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燕王一聽到這個,便忍不住道:“父皇,嶺南雪崩一事,兒臣已經(jīng)有所耳聞,可是受災(zāi)者不過數(shù)百人而已,并未造成什么驚惶,父皇何必要派兒臣前去安撫民心呢?” 燕王這話一出,那邊永和帝臉便沉了下來:“不過是個黃口小兒,你懂什么!” 永和帝這么一怒,燕王頓時不敢說什么了,忙賠笑一下:“是,父皇說是該去安撫民心,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兒臣聽著便是。” 永和帝這才臉色稍緩,不過依然有些沉著:“好,收拾一下,明日個就去吧。” 燕王自然是答應(yīng),可是答應(yīng)過之后,想起阿煙,他又有些不舍,便還是忍不住試探道:“父皇,阿煙和晉江侯那邊的婚事,就此作罷了,可是如今外面?zhèn)鞯每刹缓寐犇???/br> 永和帝抬眼,瞪了燕王一眼,于是燕王只好閉嘴,低著頭不再說什么了。 這邊永和帝到底有些不忍,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淡道:“你的婚事,父皇自然是記在心里的。你且放心,等你從嶺南回來,自然幫你辦妥。” 說著這話,永和帝又道: “還有你三皇兄,也該是成親的時候了。” 燕王聞言,狹長的眸子頓時透出喜色: “父皇,你的意思是說?” 父皇這意思,竟是有心把阿煙許配給自己了! 永和帝呵呵笑了: “先去嶺南吧,安撫災(zāi)民,這是有利于社稷的大事?!?/br> 燕王品著父皇話里話外的意思,忽而間心中一亮,當(dāng)下跪在那里領(lǐng)旨道: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辦好!” ************************* 阿煙今日去了女學(xué),一直有些心思恍惚,恰好眾人談?wù)撈鹜浯髮④娂业膶O雅薇來,有的嘆息連連,有的頗為鄙薄。原來那一日大家捉到她和太子有了jian事后,她是再也沒有臉面來女學(xué)了,便從此在家中不敢出門。 大家不免議論著這事兒,說是已經(jīng)得了消息,太子要和博遠侯家的姑娘定親了,那博遠侯府的姑娘便是板上釘釘?shù)奶渝蓻]有她孫雅薇什么事。 其實本來這事兒,雖然丟人,原也算不得什么。這個世道啊,笑貧不笑娼,但凡她孫雅薇真得進了皇家門,當(dāng)了那個太子妃,以后生個一男半女,再等太子登基為帝,她順利當(dāng)了皇后,從此后,哪個不是巴結(jié)著她,誰再敢說她半分不是呢! 可是偏偏事與愿違,她孫雅薇就是沒有那個福分,太子妃之位終究和她無緣,人家太子另擇他人去娶了,偏偏就是沒有她的什么事。 阿煙聽著這消息,不免詫異,心道連父親都不曾知道的事兒,這是從哪里傳過來的,那威武大將軍若是知道這個,還不是得氣死??! 其實就她的想法來說,孫雅薇自小循規(guī)蹈矩,倒不像是干出這等事的人,其背后原因,誰也不知道,少不得便是那威武大將軍為了和父親一爭長短,便慫恿了孫雅薇去和太子茍且,實際是盼著成為太子的親信,等到太子登基,他便是國丈了。 可是若太子根本不娶孫雅薇為妃,那威武大將軍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賠了女兒的閨名,又撈不到半點好處,那簡直是能活活氣死的! 是以阿煙不免留心打聽,想著這個消息從何而來,然而大家說得有鼻子有眼,消息從哪兒來的,誰也不知道。 后來還是何霏霏來了一句:“都是瞎掰唄,反正動動嘴巴又不用負責(zé),太子妃也輪不到她們身上,她們樂的拿這個取笑?!?/br> 阿煙想想也是,一時兩個人說著話,阿煙忽而想起李明悅,便問起來。 何霏霏卻實在是一個八卦小能手,當(dāng)下添油加醋吐沫橫飛地將李明悅的事兒一一說來。 原來她們女子書院中的那位教習(xí)琴技的莫四娘,昔年是宮中的大司樂,可是當(dāng)年她在宮中,卻是和昔日的齊王極為相熟的。 何霏霏看看左右無人,壓低了聲音道:“這個莫四娘啊,比齊王殿下大了四五歲,也不知道怎么著,便和少年老成的齊王好上了。只是一個是不受寵的皇子,一個是宮中的教習(xí),你也知道的,這哪里可能呢。后來便被文慧皇后發(fā)現(xiàn)了,文慧皇后稟報了皇上,皇上當(dāng)時便怒了,說是莫四娘違背了教習(xí)的規(guī)定,要將她賜死。要說起來,齊王也是個深情的,跪求了皇上,就這么跪了整整一夜,后來皇上把他叫進去,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皇上竟然饒了莫四娘不死,只是要讓她趕出宮來,貶謫到咱們書院當(dāng)了個教習(xí)?!?/br> 其實這段故事,阿煙也隱約知道的,只是此時有些不解:“這個四娘,又和李明悅有什么干系?” 何霏霏憋笑了下:“這個李明悅也是好手段,前一段啊,真是用心的學(xué)琴,后來趁著齊王出去茶樓喝茶的功夫,她就在隔壁彈琴,據(jù)說彈的那曲子,正是昔年莫四娘彈給齊王的。齊王一聽,可能是有些心動吧,這兩個人就此好上了?!?/br> 何霏霏說得言語輕快,可是阿煙想了想,卻知道這齊王并不是會因為這個就去和一個女子相好的人,想必這個李明悅還用了一些其他小手段吧。 何霏霏最后捂嘴笑著總結(jié)道:“總之就是這李明悅上了齊王的床,兩個人*一度,李明悅的那個姨娘,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出身的,聽到這個消息,便跑去了齊王府,大鬧一場。沒辦法,齊王只好納了她為妾。你說這個人,費了這么多周折,最后去給一個不得寵的齊王當(dāng)妾,可真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何霏霏想不明白,可是阿煙卻是明白的。齊王成親十年,一直沒有子嗣,后來他不近女色,可是據(jù)說也廣撒雨露,盼著開花散葉的。如今這李明悅顯然打得主意是,想法設(shè)法嫁給齊王,為他生一個庶子??v然是個庶子,可到底是齊王的長子,將來若是齊王沒有其他子嗣,這個庶長子以后便可以繼承大統(tǒng)了。 其實阿煙從十六歲開始便離開了燕京城,流落民間,對于皇宮內(nèi)院的事兒也就是聽著街坊閑聊知道一星半點,是以當(dāng)時的情形具體如何根本不能知道真切。而這個李明悅,當(dāng)初可是侯夫人,想來必然有得是機會來往于皇宮內(nèi)院,這才對于齊王身邊的事情了如指掌吧。 ☆、第68章 這么說著間,也該開始上課了,今日上的卻恰好是莫四娘的課。阿煙想起剛才何霏霏所說的話,不免暗暗打量過去,卻覺得那莫四娘神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波瀾。 倒是她這么一看間,手底下原本流淌出的琴聲就有了顫音,莫四娘耳力非凡,在那眾人的琴聲之中聽到異動,便抬眸看過來,倒是恰好把阿煙打量的眼神逮個正著。 阿煙一時竟有些尷尬,只好對莫四娘溫婉地笑了下,莫四娘臉上雖沒什么笑意,卻也還算溫善地點了點頭。 阿煙此時也不好再分心,勉強將注意力放到手下的琴上。 只是到底是揣著心事,一忽兒想起莫四娘和齊王的故事,一會兒又想起上一輩子的那騎著高頭大馬的平西侯。 自己和蕭正峰,今生到底是否有緣? 若他果真對自己那般情深,那么上輩子,他們又是怎么錯過了這樣的機緣? 到了傍晚過后,阿煙揣度著父親也該回家了,竟有些等不及,便以身體不適為由,早早離開了女學(xué),徑自回到了家中。誰知道這個時候,父親竟然還未曾歸家,無奈何,她只好站在西廂房的窗前,就那么殷切地等候著。 心間真是忽上忽下,一時覺得悲切不已,一時又覺得喜不自勝,一時覺得此事根本無望,一時又覺得這分明是大有希望。 就這么等了半柱香功夫,卻見父親歸來了,那面上是愉悅的。 翹首以盼的阿煙,看到父親這神色,幾乎有些不敢置信,整整一日的忐忑,提了許久的心,就這么放進了肚里。她抿唇笑了下,臉上微微發(fā)燙,不過還是忙迎了出來。 顧齊修剛一踏進后院,便見眉目間帶著笑意,穿著粉色的長錦衣娓娓行來,腳步輕快地迎過來。 一時他不免恍惚,倒是想起小時候,他每每出了遠門回到家中時,那只猶如小蝴蝶一般歡快地迎過來的小女娃。 光陰荏苒,歲月如水,春去秋來,夏有花開雨落,冬有飛雪漫天,時光就這么流去,他昔日疼在手心的小女兒也長大了。 長大了阿煙卻不同往日,笑容間漸漸摻上了一縷淡淡的愁緒,如煙如霧,讓他這個做父親的無可奈何。 可是如今,她見自己回來,想來是猜到了自己帶回個怎么樣的消息,是以眼眸的笑意才這么清澈明亮,仿佛里面倒映了初融冰雪,倒映了湛藍晴天。 顧齊修也難得開懷笑了,對走過來的阿煙道:“阿煙,這么著急出來迎著爹爹,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孩子饞糖呢!” 這話一出,阿煙兩頰緋紅,清澈如水的眸子帶著幾分羞惱,嬌哼道:“父親,你怎可如此!” 顧齊修望著女兒那小兒女情態(tài),越發(fā)開懷:“這個婚事總是要趁早,免得夜長夢多!” 就在此時,顧清也跑過來了,聽到“婚事”二字,不免好奇,忙問道:“怎么,皇上又為jiejie賜婚了?” 顧齊修笑呵呵地摸著胡子:“是,明日圣旨就該到家了。只是到底還沒敲定,你們不可聲張!” 此時李氏也趕過來了,當(dāng)下問起:“老爺,這次不知道是賜的哪個侯府公子?” 顧齊修當(dāng)下一邊往正屋走著,一邊道:“這次不是什么王孫公子,也不是侯府門第,只是一個四品的武將,前些日子才封的武遠將軍的?!?/br> 李氏一聽之下,不免納罕,詫異地道:“是個武將?還只是個四品的?” 在這大昭朝,素來是重文輕武的,武將若是四品,那么地位也不過是勉強和個五六品的文官相提并論罷了。 青峰此時也陪在阿煙身邊的,聽到李氏說這話,不免抬眼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收到那目光,陡然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正要說什么,卻聽顧清已經(jīng)不滿了,對自己母親道: “母親,英雄莫問出處,既然父親也是樂見這門親事的,那位四品武將必然有其過人之處,想來必然是一位蓋世英雄,這才能匹配我jiejie。母親怎么可以用世俗偏見來看待,竟是把人給看輕了去?” 這話說得李氏頗有些下不來臺面,暗暗瞪了自己兒子一眼,不過面上依然干笑著道:“這話說得是呢,既然是配給阿煙的,那必然不是等閑之輩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呢?” 這個時候,一行人已經(jīng)走到了正屋,丫鬟們已經(jīng)遞上了暖爐,并在小矮長條桌上一字?jǐn)[好了瓜果點心,并泡了茶水的。 顧齊修坐在正中,他今日心情好,也就不計較李氏那些話語了,當(dāng)下笑呵呵地道:“其實這位武將,你們也曾見過的,昔日還曾來我們府里拜訪,就是那位蕭將軍,前些日子和北狄打仗的時候,可是立了大功的。” 這個時候李氏也想起來了:“記得呢,長得人高馬大的,看著倒是有些嚇人!” 顧清擰眉回想了一番,卻是記不起來,原來當(dāng)初蕭正峰過來的時候,恰好他在學(xué)堂,所以不曾見過。 此時他看了眼jiejie,見她臉上染著飛霞,眸底漾著秋水一般,顯然是喜歡這門親事的,當(dāng)下也放了心,便道:“不知道這位未來姐夫什么時候上門前來提親,到時候一定要好好看看?!?/br> 顧齊修卻道:“你那位教習(xí)師父,就是你這位未來姐夫介紹過來的,他和你未來姐夫還是好友?!?/br> 顧清素日是對自己的師父極為崇敬的,如今聽父親這么一說,眼前頓時亮了: “這么說來,我姐夫一定也是武藝高超了?” 顧齊修低哼:“既是武將,哪能沒些拳腳功夫呢!” 可是他這么的輕描淡寫,依然抵不住顧清的興奮,當(dāng)下拉著jiejie的手笑嚷道: “jiejie,改明日姐夫來家里,可是要讓他好生教教我的,再給我講講他在邊疆征戰(zhàn)的故事!” 阿煙抿唇輕笑,卻是不言語。 顧齊修卻忽而沉下臉來:“什么姐夫姐夫的,你jiejie還沒嫁呢!” 顧清原本就有些怕顧齊修的,如今因為知道jiejie的喜事,一時忘形,這才放開來撒歡,如今見父親忽然沉下臉來,當(dāng)下忙收斂了笑。不過再看看jiejie,見她唇邊那一抹溫煦的笑意,還是覺得異常開心。 這晚一家人圍著桌子吃了個團圓飯,便是周姨娘也在旁邊被賞了座位,坐在那里陪著。 等吃過飯后,顧齊修特意把女兒叫過去,又囑咐了一些事情,并開始吩咐李氏火速置辦嫁妝。 因這顧齊修的俸祿也不過維持這么一家子生計罷了,是以如今李氏所置辦的,也不過是一些喜被喜褥等物,而其他壓箱子底的陪嫁,那是顧夫人當(dāng)年早已備好的,如今卻是不必cao心。 顧齊修卻是cao心女兒,當(dāng)下又命人去了陳家,特意請了顧云回來娘家,幫著阿煙打理各種事宜。當(dāng)然了,最主要的還是想著讓她們姐妹說說話,阿煙和李氏素來不親,怕是也說不上什么話,待嫁的姑娘身邊沒個嬤嬤母親的,有些事做父親的也不好開口,這個時候讓顧云也教一下那是再好不過了。 ********************** 蕭正峰離開了皇宮后,便打馬徑自回府,去拜見他的祖母了。 蕭老夫人自從上一次誤以為蕭正峰心儀的是顧三姑娘的丫鬟,鬧了個大笑話后,頗有些沒臉,這些日子是懶洋洋的,再也不敢提要蕭正峰娶親的事兒了。 如今這蕭老夫人剛從佛堂出來,身后陪著兩個兒媳婦三個孫媳婦,四個重孫媳婦,外加五個千嬌百媚的重孫女兒,可真是萬花叢中一點綠。這蕭老夫人望著這雪都化了,門前屋檐上那冰水兒滴滴答答地落在廊下,不免笑呵呵地道: “今年雪大,來年倒是個豐收年呢!” 幾個媳婦并姑娘從旁陪著道:“這瑞雪兆豐年,自然是個好年頭,來年的黍子下來,老祖宗又有口福了!” 蕭老夫人聽了后,自然是高興,不過還是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吃今年新黍呢!” 正說著間,卻聽到小丫鬟稟報道:“九少爺在那邊過來了,說是有事兒要和您老說呢!” 蕭老夫人原本正高興著呢,聽到蕭正峰過來要說事,頓時拉下了臉,外加嘆了口氣:“他有什么事呢?” 自從她允了他三年內(nèi)不用娶妻,他不該是遠遠地躲著自己,生怕自己出爾反爾嗎? 一旁幾個重孫女忙笑著為蕭正峰說情: “九堂叔素來是孝順的,這不是立下戰(zhàn)功,讓您老開心么。還不知道如今過來,又尋了什么好事兒讓您老高興呢!” 這話說得蕭老夫人其實心里是高興的,不過老人家嘛,如同頑童一般,總是有幾分氣性,竟然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