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阿煙輕笑,對蕭正峰那火辣的目光視若無睹,只是淡淡地道:“那就過去吧?!?/br> 此時小廝有人脫下衣來,將這些魚都兜進了衣服里,就此提著,來到了那處火堆前。 藍庭指揮著大家將那些魚都打理了,掏出內(nèi)臟后,稍作處理,便用木棍叉著在火上烤。 早有人找了一塊干凈的石頭,阿煙便坐在那里,笑望著大家忙碌。 綠綺盯著烤在火上的魚,看著它們被烤得開始發(fā)黃,散發(fā)出淡淡的鮮香,她兩眼發(fā)光,口水幾乎都要流下來了。 阿煙抿唇笑著,悠閑淡然地坐在石頭上,看著一眾人等忙乎。偶爾間望向一旁,便見那雙灼熱的雙眸,時不時地看向自己。 她都覺得,自己簡直是那條魚,他再這么看下去,幾乎要烤焦了。 正這么想著間,綠綺在那里驚呼一聲:“蕭將軍,你的手!” 大家一下子都看過去,卻原來是蕭正峰手里拿著一個木叉,因他心思都在阿煙這邊,無意間被那火苗添到了手上,然而他自己仿佛毫無所覺,依舊癡癡地看向阿煙。 被這么一喊,大家一看,他猛然醒悟,忙抽回手,輕拍了下,淡道:“沒事。” 沒事?沒事? 眾人不免納罕不已,想著你手都被燒了,竟然說沒事。 綠綺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疼嗎?” 蕭正峰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大家,神情肅穆地道:“不疼。” 不疼…… 大家驚詫不已,后來想想,或許是他皮厚rou糙吧。 果然這是當將軍的人,就是和他們普通人不一樣啊。 此時那魚已經(jīng)烤好了,由藍庭分給大家各自品嘗。因大家這幾日在寺中吃得都是素齋,嘴里早就乏味,如今雖然烤魚也沒個佐料,可好歹占了一個鮮字,當下大家吃得頗為盡興,幾乎連手指頭都要吃到嘴里去了。 藍庭取了一個烤得外脆里嫩的魚,正要拿過去給阿煙,誰知道這邊蕭正峰已經(jīng)搶先,將自己手里的魚奉到阿煙面前。 阿煙笑望過去,卻見蕭正峰手里的那魚,已經(jīng)去掉了頭尾,只剩下中間最為鮮嫩的魚段。 難為他把手都給燒了,這魚竟然也沒有烤焦,反而是一層均勻的焦黃酥脆,一看就引人食欲。 蕭正峰雙眸灼灼地盯著她,啞聲道:“嘗嘗這個吧?” 阿煙點頭,從他手里接過來。 他遞給她的時候,還溫聲囑咐道:“小心,這里還有些燙,不要傷到你?!?/br> 阿煙睫毛微動,抬眸看向他,卻見他剛硬的臉龐上帶著小心的呵護,火燙的眸子里蘊著動人的溫柔。 她接過那烤魚來,張口咬了下,果然入口是想象中的美味,外酥里嫩,香滑可口,鮮美無比。 她抿唇輕笑,看向一旁小心翼翼望著自己的蕭正峰,他竟如同一個大孩子般,在那里等著自己的夸獎。 她笑道:“真好吃?!?/br> 聽她這么說,蕭正峰頓時笑開了。 他這么一笑,她才覺得這個人其實生得竟然也算好看,濃墨重彩的眉眼讓人頗感親切。 她一邊優(yōu)雅地吃著烤魚,一邊對蕭正峰道:“蕭將軍,你也去快去吃吧?!?/br> 說著,看向藍庭。 藍庭頓時會意,便只好將手中原本要給阿煙的那烤魚給了蕭正峰。 蕭正峰接過來,一邊吃著,一邊時不時依舊看向阿煙。 他真不知道,原來有人即使舉著一個木叉子啃著烤魚,依舊能吃得這么優(yōu)雅動人,仿佛這漫天紅葉這云霧彌漫這遙遙青山之中,原本就該有一個神清骨秀的女子,一襲煙云,烏發(fā)長垂,就這么悠然愜意地啃著他親手做的烤魚。 藍庭從旁照料著眾小廝,眼光是不是地看向蕭正峰,眸中甚至都隱約透出警告。 然而這一切顯然不起任何作用,這個人依然我行我素。 藍庭臉色就漸漸難看起來。 而阿煙呢,她慢條斯理地品著那烤魚的滋味,轉(zhuǎn)首望向遠處的煙云繚繞,一時之間思緒飄飛,卻是回到了上一世。 十年漂泊,她帶著一個體弱的沈越,多少困苦,都是一個人用荏弱的雙肩扛著。 其實那個時候,她何嘗不曾盼著,有那么一個人可以來為自己擋風遮雨。 當那個落拓窮困衣著滑稽臉上帶著一道疤痕的女人蹣跚在清冷的燕京城街頭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曾回憶起她的少女光陰,是不是也曾渴望過,一切都可以重來一次,去拾回記憶里那段被人呵護在手心的美好? 今日,顧煙在這山林之中坐在石頭上,輕輕品嚼著那外酥里嫩的烤魚,小小的一口咬下去,滿心里都是感動和幸福。 感受著那個癡癡地望著自己的目光,她忍不住別過臉去,將眸子中的濕熱隱藏。 就是此時此刻,感覺真好,有個人用那么直接的熱情來圍繞在自己身旁,仿佛為了自己,可以付出所有。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原本該盡情享受這被濃密包圍的追求,原本該無憂無慮地沉浸入這段縱情的時光。 不過她到底輕輕嘆了口氣,他雖美好,可是一切不過是夢罷了。 他終究,不該屬于自己。 ☆、第29章 那一日,吃過烤魚后,阿煙回到寺中,特意念了幾遍大悲咒,以清心凈氣,消除自己在佛家后院殺生吃魚的罪孽。 綠綺從旁看著忍不住笑起來:“姑娘,吃都吃了,反正是在后山,佛祖不知道的!” 阿煙慢悠悠地警告了她一眼,她這才勉強忍住笑。 因這是在大相國寺的最后一日了,便特意去見了住持大人,一為告別,二為感謝他這幾日的招待,并捐贈了香油錢。 從住持大人那里出來的時候,便見蕭正峰正金刀大馬地站在禪院門口,淡定地看著旁邊的風景。 一時她又想笑,必然是知道自己過來這邊,便特特地在這里等著了。 待到自己走到他近前,卻見他忙道:“顧姑娘,你也過來找住持大人?我是過來和住持大人告別的?!?/br> 阿煙早已猜到了,不過依舊道:“嗯,莫非蕭將軍明日個也要離開?” 蕭正峰低咳一聲,道:“是。難道姑娘也是明日離開?” 阿煙輕笑,頷首道:“好巧?!?/br> 蕭正峰望著她那笑,卻覺得那笑里帶了幾分清明的了然,他頓時有些不自在,知道自己的心事又被看了個透。 阿煙忍不住笑出聲,只笑得蕭正峰耳根泛紅,最后終于,他也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笑起來很好聽,聲音低沉,仿佛從胸腔里發(fā)出去的。 當他笑的時候,雙眸灼亮,整個人看著猶如沐浴在陽光之下,說不出的舒暢和親切。 最后,阿煙不笑了,歪頭打量著他這一身,隱約仿佛,第一日來的時候他就穿著這件吧?也就是他給自己披的那件,好像到現(xiàn)在都不曾換過? 蕭正峰見她低頭望著自己的外袍,忙道:“還沒謝過姑娘,那一日勞煩姑娘幫著清洗熨燙?!?/br> 阿煙挑眉輕笑:“這個倒是不必謝我,你去謝綠綺吧,是她洗的。” 其實是自己親自熨燙的,不過阿煙卻不想說出來。 這個男人此時已經(jīng)是猶如一個到了發(fā).情期的雄孔雀一般,無時無刻不在對著自己張開他美麗的尾巴,若是知道那衣服是自己親自熨燙的,還不知道怎么想呢,真是怕他直接撲過來呢。 蕭正峰聽到自己那衣服竟然是綠綺洗的,有那么一刻真是失落無比,覺得自己一腔喜歡都空空付諸東流。不過他是何等人也,很快便想明白了,忙道: “多謝姑娘,竟然還吩咐綠綺姑娘幫著蕭某清洗熨燙衣服?!?/br> 阿煙萬沒想到,他這個人腦子竟然轉(zhuǎn)得這么快,而且看起來實在是樂觀得很,凡事兒總是能往好里想呢,一時不由“噗”的笑出聲來。 煙波流轉(zhuǎn),她凝視著那外袍,終于忍不住問道:“后來呢,你可曾洗過?” 啊? 蕭正峰不解姑娘意。 阿煙輕嘆一聲,問道:“這幾日在山里,看著你竟是連個換洗衣服都沒帶,莫非一直不曾洗過?” 她想起他那日給自己拿藥時額頭上的汗珠,又仿佛他每日早間都要打拳的吧? 這每日里都是汗,難道連衣服都不洗?一時真是有些不忍直視了。 倒不是嫌棄他,只是替他難受。 蕭正峰到底不是個傻的,迅速領(lǐng)悟到了眼前姑娘的意思,一時竟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這幾日,他那外袍確實不曾洗過,聞著上面的馨香,他是不舍的。又因出來得時候太過匆忙,真是連個換洗衣服都不曾帶的。 不過為了不至于在嬌美動人的阿煙姑娘面前落下邋遢臟污的罪名,他還是避重就輕地道:“這幾日借用了寺中的些許貼身衣服……” 提到這個,他實在是有些尷尬,便低聲道:“還,還曾每日去山后溪中沐浴……” 阿煙聽到這話,頓時“騰”的一下,臉都紅了起來。 這等私密事兒,他干嘛要告訴自己! 她嫣紅著臉,咬唇道:“走了?!?/br> 說完,也不待蕭正峰答話,徑自離去了。 蕭正峰見阿煙陡然變了臉色,那嬌紅的臉頰一時仿佛胭脂染就般,波水溶溶的眸子帶著些許惱意,就這么一咬唇,擺著楊柳般的腰肢就此離開了。 他頓時呆了,忙要追上去的,可是卻早有藍庭過來,像個柱子一樣站在那里,一副提防地望著他。 半響后,他依舊呆呆地站在那里,傻傻地想著,到底是哪里惹了她不快,她是嫌棄自己了,還是其他? 想了想去,卻是沒個著落。 這一晚,蕭正峰深刻地意識到,女兒心,海底針,可真是難猜呢。前一剎那她還笑語嫣然撩人心扉,后一剎那她就嗔怒生氣轉(zhuǎn)身離去,看都不看你一眼?。?/br> 不過偏生他早已入她彀中,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便是她將自己千百遍折磨,他也甘之如飴。 ********************** 蕭正峰痛定思痛,終于忍痛將那個兩日沒洗的外袍給清洗了,并且自己拿著在火爐上烤干。 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嫌棄自己了吧? 穿上漿洗干凈的外袍,蕭正峰頂著越發(fā)硬密的胡子茬,睜著一雙因熬夜而帶了紅血絲的雙眸,一早便告別了住持大師,走出了大相國寺,來到了前方馬車必經(jīng)之路,慢慢磨蹭著,等候那輛期待中的馬車。 而阿煙一行人呢,出了大相國寺,在太子留下的幾個親衛(wèi)的護衛(wèi)下,緩緩前往燕京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