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蘇梅抱著懷里的滾滾,仰頭看向面前臉色暗沉的馬焱,趕緊跟在他的身后一道往那三皇子的方向走去。 “施主?!比首拥纳砩弦琅f是那件極其普通的和尚服,他捏著手里的佛珠,與面前的馬焱和蘇梅雙手合掌行禮道:“住持命我引兩位出竹林?!?/br> 蘇梅抱著懷中滾滾,乖巧的站在馬焱身側(cè),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三皇子。 大致是在這天覺寺里頭呆的久了,這三皇子的身上并沒有那種很濃重的醇厚貴氣,有的只是緩慢靜沉下來的細雅佛香之氣,但不知為何,每當(dāng)蘇梅與這三皇子對上視線時,她總是感覺到一陣讓人十分不適的感覺。 “勞煩三皇子了?!瘪R焱攏起寬袖,漫不經(jīng)心的與面前的三皇子拱了拱手道。 “貧僧佛號凈心,不是什么三皇子?!币嗵N低垂著腦袋,聲音輕緩道。 “凈心和尚?”馬焱牽著蘇梅的手往那三皇子面前走了走,唇角輕勾道:“三皇子是當(dāng)和尚當(dāng)上癮了?連自己的名諱都不要了?” “阿彌陀佛?!比首硬⑽唇玉R焱的話,只不著痕跡的掃過蘇梅那插在鬢角處的佛焰苞和她與馬焱緊緊牽在一處的手,然后轉(zhuǎn)身道:“請施主與貧僧來?!?/br> 動了動牽著蘇梅小手的手,馬焱看著那走在前頭的三皇子,眉眼微動道:“既然三皇子如此屬意天覺寺,那現(xiàn)下看來,陛下的圣旨,我也不必給三皇子看了?” 三皇子走在馬焱面前,聽到馬焱的話時,那捏著佛珠的手下意識的一緊,沉靜面容之上顯出一抹暗沉晦色。 “圣旨?難道就是你剛才說的要接三皇子回宮的事嗎?”蘇梅踩著腳下的筍徑,聲音細糯道:“原來這接三皇子提前回宮的人,是你啊……” 蘇梅一邊說著話,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前頭三皇子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突然輕笑出聲道:“怪不得神神秘秘的一定要來這天覺寺呢,還誆騙我說什么是來求佛的。” “呵,娥娥meimei猜的不錯,不過既然三皇子無意回宮,那我們也好早日啟程回漢陵城,莫耽誤了三皇子的修佛正道?!?/br> 說罷話,馬焱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蒼翠竹林,突然間便頓住了步子道:“對了,那龍鱗竹可還未砍呢,回去讓秦瘦砍了帶回府中,替娥娥meimei制個聯(lián)對匾額?!?/br> “好啊……”單手挽住馬焱的胳膊,蘇梅將懷里的滾滾置于馬焱肩上,然后直接便跟在馬焱身側(cè)繞過那三皇子往竹林外走去道:“今日那天覺寺里頭的飯食可真是難吃的緊,也不知茗賞在小廚房里頭做了些什么,待我回去看看……” 三皇子站在原處,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兩個人,暗暗緊了緊捏在自己捏在手中的佛珠,整個人瞬時便暗沉了下來。 他費了這許多心機才得到回宮的旨意,怎能讓馬焱毀了!還有這蘇四,明明就應(yīng)該是他的…… * 這頭,蘇梅抱著馬焱的胳膊走出一段路后,才小心翼翼的回眸往后頭看了一眼道:“好似沒跟來。” “嗯?!瘪R焱淡淡應(yīng)了一聲,然后突然伸手擰了擰蘇梅的小鼻頭道:“我的娥娥meimei什么時候竟這般冰雪聰明了?” “哎呀?!币话褤]開馬焱擰在自己鼻尖處的手,蘇梅鼓著一張白細小臉,恨恨的瞪向面前的馬焱道:“誰讓你說話總是不說清楚,害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搭你的話,幸虧我看出那三皇子在你提到回宮時神色不對,才試著說了一句?!?/br> “哦?娥娥meimei還真是觀察入微啊。”細細揉捏著蘇梅被自己握在掌中的小手,馬焱突然面色微沉。 看到馬焱那晦暗下來的面色,蘇梅趕緊伸手扯了扯馬焱的寬袖道:“你怎的又如此了?誆騙了那三皇子,不是應(yīng)該高興的嗎?” “誰說我誆騙了那三皇子?”微揚起下顎,馬焱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將掛在自己肩上身形僵硬的滾滾抓下遞給蘇梅。 伸手接過滾滾,蘇梅仰頭看著面前的馬焱,一雙水眸睜得極大道:“難不成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這廝來天覺寺,竟然真的是奉旨來接三皇子回宮的? “自然都是真的?!鄙焓贮c了點蘇梅的額角,馬焱突然將細薄唇瓣湊到蘇梅的耳畔處啞聲道:“娥娥meimei可知,那張氏的貪污證據(jù),是從哪處得來的?” “不是……天覺寺嗎?”聽到馬焱的話,蘇梅愣愣的接了一句話道。 “是在天覺寺監(jiān)院的院子里頭挖出來的?!闭f罷話,馬焱側(cè)頭輕啄了啄蘇梅那微微泛紅的耳廓。 蘇梅呆站在原處,思慮片刻之后才吶吶道:“這天覺寺的監(jiān)院是……三皇子?” 所以和張氏真正勾結(jié)的根本就不是那被人當(dāng)成靶子的大皇子,而是這暗藏于天覺寺中十年之久的三皇子! 震驚的瞪大了一雙眼,蘇梅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馬焱,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忍不住的開始哆嗦了起來。 那張氏一個深閨婦人,怎的會和這深藏于天覺寺中的三皇子扯上關(guān)系? “娥娥meimei難道忘記了這張氏曾在天覺寺中祈福數(shù)年?”看到蘇梅那副驚詫神色,馬焱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得道:“娥娥meimei可不要小看一個人的野心?!?/br> 第186章 聽罷馬焱的話后,蘇梅一路回到小院之中,白細小臉之上始終都是一副怔然模樣,她漫不經(jīng)心的撫著懷里的滾滾,小嘴里頭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細碎些什么。 伸手推開面前的房門,馬焱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副呆滯模樣直直撞上自己后背的蘇梅,無奈的伸手扣了扣她的額角道:“我的娥娥meimei,你這小腦袋瓜子里頭的聰明勁,可是在剛才都用完了?” “?。俊碧ы聪蛎媲暗鸟R焱,蘇梅怔怔的吐出一個字道。 “進來?!币话褜⑻K梅那纖細的小身子拎進屋內(nèi),馬焱反手便關(guān)上了房門。 站在屋內(nèi),蘇梅仰頭看著面前的馬焱,聲音細糯道:“怎么了?” “娥娥meimei難不成真以為,那張氏還能翻了天去?” 一邊說著話,馬焱一邊伸手撩起襖袍后裾端坐于身后繡墩之上,然后慢條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茶盅輕抿了一口道:“那張氏自失了定遠侯張靖標(biāo)這一朝廷助力和其身后張氏龐大家私之后,即便機關(guān)算盡,也難再暗中把控文國公府?!?/br> “而且即便是她與這三皇子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密,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那三皇子現(xiàn)今的麻煩事可多著呢。再加上那張氏前面,還有段于鄢帶回去的貪污鐵證,單是那些貪污證據(jù),怕也是要讓她折騰好一些時日了。” 聽罷馬焱的話,蘇梅神情微怔,片刻之后才恍然的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是,那張氏現(xiàn)下正焦頭爛額的對付著段于鄢帶回去的證據(jù),而那三皇子現(xiàn)今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根本就幫不上張氏什么忙,因此張氏這次,定然是逃不了了?” “娥娥meimei要如此說,也是可以?!狈畔率种胁璞K,馬焱抬眸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道:“今晚關(guān)緊門窗,再讓妙凝陪著你一道睡。” “那,那你呢?”聽到馬焱的話,蘇梅下意識的便開口道。 “呵……”聽到蘇梅的話,馬焱低笑一聲,然后突然俯身湊到蘇梅耳畔處道:“娥娥meimei若是要我一道陪著睡,我自然是樂意之至的?!?/br> “誰,誰要你陪著一道睡了!”聽到馬焱那抵在自己耳畔處的低啞暗沉嗓音,蘇梅一瞬便漲紅了一雙白細小臉,然后猛地一下將馬焱推出了屋子道:“走,你給我走!” 站在屋外,馬焱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緊閉著的房門,唇角禁不住的暗暗勾起了幾分。 野心這東西,可不是人人都能駕馭的了的…… * 翌日,天色微亮,經(jīng)過昨夜的一場春雷驚雨,天覺寺的小院之中朦朦朧朧的浸著一層微冷薄霧,燒著灶爐的小廚房中,蘇梅正蹲坐在木凳子上食著糖醋藕,便見那頭房陵公主穿著一件男式的寬松襖袍,帶著一身濕潤水汽,縮頭縮腦的走了進來。 拖過蘇梅身側(cè)的一只小木墩,房陵公主悶不吭聲的蹲下身子坐在了那小木墩上,然后伸手捻了一塊蘇梅盤子里頭的糖醋藕放入口中。 舔了舔那粘在自己指尖處的甜膩藕汁,蘇梅扭頭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房陵公主道:“你怎的穿著那賀蘭大人的衣裳?” 聽到蘇梅的話,房陵公主那咬著糖醋藕的動作一頓,片刻之后才吶吶的應(yīng)了一聲道:“嗯。” 聽著房陵公主那蔫不拉幾的聲音,蘇梅突然伸手將手里的最后一塊糖醋藕塞入口中,然后一把牽過房陵公主的手道:“走,我們?nèi)ネ诠S?!?/br> “哎?”房陵公主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蘇梅拽著出了小廚房,往那老住持的院子里頭疾奔而去。 老住持的院子在天覺寺的最側(cè)邊,極少有人路過,再加上此刻時辰尚早,因此安靜非常,蘇梅昨日晌午已經(jīng)來過一趟了,所以熟車熟路的直接便帶著房陵公主進了竹林。 “給你。”伸手拿過地上的一根落枝遞給房陵,蘇梅聲音細糯道:“今日我們要挖的叫雷筍?!?/br> “雷筍?”聽到蘇梅的話,房陵公主捏著手里頭的落枝,一副迷蒙模樣。 “昨日里是立春,晚間又正巧下了一場雨,打響了第一聲春雷,所以這時候冒出來的嫩筍便喚作為雷筍,最是鮮嫩可口,我們盡快挖些回去,不然等到了晚間,便已然老了,不能吃了?!?/br> 一邊說著話,蘇梅一邊伸手用力的挖掘著面前的雷筍,白細小臉之上一副專注神情。 怪不得那廝昨日與她說要關(guān)緊門窗,還讓她喚妙凝一道陪著,原來是早知道晚間會有驚雷,不會昨夜那么大的雨,茗賞還說看到那廝與秦瘦一道下山去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這邊,那房陵公主看到這副認真模樣的蘇梅,輕輕抿了抿唇,然后也開始吭哧吭哧的挖起了雷筍。 “蘇四?!庇昧Φ陌蜗履穷w深藏在土中的雷筍,房陵公主扭頭看向身旁的蘇梅,突兀開口道:“你與,與靖江郡,郡王被,圣上,賜,賜婚,你可,歡喜?” 聽到房陵公主的話,蘇梅頓下手中動作,白細小臉微微低垂道:“一開始是不歡喜的,但是后來……”后來蘇梅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只要看到他與別的女人站在一處,多說一句話,碰一下寬袖,肚子里頭都會冒出一團的無名火。 那廝說,這叫吃醋…… “后來,怎,怎么了?”聽到蘇梅那說了半截子的話,房陵公主捏了捏手里頭的雷筍,聲音帶上了幾分急切。 “后來……便變成了現(xiàn)下這副模樣啊。”朝著房陵公主攤了攤手,蘇梅扭過那張微紅小臉,一雙美目之中顯出一層氤氳水霧,顧盼流光。 “現(xiàn)下,什,什么,模樣?”房陵公主咬著蘇梅的話,不依不饒的繼續(xù)開口詢問道。 “就,就這樣啊?!逼查_自己那張愈發(fā)紅艷了幾分的小臉,蘇梅裝模作樣的用力刨挖著面前的雷筍道:“我知道公主你想問的是什么,只那賀蘭大人與馬焱又不是同一人,我與你也不是同一人,怎可拿來相比?” “不過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依我之見,公主與那賀蘭大人還是很相配的,而且你們之間還有一道賜婚圣旨,那也算是天成美眷一雙了。” 聽到蘇梅的話,房陵公主微低垂下眉眼,片刻之后才喃喃道:“你說的,對?!?/br> 是她自己太過于愚蠢,明明如此簡單的一件事偏要想的這般復(fù)雜,那賀蘭僧伽已然與她有了親事,自己是嫁也是嫁,不嫁也是嫁,所以現(xiàn)下她到底是在糾結(jié)什么呢,究根結(jié)底,大概還是她太過貪心了吧…… 聽到房陵公主那又低緩了下去的聲音,蘇梅正欲開口說話之際,卻是突聞一側(cè)傳來一道女子的暴怒聲道:“讓開!” “女施主,女施主請留步啊……咱們這里是寺廟,不是尼姑庵,您是不能在這出家的呀……” “佛曰眾生平等,憑什么我不能在你們這兒出家,難不成你是看不起我?”穿著一身利落黎草色收腰窄袖襖裙的女子從腰間拔出佩劍,直抵上面前和尚的脖頸處道:“你個禿驢快些給我讓開,不然我就把你這驢腦袋給卸了!” “女,女施主……”那和尚一臉驚顫的看著面前手持利劍的女子,說話時聲音都在微微發(fā)顫道:“您真的不能在這出家,小僧這處是寺廟,收不了尼姑?!?/br> “收不了尼姑,那我便當(dāng)和尚!”一腳踹開面前的和尚,那女子舉著自己手里的利劍,直接便大跨步的走到那老住持的房門前,然后猛地一下就踹開了那扇浸著檀香氣的樸實房門。 “老和尚,給我剃度,我要出家?!币话褜⒆约菏掷锏睦麆ε脑谀咀乐?,那女子繃著一張臉站在木桌邊,抬眸看向那正端坐在蒲墊上頭打坐的老住持道。 老住持盤腿而坐于蒲墊之上,仿若沒有聽到那女子的話,依舊慢條斯理的捻著自己手里的佛珠。 “喂,老和尚,我與你說話呢!”走到那老住持面前,女子一腳搭上軟榻,一手搭在老住持的肩膀上,十足一副粗魯男子相道:“我說,給我剃度,我要出家!” 老住持依舊雷打不動的端坐在蒲墊之上捻著佛珠,面色沉靜非常。 看到這副模樣的老住持,那脾性火爆的女子瞬時便一腳踢翻了軟榻上頭擺置著的一張小案,然后伸手指向面前的老住持,聲音愈發(fā)大了幾分道:“老和尚,我告訴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女施主?!迸釉捯魟偮洌抢献〕直阃回i_口道:“女施主請回吧?!?/br> 說罷話,老住持閉著雙眸,摸索著拄起一旁的禪杖從軟榻之上起身道:“這里是天覺寺,不收女弟子?!?/br> 看到那老住持探著手中禪杖緩慢往外走去的背影,女子神情微頓,片刻之后才道:“老和尚,你既然是個瞎子,那我也不為難你,你這里還有什么主事的人沒有?” “女施主若是有事,可去找本寺監(jiān)院,凈心?!?/br> 老住持拄著手中禪杖站在房門口,慢吞吞的抬起穿著僧鞋的腳跨過門檻,卻是突聽得一旁傳來一道軟糯細語道:“老住持,您僧鞋上頭的系帶開了?!?/br> 聽到蘇梅的話,那老住持下意識的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僧鞋上頭的系帶,只見那系帶正好好的系在僧鞋上頭,哪里有半點開解之相。 “好啊你個老禿驢,竟然敢騙我!”站在老住持身后的女子手持利劍,直接便將其搭在了老住持的脖頸上道:“我最是討厭別人騙我了,老禿驢我告訴你,我還就要在你這天覺寺里頭出家了!” 聽到那女子的話,老住持鼓著一張臉,側(cè)頭看了一眼那房門口正與房陵公主站在一處的蘇梅,無奈搖了搖頭道:“真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抱著懷中雷筍,蘇梅睜著一雙無辜水眸看向那老住持道:“老住持,您說什么呢?” “老禿驢,別廢話,給我剃度!”那身穿黎草色襖裙的女子手中長劍一滑,直接便破開了老住持身上的袈裟。 “哎呦……”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那件袈裟,老住持一副心疼模樣道:“昨日里剛剛補好的,你又給老衲劃破了……” “不過一件破袈裟罷了,老禿驢你莫要胡說些其它的話,快些給我剃度?!闭f罷話,那女子直接便一把拽過老住持的胳膊往外頭大殿上拉去。 看著那女子拽著老住持漸行漸遠的修長身型,蘇梅不禁歪了歪小腦袋。 這女子說話做事,一副雷厲風(fēng)行的果斷模樣,與她那狀似于男子般風(fēng)逸俊秀的外表十分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