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沈巡頭發(fā)長長了一些,兩頰鬢腳處也長出了一些胡茬,給他憑添了幾分頹廢感,也彰顯出他的骨子里的血性和好斗。他個子高,肩膀寬,高大的背影落在駱十佳心頭,駱十佳一時百感交集。 “沈巡。” 沈巡循聲回頭:“嗯?” 駱十佳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叫住他,兩人四目對視的時候,她完全語塞,咬著嘴唇半晌只憋出兩個字。 “晚安。” 沈巡笑:“好。” …… 作者有話要說: rou末渣滓,應該是符合晉江尺度的。。qaq不要舉報我。。 ☆、第二十二章 再次出發(fā),駱十佳背著自己的書包,拿著車鑰匙走向自己的車。內心嘀咕著今天會如何分配。 她大概會和韓東同車。沈巡么,大約是和長安。 這么一想,駱十佳向長安那邊看了一眼,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心里一陣不爽。 沈巡結完房費從旅館出來。剛過馬路,就直接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了韓東:“你開我的車?!币痪湓捄啙嵱辛Α?/br> 還沒等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鉆進了駱十佳的副駕,見駱十佳沒動,又回頭對她撇了撇頭:“愣著干什么?還不走?” …… 每次和沈巡待在一個密閉空間,駱十佳都忍不住有點緊張。真奇怪,不需要說什么話,只要他在,她就覺得心安。 兩個小時的車程,沒一會兒就開到了西海鎮(zhèn)。駱十佳其實不太明白他們來西海鎮(zhèn)干什么。西海鎮(zhèn)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對整個中國都有很特殊的意義。這里是中國第一顆原子彈試驗爆破的地方,那朵被貼在歷史書上的黑色蘑菇云為這塊廣袤的土地抹上了一層特殊的色彩。 駱十佳以前不知道這地方,是開車路過紀念碑的時候,沈巡淡淡向她講述的。沈巡的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和她講述著我們國家的過去,發(fā)展和壯大,她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西海鎮(zhèn)后來發(fā)展得很好,各方面都建設得不錯,也很漢化。這里有一個自行車補給點,所以很多騎行驢友會在這里稍事休息。一路上他們遇上不少背包客,明明都是陌生人,卻會相互打個招呼,在外行走,駱十佳才能感覺到“國為家”這個概念。 進了鎮(zhèn)里,沈巡他們三個人都一臉嚴肅,只有駱十佳一直好奇地四處轉悠著。 他們找到一處民房,長安來過這里,回頭對沈巡說:“就是這里,她住三樓,是我哥哥花錢弄的房子?!?/br> 長安正準備往上走,正遇到一個男人出來,她攔住了別人的去路,向他打聽情況:“請問三樓的柴真真在家里嗎?我們找她有事?!?/br> 這棟樓里住的都是鎮(zhèn)政府里的工作人員,也算是體面工作的人,提起柴真真卻是一臉鄙夷:“她啊,早搬家了,搬到下面的村子了。” 沈巡一聽她搬家了,低聲問了一句:“那您知道她搬去哪個村子嗎?” 男人咧著嘴唇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她太有名了,您隨便去打聽,保管有人知道?!?/br> …… 沿路打聽,才得知了柴真真現(xiàn)在的住處。柴真真住的地方在村子西面一個小角落里。別家都可以走村子的大路,只有她的房子大路走不是很方便,所以別人指路的時候,叫他們走了一條泥路。 那可真是糟糕的地方。她住在一個水渠附近,那條窄小的人工水渠,是農民為了取水方便而挖掘的。一側是泥濘的路,另一側是矮矮的堤壩,那一條堤壩防止水流侵蝕堤內的道路和民房,處在那里,像一條涇渭分明的分水嶺,一邊是建設完善的新鎮(zhèn)子,另一邊是還沒開化的蠻荒之地。 駱十佳這一路而來,看到山腳下很多放牧的地方也有馬幫的驛站和牧民的休憩點,在哪不能住,怎么會有人愿意住這樣的地方? 費了一些勁才找到了柴真真的家,低矮的平房,板房材質,外面刷了白色的漆,頂棚是紅色,隨了整個村莊的風格,但她的家格外破舊,所以十分好找。 還沒進屋,屋內就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一個男人cao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不滿地抱怨著:“你瘦成這樣,奶/子都要瘦沒了,你還要收200?” 男人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女人的笑聲:“你cao/完了才嫌?”女人冷嗤一聲,態(tài)度強硬:“要么給錢,要么我去告訴你老婆,你自己選!” “臭婊/子?!?/br> 屋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男人“啪”地一聲拉開門,門外還掛著保暖的布簾子,他把布簾子一掀,人剛一走出來,就看見了迎面的韓東和沈巡。 男人臉上有兩坨這里很常見的高原紅,臉上皺紋明顯,模樣猥瑣又丑陋,他回頭對屋內的人說:“怪不得這么拽,不愁客人?。俊彼蚯白吡藘刹?,看見了駱十佳,眼中流露出不敬:“喲,還有女的,長得可真俊?!?/br> 他抬起手,還沒碰到駱十佳,沈巡已經一只手拎起了他的衣領子,隨手往臺階下一扔。 “滾?!?/br> 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長安眼睛瞪得很大,手上緊握著拳頭,忍了半天終于爆發(fā),義憤填膺地沖進屋內。 駱十佳也跟著進了屋,屋內還有一些讓人不舒服的氣味,令駱十佳幾欲作嘔。 沈巡和韓東站在她前面,駱十佳往旁邊移了一步,才看清了坐在炕上的女人。 她身上穿著夾襖,裹得并不緊實,頭發(fā)也亂糟糟的,臉色慘白,眼窩一片青黑,猶如鬼魅。 若不是隱隱約約能看出五官曾經的清秀,駱十佳都忍不住覺得自己大白天見了鬼。 “我哥去哪里了?”長安居高臨下地質問著炕上的女人。 女人拿起一旁的軍大衣,隨便披在身上,不緊不慢地下了炕,一邊找著自己的棉鞋,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不知道?!?/br> 她輕描淡寫地三個字徹底點燃了長安,長安氣極了:“你不知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你就是一個婊/子,人盡可夫,我哥給你那么多錢還不夠!你還要在外面賣!”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一個箭步上來,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柴真真臉上。 柴真真被她一巴掌打得整個人差點倒下,她眼疾手快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立。她想說話,話還沒說出口,咳嗽聲先出,她一咳嗽就停不下來,一直咳一直咳,直到咳出血來…… 沈巡一見情況不對,趕緊攔住了長安,長安不得再靠近柴真真,心里更是生氣。 長安說著說著就開始哭了:“你害了我哥,你害了我哥。你怎么能這么對他,他多喜歡你,他為了你,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能做這種事?你離了男人會死嗎?你缺錢不能用雙手去賺嗎?一定要賣身子嗎?一定要這樣嗎?” “……” 對于長安的指控,柴真真始終一言不發(fā)。她慢慢坐了回去,坐回炕頭。 “長治不在我這里,他已經有一陣子沒來了?!辈裾嬲姘察o了幾秒,她空洞地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指尖,半晌才說:“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上個月就已經分手了。” “柴真真——” 長安被韓東拉了出去,留下駱十佳和沈巡面對始終與他們保持疏離距離的柴真真。 長安出去后,駱十佳才拿起了柴真真桌子上的藥盒。 “印度版多吉美?!瘪樖鸦瘟嘶嗡幒校骸翱斐酝炅税?。” 沈巡疑惑地看了一眼駱十佳。駱十佳將藥盒放回原處:“肝癌還是腎癌?” 沈巡眉頭瞬間緊蹙,他沉默看向柴真真,柴真真沒有說話。 “這藥在國內買可貴,一盒得兩萬多吧?印度版便宜,價格大概十分之一?” 一直沉默的柴真真終于開了腔:“我沒有說謊,我和他真的沒有聯(lián)系了?!彼f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 “我得了肝癌,晚期,治不好了,吃藥續(xù)命。我要分手,長治不肯,他說要給我治病?!泵髅饔煤芾淇岬穆曇絷U述著過去,可柴真真眼眶中仍是現(xiàn)出了沒忍住的微紅:“后來他騙了我,不過我一開始也沒相信。他走了,之后就沒再來過了。” 沈巡始終皺著眉頭,眼眸深沉,也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藥盒,低聲問:“真的?” “假的?!辈裾嬲娲笮Γ骸澳銗坌挪恍?。” …… 柴真真以前好著的時候,是個地地道道的文藝女青年,旅行攝影師。她鏡頭下面拍過很多美麗的風景,但她從來沒有拍過人像,她說人像是對她鏡頭的褻瀆,她要拍,只拍她的愛人。 全中國攝影師實在太多了,她不是其中最有才氣的,也不是技術最好的,空有一身桀驁不馴的脾氣。每年好不容易攢了那么點錢,都被她四處旅游花光了。 她是在旅行中認識長治的。當時長治和妻子正式分居,準備協(xié)議離婚,心情不好,自駕來青海湖散心。 長治正好到了青海湖,全中國最大的鹽湖,風景是那樣美麗。他隨手叫住了一個過路人,那個人正是柴真真。他把手機遞給柴真真,讓她幫忙拍張照,這在旅游景點是特別平常的事。 可當時的柴真真錢包掉了,沒錢住店。她拿了長治的手機為他拍照,拍完找他訛錢,要200,要是長治不給,她就不還手機。 長治這人一貫心善,何況對方又是個漂亮姑娘,背著個相機,那一套裝備就得不少錢了,想必是遇到了難事才做這個事,就掏了錢包,給了她200,“贖回”了自己的手機。 長治走的時候,柴真真叫住了他,用單反為他拍下了一張人像獨照。那是柴真真人生中第一張人像照。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柴真真用相機記錄下了長治的喜怒哀樂,每一個微小的表情,明明長治也不是什么天下無雙的男人,可柴真真還是愛上了他。兩人邊走邊愛,旅途結束,他們也正式走到了一起。 長治的家人不喜歡真真,真真太特立獨行,并不適合長治。雖說家人也不喜歡長治的妻子,但真真的到來,把大家都推到了妻子那一邊,不管是長安還是長治的父親亦或是母親這邊的親戚,沒有一個人同意長治離婚。 這幾年他一直在試圖和妻子離婚,之前一直要求離婚的妻子得知長治變了心,就徹底變了臉,死都不肯離婚,這一拖就是好幾年。 長治和沈巡來寧夏開礦,他知道真真愛自由,給真真在西海鎮(zhèn)找了個房子,他只要不忙就開車過來看她。 真真得了癌癥,要和長治分手,長治不同意。沈巡突然想起前段時間長治突然提出要拆伙的事。 之前沈巡一直和長治在寧夏礦井,后來周思媛要告他,要搶萌萌的撫養(yǎng)權,沈巡才不得已回了深城,將礦井和公司都交給了長治。 他正焦頭爛額的時候,長治突然提出拆伙,要撤資。沈巡自然是不會同意。 現(xiàn)在看到柴真真,時間完全對上了。長治需要錢,所以他要撤資。 可他人呢?錢沒有到柴真真手上。柴真真沒錢,為了買藥續(xù)命向村子里的男人以及過路的驢友提供性服務。這事長治知道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拿了那些錢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了? 對此,沈巡始終毫無頭緒。 …… “之前他和我說過,他在鄭州有個朋友,很有錢,可以投你們的礦井。”柴真真撇過頭去,平靜地說著:“他也許會去鄭州,你們也許可以去找找?!?/br> “你知道他在哪里,為什么沒有去找他?”沈巡問。 “他都不要我了,找他又有什么用?”柴真真自嘲地笑笑:“再說我這身體,我怕我還沒到,就死在路上了。” …… 沈巡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可他實在不忍心為難一個病人。 掀開簾子,剛從屋內出來,一直等在外面的韓東和長安就圍了上來。 這房子也沒多隔音,柴真真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長安憋著嘴說:“我哥肯定是為了她,他要錢能干嗎?他是什么性格的人你還不清楚么?” 沈巡始終緊皺著眉頭,他掏出煙盒,對他們三人說:“我去抽根煙。” 韓東也焦頭爛額,跟上了沈巡:“給我也來根?!?/br> …… 兩人站在村口抽煙。四下無人,韓東問沈巡:“你真的準備去鄭州?”問完,不等沈巡說話,韓東又說:“我不贊成你去,礦里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只有一個人頂著肯定是不夠的。我們不能為了這么點沒把握的線索中國游。而且鄭州也不是三步路就走穿的城市,上哪去找人?都不知道是誰!” 沈巡不置可否,沉默地抽著煙。 “我準備把車廠盤掉。”韓東沉默了一會兒,平靜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