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沈博衍不想手下人鬧矛盾,跑到陽臺上抽了根煙,又給周越越打電話。 “行了,你就順著他,就給他另外搭個棚吧,我再補點錢?!?/br> 周越越氣憤道:“沈總,你不能這么順著他,明明有景可以取,他這是雞蛋里挑骨頭,根本沒必要特意給他搭棚!” 沈博衍心很煩。他以前哪做過哄人的事,從來都是別人上趕著拍他馬屁看他冷臉,如今自己做項目,這種雞毛蒜皮的事都得他來管。他耐著性子勸道:“聽他的吧,他是導(dǎo)演?!?/br> 周越越非常不服氣:“導(dǎo)演也不能這樣啊,我又不是沒見過大牌的導(dǎo)演,但我沒見過他這種脾氣的!沈總,他這不是第一次了,還有很多地方我覺得他根本就是在找麻煩,我都沒跟你說……” “那就別跟我說了?!鄙虿┭苤苯哟驍?。 周越越是他母親鄒靜靜介紹給他的人,是母親多年好友。自從他發(fā)現(xiàn)母親和孫艷妮那檔子事之后,連帶著對周越越的印象也有了改變。但不管怎么說,周越越的能力擺在那里,而且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人,所以他還是用周越越,只不過周越越這種搬弄是非的毛病跟鄒靜靜很像,沈博衍不愛聽。而嵇莘是沈清余介紹給他的人,就算脾氣大一點,沈博衍還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 “給他搭個棚,一天也就十來萬,預(yù)算超個一兩百萬我補就行了。關(guān)鍵是把戲拍好!”沈博衍還真不是個把錢放在眼里的人。雖然按照這么搞下去,《寶兒》的預(yù)算肯定要超支,沈父給他的五千萬資金只怕不夠用,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博衍心想回頭讓集團再撥點錢出來就是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戲拍好。 沈博衍都這么說了,周越越?jīng)]話可說。 解決了這樁矛盾以后,沈博衍回到房間里,陸凌恒問道:“是不是預(yù)算要超了?” 沈博衍摸摸他的頭:“你安心拍戲就好,我的大明星。” 第八十九章 我知你深淺,你知我長短 因為《寶兒》中陸凌恒飾演的嚴寶兒是個傻子,在此之前他并沒有相關(guān)的演出經(jīng)驗,而他的工作日程又安排的太滿,于是沈博衍托人找了一位性格比較符合《寶兒》劇本中嚴寶兒形象的、名叫司司的智障請到劇組,陸凌恒每天工作之余的時間都和司司朝夕相對,觀察他的言行舉止學(xué)習(xí)他的表情,為《寶兒》做準(zhǔn)備。 沒多久《大武林》劇組就殺青了。 《大武林》殺青之后,《昏君》劇組的統(tǒng)籌特意給陸凌恒空出一段左右的時間先拍其他演員的戲,讓陸凌恒去福利院和智障兒童們一起生活,更好地找到感覺。 同時準(zhǔn)備兩部戲,還都是主角,饒是陸凌恒再有經(jīng)驗,也難免會出點問題。 等他從福利院回來以后,這個問題就出現(xiàn)了。 郭川導(dǎo)演讓陸凌恒拍一場離沉湎酒色的戲,請了好幾個舞蹈演員在宮殿里跳舞,陸凌恒坐在大殿上,一邊飲酒一邊跟女子們互動。 一名舞女坐到陸凌恒身邊,拿起酒壺倒上一杯酒,嬌滴滴地說:“皇上,喝一杯吧?!?/br> 陸凌恒笑著說:“美人兒,你喂我喝。” 那舞女便將酒杯舉起來,攆著蘭花指送到陸凌恒面前。陸凌恒就著她的手喝下了這杯其實是白開水的酒。 “卡!”郭川從監(jiān)視器后面走出來,為難地說,“小陸,我跟你說說戲吧。” 陸凌恒自己也覺得剛才狀態(tài)不對,于是乖乖走過去。 郭川導(dǎo)演脾氣溫和,用斟酌的口吻說:“小陸,我覺得這場戲,你的表演方式不太適合?!?/br> 陸凌恒扶額:“太傻了是不是。” 郭川不好意思說這個詞,陸凌恒自己說出來,他也被逗笑了:“有點?!?/br> 這雖然是小成本電影,但是劇組里的人都很敬業(yè),開機之前大家開了好幾次會議討論人物,離這個人雖然表現(xiàn)得像是個沉湎酒色的昏君,但其實他對女色并不是很感興趣,他只是避世而已。他骨子里是懦弱憂郁的,這一點大家早就溝通好了,郭川也不想再多費口舌講解這個人物。 對于專業(yè)的演員,喜、怒、哀、樂誰都會表現(xiàn),這都是基本功,而所謂的演技其實是一種情感選擇。在同一個場景下,不同的演員會選擇不同的情感來演繹這個角色,有的演員可能會哭,有的演員可能會笑。一般這種情感選擇是演員自己做的,看他對劇本和人物的理解。除非是掌控欲特別強的導(dǎo)演,又或者是完全不會演戲的演員,導(dǎo)演才會手把手地教他在哪個時間點必須要哭在哪個時間點必須要笑。像剛才那一場戲,按照郭川的想法,陸凌恒剛才讓舞女喂他喝酒,不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曖昧,而是做戲給自己身邊的太監(jiān)宮女看,因為他身邊有很多其他勢力的眼線。如果演員演技好,是完全可以演出層次感的,放縱之下的無奈。但是陸凌恒演的……當(dāng)然也毫無誘惑感,只是像個小傻子,看到漂亮jiejie小傻子就要漂亮jiejie喂自己吃糖。 “對不起?!标懥韬阏f,“重來一次吧?!?/br> 陸凌恒也很無奈,他不是不知道這場戲該怎么演,但是最近天天跟一群智商低下的傻孩子們在一起,仿佛他們的言行舉止,尤其是笑容,現(xiàn)在只要他一笑就往外冒傻氣,憨極了。 一個是內(nèi)心情感豐富、實際上很聰慧的皇帝,一個是無憂無慮的傻子,陸凌恒同時揣摩兩個角色,覺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他本來是想先好好拍好《昏君》然后再去演《寶兒》的,沒想到《寶兒》劇組進展那么快,嵇莘說要趕明年的戛納參展,必須要盡快拍完,所以導(dǎo)致兩個項目同時進行,加重了他的負擔(dān)。 陸凌恒讓郭川給他幾分鐘調(diào)整一下,又試演了兩遍,找準(zhǔn)感覺再拍。這一遍下來就好多了。 他只要不笑,就能克制住自己不發(fā)傻,所以當(dāng)舞女給他敬酒的時候,他用溫柔寵溺的目光看著舞女,讓她給自己倒酒,加上他此刻心情的確十分無奈,倒也將層次感表現(xiàn)出來了。 郭川說:“過了?!?/br> 陸凌恒拍戲的時候,沈博衍就在一旁看著。他手里的兩個項目都在橫店進行,他也跟到橫店來了,盯一下項目的進度,順便學(xué)習(xí)一些電影的相關(guān)知識,拓展一下人脈。很多劇組都喜歡在橫店拍戲,因為橫店劇組多,拍完以后跟這個制片主任出去吃頓飯,跟那個導(dǎo)演出去喝杯酒,大家談?wù)撘幌滦碌捻椖亢陀媱潱瑱C會和人脈就這么來了,要是大家一拍即合那新項目也有了。不少會來事兒的人經(jīng)常在拍一部戲的時候順便把后面兩部戲都給談好了。 陸凌恒下場休息,沈博衍拿起一件大衣給他披上。如今天已經(jīng)很涼了。 陸凌恒扭頭對他露齒一笑:“謝了?!?/br> 沈博衍看呆了,片刻后竟然臉紅了。 他們兩人雖還不至于說得上是老夫老夫,但也已經(jīng)交往了不短的時間,該做的都做過了,沈博衍不應(yīng)該還那么純情,陸凌恒莫名地看看他:“傻著干什么?” 沈博衍摸摸自己發(fā)燙的臉:“好、好淳樸的笑啊……” 陸凌恒:“淳樸……”他突然覺得自己聞到了泥土的芳香味。 “咳?!鄙虿┭芗m正,“也不能說淳樸,就是……”他糾結(jié)著措辭,單純?天真?或者說……“你笑得像天使一樣?!鄙虿┭躵ou麻地稱贊。 陸凌恒臉皮抽了抽:“天使……” 事實上,如果讓沈博衍形容得更貼切一點,就是這樣的陸凌恒看起來很好騙,就像給顆糖就會乖乖跟著走的孩子一樣。 沈博衍一本正經(jīng)地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道:“今天晚上嘗試點新的花樣好不好?我上次看到一個……” 陸凌恒再次對他展現(xiàn)出天使般的笑容,然后用惡魔般的口吻拒絕了他:“不好,跟你的右手玩吧?!?/br> 沈博衍:“……” 兩人回到酒店,陸凌恒把劇本丟給沈博衍:“你陪我對戲吧?!?/br> “哦?哪一場?”沈博衍開始翻劇本,心想《昏君》這部戲里好像沒有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親熱的戲。《昏君》里的女主角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平民后妃,最后感化離剿滅宦官集團她起了主要作用。不過這個角色戲份并不多。 “在我拍完電影之前,不管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告訴我,你看著解決就行了!”陸凌恒一邊翻劇本一邊警告他,“不要影響我的心情,同時進入兩個角色我已經(jīng)快瘋了,再出點什么事你就要去精神病院找我了!”之前拍《大武林》的時候突然聽到鄒靜靜的事很影響他的心情,好在情感爆發(fā)的幾場戲他幾乎都在前期拍掉了,后期大多都是打戲,而且青渠那個人物并不難演,只要不是對著魏忠賢的時候都是很冷酷的,才算沒有太影響工作。可是現(xiàn)在的這兩部戲他都是主角,要是演砸了,后果非常嚴重。 “好,我知道了?!鄙虿┭艽饝?yīng)。最近他盯梢的那幾個人都沒什么動靜,本來也沒有新的進展。 “你看這場戲?!标懥韬惆褎”痉侥骋豁?,指給沈博衍看,“你先看一下?!?/br> 陸凌恒指的一場戲是他跟女主英的戲。在《昏君》中,最愛離的人一定是大太監(jiān)榮,但是榮雖然愛離,卻并不懂他的心,而最懂離的人,是英。她看懂離的無奈,離的悲哀,也看穿他昏庸背后的良善。她和離之間不僅僅是夫妻,更重要的是知己。 這場戲明天要拍,陸凌恒要先找一下感覺。 “皇上,你明明不喜歡做那些事,為什么一定要做?”沈博衍捏著嗓子念臺詞,還比了個蘭花指放在臉邊。 陸凌恒:“……” “你正常念就好,我會自己揣摩的,你這樣我反而會出戲?!痹俅沃噩F(xiàn)的沈民女讓陸凌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沈博衍重新念了一遍,陸凌恒冷冷地反問道:“你怎么知道朕不喜歡?” 沈博衍問道:“那皇上喜歡嗎?” 陸凌恒目光閃了閃,沉默了。 “愛妃……”陸凌恒牽起沈博衍的手,用指腹輕輕摩挲他的手背,“如果朕不是皇上,只是個普通人,我們做一對平民夫妻該有多好。這世上唯有你知我心意?!?/br> 對完這場戲,沈博衍甩了甩劇本:“這臺詞寫的,我都會寫,我能寫得更好?!?/br> 陸凌恒斜睨了他一眼:“哦?” “愛妃。”沈博衍突然牽起陸凌恒的手,深情款款地說,“我真想跟你做一世夫妻,我知你深淺,你知我長短。” 陸凌恒:“……”為什么這臺詞聽起來這么色情? 跟沈博衍鬧了一會兒,陸凌恒繼續(xù)研究人物去了。他必須要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物中來回切換,所以需要花更多時間找感覺,拍《昏君》的時候盡量忘記《寶兒》的故事。 陸凌恒不搭理他,沈博衍就去做自己的事。他跟手下人聊工作,突然進來一條短信,沈博衍看了一眼,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陸凌恒在看劇本,并沒有發(fā)現(xiàn)沈博衍的反常。 沈博衍輕手輕腳地走到陽臺上去打電話。幾分鐘后,他神情嚴肅地回來了。 “我回去一趟,晚上不住這兒了?!?/br> “啊。”陸凌恒茫然地抬頭,隨口問道,“出了什么事嗎?” 沈博衍想起剛才陸凌恒警告過他不要拿現(xiàn)實里的事去煩他,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工作上的事,處理完了我再過來?!?/br> 陸凌恒點點頭,沒再多問,繼續(xù)反復(fù)揣摩那幾句臺詞。 第九十章 出軌 沈博衍家里確實出事了,并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他父母吵架了。他趕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其他人都睡了,鄒靜靜一個人黑著臉坐在客廳里。 “怎么回事?”沈博衍一進門就劈頭蓋臉地問道,“我爸呢?” “在樓上,睡了?!编u靜靜陰沉著臉站起身,“你跟我過來?!?/br> 兩人進了房間,鄒靜靜把門關(guān)上說話。 沈博衍質(zhì)問道:“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爸身體,你跟他吵那么兇?”他之前接到家里傭人的電話,說沈父氣得把屋子里的東西都砸了。 鄒靜靜驚詫道:“你問我?不是你跟你爸說的?” “哈?” 鄒靜靜皺著眉頭在梳妝臺邊坐下。 今天她會跟沈父吵架,是因為她在外面的關(guān)系被沈父發(fā)現(xiàn)了。其實很多富豪家庭都是這樣,男的在外面亂搞,養(yǎng)了十七八個小情兒,家里老婆都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威脅到正宮地位就不會去管。但是男的天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嬌妻在家里獨守空房,也沒幾個女人會那么老實,在外面釣著幾個情郎,有的丈夫也知道,大家各玩各的互不干預(yù),有的丈夫并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獨享齊人之福。 像鄒靜靜這個年紀(jì),孩子都那么大了,大家對于忠誠也沒那么高的要求了,而且沈父在外面的關(guān)系簡直是一團亂,他也知道老婆不是那么干凈,但老婆放縱他,他對老婆的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沈父生病以后,鄒靜靜就跟外面的人不聯(lián)系了,專心陪沈父養(yǎng)病。畢竟這幾年可能就是沈父最后一段時間了,伺候得好不好很可能關(guān)系到遺產(chǎn)分配的問題。再者他們這么多年夫妻坐下來是有分寸的,沈父看中鄒靜靜的社會關(guān)系和影響力,鄒靜靜看中沈父的錢,不管外面怎么插花家里不會拆伙。 然而沈父幾個月病養(yǎng)下來,好像沒什么大問題了,鄒靜靜每天呆在家里也很無聊,昨天就跟外面的人出去了一趟。萬沒想到,被沈父發(fā)現(xiàn)了。 以前沈父不管,是因為他自己更不干凈,而且他不擔(dān)心外面的人會對自己產(chǎn)生什么影響。但是他大病了這一場,現(xiàn)在心境不一樣了。 這時候鄒靜靜找外面的人想干什么?覺得他活不長了所以開始給自己找后路了?還是打算撈他的財產(chǎn)養(yǎng)別人?不管是什么理由,正常男人都受不了!也因此,他們吵得非常之兇,沈父完全不聽鄒靜靜的解釋,砸了不少東西不說,還給了她一個耳光,這可是這么多年來沈父第一次動手打鄒靜靜。 這件事,鄒靜靜覺得自己被人算計了。沈父生病到現(xiàn)在,她就和外面的人見了一次,她做事一向很小心也很有分寸,怎么可能就這么巧,一次見面就被沈父發(fā)現(xiàn)?鄒靜靜發(fā)現(xiàn)最近有人在盯梢自己,也知道是沈博衍找人干的,因此她很懷疑是沈博衍跟父親告的密。她想要爭奪遺產(chǎn),可沈博衍不想爭產(chǎn),因此就用這種事情來向她示威,她以為沈博衍真的是瘋了。 沈博衍驚詫道:“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他就算再恨母親,也不可能在父親重病之后還如此刺激父親。 鄒靜靜怔了片刻,咬牙切齒道:“一定是沈清余那個孽種?!边@一次是外面的人主動聯(lián)系她,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卻被發(fā)現(xiàn),想必是那人出賣了她。那人一定被人買通了! 沈博衍的臉一下就拉長了:“媽!” 鄒靜靜人前溫婉賢良,也只有在人后當(dāng)著自己兒子的面才會表現(xiàn)出對沈清余的恨意,只可惜沈博衍從來不會跟她同仇敵愾,甚至很多時候會站在沈清余那邊。 “你自己做糊涂事,還不收拾干凈,出了事就怪我哥?!”沈博衍憤慨不已,“我爸都這樣了,你把他再氣病了怎么辦?!” 鄒靜靜冷笑:“你總說你哥敦厚,我不知道你究竟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湯,只有傻子才會覺得別人也傻!” 沈博衍吼道:“夠了吧!你害了陸君乾還不夠,還想氣死我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