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jié)
語琪下意識地俯身去扶他,誰知蕭煜仍舊是讓她重溫了一遍東郭與狼、農(nóng)夫和蛇的套路。 她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沒讓他滾下輪椅,他卻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借著慣性一個猛撲撞進(jìn)她懷里,左手勾住她的脖頸穩(wěn)住身體,右手五指成爪卡上了她的喉嚨。 修長的手指漸漸收攏,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膚。 語琪此時雙手還保持著扶在他腰側(cè)的姿勢,卻再一次好心被當(dāng)做了驢肝肺,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一個翻身,帶著他往地上摔去,死死地扣著他的腰際不讓他有所動作。 兩人就這樣你掐著我脖子我卡著你腰地往地上砸去,語琪這下沒再留情,一直將他壓在身下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jī)會。最后,終是蕭煜的后背重重撞上地面,兩個人的體重和巨大的沖力讓他在觸地的剎那就吐了一大口血出來,語琪沒有側(cè)頭避開,任由那溫?zé)岬难獮R了自己一臉,只直直地望進(jìn)他眼里。 那深不見底的眼底飛快地劃過一絲痛楚之色,但很快,又恢復(fù)了一片狠戾陰霾。 語琪能感覺到他卡著自己喉嚨的右手因疼痛而輕顫,掌心也是濡濕一片,但即便這樣都沒能成功地讓他放開自己。 那冰冷的五指仍如鐵鉗一般掐在她脖子上,她幾乎快要窒息,眼前一陣一陣地發(fā)暈。 兩人身下的緩坡其實(shí)坡度平緩,但是蕭煜為了卸去落地的力道,往旁邊又滾了好幾圈。語琪掙扎著一手推在他胸前,一手去掰他的手,朦朧之間卻看到不遠(yuǎn)之處就是那棵被他削成四塊的樹干,其中一截尖銳的斷木正對著他們的方向。 以他們此刻的速度和力道滾過去,大概就是血濺三尺的結(jié)局。 她想出口提醒,喉嚨卻被他死死卡住,只艱難地吐出了一個你字,就已憋得滿臉通紅,于是再不白費(fèi)力氣,只一個勁兒地去掰他的手,只是他一邊閉著眼吐血一邊跟她滾作一團(tuán),手勁卻竟然一點(diǎn)兒不松。 語琪只好用腳踹他,可他卻以為她要掙脫,原本吊在她脖子上的左手卻是箍得更緊了,兩個人瞬間緊貼在一起,滾動的速度竟是又快了幾分。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截樹干的斷面在眼前越放越大,只來得及在蕭煜的腦袋被戳個稀巴爛之前用右手護(hù)住了他的后腦勺。 “噗”的一聲,是銳物刺入血rou的聲音。 語琪疼得咬牙,手上用了內(nèi)力狠勁一掰,將蕭煜卡著自己喉嚨的手猛地甩開,這才翻身倒向一邊,一邊手法利落地點(diǎn)xue止血,一邊皺著眉頭檢查自己的傷處。 那截斷木幾乎貫穿了整個手掌,雖然傷勢不輕,但在視斷腿斷腳為家常便飯的魔宮倒不是什么大事,她從衣擺扯了段布料下來,隨意包扎了下后就眼含警惕地偏頭去看身旁的蕭煜。 救他兩次,被恩將仇報兩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jī)會。 蕭煜正吃力地半撐著上身坐起來,濃稠鮮血順著唇角淌下,染紅了胸前衣襟,他卻只是神色淡淡地用指腹拭去,目光平平地轉(zhuǎn)過來,對上她的。 語琪挑了挑眉,朝他涼涼一笑,卻沒有半分再幫他什么的打算。 蕭煜臉色慘白,但面色平靜,跟她對視了片刻,就將視線移向了她受傷的右手,片刻之后,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又沉默地看向她。 沒有感激,沒有歉意,只有探究之色。 果然是真正的反派,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都除不去他心里的猜忌懷疑。 簡直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 語琪正想起身離開,蕭煜卻突然變了臉色,捂著胸口彎下腰,整個人緩緩地蜷成了一團(tuán),身體甚至輕輕顫抖起來,似是極為痛苦的模樣。 她這次從頭到尾束手旁觀,沒有上前,直到他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神色懨懨地閉上了雙眼,她才撿起手旁的枯枝,輕輕戳了他的肩膀一下。 蕭煜看起來一副疲倦到了極點(diǎn)的模樣,被她戳了一下后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眼睛,無聲地朝她望來。 語琪瞇著一雙鳳眸,斜斜地靠著身后的樹干,右手搭在膝上,左手仍然握著那根枯枝,懶懶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還活著啊?” 蕭煜皺著眉看了她半響,毫不客氣的拍開了那在眼前亂晃的枯枝,又低下頭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他猶豫了片刻,竟是朝她緩緩伸出手來,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道,“扶我起來。” “……”語琪詫異地一挑眉。 是她聽錯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語琪沒聽錯,蕭煜是折騰得實(shí)在沒力氣了,想了想就算她接近自己別有目的,估計也不會是一時半刻的事兒,既然這么費(fèi)勁地救了他,應(yīng)該暫時不會害他,索性不用白不用,使喚一下也沒什么。 下章預(yù)告:療傷是登堂入室的好機(jī)會 挑釁也是搭訕的一種方式 如何成為存在感最強(qiáng)的同事 第164章 魔宮少宮主·蕭煜【3】 語琪瞇起狹而長的鳳眸打量了蕭煜一會兒,終是托住了他的手。 蕭煜沉默地任她將自己扶起來,眼底神色復(fù)雜難辨。 其實(shí)比起蕭莫愁這些年所收的其他弟子,蕭煜對于林語琪還算比較了解。 七年前,他還未閉關(guān)之時,她的重火訣就已修至第二重,還被允許隨意出入蕭莫愁的寢宮。 對于蕭莫愁這樣冷心冷肺,誰也不信任的女人而言,能自由出入她寢宮,那基本就是被看作自己人中的自己人了。他這個親兒子有時去找母親匯報事務(wù),還會偶爾被護(hù)法攔下,她這個“養(yǎng)女”倒是出入自由,進(jìn)蕭莫愁寢宮跟回家似得愜意自在。 那時他雙腿還無毛病,偶爾三人同處一室的時候,卻總是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單膝跪在蕭莫愁面前一五一十地匯報,林語琪這家伙卻跟叭兒狗似得趴在蕭莫愁膝頭,就差搖尾求歡了。明明是正道門派的女兒,卻在魔宮宮主手掌下挨挨蹭蹭,也不知她是城府太深還是真的犯傻。 總之,比起他這個不得寵的親生兒子,林語琪才更像是親生女兒。蕭莫愁對他除了呵斥責(zé)罵,就是冷眉相對,他就算再努力練功習(xí)武也得不到半句夸贊,別說是噓寒問暖,就是連擁抱都少有一個,反倒是那林語琪,就算是撒潑耍賴,蕭莫愁也不會跟她計較,還會跟揉貓兒狗兒似得揉她腦袋。 親生母親這樣偏心別的孩子,若說沒有一絲半點(diǎn)的介意,那是不可能的。盡管他看起來冷心冷情什么都不在意,但每次對上這個便宜meimei,心里總是含了三分火氣的。以至于那時林語琪每次向他不著痕跡地露出討好之意時,都被他冷冷推拒了。 之前年歲小,怎么也想不明白蕭莫愁為何待這個正派丫頭這樣好,現(xiàn)在略略思索,也就大概明白了。 蕭莫愁一向就是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她武功獨(dú)步武林,未逢敵手,自傲又狂妄,從來不把陰謀詭計放在眼里。他一直懷疑林語琪心懷不軌,蕭莫愁卻根本懶得考慮這些,反正心眼再多城府再深,若真膽敢背叛,碾死也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一旦排除城府心機(jī)的問題,要蕭莫愁不喜歡林語琪這家伙也難。至于原因,那多得是。 第一就是看臉。魔宮弟子都是身家貧寒,被逼到走投無路之人,一身粗莽狠戾的氣息,拼殺之時的確勇猛,但要討人喜歡大概是不可能。而這林語琪出生自名門正派,小小年紀(jì)就教養(yǎng)上佳,雖是當(dāng)年那沒長開的五短身材,一舉一動卻也有幾分風(fēng)流資質(zhì),再加上小丫頭長得秀氣精致,又極喜歡笑,在周圍一幫糙漢丑婦的襯托之下,很是有鶴立雞群的氣質(zhì),蕭莫愁要不對她另眼相看三分也難。 好皮囊是一方面,林語琪這家伙罕見之處就在于她雖披了個文雅的皮子,肚子卻全是黑汁水,讓她笑她能比誰都笑得柔和輕軟,讓她狠她能比誰都不擇手段。表面文雅,所以放在身邊看著舒服,內(nèi)心狠毒,所以辦事件件麻利,蕭莫愁大概怎么用怎么覺得順手,一邊用著一邊不咸不淡地教著,漸漸這林語琪就成了蕭莫愁身邊不可代替之人。 美貌與城府兼有,雖是不易,魔宮卻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林語琪當(dāng)年還是個孩子,卻能在一眾好皮囊的虛偽小人中拔得頭籌,想來約是因?yàn)樗懽哟笄夷軋猿?。蕭莫愁性格陰晴不定,這一刻被逗得勾唇一笑,下一刻就能面色轉(zhuǎn)陰出手殺人。魔宮不乏小人,但是眾人都視宮主如鬼,就算有諂媚的心卻也不敢湊得太近。蕭莫愁一皺眉,宮中眾人都是有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只有這林語琪敢湊過去,最本事的是她每次還都能活下來,熬過三四次,大概也就摸清了蕭莫愁的脾氣,知道了怎么順毛摸,于是順理成章的,這林語琪就變成了極少數(shù)能站在蕭莫愁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