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看前面的假山，這就是王爺送給咱們顏顏的生辰禮。”

    天色昏暗，上面的幾個大字卻很顯眼，莫顏曾經(jīng)摳過其中的寶石，但是后來她放棄了，寶石不知道用什么工藝鑲嵌在石壁中，一顆也拆不下來。

    “王爺真是大手筆！”

    莫中臣眼神一亮，當(dāng)著眾位下人的面，成“大”子形貼在假山上，用手指使勁摳著上面的珠寶。

    面對如此財迷的自家老爺，下人們淡定地把掉了的下巴安放好，轉(zhuǎn)過頭各忙各的。

    “老爺，您這是……”

    呂氏無奈攤手，這么多年了，莫中臣性子怎么就改不過來呢？平日裝作兩袖清風(fēng)，見到珠寶就破功。

    “夫人，為夫就是看看珠寶的鑲嵌工藝，真結(jié)實啊。嘿嘿?！?/br>
    莫中臣使了半天力氣，一塊沒摳下來，他低下頭，看到指尖上被寶石的尖銳劃開一個小口，冒了血滴子，莫中臣呲牙咧嘴，尷尬地笑了兩聲。

    “顏顏，看到前面的馬車了沒，自從收到你的信，我和你爹就開始沿途采買，多虧沒聽你爹爹的，娘帶夠了銀子?！?/br>
    呂氏沿途買買買，莫中臣心疼錢，在臨走時，特地把荷包藏在梳妝臺的匣子里，二人跟著朝廷的車隊，吃喝都不用自己出錢。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呂氏準(zhǔn)備了兩個荷包，被莫中臣藏起來那個，里面只有少量銀票，她自己貼身攜帶的才是大頭。

    聽說莫輕風(fēng)和陳國公府上的孫小姐陳英投緣，呂氏很欣慰，陳英就是她理想中的兒媳人選，光明磊落，不做作，陳國公府也是規(guī)矩的人家，她當(dāng)即決定快馬加鞭趕回來提親。

    這一切多虧了李德管事，眾人在瀘州城換了馬車，甩掉朝中的車隊，晝夜不停，才提前一天多的時間趕到京都。

    “娘，這些都是為大哥準(zhǔn)備的聘禮？”

    馬車上各色物品俱全，呂氏很上心，綾羅綢緞等等沒少買，看爹爹一臉痛心的模樣，應(yīng)該是花了大價錢的。

    “是啊，等娘先喝口水，然后直接帶著馬車到陳國公府上提親?！?/br>
    呂氏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門，洗漱一番，又讓丫鬟墨梨幫著重新梳頭，很多壓箱底的寶貝全戴在頭上，看著珠光寶氣，富貴逼人。

    莫顏搖搖頭，心里嘆息一聲，也不知道娘何時才能和外婆和解，看這些陪嫁，里面很多都是好東西，外婆是很疼娘親的，只是二人都憋著一股氣，這么多年關(guān)系冷淡。

    “娘，您直接上門好嗎？”

    在京都提親，多半是找一位相熟的夫人上門說項，這樣萬一親事不成，兩方也不會傷了面子。

    “就你爹那人緣，文武百官得罪遍了，娘能找誰？”

    呂氏翻了一個白眼，看了看還在假山周圍轉(zhuǎn)悠研究寶石的莫中臣一眼，無奈地?fù)u頭。

    這種情況，確實應(yīng)當(dāng)請個人說項，呂氏交好的圈子基本上就她一位二品誥命，既然如此，直接上門，簡單粗暴一些，這個兒媳要定了，聘禮留下，庚帖搶來。

    “娘……”

    莫顏被說的無語，看娘這架勢，就好像從哪個山頭下來的。

    “輕風(fēng)，你跟著娘去，讓陳老國公看看，我兒不單單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br>
    呂氏拍了拍胸脯，讓下人準(zhǔn)備，半個時辰之后出發(fā)，務(wù)必請來一隊吹嗩吶的，她要聲勢浩大地上門去。

    “娘，我還用去？”

    莫輕風(fēng)抖了幾抖，他身體不錯，得益于練習(xí)簡單的拳腳，強身健體，面對陳老國公的cao練，恐怕會吃不消。

    “當(dāng)然，咱們御史府要有誠意?！?/br>
    呂氏瞪了莫輕風(fēng)一眼，穿著灰突突的國子監(jiān)書生服，怎么看怎么窮酸，“我記得去年做了一套竹葉青的長衫，你趕緊換了去?！?/br>
    莫輕風(fēng)被呂氏趕到院子中準(zhǔn)備，娘說還要有定親信物，需要私下交給陳英，他看了一眼書架，忍痛割愛，把新得的彩頁春宮圖用紅綢布包好。

    對于陳英，莫輕風(fēng)的心思很復(fù)雜，這個總讓他出丑的女子，他應(yīng)該是厭惡的吧？回到國子監(jiān)，仔細(xì)思量，又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似乎自己很想看到她那神采飛揚的模樣，就算是揍他，表情生動，氣勢很足，和京都古板規(guī)矩的小姐們不一樣。

    再者，她已經(jīng)知曉他的秘密，二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只能勉強湊合在一起，為此，莫輕風(fēng)在心里默認(rèn)。

    爹娘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回京，莫輕風(fēng)必須承認(rèn)，那一刻，他非常驚喜，或許能在陳英離京之前，把二人的名分定下來。

    呂氏上門提親，莫顏也想跟著，但是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家，上門于理不合，于是只能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呂氏揚起手，嗩吶手們吹吹打打，正是她在宮宴上唱的那首《好日子》。

    陳國公府，氣氛凝重。陳英的娘親抹了幾天的眼淚，眼睛都哭腫了，只是她沒有理由阻止女兒。

    只要離開京都到北地，一年半載回不來，陳英已經(jīng)及笄了，還要拖到什么時候？難不成真和法華寺簽文所說，親事上難上加難。

    “娘，我去看看祖父?！?/br>
    讓娘憂心，陳英面露不忍，但是她沒選擇，陳國公府到了爹爹那一輩，幾乎都棄武從文了，府上除她之外，jiejiemeimei連刀都沒碰過。

    “夫人，小姐，快到前面看看去吧，左都御史夫人上門了！”

    婆子一臉是汗，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婆子顧不得擦，繼續(xù)道，“聽說還帶了雞毛撣子?！?/br>
    “英兒，你欺負(fù)顏顏了？”

    京都傳言，左都御史夫人的雞毛撣子使得出神入化，絕對不亞于戰(zhàn)場上的將軍，只要呂氏帶著雞毛撣子出現(xiàn)，風(fēng)云變幻，就算是葉相夫人也要退避三舍。

    “這從何說起啊。”

    陳英摸不著頭腦，怎么也想不到呂氏是為何而來，婆子也說，沒有帶莫顏上門。

    “到正院去看看。”

    等到二人到了正院，陳老國公滿面紅光地和莫輕風(fēng)在院中交談，他伸出手，像拎小雞一樣抓住莫輕風(fēng)的衣領(lǐng)，掂量道，“恩，不錯，有點重量，配著我孫女剛好?！?/br>
    莫輕風(fēng)內(nèi)心已經(jīng)淚流滿面，還要保持得體的微笑，什么叫有重量，他又不是老母雞，越重越值錢，果然，陳國公府上都是粗人，陳英家學(xué)淵源。

    “您來的正好，庚帖帶來了嗎？”

    呂氏看到陳英的娘親，笑得瞇縫了雙眼，招呼身邊的墨梨，呂氏接過莫輕風(fēng)的庚帖，直接放入陳英娘的手中。

    “這……”

    陳英的娘一愣，這是什么情況，她記得自己女兒并沒有定親，也沒有和御史府說定。

    “快點啊，還愣著干什么？”

    老國公不耐煩地催促陳英娘親，這個兒媳寬容大方，哪都好，就是辦事拖拉。

    “哦，好?！?/br>
    陳國公府上一切都由老國公做主，陳英的娘親不敢忤逆，瞟了莫輕風(fēng)一眼，暗自點頭，這個女婿還不錯。

    看到呂氏的做派，老國公以為提前和陳英娘親說好，而陳英娘親誤認(rèn)為是老國公做的主，雙方?jīng)]有多想，只在一刻鐘以后便交換了庚帖。莫輕風(fēng)和陳英二人始終插不上話，有些傻眼。

    “你等著……”

    長輩都在，陳英不好動手，她正手癢，想到日后去北地，找不到人收拾，連續(xù)兩日落寞地沒睡好，她對著莫輕風(fēng)呲牙，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禮成，你們現(xiàn)在定親了，英兒，帶輕風(fēng)到你院中說話吧。”

    陳英的娘親對莫輕風(fēng)越看越滿意，身長玉立，長相清俊，肚子里有墨水，御史府又是正經(jīng)人家，女兒和莫顏關(guān)系好，嫁過去得呂氏高看一眼，最重要的是，人家沒有嫌棄英兒要去北地。

    “禮成？”

    二人異口同聲，彼此對視一眼，剛才都在走神，現(xiàn)在才猛然發(fā)現(xiàn)，庚帖交換過去了。

    “你跟著我來吧。”

    陳英在前面走，莫輕風(fēng)緊隨其后。

    陳英頗受寵愛，院子也是陳國公府上一眾小姐最好的，偏偏被她改造得簡明大氣，在院子前方有一個用大理石砌成的小廣場，陳英每天早晨都在此練武。

    “今兒有長輩在，你別動手動腳?！?/br>
    莫輕風(fēng)退后兩步，與陳英保持安全距離，言下之意，必須給他留個面子。

    “你放心，我還有東西讓你帶給顏顏?！?/br>
    陳英進(jìn)門之后，找了一個小箱子，里面是她收集的小玩意，此去北地不知道多久，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她用不上了。

    “沒有東西給我？”

    莫輕風(fēng)眼中期待，他知道此行會分別好久，他也好趁此機會努力讀書，將來考上進(jìn)士做官，不委屈她。

    “你想要什么？”

    這種時候，莫家能來提親，陳英說不感動是假的，她執(zhí)意跟隨祖父去北地，已經(jīng)遭人詬病，眾人并不認(rèn)同。

    “貼身之物?！?/br>
    分別的男女都是用貼身之物作為念想，反正話本子和小黃書是這么寫的，記得有一位將軍出征，他的紅顏知己送了一個肚兜。

    “禽獸！”

    陳英跺了跺腳，臉紅得和紅霞一般，又想到上次莫輕風(fēng)諷刺她長的黑，臉色由紅轉(zhuǎn)青，陰森森地看著他。

    明明是比禽獸還禽獸，難道降級了？莫輕風(fēng)一直覺得禽獸是贊美之詞。

    “戲本子上寫著，定親的男女分別，彼此要送上心愛之物作為念想?！?/br>
    這方面，莫輕風(fēng)沒有經(jīng)驗，他內(nèi)心很復(fù)雜，表面上總是訓(xùn)斥二弟莫輕雨風(fēng)流，實際上，他也不想當(dāng)一個只知道看書的迂腐書生。

    “心愛之物？”

    陳英看看手中的鞭子，很是不舍，她琢磨，既然莫輕風(fēng)喜歡書，就送一本書吧。

    彼此交換信物之后，二人都要求等分別之后再打開看。

    “此行去北地，一路山高水長，盼君早日歸來?！?/br>
    莫輕風(fēng)不說子曰的時候，相當(dāng)正常，他不太會關(guān)心女子，琢磨了半天，在話本子套用了一句應(yīng)景的話。

    莫輕風(fēng)文縐縐的，陳英起了雞皮疙瘩，手中的鞭子蠢蠢欲動，為什么，就那么想揍人呢？

    二人說了幾句話，陳國公府上的婆子出現(xiàn)在外間，虎視眈眈，她倒是不怕小姐受什么委屈，怕小姐給莫輕風(fēng)氣受。

    有人監(jiān)視，話題自然就不能隨心所欲，呂氏那邊，已經(jīng)商議好婚期，等陳英從北地歸來，就讓二人成親，御史府時刻準(zhǔn)備著。

    回到御史府，莫輕風(fēng)迫不及待地拆開外面的包裹，這一看傻眼了，這本書是一套拳法，上面的配圖眼熟，仔細(xì)一看，那個把拳頭揮舞的虎虎生威的女子正是陳英，而書皮上寫著《女子防狼三十六計》。

    ☆、第034章 假死與真死

    和陳英的親事定下，莫輕風(fēng)好像解決了一樁心事，晚膳的時候雖不言不語，但是看起來心情不錯，一直彎著嘴角。

    莫顏想不通，大哥莫輕風(fēng)和陳英每次見面都像有血海深仇一般，而且基本上是陳英單方面圍毆大哥，聽府上的下人說，在她離開京都去汴州之時，陳英把大哥揍成了烏雞眼。

    在莫顏的記憶里，莫輕風(fēng)是相當(dāng)重視形象的人，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衣衫總是干凈整潔，甚至鞋面上都沒有灰塵，手里拿著一本書，周身有nongnong的書卷氣息。

    大哥極其的重視禮儀規(guī)矩，對陳英的所作所為是看不上的，怎么被揍之后，就轉(zhuǎn)變了心意？在現(xiàn)代有一種人，有受虐傾向，喜歡被鞭打，并且都從中找到快感，莫顏想到此，看大哥的眼神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