的習(xí)慣，每當(dāng)老板娘要坐下的時候，他都會習(xí)慣如此，即使在她沒有懷孕的時候。

    夫妻二人招呼上門的客人，老板娘一邊喝鯽魚湯，用大嗓門指揮她的小夫君，二人偶爾對視一眼，彼此間十分默契。

    莫顏接下豬rou，給老板娘送了一盒她最愛吃的點心，萍水相逢，才能有此交集，等以后她回到京都，或許以后，沒有再見的機(jī)會了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別人的羨慕不來的，正如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很多年輕的女子同樣把羨慕的眼神放到莫顏身上。

    “二妮姐，青松，今兒巧啊，你們上街??！”

    趙捕快正在街道上巡邏，手里抓著一塊烤紅薯，正吃得香甜，見到夫妻二人，趕緊咽下口中的紅薯打招呼。

    “是啊，大人給我?guī)滋斓男葶迦眨液头蚓鲩T采買，晚上吃大餐！”

    莫顏對趙捕快很熱情，這源于她在牢中的兩日，趙捕快送來的早點非常合胃口。

    “嘿嘿，二妮姐，那咱就不打擾了，啥時候兄弟們做東，請你們吃酒?！?/br>
    趙捕快憨笑兩聲，盯著夫妻二人的背影發(fā)呆。

    雖然二妮姐長相平平，卻有一個好夫君，衙門的人都知道，青松只是表面上嚴(yán)肅而已，回家立刻做低伏小。

    雨后初晴，街道上的青磚縫隙里還有水跡，二人走在明州城的街道上，莫顏嘰嘰喳喳，樂此不疲地對著商鋪指指點點，偶然點評下商鋪的名字。

    不久后，二人就要離開了，或許短時間之內(nèi)，沒有回來的機(jī)會。

    ☆、第066章 趕往啟明縣

    這兩日，京都街頭巷尾，百姓們的話題圍繞著護(hù)國將軍府的袁小將軍娶妻一事，津津樂道，大喜之日那天，不少百姓到街上圍觀，光是永平侯府千金夏若雪和玉瑤郡主的嫁妝車隊，就足以繞著內(nèi)城一圈兒。

    一輛輛馬車，上面用紅色綢緞花綁著，袁小將軍騎在一匹純白色的高頭大馬上，穿著喜服，從護(hù)國將軍府出發(fā)，繞內(nèi)城一周，分別到皇宮門口和永平侯府迎接新媳婦。

    袁小將軍姿容俊逸，眉目如畫，面若桃瓣，舉手投足間盡顯風(fēng)流韻致，他偶爾對著街道兩側(cè)的百姓們揮手，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臉紅心跳，心道袁小將軍的樣子不像成親，反倒像狀元郎游街。

    最羨慕袁煥之的還是京都的公子們，一個侯府千金，素來冰雪聰明，一個郡主之尊，金枝玉葉，聽說二人還是很好的姐妹，共侍一夫，想必袁小將軍不用擔(dān)心后院的問題。

    這些高門的公子們，早已經(jīng)忘了，在一年多以前，林尚書的千金林苗月暴斃而亡，他們曾經(jīng)同情過袁小將軍，還未成親就死了未婚妻，太不吉利。

    今日不同往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恐怕，唯一對成親無感的就是袁煥之本人，他非常厭煩那套繁瑣的禮儀規(guī)矩，心里膩歪，表面上還要故作欣喜。

    新婚夜，袁煥之故意醉酒，和夏若雪，玉瑤郡主躺在一個床上，什么也不曾發(fā)生。

    其中，還有一段故事。

    三人同床，夏若雪還能有些矜持，她早已經(jīng)不是完璧之身，和袁煥之有過肌膚之親，新婚夜她裝作羞澀，其實是為掩飾自己不落紅的事實，必須隱瞞住玉瑤郡主。

    紅燭搖曳，內(nèi)室點燃著熏香，讓玉瑤郡主微微的迷醉。她本是個重視相貌之人，心中一直愛慕皇叔南平王，雖然二人無親緣關(guān)系，但是有名分在，若真有點什么，就是不倫。

    這種禁忌，讓玉瑤很興奮，袁煥之生得儒雅風(fēng)流，如今風(fēng)頭正旺，又是皇上萬俟御風(fēng)身邊的紅人，玉瑤郡主下嫁，其實也有監(jiān)視之意。

    新婚夜，袁煥之醉酒，玉瑤郡主可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jī)會，她讓夏若雪幫忙，把袁煥之脫得全身赤裸，自己著肚兜，在一旁挑逗。

    袁煥之頭腦清醒，想的卻是廂房中的阿蘇，他成親，新娘卻不是阿蘇，不能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明日還要給這兩個賤人敬茶，他心里不是滋味。

    玉瑤郡主的挑逗，袁煥之心中煩躁，無動于衷，用內(nèi)力引導(dǎo)，強(qiáng)壓下心中的yuhuo，玉瑤郡主折騰了大半夜，弄得一身是汗，卻不見袁煥之有半點反應(yīng)，氣得背過身子蒙頭大睡。

    第二日，阿蘇下跪?qū)χ司床?，夏若雪很平和的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她知道袁煥之對這位通房的看重，拔下頭上一根翡翠頭面作為賞賜。

    玉瑤郡主囂張跋扈慣了，也懶得裝，再說她剛進(jìn)門，必須立威，眼前這個妖妖嬈嬈的通房，就是個很好的靶子，玉瑤郡主未接過茶杯，反手將熱茶淋了阿蘇一頭。

    袁煥之進(jìn)門，就看讓這令人心驚的一幕，阿蘇會一些粗淺的功夫，可是為了他，她忍著沒有動，任憑茶水滴滴答答地順著頭發(fā)流。

    玉瑤郡主諷刺了幾句，話里話外，都在咒罵阿蘇是個賤貨。

    袁煥之可以為了大業(yè)隱忍，娶誰不過是走個形式，但是阿蘇是他心尖上的人，當(dāng)著他的面，給他的摯愛委屈受，他雙目崩裂，一手將玉瑤郡主拍飛。

    玉瑤郡主的身體劃了個弧線，如破布娃娃一般被丟到墻角，腦袋磕破一個大窟窿，汩汩流血，耽誤了三朝回門。

    好歹是郡主之尊，代表大越皇室的臉面，袁煥之還沒有去北地，就如此猖狂，萬俟御風(fēng)突然覺得有些放心不下，把他叫到宮中，好一頓申飭，并且令袁煥之閉門思過。

    萬俟玉翎和莫顏得到消息之時，已經(jīng)到了農(nóng)歷四月底。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只要袁煥之進(jìn)了楚州的地界，己方立刻派人捉拿，可他運(yùn)氣好，偏偏這個時候得罪了皇上，原本到手的差事，泡湯了！

    “還真是玉瑤郡主救了他一命。”

    莫顏撇撇嘴，這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從前二人也曾經(jīng)有過交集，不過玉瑤郡主和夏若晴交好，目中無人，很是倨傲。

    通過己方的隱秘勢力調(diào)查，此事并不是計劃已久，而是意外事件，袁煥之無法忍受任何人對阿蘇的不敬，現(xiàn)在護(hù)國將軍府上的下人們都在巴結(jié)阿蘇，明白她在袁煥之心中的地位。

    “也好?！?/br>
    萬俟玉翎并沒表現(xiàn)出失望，袁煥之經(jīng)營多年，黨羽眾多，有些人隱藏的很好，既然他這次逃脫，就趁著這個機(jī)會，先斬斷袁煥之的左膀右臂，讓他孤軍奮戰(zhàn)。

    僅有的幾次正面交鋒，印象里，袁煥之是一個異常隱忍的人，為了得到想要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出賣色相來討好林苗月，李月娥和夏若雪，以求達(dá)到目的。

    這種人，又豈會沖動？

    萬俟玉翎很理解這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做法，他的眼眸幽深，再次回想起在斷崖邊上那日，只要可以換回莫顏，江山社稷，萬俟家的重?fù)?dān)，他什么都可以放棄。

    “沒想到袁煥之關(guān)鍵時刻忍不住，壞了咱們的計劃?！?/br>
    天邊，太陽已經(jīng)消耗掉最后的余韻，火紅的晚霞染紅了天際。

    小院里正房的屋檐下，掛著一盞紅燈籠，在青磚地面上投下一個光影。

    窗臺下，被莫顏種了花花草草，整日在衙門昏暗的停尸房，她迫切地需要觀賞美好的景物來調(diào)節(jié)情緒。

    袁煥之閉門思過，暫時離不開京都，莫顏很失望，不過，他卻也暴露了自己，作為一個心狠手辣的將軍，弱點是致命的，而阿蘇，就是袁煥之的軟肋。

    “放長線釣大魚，切勿急躁?！?/br>
    萬俟玉翎折下一朵牡丹花，戴到莫顏的頭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眸底深處蕩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怎么樣，好看嗎？”

    院墻的邊上有一叢牡丹花，已經(jīng)快過了花期，只有幾朵花開得正艷。

    莫顏一手扶著頭上的花，美美地轉(zhuǎn)了一圈兒，又在小院中練習(xí)李嬤嬤交給的禮儀。

    在市井中生活，她變得越來越隨意，很多時候忘記自己是千金小姐，似乎找到前世自己的影子。

    京都高門的小姐們，無論坐臥行都要講究規(guī)矩禮儀，例如走路，也必須邁著小碎步，緩慢地走直線，莫顏忘記她現(xiàn)在的模樣，穿著灰突突的衣褲，頭上戴牡丹花，相貌平平甚至有些蠢笨的長相，和那種嬌柔的小姐們完全不符。

    “哎呦，二妮姐，你還有這愛好？”

    小院的門口，趙捕快和劉捕快正目瞪口呆，二人嘴里能塞下一個雞蛋，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二妮姐，你這是在唱戲嗎？”

    一句話，把莫顏從夢幻般忘我的境地拉回現(xiàn)實，低矮的房子，狹小破舊的院落，而她，是衙門里的女仵作祝二妮。

    “這么晚，你倆咋來了？”

    莫顏撇撇嘴，用手順了順胸前，平緩情緒，戴人皮面具的壞處就是情緒不能過于激動，否則面皮上有凸起，有心人一眼就能識破。

    “你們夫妻不用忙，我們是來替大人通知一聲，就不進(jìn)屋了?！?/br>
    趙捕快接過茶水，道了一聲謝。

    在明州城下屬有一個小縣，啟明縣，那里有一樁案件，很蹊蹺，縣衙的仵作多次對死者驗尸，總覺得哪里奇怪，卻又說不出來。

    案子關(guān)系到一個商戶人家，在當(dāng)?shù)睾苡袆萘Γh老爺沒少拿人家的好處，所以這才厚著臉皮派人到明州府城求助尚知府，尚知府聽罷，決定派女仵作祝二妮前去，讓王老爺子留在衙門中當(dāng)值。

    “那我明日一早就出發(fā)?！?/br>
    此刻城門關(guān)了，想出也出不去。

    兩位捕快沒有見到啟明縣來人，對案情不了解，也幫不上什么忙，送過消息之后，急急忙忙地離開。

    莫顏轉(zhuǎn)身進(jìn)屋，收拾了一個包裹，裝了兩套換洗的衣物，剩下就是她不離手的工具箱，里面是各種解剖用具以及她制作的各種散劑。

    “明日，我陪著你一起去?！?/br>
    萬俟玉翎把大朵的牡丹花摘下，撕了花瓣，放在浴桶的水面上，莫顏沐浴之后，躺在小榻，等著萬俟玉翎幫著她絞干頭發(fā)。

    啟明縣距離明州不遠(yuǎn)，約莫有半日的路程，夜晚，恐是要在那邊歇下。

    二人習(xí)慣白日里各忙各的，晚上要在一起說話，萬俟玉翎能陪同一起，那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