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嫻毫不猶豫道，“這些痛苦是我自找的嗎？全部都拜你們所賜！”

    楚隨蹙著眉，試探著問她，“誰？你說‘你們’，是誰？哪些人？你告訴我。”

    寧嫻冷嗤一聲，“你們家從里到外從上到下多少人有誰比你更清楚，我沒耐心一個個報名字給你聽。也不稀罕像他們一樣在別人背后隨意妄議。”

    楚隨明顯有要為她處理委屈的想法，可她顯然不配合，這非常符合寧嫻一貫坦蕩蕩的性格，可卻又不像她一貫行事果斷利索的風(fēng)格。在我看來，她不該是會受委屈而不反擊，哪怕不是加倍反擊，也至少會采取行動不叫對方好過的人，怎么竟然沒有想要出氣的念頭。

    聯(lián)想到促使近日來使我每每遇見就會感到戳心戳肺疼的方雅柔，以及景池珩走后寧嫻噼里啪啦的一頓數(shù)落，試圖安慰她道，“你看你之前說光瞎不痛快有什么用，既然別人讓我不痛快，我該加倍讓他更不痛快。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忘了這些呢？如果楚家有人故意為難你，你告訴楚隨便是。雖然以你的武功完全不用考慮在府中宅院受到傷害，畢竟這不是巍城，沒那么多武藝高強(qiáng)又懂得使用陰險招數(shù)的人。但楚隨既然主動問了，你索性把這些煩人的問題拋給他?！?/br>
    寧嫻仍然是冷冷道，“緹緹，你以為這種問題要怎么解決？誰有辦法去改變別人的根深蒂固恨之入骨。我說過，我絕對看不下你淪落到討好方雅柔的地步，我也絕對做不到去討好楚家的人。更何況縱然我低聲下氣主動示好他們還未必接受！所以如何解決？誰應(yīng)當(dāng)退步？楚隨還能跟他們都斷絕關(guān)系不成，他姓楚，不姓寧。他也不是景池珩，能夠狠心到與景家斷絕一切關(guān)系除非生死大事絕無往來。楚隨能這樣做嗎？他做的到嗎？他又何如此？我也絕不相信他會這樣做。

    “好，就算他破天荒地不顧一切做了，那我在所有人眼里又成為罪人。緹緹，以景池珩對你數(shù)年來的無微不至的寵愛縱容，以及長公主府奴仆、太后對你素來的偏袒疼愛，一個即將成為世子妃的人未必能越得過你在他們心中的地位。而景池珩如今連你偷跑出京都獨(dú)闖嶺南這種事都大事化了，可見你哪怕提出再不合理的要求，他都會予以慎重考慮，坦白說一個方卿柔算得了什么呢？”

    “哪有你想得這么輕巧?；释庾婺笧榫俺冂竦幕槭露伎斐钏懒?，好不容易方雅柔叫他既稍微看得上眼，又沒有反對，恨不得他們盡快完婚。哪是我不高興能阻止的，皇外祖母最多安慰我?guī)拙?，我若?zhí)意反而還會惹她老人家不高興。而老管家也只會認(rèn)為我一時之間離不開景池珩，以及陌生的方卿柔暫且無法相處，而安慰我只要時間一長我便會習(xí)慣?！?/br>
    我抵著門扉捂額頭，“你瞧，方雅柔還沒進(jìn)門便被我嫌棄，皇外祖母與老管家們免不得要對她好些，她已經(jīng)先入為主占得他們的偏心。往后的日子還怎么過，他們只會覺得我尚未長大還任性著，誰又會設(shè)身處地為我考慮。你要說名聲，我在京都是沒什么名聲了，往后沒準(zhǔn)還要多一條為難嫂嫂的罵名?！?/br>
    “反正你日后也是要嫁去韶家的，至少眼不見為凈。我呢？這院里院外走哪兒都是楚家的人，連躲都沒地躲！”寧嫻瞥了眼再度陷入沉默的楚隨，說道，“我們倆說話呢，你就不知道回避么？這個時辰夠晚了，該回房洗洗睡趕緊回去?！?/br>
    楚隨道：“是他們做的不對，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答復(fù)?！?/br>
    寧嫻卻道，“別，你千萬別給我一個答復(fù)，我受不起。”

    我：“.......”

    這一夜我與寧嫻同睡，嘮嘮叨叨抱怨到三更天才睡去，次日醒來，想到景池珩午后要來接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qū)帇沟绖e跑去侯府。

    未料想方卿柔竟然也在，還與我那六表姐有說有笑地在園子里閑聊著，唯獨(dú)七表姐如我去年離開京都時那般仍然是懨懨無力。

    “緹緹！”六表姐提裙起來后歡歡喜喜地拉住我的手，“可真是巧了，適才聊到你，你便來了，快過來坐，”又召來侍女囑咐去廚房再拿些糕點(diǎn)過來。

    方卿柔笑著道，“昨日世子見小郡主久久未歸，憂心不已。我也是擔(dān)憂，今日見小郡主安然無恙，總算解了擔(dān)憂?！?/br>
    說得好似昨日沒有與景池珩登門楚府似的。我由六表姐拉著在她身旁坐下，擠出一個笑臉道，“寧嫻說天色已晚便讓楚隨派人先送你回府。雖說京都治安素來好，姑娘家的晚歸總歸有些危險，我也為方j(luò)iejie擔(dān)憂了一宿。”

    方卿柔神色一暗，笑容僵滯，捏著繡帕的手指堪堪頓住。

    聰慧的六表姐霎時明了什么，巧笑著轉(zhuǎn)移話題，“去年答應(yīng)給緹緹繡件精致的衣裳，誰料想太忙沒能繡成。所以又給你繡了副《曉光拂山圖》，待會兒隨六表姐去繡房看看?！?/br>
    “不如我們現(xiàn)在去看罷，六表姐的手藝在京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那繡件必定好看至極?！?/br>
    “好好好，咱們現(xiàn)在去，”六表姐拉我起來，又垂首瞧了一眼撐著頭歪靠在石桌上的七表姐，“你呀，成日里趴著像什么話，多活動活動身子骨才越養(yǎng)越好。”

    七表姐無精打采地擺擺手，“緹緹尚未看過，你帶她去看便是，我不去了?！?/br>
    那繡花蔚藍(lán)壯闊，色彩幻變掌握得尤為到位，一針一線巧妙絕倫。

    我正要贊嘆，方卿柔搶先開口，“如此精妙的手藝，毫不遜色宮中繡娘，我便是再繡上十年也繡不出你這般好的手藝?！?/br>
    六表姐撫著繡面，笑道：“閑來無事打發(fā)時光罷了，哪真能與宮中比?！?/br>
    繡房中四處擺置這繡件，方卿柔笑意盈盈地欣賞，三句不離贊好，又談繡技，又談畫理。全無我插/話之際，只得掛著笑陪在六表姐身側(cè)，倒是六表姐時不時問我這里頭還有沒有喜歡的，若喜歡便一同拿了去。我對繡藝一竅不通，所知甚少，在聽她們談?wù)撝H才知道縱然技藝精湛的繡娘繡掛件也是極其耗費(fèi)心力的，便再不好意思向六表姐要。

    因我不喜這些東西，府中也沒有繡房，但書房琴房之內(nèi)都不乏皇外祖母賞賜的繡件，若我沒記錯，府中的庫房實(shí)則還堆存了許多，件件都是精品，著實(shí)沒必要拿走六表姐的心血。

    方卿柔又待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六表姐差貼身侍女送她出府，又?jǐn)y我去園中找七表姐，見沿路沒什么侍女，便對我推心置腹道：“緹緹是不是不喜歡方卿柔？”

    我驚訝著沒說話，暗想到底是六表姐啊，眼睛這么尖。景池珩一貫心細(xì)如針，怎么就沒看出我不喜歡方卿柔呢？

    “你啊，跟你七表姐一眼都是沒心眼的人。你一進(jìn)府，我便說與方卿柔談及你，你又說姑娘家晚歸總歸是危險的。方才在繡房之中，又見你毫無談話的興致，已足以推測。”六表姐刻意壓低聲道：“去年不知何時，方卿柔叫太后看上了，她還略懂佛理，時常進(jìn)宮陪太后禮佛，深得太后喜愛，我便有些不大好的預(yù)感了。你說她一個到了出閣年紀(jì)的姑娘，該是為自己思忖夫婿的時候，怎能成日陪太后禮佛，打得不就是你兄長的主意。像她這般出生品貌皆不錯的姑娘，只消有個人牽線，這個人還是太后，成事的勝算大了不知多少籌?！?/br>
    我不置可否地讓六表姐繼續(xù)說下去。

    “上個月我隨小姑出府去寺廟祈福，恰好遇上她，她便主動與我聊了幾句。以往雖都長在京都，時節(jié)宴請也能遇上幾回，卻是少有她主動搭話的時候。算算時月，上上個月慶功宴世子未曾在臺面上拒絕婚事，約莫著是覺得婚事能成了，才準(zhǔn)備主動與我們這些表親拉攏關(guān)系?！绷斫阌值?，“她今日來談的最多的便是與你有關(guān)的事。這京都之中，最熟悉緹緹你的，除了長公主府上的，楚寺卿夫人，便也只有你六表姐我了。她如今尚未過門，未避免閑言碎語，對長公主府不能走動得過分頻繁。而楚寺卿夫人與她又不熟，想搭話不容易。如此算計，最可以下手的便是你六表姐我了。她有這份熟悉未來小姑子喜好的心意自然是件好事，但怕就怕啊，不是這份單純的心思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更晚了。為彌補(bǔ)，晚上還有一更哦。o(n_n)o~

    ☆、婚期

    我訕訕道：“哦......”

    六表姐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我的額頭，道：“她說你久久未歸是怎么回事？這京都之中沒有比長公主府嘴風(fēng)最緊的。既然她也知道，必然是在場咯。緹緹你是與方卿柔起了爭執(zhí)還是如何？”

    我搖了搖頭，“景池珩在場，我哪敢與人起爭執(zhí)！”

    六表姐嬉笑道：“世子在場有他撐腰，起個爭執(zhí)算什么！”

    我欲哭無淚，“莫不是六表姐覺得緹緹這般任性不講理?！?/br>
    “小姑娘家家的，如何任性不得了？我若是你啊，就在京都橫著走。你看看韓相府的四女，憑她的出身也敢對著旁的世家貴女頤指氣使的。你七表姐生性弱，每逢佳節(jié)宴請，若你七表姐去了被她遇上少不得被奚落嘲諷幾句。就拿當(dāng)初徐煊那樁事來說吧，不知哪里被她聽了去，年前聞遠(yuǎn)侯喜得長孫擺宴，當(dāng)著你七表姐的面將那徐煊貶低嘲諷得一無是處，我固然以為那徐煊著實(shí)無一是處，可她當(dāng)著你七表姐的面，當(dāng)著眾姑娘的面倒出來，打的不止是你七表姐的臉面，更是咱們侯府的臉面。相府不就是有了個生了皇子的皇妃么？”

    六表姐再次壓低聲兒道：“且不說有先皇后嫡出的二皇子，仍尚有品貌學(xué)識出眾的四皇子，單是論年紀(jì)，那小皇子才剛出生沒幾個月，咿咿呀呀的話都說不清，哪里趕得上前面的幾位皇兄。再說她的那位長兄，也忒不成器了，做皇妃的長姐費(fèi)盡心思為他爭取來先皇后嫡兄欽天監(jiān)司幼女卻還是一門心思鉆進(jìn)脂粉堆里。如今兩家是越鬧越僵，眼瞅著都快成仇家了?！?/br>
    我對這些瑣事不大上心，那段時日正值瓏延祖母的喪期，回到京都已經(jīng)到了年末，府中的瑣事便越發(fā)多了。老管家忙得整日在里外院子進(jìn)進(jìn)出出，期間還要接待絡(luò)繹不接登門的客人，以他啰嗦的性子，若非忙碌得不可開交，必定嘮嘮叨叨的提點(diǎn)幾句京都的局勢。

    之后春節(jié)尚未結(jié)束，嶺南向朝廷的求助使得景池珩不得不離開京都，我偷跟而去，在那兒以待就是三個月，再算上回來的時日，大半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宮中多了一位皇子，聞遠(yuǎn)侯多了一個孫子，可謂雙收。

    我這舅公與韓相素來不和睦，又因聞遠(yuǎn)侯不甘人臣的心思，與之關(guān)系也只能算一般。舅婆使兩位表姐去聞遠(yuǎn)候府參與宴會，無疑是叫她們結(jié)識京都世家公子。

    “七表姐她......現(xiàn)今如何了......”

    “你呀甭管她了，還不就是那性子，憑死也不棄她的煊郎，如今越發(fā)狠了心，若非我每日看著，還不得跑出去跟那個徐煊私奔啊。這要是傳了出去，祖父的臉都要丟盡了，咱們府里的姐妹的名聲都要跟著被敗壞。往后除非那些愿意攀附侯府的人能厚著臉皮裝作不在意，可門當(dāng)戶對的是鐵定要嫌棄了?！绷斫沔倚φf，“此前韓相四女中意方卿雅中意的不得了，可他偏偏圍著緹緹你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昨日聽說韓相已經(jīng)為她許了吏部尚書的長子，那個人啊，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冷性子。嘿，這倆湊一塊，少不得吵鬧......”

    待我倆回到花園，七表姐幾乎維持著愣神的姿勢由始至終沒有稍稍移動的痕跡。

    “七表姐、七表姐？”我喚了兩聲，她才后知后覺如夢初醒般弱弱地回了句緹緹，沒有別的言語。

    “她都快成你小時候的樣子咯，”六表姐低首嘆氣，“可我不是世子啊，沒那份細(xì)致的心力把她教得活潑開朗?？v然我有心，也沒有世子那般的本事啊?！?/br>
    七表姐懨懨道：“你勿管我了?！?/br>
    “我不管你誰管你？我只你一個嫡親的meimei。這府里你旁的jiejie稀罕管你么？你若不是我嫡親的meimei，我也不要管你了，由你自身自滅去！”六表姐差點(diǎn)一口氣提不上來：“罷了罷了，隨你在這里罷，緹緹，咱們?nèi)@外走走?！?/br>
    相較于六表姐待人的態(tài)度，顯然比我好很多。我幼時生性孤僻時，完全不理會人的，景池珩跟著沒少受罪。他親手端來粥喂我喝，無論如何都不能使我張嘴。這要是換做七表姐鐵定砸碗罵罵咧咧走人，景池珩卻還能耐著性子調(diào)侃，好似我再怎么不理會他，都不是什么值得生氣的事，與巍城的事務(wù)比起來更顯得猶如雞毛蒜皮。

    景池珩在別人還在與同齡玩伴嬉戲時就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在別人還在識字讀書的年紀(jì)就懂得如何分寸俱到底手持流闕的所有事務(wù)。他超越絕大多數(shù)同齡人，早早持著無與倫比的氣度、進(jìn)退得宜的處事手腕?？伤f到底也是個人，任何人都有煩躁的情緒。

    可老管家卻總是說，世子只要一回京都，所有的時光都花費(fèi)在了小郡主身上。我至今想來仍然有些不可思議。而這些，又將有另一個人與我一起分享，甚至有可能將我剔除。

    “緹緹......怎么......怎么哭了......”六表姐回首驚愕，“六表姐說了什么讓你傷心的事了么？”

    我：“??？”

    六表姐從衣袖中抽出繡帕，小心地指著我的眼眶，“你看，眼淚都流出來了還不知道么？”

    我下意識伸手摸眼眶，手指濕潤的觸感清晰地告訴我確實(shí)流淚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慌不迭以衣袖擦淚，六表姐急匆匆以繡帕給我擦淚，“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了？”

    眼淚擦到一半，仆人跑進(jìn)來稟告說世子來了。六表姐囑咐說一會兒就出去，讓世子稍等。

    六表姐半正緊半開玩笑道：“哎呀，這眼眶紅潤的摸樣讓世子見著，還以為我欺負(fù)你了呢？”

    景池珩站在一棵老槐樹下仰頭凝視，聽到腳步聲很快轉(zhuǎn)身，視線觸及我的剎那，有些許淡淡的微笑，稍稍近了幾步后看到我紅潤的眼眶，習(xí)慣性地皺了皺眉頭，問：“怎么了？”

    六表姐脫口而出道：“世子表哥，我可沒有欺負(fù)緹緹?！?/br>
    景池珩眼睛彎起來，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后向我一步步走來。我呆愣著瞧著他，咬了咬嘴唇，腦中閃過逃跑的念頭，卻在看到他豐神俊朗的面容上熟悉的淡笑，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景池珩走近后，修長的手指輕柔地?fù)崃藫嵛业拈L發(fā)，道：“昨天你說要去寧嫻那兒，今天又來了舅公府上，明天想去哪里？”

    我試圖不著痕跡地將頭發(fā)從他手指中逃脫，可終究沒有他那么熟練的本事真的能夠做到，幾次失敗之后，最終放棄。

    “好久沒有去看望皇外祖母了，明日我要進(jìn)宮。”

    “好。”景池珩點(diǎn)頭同意，卻又加了一句，“我隨你一起去?！?/br>
    “你最近不是挺忙的么？前幾天不是才進(jìn)宮去看皇外祖母么？如果你忙的話，不用一起去?！?/br>
    景池珩說不忙。

    天知道我只是隨便說說，他的話一般猶如承諾，第二天便隨著我一起進(jìn)宮。

    皇外祖母很是高興，期間又不免提到方卿柔，景池珩順著點(diǎn)頭，皇外祖母便更高興了，直接提到婚期，景池珩才遲疑說，此事不急。

    皇外祖母蹙眉道，什么不急？據(jù)欽天監(jiān)司所言，今年最好的日子在下下個月十九，錯過了今年就得到明年三月。你若明年成婚，緹緹便得順著推到后年。你如今都多大了，再等到明年，老六的兒子都能滿地跑了！你這孩子，哀家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不濟(jì)，還能活著抱到曾外孫么？

    我挽著皇外祖母的手臂道：“您起色好著呢......緹緹以后還要與皇外祖母一起逗孩兒呢。”

    ”好好好，待你和絮然成親后啊盡快生一個?！盎释庾婺赣中φf，哀家很久沒見絮然了，過段時日緹緹帶他一塊進(jìn)宮來看我這個老人家。

    我回說好，出了宮門，景池珩臉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見，一路坐馬車回府，他都沒什么言語。老管家在門口迎接的時候見他面無悅色，退后幾步小心翼翼地問，世子這是怎么啦。在太后跟前挨訓(xùn)了么？沒道理啊，所有孫輩里頭的，太后最疼的就是世子了。

    我攤了攤手，要不老管家你去問問他。

    “還是小郡主您去問吧，老奴是問不出什么了？”老管家摸了摸白蒼蒼的胡須，“哎，世子啊，越發(fā)難捉摸咯?！?/br>
    我心想老管家你歷經(jīng)兩朝閱人無數(shù)，還能有捉摸不透的。

    方卿柔纏人的功夫想必是修煉已久，要不然怎么能逮著機(jī)會就湊近景池珩。我還在想府里是不是有下人被她買通了，否則怎么連我突然想去京郊逛逛也能遇到她。誠然這份相遇，最大的原因基于景池珩的陪同。

    原本我并不像刻意為難方卿柔，可惜最終沒有做到。小二問客觀需要點(diǎn)些什么菜的時候，我首點(diǎn)的就是螃蟹。

    方卿柔捏帕子的手抖了抖，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原來小郡主愛吃螃蟹啊......”

    我百無聊賴地敲了敲筷子，笑道：“魚翅、海蜇也愛吃，”又轉(zhuǎn)而道，“這的扇貝做得口感極佳.......”

    小二將菜都上齊后儼然一桌子海鮮，景池珩慣吃素食，卻也不排斥葷食。從前因?yàn)榱餮Y，飲食不得不受限制，現(xiàn)如今身體已大好，他未做限制，只是在動筷子的時候提醒，不可過度?？吹椒角淙嵛冶銢]什么胃口，不消他說我都會控制食量，反正我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吃。

    這導(dǎo)致的后果就是這日后的七天之內(nèi)，沒見到方卿柔。再見時，她臉上蒙著塊薄薄的面紗，從隱約露出的幾寸肌膚可以看出，她因海鮮過敏泛起了紅疹，幾乎抽噎著對道：“我到底哪里不好，小郡主要這樣戲弄我？”

    ☆、坦言

    她竟然能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我自己究竟哪里不好，以她的機(jī)敏聰慧難道察覺不出半分我對她無來由的討厭么？還是說，她就是等著當(dāng)眾人的面博取同情。

    這日是五皇表兄二子的周歲宴，方卿柔可真會挑日子。

    我抿著嘴嘴唇?jīng)]說話，寧嫻以手肘拱了拱我，壓低聲警告：“沉默等于默認(rèn)，還不出聲辯解？”

    韓家姐妹中尤屬韓婧文與我素來不對盤，看我的眼神已滿含嬉笑，而其他姐妹迫于她的積威，歷來在任何場合謹(jǐn)記著不吭聲不惹麻煩不做出頭鳥的規(guī)矩。

    想必方卿柔已經(jīng)衡量已久，終于衡量到足夠與我撕破臉皮的地步才敢明目張膽地質(zhì)問。

    可我既然做了，沒有承受不起后果的道理。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與其等她與景池珩成親后再跟我翻臉，不如沒成親前翻臉先，既然我不痛苦了，也要叫她不痛快。寧嫻說的沒有錯，我何必委屈自己，讓她好過。

    “戲弄？本郡主戲弄你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本郡主費(fèi)心費(fèi)力戲弄的資本？”

    方卿柔估計從來沒想到我能這么刻薄反問，手抖得更加厲害。

    “你想當(dāng)著眾人的面證明什么？證明本郡主蠻橫歹毒？你捫心自問，對海鮮過敏是你前兩天才知道的事么？而我與你素?zé)o交集怎么知道你的喜好？你再隨便打聽打聽，本郡主打小最愛吃的是什么？當(dāng)日點(diǎn)菜從頭到尾你沒有說明半句話，試問究竟是本郡主在戲弄你，還是你故意傷已詆毀本郡主的名聲？你委屈？有什么可委屈的？難道最委屈的不是本郡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