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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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說無巧不成書,可這也太巧了吧,怎么剛好就能給他們遇上?可是照片里抱著寶寶的女人明顯是白云舒年輕的時候,而那個雙手戴著鈴鐺銀鐲的寶寶,不是自己又能是誰? 陳凜一口氣給白葭看了十幾張照片。每一張都是白云舒和一個男人的合影,雖然那個年代的衣服現(xiàn)在看起來有些過時,但郎才女貌的兩個人眉梢眼角的幸福卻是藏都藏不住的。 “我當(dāng)初也不敢相信,后來我查了白老師讀大學(xué)時的檔案,她原來的名字叫白韻梅,和辛叔說得一樣。辛叔是改革開放后第一批去鷺島創(chuàng)業(yè)的香港商人,在鷺島和廣州都有很大的產(chǎn)業(yè),白老師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他的公司實習(xí),兩人產(chǎn)生了感情,當(dāng)時辛叔有家庭,但因為他妻子常年住在香港,白老師根本不知道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白葭鼻子里哼了一聲,“這么說她果然是當(dāng)小三生下我?!标悇C說:“你生下來的時候,辛叔找人打了一對銀鐲給你,后來他好不容易離婚了,白老師已經(jīng)帶著你不知所蹤?!?/br> “我媽對他好像也沒什么感情,不然不會嫌棄我,后來還找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br> “不是的,辛叔說,他們原本感情特別好,是他傷了白老師的心,白老師才會帶著你走?!标悇C思忖著,斟酌言辭,好半天才說:“我說出來,你別激動——” “你快說吧,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吞吞吐吐的。”白葭著急,又捶他。陳凜捉住她雙手,把辛志成當(dāng)初告訴他的話敘述給她聽。 白云舒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以后,不斷催促辛志成結(jié)婚,辛志成沒有辦法,只得在鷺島跟她登記結(jié)婚,而他香港的妻子在他的公司有不少股份,離婚的話代價太大,考慮再三,他決定等內(nèi)地事業(yè)穩(wěn)固以后再和妻子離婚。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正是內(nèi)地經(jīng)濟(jì)起飛時期,尤其是鷺島,香港商人特別多,辛志成這樣在內(nèi)地和香港各娶一個妻子的大有人在,很多夫妻生活在一起幾年,內(nèi)地妻子都不知道丈夫在香港有家有業(yè)。 香港妻子從朋友那里得知丈夫在大陸做生意時出軌還生了個女兒,非常生氣,但是她沒有鬧,而是等待時機(jī),她雇傭私家偵探跟蹤辛志成,找到了白云舒的住處,還拍下了兩人見面的照片。 有了證據(jù),香港妻子主動起訴離婚,分走了辛志成一半財產(chǎn),在公司股權(quán)變更和財產(chǎn)分割手續(xù)都辦理齊全后,香港妻子找人強(qiáng)`jian了白云舒。 “白老師那個時候才知道辛叔不僅在香港結(jié)過婚,老婆還是公司大股東,覺得辛叔欺騙了她感情,心灰意冷之下帶著你走得無影無蹤,辛叔找了她很多年,大江南北都跑遍了,都沒找到她?!?/br> 陳凜輕撫白葭的背,安撫她情緒。白葭心中劇痛,雖然她恨母親對她薄情寡義,也痛心她的遭遇,“難怪她去美國之前跟我說,種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都是報應(yīng)?!?/br> 等白葭情緒好了一點,陳凜才又繼續(xù)講述。 盡管白云舒母女音訊渺茫,辛志成并沒有放棄希望,一直在找她們,后來輾轉(zhuǎn)找到蘭溪,到陳家去找馬麗珠打聽。雖然白云舒早已改了名字,但是那種外貌和氣質(zhì)描述,辛志成一聽就知道那正是自己多年前失蹤的妻子。 “辛叔從我媽那里知道我在鷺島做生意,主動找上我,把當(dāng)年的事情告訴我,想和我一起到江京來找你,我告訴他,白老師已經(jīng)去美國結(jié)婚定居,我們貿(mào)然找上門的話,白家人不一定能接受。辛叔聽了我的意見,先由我去你舅舅那里打聽情況,你舅舅說你外公因為白老師當(dāng)年受騙的事被氣死了,白家人不愿再和辛叔有任何瓜葛,又說你和慕承熙一起去了美國留學(xué),不會再回國,辛叔聽說了這些情況,也就死心了?!?/br> 不僅是辛志成,陳凜自己聽說白葭和慕承熙一起去美國留學(xué),將來還要在那里定居,也死心了,重逢這段時間,他經(jīng)常懷疑自己是不是處在夢境中,因為思念太深,而出現(xiàn)了幻覺。 “辛卉是他和后來的妻子生的?” “不是,辛叔沒有再婚,卉卉是用白老師早年在美國冷凍的卵子找代孕生的,所以才會跟你那么像。因為是早產(chǎn),生下來的時候心臟就有毛病,小時候動過手術(shù),但不是很成功,經(jīng)常頭疼腦熱,所以辛叔很寵她,什么都由著她?!?/br> “你也很寵她,去哪兒都帶著她?!?/br> 聽到白葭這句很明顯有點吃醋的話,陳凜微微一笑,“我只把她當(dāng)meimei,她自己很清楚,辛叔也很清楚,我心里只有你?!?/br> “那你為什么受傷了還握著她的手死也不肯放?” “我也不知道,可能危險發(fā)生的時候,保護(hù)她是一種本能,在我受傷恍恍惚惚的時候,下意識就把她當(dāng)成了你。” “我跟她一點都不像,你別找借口了?!卑纵缢﹂_他的手。 “的確一點都不像?!标悇C又玩味地笑了笑。白葭表面柔弱,內(nèi)心堅韌人所不及,而辛卉,內(nèi)心和表面都一樣柔弱。 白葭見他表情里隱隱的惆悵,問他:“你那時候離開杭州以后去了哪里?我聽人說你有三年不知所蹤,沒有人知道你后來那些錢是怎么來的。” “你聽誰說的?慕承熙嗎?他早就找人把我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告訴你,對不對?”陳凜凝視著白葭的眼睛,目光銳利地像是要看到她心底去。 白葭從來沒看過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仿佛自己是他的仇人一樣,他的目光不僅寒冷,還凌厲,讓她有些心虛。 但白葭也不是個會被人嚇到的人,她很快找回陣地,繼續(xù)追問他:“你別管是誰說的吧,反正有人告訴我就是了?!?/br> “我沒錢沒學(xué)歷,也沒有一技之長,想快速賺錢只能靠苦力和旁門左道,你真的想聽?”陳凜嘴角一挑,笑意中帶著點譏諷和自嘲。 “要是殺人越貨、走私販毒,那你別告訴我,我不要聽。” “雖然沒有你說得那么嚴(yán)重,但也差不多了?!?/br> 陳凜停了一停,告訴她:“我在廣州打工的時候,聽人說去泰國緬甸一帶當(dāng)雇傭兵能掙錢,我就跟著幾個人去了,到了那邊才發(fā)現(xiàn)上了那些人的當(dāng),當(dāng)雇傭兵根本就是個拿命換錢的差事,每天都過著刀口上舔血生不如死的日子,一閉上眼睛,就怕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br> 白葭呆住了,她在象牙塔徜徉在知識的海洋里的時候、花前月下有戀人陪伴的時候,他卻為了掙錢,每天都掙扎在生死線上,那是怎樣一種生活,她根本不敢想象。 “為了能活著回國,我和伙伴一起接受了最殘酷的訓(xùn)練,執(zhí)行各種生死命懸一線的任務(wù),在那種環(huán)境里,人心都是麻木的,為了活著,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半分憐憫,我眼睜睜看著無數(shù)伙伴死在面前,還得踩著他們的尸體踏過去,只要自己能活命?!?/br> 陳凜敘述這一切的時候表情始終云淡風(fēng)輕,不知道是往事不堪回首,還是他真的對那段經(jīng)歷已經(jīng)麻木了。 “那段時間,我特別孤獨,真的……多虧了你給我那些書,心里特別迷惘的時候我就看書,《中國通史》看了好幾遍,明白了很多受用一生的道理。” 白葭看著他那種歷經(jīng)滄桑后成熟淡定的表情,淚盈于睫,心疼他遭遇的同時,也有點不安:“你為了給琴薇報仇,真的殺了兩個人?” 陳凜點點頭:“要不是因為我,她不會被楊蔓和哈德遜找人害死,還死得那么慘,我替她報仇,也是替自己了結(jié)心愿?!?/br> “那你們后來又是怎么離開的呢?” 陳凜把自己向?qū)④娹o行的經(jīng)過敘述了一遍,也說到了楊蔓的下場,“聽說她后來被將軍賣給了一個毒販,不知道流落到哪里,那個女人心如蛇蝎,不會有好下場?!?/br> “也是挺慘的?!卑纵绲降资桥裕牪坏眠@些事。 “離開緬北以后,我們?nèi)ヌ﹪粋€富商家里當(dāng)保鏢,當(dāng)?shù)氐慕壏私壖芰烁簧痰男鹤?,我們主動請纓去救,人雖然救出來了,喬林卻也因此搭上一條命。富商為了感謝我,給了我一筆錢還幫我辦好了回國的手續(xù)。 我?guī)е枪P錢到鷺島成立了一家公司,聯(lián)系當(dāng)年和我一起在杭州打工的幾個人,問他們愿不愿意跟著我干,他們后來都過來了,其中有個人已經(jīng)是項目經(jīng)理,早期我們接工程都是靠他,后來我把公司股份的十分之一給了他?!?/br> 陳凜說一段,就會停一會,像是回憶,又像是思考,哪些是值得告訴白葭的,哪些是不值得也不方便告訴她的。 “為了省錢,我們連房子都不租,吃住都在工地的簡易工棚里,為了考建造師證,我白天工作,晚上上夜大;最窮的時候,我連續(xù)幾個月去賣血,要不是我在東南亞那幾年把身體鍛煉出來了,根本熬不住。那段時間,我常常想,幸好已經(jīng)和你分手,不然讓你跟著我受那樣的苦,比我自己受苦還要讓我難受?!?/br> 雖然陳凜沒有過多描述,白葭依然能想象他當(dāng)初創(chuàng)業(yè)時的艱辛,尤其是在鷺島那種地方,沒有背景沒有權(quán)勢的人想混出頭不是那么容易。 “我跟你說這些,你怕不怕?” “不怕,人為了生存,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是本能,你有底線,我了解你?!?/br> 輕輕捧著陳凜的臉,白葭主動在他唇上吻了吻,陳凜把臉貼了貼她的臉,她永遠(yuǎn)是最體貼他、最心疼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