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點頭微笑，對著賣豬rou的老板娘招了招手。

    “是嗎？悅?cè)痪涌墒呛玫胤剑每找欢ㄈズ纫槐?！?/br>
    老板娘爽朗一笑，見到攤子見面有幾個主顧，立刻招呼著。

    “你說，她不能真去吧？”

    莫顏有些懷疑，這個時代的人淳樸，心眼實在，說點什么總信以為真，前幾天和張嬸子聊天，她說見過鬼，張嬸子還真的信了，打聽了半天鬼長什么樣。

    萬俟玉翎把傘傾斜到莫顏那邊一些，自家未婚妻走路不走直線，說不定看到什么新奇的就停下來張望，他可以理解，生活在京都高門人家的小姐，對市井中的一切都覺得稀奇。

    “這又是場面話？”

    口不對心的都是場面話，前幾天家里做了紅燒rou，張嬸子趴在墻頭，鼻子動了動，一副眼饞的模樣。

    莫顏心軟，就說了一句場面話，邀請張嬸子來家里吃飯，結(jié)果對方當(dāng)真，馬上抱著小娃出現(xiàn)在門口。

    萬俟玉翎不喜和外人同食，莫顏有眼色地盛了一大碗紅燒rou，才把這尊大佛送走。

    “場面話，別當(dāng)真?！?/br>
    莫顏囧了囧，這是她在現(xiàn)代為人處世的習(xí)慣，從前生活在京都，那些小姐們心眼多，自然是不會當(dāng)真，彼此間虛情假意，你來我往的客套，她發(fā)現(xiàn)，真的不適用于市井中。

    果然，晚上在悅?cè)痪诱埧停u豬rou的老板娘帶著自家的小夫君一起來赴宴，但是她沒空手，知道莫顏喜歡吃排骨，就帶著小半扇過來。

    反正人多，也不怕多那么幾張嘴，悅?cè)痪尤龢潜荒伆鼒觥?/br>
    衙役們還算有良心，只點了幾樣特色菜，剩下都是酒樓最廉價的土豆絲，熗拌蘿卜等小菜，還是莫顏覺得招待不周，特地加上幾盆燉rou菜。

    一共請了三桌，眾人在三樓的廳堂里熱鬧著，開始大家開有些放不開，說著衙門的瑣事，等喝上了小酒，一個個的就飄了。

    “青松老弟，二妮姐能干，雖然不是那么好看，但是娶妻娶賢，廖喜兒那種貨色，只配做小?！?/br>
    高胖的趙捕快打了個酒嗝，絮絮叨叨，在接到莫顏殺人的眼光之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呸呸呸，看看我說的是啥吧，真是喝了幾杯貓尿就混沌了，廖喜兒那種，做小都不配！”

    莫顏撇撇嘴，盯著趙捕快的胖臉看了半天，心里琢磨，“你說誰不好看呢？”

    這年頭，男人滿口都是謊言，說什么女子更注重賢惠，而不是外表，最后這么說的男人，都有無數(shù)相貌過的去相好。

    說到廖喜兒，莫顏早上收到的信就是廖喜兒寫的，約莫顏明日晚上，在衙門后面的小樹林相見，而且只讓她一個人來，有事情告知，若不是到，廖喜兒威脅，會讓她后悔終身。

    瞧瞧，就是這么一封不上不下的書信，傻子都知道，廖喜兒打著什么主意，大半夜的小樹林相見，然后……

    “廖喜兒那sao狐貍勾引青松了？二妮妹子別怕，jiejie這里還有一把殺豬刀，咱們剁了她！”

    賣豬rou的老板娘大手一拍桌子，眾人立刻抖了抖，想到二妮姐也有一把刀，那是專門剖人用的。

    “對了，趙三胖子，你堂哥還賣豬嗎？”

    明州城的豬rou供應(yīng)緊張，收購豬rou一直是高價，老板娘想找可靠的進貨渠道。

    “我堂哥一直賣豬，但是都賣給一個叫王老七的，誰知道他干啥買那么多豬rou。”

    趙捕快嘀嘀咕咕，莫顏和萬俟玉翎對視一眼，挑了挑嘴角，眼神中帶著得意。雖說場面話讓老板娘當(dāng)真，但是她一來，就自然的引開這個話題。

    眾人都喝酒，下酒的花生米和小拌菜很快被吃得干干凈凈，莫顏趕緊招呼伙計，每桌給上大份，順便上兩壇子好酒。

    有好酒，有好菜，大家的興致更高，言語間也沒有剛才的拘謹(jǐn)。

    “王老七我認(rèn)識，早幾年還是個拉板車的，誰曉得他這兩年發(fā)達了！”

    賣豬rou的老板娘很羨慕，對著眾人道，“他家以前窮的，連燈油都買不起，小兩口起早貪黑，他媳婦才苦呢，晚上到家擦地，不用燈油，腦袋磕到墻上撞出個大包……”

    “那都是老黃歷，人家現(xiàn)在有商隊，媳婦兒也過上富太太的日子，有丫鬟婆子伺候著。”

    趙捕快補充，別看在衙門當(dāng)差衣著光鮮，實際沒幾個錢，尚知府是個清官，禁止手下人濫用職權(quán)，平時最多在能得個饅頭，得個梨吃。

    “那他咋發(fā)達的呢，可是做了什么大買賣？”

    莫顏引導(dǎo)眾人繼續(xù)這個話題，衙役們對此很感興趣，紛紛看著老板娘和趙捕快等待后文。

    “就是收豬，從大前年開始，豬rou的價格突然飛漲，然后就沒下來過?！?/br>
    賣豬rou的老板娘對此很是困惑，莫顏卻若有所思地點頭，看來，私兵隱藏的時日不短，也有幾年，和魏國棟將領(lǐng)家眷從京都失蹤的時間上吻合。

    王老七應(yīng)該是在民間的收豬人，可能還要收購其余的糧草，青菜等物。

    了解到一些情況之后，衙役們氣氛更加熱烈，酒后壯膽，眾人說著衙門里的內(nèi)幕。

    一直喝到悅?cè)痪右蜢龋@些衙役的媳婦兒紛紛來樓下接人，一個個身強力壯，就是有那身材瘦小的，同樣像扛包一樣，扛起自家夫君就走，莫顏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這群娘子軍已經(jīng)刷新她對大越女子的認(rèn)知。

    當(dāng)然，最后結(jié)賬，莫顏很是心痛，一共花了九兩多銀子，掌柜的直接抹零，收九兩，這可是四個半月的俸祿??！

    莫顏迷迷糊糊地被萬俟玉翎抱回家，朦朧中好像有人在幫著她擦洗，她揉揉眼睛，“廖喜兒約我明天晚上在衙門后的小樹林見面，我決定赴約，順便揍她一頓。”

    上次下了點藥警告，死不悔改，還敢用言語威脅和挑釁，莫顏決定下狠手，湊她個鼻青臉腫，生活不能自理。

    一個廖喜兒，不喜歡直接殺了便是，不過自家未婚妻是仵作，殺了廖喜兒還要給這種人驗尸，緝拿真兇，所以廖喜兒運氣好，撿了一條命。

    次日晚，天已經(jīng)黑了，天邊一輪圓月，月光皎潔，晃動的樹影隨著微風(fēng)輕拂，看到圓月，莫顏才想起，今天正好是農(nóng)歷三月十五。

    身上帶好各種藥米分，莫顏大搖大擺地來到小樹林，僻靜的小路，沒有多少行人，在樹林后面有幾座孤墳，被雨水沖刷過，墳頭上的雜草很高，似乎很久沒有人打理過。

    風(fēng)吹過，飄來血腥味，莫顏內(nèi)心狐疑，在月光照不到地方，林中黑暗，飄著淡淡的霧氣。

    “廖喜兒，我來了，別藏頭藏腦的！”

    莫顏喊了一嗓子，突然，從樹上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莫顏驚得一個閃身，發(fā)現(xiàn)是人的一條腿。

    腿很白，上面帶著幾個紅色的豆豆，這正是莫顏下藥，不到十五天，余毒未清的狀態(tài)，這么說，這條腿是廖喜兒的！

    按理說，這個時候應(yīng)該馬上離開小樹林，可她偏偏犯了職業(yè)病，接近斷腿，仔細看上面的缺口，竟然整整齊齊，應(yīng)該是被人用了大力氣截斷，這條腿還沒有僵硬，死亡時間應(yīng)當(dāng)在兩個時辰之內(nèi)，那么兇手可能在樹林中……

    不知為何，在樹林的東面突然竄起了火苗，接著火勢越來越大，周圍的百姓們出來查探，尖叫一聲，竟然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子的人頭！

    人頭面目猙獰，死不瞑目，眼角和口鼻有血跡，在這個夜晚看這個格外的滲人。

    “啊啊，著火了，死人了！”

    百姓們出門查探，很快有人發(fā)現(xiàn)了正在一條斷腿邊的莫顏，見她一臉鎮(zhèn)定，沒有什么害怕的情緒，立即到衙門外擊鼓。

    莫顏沒有躲避有幾個原因，有心人一查就能得知廖喜兒約她到林中見面，她如若躲避，到時候更說不清楚。

    捕快們都要進被窩了，聽說有命案，就在衙門后不遠的小樹林，還是殺人分尸，立刻趕來現(xiàn)場。

    “二……二妮姐?！?/br>
    劉捕快揉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做夢，看廖喜兒死的這么慘，目前只找到兩條大腿和一個人頭，不會是二妮姐干的吧？

    眾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弱弱地問，“這是咋回事?。俊?/br>
    “兇手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條大腿?！?/br>
    莫顏很鎮(zhèn)定，血已經(jīng)流干，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以上，而莫顏晚上到張嬸子家納了一會兒鞋底，她何時出門，張嬸子能作證，手上這封書信，證明廖喜兒約她前來。

    “可是，二妮姐……”

    捕快們雖然相信祝二妮，可她出現(xiàn)在殺人現(xiàn)場，廖喜兒曾經(jīng)覬覦青松，逼二人和離，從邏輯上來說，祝二妮有殺人動機。

    “我知道辦案程序，不會為難你們的?！?/br>
    莫顏打了一個呵欠，明日尚知府升堂，她就能洗清嫌疑，問題是，兇手是誰？用這么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廖喜兒。她剛到樹林，有人放火引來百姓，是不是要嫁禍于她？

    莫顏很是郁悶，才到市井中不長時間，好像沒有誰和她有深仇大恨，殺人者把尸塊切得這么完整，一看就是有經(jīng)驗之人。

    “夫君，看來今夜我得去衙門吃牢飯了?！?/br>
    莫顏耷拉著腦袋，用腳在地面蹭了蹭，大牢她還沒進去住過，就當(dāng)體驗生活。

    “我知道，被子已經(jīng)給你帶過來了?！?/br>
    事發(fā)后，有捕快找萬俟玉翎，他沒有什么表情，表示自己知道了，立刻回房收拾東西，帶上兩床軟軟的被子，還有一盒莫顏喜歡的點心并一壺茶水。

    “咦？家當(dāng)都搬過來了？”

    莫顏眼睛一亮，牢房里都是稻草，扎人，哪有軟軟的棉被睡著舒服。

    一旁的捕快們抹著冷汗，祝二妮都快被當(dāng)殺人犯，青松還有心情送棉被，這夫妻二人，心得多大??！

    莫顏沒第一時間回衙門，而是和后趕到的王老爺子交代了一下基本情況，由王老爺子判定廖喜兒的死亡時間。

    眾人在樹林一處發(fā)現(xiàn)大量的血跡，和一把斧頭，地上還有廖喜兒在掙扎的時候留下的一只耳墜。

    “這里是案發(fā)現(xiàn)場?！?/br>
    王老爺子打著燈籠，觀測下土壤中的血跡，從血跡滲透情況，直接推斷出死亡時間。

    莫顏心服口服，沒有她那套現(xiàn)代理論，仵作們?nèi)耘f有自己的本事，在時間的判斷上，精準(zhǔn)。

    “二妮姐，雖然王老爺子和您的鄰居張嬸都能證明，但是咱們明天才能上交報告，所以今夜您還得委屈一下?！?/br>
    捕快們很難為情，昨天剛吃了二妮姐一頓，今兒就翻臉不認(rèn)人，可干他們這行人，六親不認(rèn)，沒辦法。

    “我理解，也就是一晚上?！?/br>
    莫顏跟在萬俟玉翎的身后，他沒說什么，一臉淡定，莫顏甚至懷疑他是兇手，不過廖喜兒被分尸，那大腿光溜溜的，皇叔大人可沒有此變態(tài)嗜好，一般都是用石頭子打咽喉部，一擊斃命。

    到了衙門的大牢，守門的衙役們還不清楚怎么回事，見祝二妮被押送，瞪大眼睛，“咋了這是？二妮姐，你腐敗了？”

    “廢話，上哪腐敗去？從死人堆里撈錢？”

    雖然這事，莫顏真的干過，她瞪了看門的衙役一眼，“姐今晚來體驗生活，所以找一間干凈的牢房，不和別人混?。　?/br>
    莫顏提著要求，鑒于她在衙門里任職，衙役們很照顧，特地?zé)藷崴?/br>
    明州知府衙門的牢房，剛進門有一個狹長的走廊，分為地牢和普通牢房，地牢里關(guān)著重犯，莫顏這種情況只是有嫌疑，被安排在靠窗的一排空房。

    四周都是鐵柵欄，有一個送飯食的小窗，上面上鎖，犯人們一天只有下晌一頓飯，若是想加餐也行，只要有銀子。

    墻壁上掛著昏暗的油燈，牢房一片死寂，犯人們正窩在墻角睡覺，姿勢千奇百怪，見有人進來，也不好奇。

    莫顏昂首挺胸，不是誰都有吃牢飯的機會，她忍了！

    牢門打開，萬俟玉翎先進門整理，這里算是衙門里比較好的一間，有床榻，一張小桌子和獨立被隔離的凈房。

    “二妮姐，這里是有錢老爺來才能住的待遇?！?/br>
    衙役們嬉皮笑臉，有時候商戶人家因為生意發(fā)生糾紛，勢力弱那個就得進來住兩天，他們收了好處，自然要安排獨立的單間。

    “好吧，就這間?！?/br>
    萬俟玉翎已經(jīng)鋪好床，莫顏坐上之后，軟軟的，很不錯，她滿意地點點頭，“夫君，記得明早來給我送早飯。”

    衙門只有下午供飯，莫顏一頓不吃就能餓個前胸貼后背。

    “明早趙捕快來送，送油條豆腐花，還有你喜歡的蔥油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