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李卓卻笑道:“晏將軍,正所謂英雄惜英雄,你果真不肯投降我大宋?李某擔(dān)保,若你肯投誠,我大宋不但還你一個將軍,錢財美人你要什么就有什么?!?/br> 看到李卓,魏云清的心情很有些復(fù)雜。最后一次見面,他差點就把她射殺了,她當(dāng)然會怨恨,不過畢竟她沒死,那些恨意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回想起被他囚禁那段時間,她覺得李卓對她還是不錯的,因為氣她騙了他而想殺她,也是正常。這是兩人的立場問題,沒什么好說的。 可聽到李卓竟然來引誘晏如松,魏云清就恨不得一箭射死他。還“美人”,她才剛跟晏如松攤牌呢,關(guān)系剛有點進展,他就拿美色來勾引人,簡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也太小看晏如松的定力了。 果不其然,晏如松面色未變,連聲音都平穩(wěn)得一如過去:“多謝李將軍厚愛,晏某是大梁之臣,無意一身事二主?!?/br> 晏如松拒絕得干脆,李卓卻像是毫不意外的模樣,依然笑道:“真是可惜。大梁那小皇帝,竟也能得到晏將軍的忠誠,果真是天道不公啊?!?/br> 知道楊奕就是大梁皇帝后,李卓真是氣了好久,反正是一想到大梁皇帝曾經(jīng)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卻不知道就氣,氣自己一時不察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也氣魏云清瞞他瞞得太死。 躲起來的魏云清默默的為李卓的話點了個贊。 “李將軍,你若來此只為勸降,還請回吧?!标倘缢傻?。 “不,勸降不過是順手為之,萬一成功了,我這可是大功一件?!崩钭啃Φ?,“我不過是來通知你一聲,這仗不打了,恭喜晏將軍,你守住了晉陽?!?/br> 聞言晏如松眉頭微蹙,這是惑敵之計還是…… 李卓哈哈大笑:“不用多想,我并未騙你。過會兒我們就走了,我來道個別,好賴也打了那么多天?!?/br> 他確實沒有騙人,大宋軍即將拔營離去,他過來勸降,確實是順口那么一說,萬一對方真降了,那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可對方不降,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晏如松沉吟不語,李卓專程跑來說這話,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但他并不打算多問,從敵人嘴里問出的消息,他也不敢拿來用,不如以靜制動。 李卓又是哈哈一笑,忽然視線一轉(zhuǎn),看向晏如松的左側(cè),揚聲道:“云清,我看到你了,別躲了?!?/br> 這一聲差點把魏云清嚇得腿軟,事實上她真的有點腿軟,條件反射性地蹲下,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李卓果真看到她了,那也太嚇人了吧!重點是,她這偷偷摸摸的舉動,還被晏如松知道了,更要命的是,李卓居然當(dāng)著晏如松的面做出跟她很熟的樣子。她才剛跟晏如松表了個白啊,李卓這樣一鬧,晏如松該不會懷疑她和李卓有點什么吧…… 魏云清的擔(dān)憂不是沒有道理的,當(dāng)李卓喊出魏云清的名字,并且準(zhǔn)確地看過來時,晏如松也驚訝地看了過來,發(fā)現(xiàn)目光被裝備阻擋之后,他立刻大踏步走過來,很快就看到了躲在后方鬼鬼祟祟的四人。 一見晏如松,鄧鴻立刻跳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說道:“將軍,我本想……” 外頭李卓的聲音傳來:“云清,你想裝作不認(rèn)識我?那可不行,我被你騙得那么慘,你需得給我個交代吧!” 魏云清真想從城墻上跳下去把李卓砸死算了。她跟李卓的關(guān)系其實多單純啊,就是俘虜和被俘虜?shù)年P(guān)系,可李卓的話,著實有點語焉不詳,還往某些不怎么健康的方向引導(dǎo),旁人聽了會怎么想?這里可是古代,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之間這么熟,聽上去還有仿佛“負心人”的故事,實在引人遐想連篇。 不敢面對晏如松的目光,魏云清倏地站起身,朝向外頭,對李卓怒目而視。 李卓笑道:“云清,你可算露面了。” “李卓,我騙你是為了保護我大梁皇上,你被我騙,是你自己蠢,還怪我咯?”魏云清不客氣地說。她的語氣特別堅決,還搬出楊奕來扯虎皮,旨在表明自己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將李卓刻意營造出的曖昧感覺打得體無完膚。 李卓臉上的笑掛不住了。被魏云清騙過,這是一個事實,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被她赤.裸裸地揭出來,他怒極反笑:“一直以來,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他頓了頓,語氣稍稍和緩了一些,“沒想到大梁皇室之中,還有你這般有膽色的女子,倒比大梁皇室的男子們有膽魄多了!” “你錯了!我不過是大梁普通百姓,護衛(wèi)皇上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魏云清大義凜然道,“只可惜當(dāng)時我并沒有機會殺你?!?/br> 李卓面色微微一變,他原先猜測魏云清只是個假名,還想著她的真正身份到底是哪個大梁公主,之前她的否認(rèn)他根本不信。然而此刻,她已處在晉陽這座固若金湯的城池之中,毫無騙他的必要。如此說來,她果真只是個商賈之女? “你果真有個爹叫魏有財?”李卓挑眉。 “當(dāng)然沒有!我隨口說的你也信?”魏云清故作鄙夷道。她現(xiàn)在安全了,過去受的那些氣,自然要報仇,傷不了他,氣死他也是好的。 李卓聞言,臉色果真黑了下來。 這下魏云清開心了,又道:“李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輕易被我這小女子欺騙,原來大宋國捧著的將軍就是這般無能!” 畢竟以后要仰賴大梁,魏云清不介意滅滅大宋的威風(fēng),長長大梁的志氣。 只見李卓深吸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么,居然嘆息一聲后笑了起來:“也是美色誤我,若不是你……我又豈會上了你的當(dāng)?你也知我箭術(shù)如何,當(dāng)日那一箭,若不是我不忍,你又如何能生還?” 最后這話,李卓卻是并未作假。以他的箭術(shù),要一箭射中魏云清的心臟也是輕而易舉,可臨射出那一箭前,他卻偏了個角度,最終才只射中了她的肩膀。終究是他想要帶回去的女子,她是騙了他,他卻也不忍心殺她。 魏云清的臉都綠了。 李卓的這些話,還故意留白,足以令人浮想聯(lián)翩。她猛然回頭看了看晏如松,后者沉靜的臉上卻看不出對這些話的反應(yīng)。她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解釋什么,為難之下只得又轉(zhuǎn)過了頭,怒氣沖沖地對李卓道:“你還真是會往你臉上貼金!你若沒有被我騙過,你怎么就把我們大梁的皇上給放跑了呢?莫非你已被我大梁勸降?那我們倒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了?!?/br> 若論嘴皮子,魏云清也是不遑多讓——在這時代,她的武力值堪稱負數(shù),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了。 李卓故意嘆息一聲:“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云清,是我不好,我不該多看別的女人一眼。若我保證將來只看你一人,你可愿回到我身邊?” 魏云清:“……”好想殺了他! 回頭,魏云清一臉嚴(yán)肅地對晏如松道:“晏將軍,這李卓乃是我大梁大敵,此次機會難得,不如一鼓作氣,將他擊殺,如此一來,失了主將的大宋軍必定潰??!” 聽著魏云清殺氣騰騰的話語,從魏云清和李卓二人的對話之中長了見識的鄧鴻三人心里共同冒出了一個想法:魏姑娘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晏如松也在遲疑。如果說李卓所言非虛,那攻擊李卓有些多此一舉,晉陽城內(nèi)兵員本就不足,只求能守住晉陽,防著他們渡過晉江,可若這是李卓的疑兵之計,此時將他捉住倒是不錯。 而魏云清和李卓二人的話,此刻晏如松強迫自己不去多想。 “云清,你可是想著要殺我?”李卓的聲音再次響起時,竟已漸漸遠去,“最毒婦人心啊,我不忍殺你,你卻想著殺我,可見我果真?zhèn)噶四愕男?。也罷,將來若有機會再見,便讓我好好補償你!” 最后一句話,李卓送給了晏如松:“晏將軍,后會有期!” 李卓帶人離開了城下,晏如松最終沒有下令士兵追擊。 只因為有斥候來報,大宋軍已經(jīng)分批撤離了。李卓并未騙人,大宋軍在圍了晉陽將近兩個月后,卻自動撤去了。 此時沒有人知道是為什么,城墻上的士兵們更關(guān)心的是,大宋軍的全面撤退也就意味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至少是暫時結(jié)束。 一時間,城墻上滿是歡呼聲,震耳欲聾。 在這片歡呼聲中,魏云清看著正在對士兵們吩咐著什么的晏如松,不知要不要說些什么。 她和楊奕在李卓那邊的經(jīng)歷,并沒有告訴別人,其余人只知道他們跟李卓有點瓜葛,卻不知具體如何。剛才李卓的一通亂說,太會引人遐想了,她怕晏如松誤會。 她可真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也不是在找接盤俠啊。 魏云清始終沒找到跟晏如松說話的機會,鄧鴻又過來請她回去,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帶著綠翠和藍田坐馬車回去。 綠翠和藍田小心翼翼地看了魏云清許久,直到魏云清有些好笑地說:“你們想說什么盡管說吧,我又不會吃了你們?!?/br> 二人也知魏云清為人隨和得過分,聽她這么一說,綠翠立刻大著膽子問道:“魏姑娘,你與那大宋的李卓……” “沒有任何關(guān)系!”魏云清一臉堅決地說。 綠翠像是被她的堅定嚇了一跳,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接才好。 魏云清嘆道:“我是被他給抓了,可也僅此而已,他那些話,全都是胡說八道?!?/br> 綠翠和藍田連忙點頭,只聽藍田道:“那人可是大宋的,他說的,奴婢自然不信?!?/br> 魏云清斜了藍田一眼,那你剛才還一副八卦的模樣干什么? 綠翠也立刻拍著小胸脯說道:“姑娘,奴婢也是!那個叫李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哪里比得上晏將軍啊!” 想到晏如松,魏云清心中微微一嘆。不管晏如松信不信,又信了多少,她的態(tài)度總要擺出來的,至少應(yīng)該跟他說一下原委。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受到無謂的貶低。 想到晏如松,魏云清稍稍發(fā)起呆來。她這試探也做了,算是成功了,那么接下來,應(yīng)該是自由戀愛階段?可是古代不比現(xiàn)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會不會在晏如松看來,他們互相這么一攤牌,就應(yīng)該直接邁入婚姻了? 魏云清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或許她該盡快跟晏如松談一談。在婚姻一事上,她不愿向這時代低頭,她想先談個戀愛,若是不合適還是得分,不過這件事不能她單方面決定,她還得跟晏如松商量,告訴他她這驚世駭俗的想法,如果他能同意那就最好了,也不枉她喜歡他,可他若是覺得那不合適……也不知道這時代對和離怎么看。先結(jié)婚再戀愛她也能勉強接受了,不行再離唄。她倒不怕和離之后不好再結(jié)婚,像晏如松這樣的對象太難遇到了,嘗試過這樣一回不行的話,她估計也就熄了那心思,安穩(wěn)養(yǎng)老了,是不是離過婚的身份根本無所謂。 魏云清發(fā)現(xiàn)自己又想遠了,連忙將跑遠的心思拉回來。她要跟晏如松談的事太多了,一定要找個時間好好說說。 魏云清回到自己住處時,發(fā)現(xiàn)大宋退兵的消息已經(jīng)傳了回來,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楊奕還在午睡,沒人打擾他,他也就不知道晉陽之圍已解,他可以回上京去了。 晚些時候,楊奕醒了,醒來看到魏云清還待在他房里,以為她沒出去,心情極好。 而后,曹軍來覲見,傳來的消息就完整了,除了大宋軍退軍的事,還有他們退軍的原因——大宋皇帝打獵時暴斃,偏偏沒有立好遺囑,他的三個兒子爭皇位爭得死去活來,出征在外的軍隊自然得拉回去保證國內(nèi)的安穩(wěn)。 大梁可能被滅國的威脅,就這樣暫時被解除了。 ☆、第三十八章 因為大宋國內(nèi)突發(fā)的動蕩,明明處于優(yōu)勢的他們決定和談,這對大梁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大宋先退了兵,但也僅是放棄了對晉陽的圍困,像是先前攻下的宣城,并沒有撤走。大梁也沒想趁火打劫,畢竟目前國力空虛,而大梁朝廷內(nèi)文臣當(dāng)?shù)?,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主和派,因此便準(zhǔn)備等和談的時候再扯條件。 和談的事自有文臣們互相扯皮,離開上京許久的小皇帝楊奕,準(zhǔn)備帶人回京了。 晉陽城毗鄰晉江,之前曹軍一行人過來時,也是偷偷摸摸從水路進的城。楊奕本也可以從水路出城回南方,可上游的濮化城早已先一步落入大宋軍隊之手,走水路出城太過危險,不如留在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被攻破的晉陽安全,因此晏如松權(quán)衡之后才會請楊奕滯留晉陽。 現(xiàn)在大宋軍退去,也從濮化撤走了,因此不用擔(dān)心上游水路會有攻擊。盤桓許久之后,楊奕總算踏上了回上京的歸途。 這幾天時間,因為要隨軍護送楊奕回上京,晏如松瞬間變得更為忙碌,魏云清發(fā)現(xiàn)她居然就沒能見到他。倒是楊奕,因為腳扭傷了,非要拉著她作陪,她也沒時間再去找晏如松談?wù)?,只能遺憾地將談話推后。 在大宋軍退兵的四天后,楊奕扭傷已經(jīng)差不多好了,他迫不及待地讓人準(zhǔn)備回去。 大宋軍從未打過晉江去,晉江以南還是大梁的完整國土,安全性有保障,不過晏如松還是帶上了一萬士兵護衛(wèi),這也有膽小怕死的楊奕的意思。 從住處出來,楊奕先坐上豪華的車輦,還不顧魏云清的反對將她也帶上。等到了港口,所有人再換船。這天碧波無痕,船航行得很是平穩(wěn),安全地到達了對岸。 過岸后,楊奕顯得興奮多了,拉著魏云清不停地說話。他對吃喝玩樂一向很有研究,便對魏云清暢想著回到上京之后有多少有趣的事等著他,還說要請她一起玩。魏云清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時不時看向外頭,卻只能遠遠地看到晏如松的背影,頓覺心塞。 楊奕察言觀色的本事沒那么好,沒有察覺魏云清的走神,兀自說得高興,直到晚間歇息才停下。 本來曹軍提議路上在各個城市休息,可楊奕不想應(yīng)對路上的那些個低級官員,直接駁斥了他的建議,要求在野外安營扎寨。這樣一來,每天白天趕路,晚上休息,一日夜能行四十公里左右。若不是步兵拖累,速度會更快。 一路舟車勞頓,楊奕有些吃不消了,剛開始還興致勃勃地跟魏云清說話,后來就懶洋洋地躺在車上,連休息的時間也都不樂意下車行走。 魏云清一直記著要找晏如松談話的事,可這一路楊奕纏得緊,前面根本沒機會,直到后期她才找到機會離開楊奕去找晏如松。 士兵們休息造飯時也是一個營一個營的,而且總會輪流讓人值守,若有不明狀況,立刻匯報。魏云清跟楊奕說自己要下去走走后就帶上了藍田和綠翠,三人一路走一路問,終于找到了晏如松。 “晏將軍,我有皇上的口諭,可否借一步說話?” 見晏如松周圍有不少武將圍著,魏云清肅然道。 連日的趕路沒在晏如松臉上留下任何疲憊之色,他不疑有他,起身道:“魏姑娘這邊請?!?/br> 兩人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正經(jīng)的模樣,除了藍田、綠翠和鄧鴻,沒人知道這二人之間有貓膩。 兩人一前一后一直來到一棵大樹之后,等沒人能看到他們時,魏云清才故意面露憂愁道:“晏將軍……其實皇上并沒有口諭要傳給你,我假傳皇令了,你看要不要把我法辦?” 晏如松面露驚詫,半晌無奈地笑道:“想必皇上不會在意?!?/br> 魏云清笑了起來,她能猜到晏如松并不會追究她假傳皇令的事,不過她還以為他會提醒她下次不要再這么做了,沒想到他卻提也不提。 “那我下回還這么玩?”魏云清故意問道。 晏如松沉默半晌,對上魏云清狡黠的笑容,想要阻止的話便變了味:“……莫對別人?!?/br> 魏云清心臟猛地一跳,這話在她聽來不是情話勝似情話,莫對別人,那就是只對他這么玩嘛。 許久沒能見到晏如松的壞心情頓時雨過天晴,魏云清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兩人間稍有些遠的距離,察覺到他身體略顯僵硬后,她暗地里壞笑了一下,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仰頭看著他道:“好吧,就只對你?!?/br> 魏云清此刻的語氣嬌嬌軟軟的,聽得晏如松心中一顫,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低低應(yīng)道:“嗯?!笨梢暰€是別開了,她嬌美的容顏卻在他眼前晃個不停,讓他無法思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