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jié)
周延青回憶了一下最近朝上的大事,好像并不曾有西北的消息,便安慰柳氏到“母親不必憂心,西北離京城數(shù)千里,今年北邊又遭了災(zāi),或是一時道路不通,信在路上耽擱了也是有的,再有除了三月里那一戰(zhàn),朝中最近也未收到西北有什么新的戰(zhàn)報。” “西北三月里打大戰(zhàn)了?”柳氏聽的一驚,京里并曾不停說這事,可她記得那封匿名信中說的就是丈夫在三月的戰(zhàn)事中受了傷,她心中擔(dān)憂,面上卻不露聲色“可外頭并不曾聽說???” 周延青對母親笑了笑,說到“其實也不算很大,那些蠻子每年青黃不接時總要越境搶東西,咱們這邊少不得就要同他們打幾戰(zhàn),今年雖說規(guī)模稍大了些,可咱們也到底是勝了的。那時候京城連日多雨,大家的心思大約也不在這上頭吧?!?/br> “行,我知道了,以后你多聽著點西北的消息,若有什么事趕緊來告訴我?!睆膬鹤舆@里沒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柳氏心中失望,可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囑咐他萬一有消息趕緊來告訴他。 “母親盡管放心就是,兒子在兵部一直盯著西北的動靜呢,若是有事必不會瞞著您。” 周延青從房里出來,身上的里衣已經(jīng)濕透了,他站在廊下抬頭看了看天,輕輕吁了一口氣,之后他整了整臉色抬腳往院外走去。 見周延青離開,周延輝悄悄的從屋角的陰影里轉(zhuǎn)了出來,看著自家大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 蕭紹回來的時候已是初更,他帶著人剛進(jìn)二們,眼睛往旁邊一撇,不待身后的跟著的人反應(yīng),就厲聲喝到“誰?” 純鈞和湛盧一驚,同時搶身擋在簫紹身前,兩人擺出架勢嘴里跟著喝到“誰在那里?” “奴婢桂月,參見王爺?!别埵瞧饺绽镒哉J(rèn)穩(wěn)重老成的桂月,面對這樣的陣仗也不由嚇軟了腿,當(dāng)下白著臉跪在了地上顫聲回到。 “怎么回事?”蕭紹背了手,皺眉看著地下跪著的人,認(rèn)出她確實是珍姐兒身邊的大丫頭,只是這么晚了她不在房里伺候,在這里做什么?難道是珍姐兒出了什么事? “回王爺?shù)脑?,王妃有急事要尋王爺,因此命奴婢在此守著……?/br> 不待桂月把話說完,蕭紹已越過她往前去了,桂月見王爺離開,立時便軟在了地上。不是她沒出息,而是剛才王爺那充滿殺氣的一聲,實在是有些嚇人。 ”桂月姑娘,剛才對不住,得罪了?!奔冣x和湛盧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賠了聲不是,便匆匆追著主子的腳步走了。 蕭紹前腳剛跨進(jìn)院子,兩人就追了上來,蕭紹回頭看了二人一眼,二人皆羞愧的垂下了頭,反應(yīng)這么慢,若是今晚來的是刺客,難道還要主子反過來就他們不成。 “我看你們幾個小子最近日子過的太舒服了,以后每日加練兩個時辰,現(xiàn)在都給本王滾下去?!焙嵔B腳下不停,口中對兩人訓(xùn)斥到。 “是?!眱扇丝粗髯与x去的背影,苦著臉答應(yīng)下來。 兩人垂頭喪氣挨著肩往回走, “我記得王爺剛才說的是你們幾個小子”純鈞轉(zhuǎn)頭沖身邊的湛盧說到。 “是又怎么樣?!闭勘R欲哭無淚,他們貼身伺候王爺,本來每日事就不少,如今每日再多練兩個時辰,那還睡不睡覺了。 “笨,既然說的是咱們幾個,那自然也包括承影和七星啦……” “咦?對啊,是不能便宜那兩小子……” “嘻嘻——” “哈哈——” 陷害了同伴的兩人頓時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 趁著父親不在,朝哥原本想跟著五叔去城外瘋半天,順便試試自己的新彈弓。不想如今天氣放晴,城外的災(zāi)民雖說少了很多,可仍有許多人滯留在城外的野地和樹林里,這些人每天張著嘴要吃飯,因此別說鳥了,林子里如今連怕是連根鳥毛也難尋了。 “咳——”蕭行對著懷里的侄子頗有些尷尬的解釋到“那個,是五叔考慮不周了?!?/br> “這原也怪不著五叔。”朝哥伸手拍了拍自家叔叔的肩膀,算是安慰。 原本,他此刻的心思也早不在玩耍上了,他雖每日在書房聽父親問事,聽了滿耳朵的諸如“百姓流離失所”“災(zāi)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草根樹皮皆能食”“所到之處,猶如蝗蟲過境”可他到底年紀(jì)小,真正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樣多數(shù)量的災(zāi)民卻也是第一次。 小小的朝哥看著不遠(yuǎn)處樹林邊緣的那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這些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無一不是面黃肌瘦,精神萎頓,這些人臉上麻木而悲苦的神情對他來說很是陌生。 他看見有個年紀(jì)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披了塊幾乎不能稱之為衣裳的破布,坐在人群邊緣的空地上。和周圍的人一樣,他渾身上下臟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原來的膚色,臉上瘦的幾乎只剩下一雙眼睛,不過朝哥注意到,他的眼睛同周圍的人不一樣,像是要靈活許多。見朝哥看他,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朝哥看的一陣皺眉,心想幸好母親不在,她自來最愛干凈,若是見到這群人該不高興了。 見到這錦衣華服的叔侄兩,人群中本來有些人蠢蠢欲動,然而再看看兩人身后,眾多披甲帶刀的護(hù)衛(wèi),一個個又都老實起來。 大人不敢過來,小孩子卻管不了那么多,那個眼睛靈活的孩子好奇的朝這邊看著,彪悍的軍士固然讓人生畏,可同他差不多大的朝哥卻引起了他的興趣。他盯著朝哥身上嶄新的緙絲錦袍,眼里露出艷羨的神情。 ”穿的這樣漂亮的小少爺,身上一定會有好吃的吧?!蹦呛⒆尤缡窍胫?,試探著朝這邊靠近了一點,旁邊有個女人見他這樣便想伸手拉住他,不過她的手很快就被身邊的男人按住了。 “讓他去吧,這孩子家里人都死絕了,這一去沒準(zhǔn)是條活路?!蹦腥说吐曉谂硕呎f到。 女人似乎想說什么,也最后到底也只是嘆了一口氣。 那孩子磨磨蹭蹭越挨越近,終于在離朝哥三步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抬頭小心翼翼地觀察那些帶刀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手握刀柄站在那里,卻并不來驅(qū)趕他,這才放心下來, 身子一矮他在地上跪了下來,向上伸出兩只黑乎乎的手沖朝哥說到”好心的少爺,打發(fā)點吧。” 朝哥雖不明白打發(fā)點是什么意思,可他跟祖父上酒樓聽說書時就總見樓底的臺階下有穿破衣服的人朝路人伸手,祖父告訴他那是乞丐在乞討??墒茄矍暗暮⒆硬皇菫?zāi)民嗎,怎的又成了乞丐? 朝哥示意五叔放下自己,他站到地上,看著對面的人問到“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回小少爺,小人二狗,今年六歲了?!?/br> 朝哥詫異,比他大好幾歲,個子卻和他差不多“你怎么不長個?” “回少爺,小人吃不飽飯,因此長不了個兒。”二狗一笑,又露出一口小白牙。 蕭行在一旁看的心里有數(shù),這孩子一看就是從小在街面上混大的,人機(jī)靈鬼心眼也多,自己可得看著點,別到時候讓人在眼皮底下把侄子給騙了,那才叫跌份兒呢。 朝哥一本正緊的點點頭,這話他信,祖母和母親總說要多吃飯才能長個。他低頭將腰間的一個小荷包解下來,打開里頭是各式各樣的小金裸子,遞給二狗“這個給你?!?/br> 不想二狗就著他的手朝荷包里看了一眼,繼而搖搖頭說到“小的不要這個,求小少爺賞口吃的就行?!?/br> “這又是為什么?”朝哥心想這人看著機(jī)靈,沒想到卻是個傻的,有了這個什么換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