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韓紹脫下大衣,語琪自然而然地接過,轉身要掛在衣架上,卻被阻止。 他吩咐她將大衣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語琪順從地去取,接過拿出來小小一個紅包。 她愣了一愣,有些呆怔,“這是壓歲錢?” 韓紹很自然地嗯了一聲,“有什么不對?” 從古至今,壓歲錢都代表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美好祝福,保佑晚輩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吉利——只是她沒想到韓紹會給她壓歲錢。 正在她愣怔之時,他俯□擁抱了她一下,“語琪,新年快樂。”頓了頓,又帶著笑意道了一句,“現(xiàn)在是新年了?!?/br> 語琪回過神,也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抱住他的腰,“新年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餃子中放了太多鹽的緣故,睡到凌晨三點,語琪醒來,推門下樓去倒水喝。 剛要進廚房,她便瞥見窗邊立著一抹高挑頎長的背影,連忙轉過身看去。 是韓紹。他背對著她,一個人站在那里看向黑黝黝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寒夜凄冷,他一動不動地立著,背影寂寥一如初見那晚。 語琪連忙走過去,輕聲開口,“睡不著?” 韓紹聽到她聲音,轉過頭來,狹長漂亮的丹鳳眼定定地盯了她一會兒,他忽然彎下腰,將她整個人摟進懷中。溫和的聲音輕輕從頭頂傳來,他喚她的名字,仿佛帶著無盡疲憊,“語琪?!?/br> 語琪回抱住他,將臉頰貼在他胸口,“怎么了?” “早上讀報紙,看到一則訃告?!表n紹輕聲嘆息,“是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并不熟絡。”頓了頓,他接著道,“本來并無多少感覺,只是剛才不知為何夢到他,醒來只覺得生命脆弱?!?/br> 他的手輕輕覆在她的腦后,“我好像才知道什么是死亡?!?/br> 此時語言上的安慰并無效果,語琪只是擁緊他。 “總以為自己并不懼怕那一天的到來,可剛才想,如果明天再也不能睜開眼睛,那感覺會怎樣可怕。” 語琪靜靜地抱著他的腰,聲音很輕,語氣卻十分堅定,“您會長命百歲?!?/br> 韓紹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闔著雙眸將唇鼻都埋入她散發(fā)著馨香的黑發(fā)中,像是溺水之人擁抱浮木。 語琪小心翼翼地撫他的脊背,適時提出建議,“您想到世界各地看看么?放松一下心情可好?”她查閱過資料,有許多例子都是晚期癌癥病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踏上環(huán)游世界之旅,結果因為一路游玩心態(tài)樂觀,回來之后已經(jīng)痊愈。 片刻的沉默過后,韓紹低聲道,“你可愿陪我?” 多么客氣,她仰仗他鼻息生活,他卻仍然說‘你可愿陪我’,而不是‘你跟我去’,這才是男人真正的風度。 語琪怎會拒絕,她輕輕道,“只要您需要,我就會在您身邊?!?/br> 韓紹的幾個助理效率奇高,很快便幫語琪辦了休學手續(xù)同護照,定下了行程路線。沿途機票與酒店都已訂好,一切瑣事都由專人安排妥當,他們只需拎上行李箱便可出發(fā)。 錢真是世上最可愛的事物,有了錢幾乎一切都可做到。 兩人一同在哥斯達黎加的海灘上享受陽光浴,在威尼斯的河巷上泛舟,去巴厘島看蔚藍似寶石的海水,去普羅旺斯看漫天遍地的紫色薰衣草,在布拉格的廣場上喂雪白鴿子,在拉斯維加斯賭場一夜瘋狂…… 每一天睜開眼都是不一樣的新世界,前方永遠有令人激動的美景等待,生活仿佛一下子被注入無數(shù)希望,一切都如斯美好。 一開始有兩個助理跟在他們身邊料理瑣事,后來看得多了,語琪也差不多了解了程序,開始自己定酒店機票,聯(lián)系接送車子,每天抱著筆記本計劃下一站行程。 兩個助理識趣地離開,真正的兩人世界開始。 語琪顧忌韓紹的病情,將行程一緩再緩,原本每到一地只停留三四日,她通通延長數(shù)倍,動輒停留半月一月,并專門挑氣候和空氣好的地方去,每日絞盡腦汁地安排當?shù)靥厣包c,又費盡心思地找來當?shù)馗鞣N純天然又容易消化的美食,磨煉得幾乎堪比專業(yè)導游。 幾月下來,韓紹的身體狀況愈加好轉,語琪卻因為日日忙碌而瘦了一圈。 在酒店陽臺上,隔壁的華人老先生看著忙進忙出的女孩不由得由衷羨慕,“年輕人,你有一個好助理?!?/br> 韓紹未料到這個年紀也會被人叫做年輕人,只是客氣地微微笑,“她不是助理?!痹捯魟偮?,語琪端著一杯獼猴桃汁過來,放在他手邊的白色小桌上。 韓紹握住她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朝那位老先生認真地介紹,“她是我愛人?!?/br> 他沒有用女友、戀人或是其他什么稱謂稱呼她,卻用了愛人這個最鄭重的詞。 語琪愣住,但很快反應過來,揚起一臉燦爛笑容,朝老先生點點頭,“您好?!?/br> 老先生回過神,并不因為兩人年齡差距不小便面露異色,相反,他目光包容,和藹的笑容之中含著祝福。 片刻之后,語琪輕輕在韓紹身邊蹲下,仰起臉看他,“晚上有一場篝火晚會,去么?” 韓紹抬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了片刻,嘆息道,“你又瘦了?!鳖D了頓,由衷歉疚,“我欠你良多?!?/br> 語琪握住他貼在自己臉頰上的右手,拉到唇邊輕輕一吻,聲音很輕卻很溫柔,“不,伴你身邊是我榮幸。” 韓紹輕輕撫摸她柔順黑發(fā),狹長丹鳳眼中泛著溫柔光澤,他聲音溫和輕緩,“語琪,能遇到你才是韓紹此生至幸?!?/br> 最終那晚他們并沒有去那個篝火晚會,而是早早睡下,因明日就要飛往下一個目的地。 半夜,韓紹起身去衛(wèi)生間,回來時卻隱隱覺得有異。重新躺下后翻來覆去不得安眠,偶然間往窗外望去,卻見不遠處傳來滾滾濃煙。 想起今夜有篝火晚會,心中立刻一沉——或許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導致失火。他立刻披衣起身,腦海只被一個念頭完全占據(jù)——語琪在何處,她是否有事。 匆匆出門,來到隔壁房間,敲門卻無人來應。 若是她也在那篝火晚會的現(xiàn)場,或許已經(jīng)受傷。 焦慮緊張之下,只覺得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抽痛。他痛得彎下腰,整個人幾乎蜷成一團,無力地靠著身后的房門緩緩滑下。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人將自己從地上扶起,他掙扎著睜開雙眼,被冷汗模糊的視線中身旁人的輪廓十分熟悉。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喘息片刻后勉強平靜下來,“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