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這顆龍珠你大可以自己超生投胎了?！蔽艺f。

    “呵呵，”白羽無忌笑笑：“兄臺，我生前可是王爺，世間吃喝玩樂什么沒見過，享盡榮華富貴，可照樣天天的煩心事也不少，最擔(dān)心京城那個皇上哥哥會不會疑心我，哪天圣旨就到了，把我關(guān)進(jìn)北鎮(zhèn)撫司的詔獄。我那時候成天在王爺府不能出門，一生終老看不到外面的天?！?/br>
    他口氣幽幽的。我聽得默不作聲。

    他說：“玩也玩過，樂也樂過，愁也愁過，我有資格說一聲，人生不過如此。我反倒覺得在這里幾百年也不錯，每天我都會坐在山崖下?？粗t色平原出神。除了偶爾飛下來的地獄犬，也沒什么煩惱了，時間過得特別快。出去投胎干什么？你能保證我還能當(dāng)王爺？一旦到亂世當(dāng)個災(zāi)民呢？投胎轉(zhuǎn)世的事，就連閻王爺都咬不準(zhǔn)。再說了，不管做什么人其實都是麻煩，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煩惱。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困境。出去遭那個罪干什么。我現(xiàn)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把龍珠給我的娘子，讓她轉(zhuǎn)世投胎，她一走我心愿就了，以后安心在這里混日子?！?/br>
    我點點頭：“你說得對，看問題也通透。”

    “走吧?！彼p輕說。手里端著龍珠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龐大無比的黑暗中，我們猶如兩只小小的飛蛾，依靠這么一點光亮，不屈的向前飛。

    第六百七十七章 兩條路

    我們兩個人舉著龍珠一路前行，洞窟幽深，怎么也走不出去，而且能感覺周圍的空氣很是粘稠。我不由想起剛才在水下游時的情景，水質(zhì)也是突然變得粘稠，如同果凍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怪，說一個不太恰當(dāng)?shù)谋扔?，像是把看不見的“時間”給形體化了。我是在時間中穿梭。

    我想起水下做的那個夢，以另一種選擇導(dǎo)致了另一種人生，表面看上去是一個夢，可實際呢，是不是真的發(fā)生了？在另一個時間的世界里？

    腦子里是亂七八糟的念頭，黑暗在周圍彌漫猶如實質(zhì)，我是完全的喪失了方向感，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白羽無忌的身后。

    他手里端著龍珠，眼睛直直看著龍珠生出的璀璨之光，眼神炯炯。

    我們走了很長時間，似乎這個洞沒有盡頭，我盡管信任他，這時候也不得不問：“方向?qū)?？?/br>
    “方向是沒錯的，但不知能不能走出去?！彼f。

    “這話怎么講？”我問。

    白羽無忌說：“情況你也看到了，取來龍珠之后，燭九陰嘴里的蠟燭立即熄滅，所有的地方都失去了光亮。能不能走出去，已經(jīng)不在于我們了，這或許就是取龍珠的代價?！?/br>
    讓他這么一說，我心中隱隱有種猜想。燭九陰并不是沒有阻止盜取龍珠的行為，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在報復(fù)了。

    它的報復(fù)不像馬面牛頭那樣直接和暴力，它似乎有著能夠改變空間和時間的能力。我甚至做出一種極度匪夷所思的猜想，我們這么走下去，會不會走到另一個時間流，另一個平行世界里。

    這時，白羽無忌忽然道：“到了?！?/br>
    我振奮精神，他把龍珠抬起來，光芒更甚，我們同時一起仰望，雖然視覺有限，但憑直覺我似乎看到面前立著一個橫截面無比寬大的虛無黑暗，它像門一樣在那里，只要走進(jìn)去，就能穿過這道門，進(jìn)到里面。

    白羽無忌非常激動。繼續(xù)往前走，我只能跟上來。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我們一起穿過了這道黑暗。雖然都是黑，但我能感覺到自己確實穿過了某種結(jié)界，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最明顯的感覺是?？諝獍l(fā)生了變化，那面的空氣不冷不熱，舒適宜人。而這里的空氣極其干燥，像是沙漠一樣。呼吸里帶著nongnong的煙火氣。

    白羽無忌是陰魂，他對這里的感覺更加敏銳，對我說：“小心點，我們應(yīng)該是到無間地獄了?！?/br>
    “?。坎粫?，”我有點懵：“中間的血色平原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說：“你不能用陽世的經(jīng)驗來套陰間。無間地獄我曾有一次無比接近過，它給我的感覺就是現(xiàn)在這樣，而且更加強(qiáng)烈，這是其他地獄所沒有的。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到了。”

    這里目不視物，四面八方都是黑森森的，這倒也好，想來無間地獄是極恐怖的，能少看一點是一點。

    就在這時，我們聽到不知什么方位傳來了清晰的潺潺流水聲，我和白羽無忌同時站住，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第一個異象。

    我輕聲說：“我怎么覺得不對勁呢？”

    “怎么？”他問。

    “如果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光亮，都是黑暗，可別忘了，唯一的光源就在我們的手里。現(xiàn)在是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我們走到哪里都會被看到。”我說。

    白羽無忌沉思：“你說得不錯。不過這事得這么看，我沒進(jìn)過無間地獄，假設(shè)說這里只有兩種身份的鬼怪，一種是受苦受難的陰魂，另一種是看押它們的鬼差鬼卒。這個設(shè)想合理吧？”

    我點點頭：“不錯，也只能這么假設(shè)了?！?/br>
    “好，”白羽無忌說：“無間地獄里的鬼差鬼卒肯定不是白給的，能在這里看管陰魂，那必然都有一定的神力。他們既然有如此神通。那我們就算不拿著龍珠進(jìn)來，也會被發(fā)現(xiàn)?！?/br>
    我想了想，接著他的話說：“而在這里受苦的陰魂，它們本身脫離不了地獄的折磨和桎梏。就算看到我們，也無暇來管?！?/br>
    “對。就是這個道理?！卑子馃o忌說：“所以說，咱們就別管別人怎么看了。走自己的路?！?/br>
    他說得不無道理。我們繼續(xù)往前走，忽然他停了下來。我來到他的身旁輕聲問怎么了，白羽無忌撅著嘴示意我看向前面。

    前面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有一團(tuán)火苗在閃動。火苗是燃燒在一個巨大的汽油桶里，桶的后面站著一個老太太，雞皮鶴發(fā)，老態(tài)龍鐘，穿著一身黑色壽衣，正盯著火苗出神。

    龍珠和汽油桶里的火苗是唯一的兩個光源，所照的區(qū)域也不大。像是在黑暗舞臺上的特殊燈光效果。

    “怎么辦？”我低聲說。

    白羽無忌道：“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繼續(xù)走。”

    我們就當(dāng)看不見這老太太，慢慢向前走，離汽油桶越來越近，老太太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就是盯著桶里的大火看，連眼皮子都不眨。看上去像是一具雕像。

    我莫名感覺到緊張和恐懼，慢慢來到汽油桶的旁邊，眼瞅著就要走過去，忽然老太太抬起頭看我們。

    白羽無忌低聲道：“別理她。繼續(xù)走?！?/br>
    “兩位留步?！崩咸f。

    我們互相對視一眼，白羽無忌還在繼續(xù)往前走，我跟在后面。老太太雖然喊了一聲，可并沒有動作的阻止，眼睜睜看著我們走過去。

    汽油桶的火苗漸漸消失在身后的黑暗里，再也不見。

    我擦擦冷汗：“這是什么人？”

    “不知道。在這里我也是兩眼一抹黑。”白羽無忌說。

    “那我們怎么找到要救的人呢？你的娘子，我的親人和朋友?！蔽覔?dān)憂地說。

    “現(xiàn)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卑子馃o忌嘆口氣。

    正說著，忽然聽到前方不遠(yuǎn)處，黑暗里傳來涓涓的流水聲。

    他站住腳步：“聽到了嗎？”

    我點點頭：“好像這附近有一條河，剛才就聽到了?！?/br>
    “不對，不對?！卑子馃o忌凝眉，他沒說什么。我們繼續(xù)往前走。

    正走著，前面的黑暗里多出一蓬火苗，我們驚訝看到，火苗是從一個大的汽油桶里燃燒出來的。汽油桶后面站著一個雞皮鶴發(fā)的老太太，穿著一身壽衣，正在出神的烤火。

    這一幕和剛才我們遇見的一模一樣。

    “是水聲?！卑子馃o忌說：“每次聽到水聲，就會看到這個老太太?！?/br>
    “躲是躲不過去的?！蔽艺f：“莫不如看看她想干什么?！?/br>
    我們舉著龍珠繼續(xù)往前走。等來到汽油桶旁邊時，老太太忽然抬起頭說：“兩位留步?！?/br>
    我們停下腳步，一起回頭看她，白羽無忌道：“你有何見教？”

    老太太瞅著我們笑：“二位。走遠(yuǎn)路過來的吧，請到我這里歇歇腳?！?/br>
    她說著，閃退一旁，借著火光我們驚訝看到，后面的黑暗中出現(xiàn)一間四面開放，類似涼亭的茶坊。里面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正在做著茶道，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雖有火光照著，可整間茶坊泛著類似金屬的冷色，透著無法形容的冷清和陰森。

    我和白羽無忌對視一眼，既來之則安之，莫不如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們走進(jìn)茶坊，老太太駝著背拄著拐，一步步小碎步挪到屋子里，用拐子頭打了一下那旗袍女人：“這么沒眼力見，有客人到，趕緊上茶?！?/br>
    旗袍女人端來兩碗茶放到我們面前。

    白羽無忌笑：“老人家，你的茶我們可不敢喝?！?/br>
    老太太大笑：“我是為你們好?！?/br>
    “咱們互相之間都心知肚明，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卑子馃o忌大大咧咧說。

    老太太慢慢吞吞坐在旁邊，說道：“我給二位兩條路選擇?！?/br>
    “請講?！蔽艺f。

    老太太說：“一條是喝下茶，然后我送你們離開地獄陰曹，回陽世輪回去罷?！?/br>
    “第二呢？”我說。

    老太太打個響指，旗袍女人走到后面，不多時撩簾子出來拿出兩封紅彤彤的請柬。兩份請柬分別擺在我們面前，我和白羽無忌看了看，沒有說話。

    老太太說：“如果你們不想走，就要去參加這場婚禮?！?/br>
    “什么意思？”我疑惑。

    老太太說：“無間地獄里有一位有神位的鬼差，名叫烏嘴，他找到了新娘，要在無間地獄舉行一場盛大婚禮，你們必須要參加?！?/br>
    “他結(jié)不結(jié)婚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白羽無忌說。

    老太太忽然轉(zhuǎn)向我們，呲著牙笑，臉幾乎皺緊在一起，外面火苗幽幽，我頭皮有點發(fā)麻。

    “齊翔，你要找的人，就在婚禮上?！崩咸f：“你會看到不一樣的東西?！?/br>
    第六百七十八章 瀟灑人間

    我心里一驚，問老太太，你怎么會認(rèn)識我？

    老太太咯咯樂：“在陰曹地府，何人不識君啊?！?/br>
    我看著她，無法揣測這位是哪個地獄大神，只好說：“你是來阻止我的？”

    老太太擺擺手：“兩條路已經(jīng)放在你們面前，你們選擇了第二條路，選了就選了，我不加干預(yù)。二位，上路吧?！?/br>
    老太太說完，拄著拐棍站起來，慢慢吞吞向黑暗中的一個方向走去，然后抬起拐棍，指著前面說：“撿直了往下走，你們會看到你們想要的?！?/br>
    我和白羽無忌互相看看。他端著龍珠走在第一個，我跟在后面，我們一起走上了這條黑暗路。

    漸漸的，身后的火光和老太太都消失在黑暗中沒有了蹤影。走在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和我想象的無間地獄完全不一樣。

    我想象中的無間地獄怎么也得是刀山火海吧，一大群受苦受難的罪魂，呲牙咧嘴的慘嚎，為什么這里會如此平靜。

    對于現(xiàn)在這種狀況，我能想到兩個還算靠譜的解釋。一個是。無間地獄的真實情況和陽間那些藝術(shù)作品的猜想完全不一樣。這里的存在超出了活人的認(rèn)知范圍，窮盡想象也無法描繪。類似一輩子沒出過山溝天天種地的人，你讓他去想象紐約華爾街，打死他也想不出來；第二個猜想是，無間地獄的空間面積太大了。我們現(xiàn)在只是行走在其中極小的一片區(qū)域，還沒入得門檻。

    一邊往前走，我一邊做著一些推斷和猜想，不知不覺中，周圍的景物發(fā)生了變化。白羽無忌停住腳步。抬起龍珠，光芒中能看到周圍生著很多灌木，再往深處看，就是黑暗了。我們像是夜晚走在叢林里。

    “這是什么地方？”我輕聲問。

    白羽無忌搖搖頭：“不知道，這里一切都不知道。別多想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慢慢走吧。”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低矮的灌木群漸漸沒了，出現(xiàn)一棵棵大樹。這些樹很大，枝條纏繞，樹干呈很詭異的姿態(tài)，光線太黑看不清細(xì)節(jié)，就覺得整個山林透著一股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