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孫方是陸君乾的助理，陸君乾助理眾多，有他自己聘用的，有公司塞給他的，這個孫方就是公司派給他的，馬瑜說是公司簽的新人，放到陸君乾身邊先熟悉一下劇組的情況。這種事情很多，公司的新人沒經(jīng)驗沒背景沒人捧，什么都不懂，就先從助理做起，放到大明星的身邊歷練，很快就能熟悉各種事務(wù)，運氣好條件也合適就安排出道，不然就培養(yǎng)做幕后。陸君乾是公司一哥，能給他做助理是多少新人擠破頭都想干的事。陸君乾也知道孫方以后可能是要出道的，不會讓他干什么雜活，頂多就是讓他負責買買咖啡。

    ——可問題就是，現(xiàn)在他不是陸君乾了！而孫方也不是他的助理了！

    陸凌恒回過神，頗有些尷尬。他以為孫方出現(xiàn)在這個劇組可能是接演了一個小角色，他剛才太疲憊了，一看到熟悉的臉就習(xí)慣性地開口使喚了，這可要如何圓場？

    沒想到的是，孫方聽見“老規(guī)矩”三個字，勃然色變，慌慌張張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十九章 孫方

    “呵，這么大牌？”一個諷刺的聲音在陸凌恒背后響起，“叫我的助理幫你買咖啡？”

    陸凌恒回頭一看，張明爵站在他的身后，擠眉弄眼地嘲諷。

    “你的助理？”陸凌恒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死”了，他原來的團隊自然散了。張明爵現(xiàn)在是公司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公司把孫方派給張明爵當助理，繼續(xù)歷練他，合情合理。

    “對不起對不起。”錢悅匆匆忙忙跑過來。他剛才去拿毛巾準備給陸凌恒擦汗用，沒想到出了這樣的岔子，忙上前打圓場，“凌恒是叫我呢，我這就去買咖啡。”

    本來這種小事，大家打打哈哈就過去了，沒必要弄得不開心。然而張明爵卻不依不饒：“他剛才是叫了孫方的名字吧。老規(guī)矩？孫方，他指使你很多次了？”

    上一次的紅毯，張明爵被陸凌恒害得出了丑，毒舌的媒體放出了他摟岳馨玉的視頻，哈用了“明星紅毯搶鏡頻?；ㄕ?，張明爵風頭不敵陸君乾表弟”的標題來奪眼球，引得一大波他自己的黑粉以及陸君乾的粉絲到他微博開嘲諷，還好那次紅毯的影響力有限，要不然他可真是丟人丟大發(fā)了。張明爵本來就是個小心眼的人，這個仇，他怎么也咽不下去，認為陸凌恒是有意跟他過不去——本來說好讓陸凌恒穿紅色西裝，他跟岳馨玉繼續(xù)情侶檔，各有各的特色，陸凌恒卻偏偏也穿了黑色，把他襯得黯然失色，這不是跟他過不去是什么？！

    現(xiàn)在陸凌恒居然還敢支使他的助理，更讓他覺得陸凌恒是在針對他。區(qū)區(qū)一個新人還敢耍大牌，他打算拿捏這件事好好做做文章，給陸凌恒一點教訓(xùn)！

    孫方眼神閃躲，支支吾吾道：“我以前是君乾哥的助理，他是君乾哥的表弟，可能是說按照君乾哥的規(guī)矩吧。我……我去買咖啡?！?/br>
    張明爵見他居然真的要去，愈發(fā)怒從心起，瞪了眼畏縮的孫方：“他又不是陸君乾，你怕什么！”

    陸凌恒頗有些尷尬，他確實叫了孫方的名字，這一點不好解釋。他連忙起身，露出謙恭的笑容：“對不起明爵哥，我剛才困糊涂了，不知道他是你的助理，我以為他是場工。”

    陸凌恒雖然到劇組兩天了，但這兩天他沒拍戲，一直在訓(xùn)練，之前確實沒見過孫方，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了張明爵了。

    張明爵冷笑，還要發(fā)難，岳馨玉跑了過來：“咦，孫方啊，你現(xiàn)在跟明爵了啊，我都不知道呢。”又走過去暗暗拉了拉張明爵的袖子，柔聲道，“馬上要開拍了，我跟你再對一下臺詞吧?！?/br>
    剛才岳馨玉就坐在不遠處，事情的全過程她都聽見了，她怎么會不知道孫方是張明爵的人，她此時是特意來幫忙打圓場的。她和張明爵雖然被包裝成情侶檔，但他們并不是真正的情侶，各自有各自的金主，只是為了炒緋聞搏話題才假裝成情侶，娛樂圈里這種組合并不少見。岳馨玉雖然現(xiàn)在有后臺了，但她曾經(jīng)也是熬過苦日子的，練出了八面玲瓏的為人，經(jīng)常幫助提攜新人，在圈內(nèi)口碑很不錯。

    張明爵不滿地瞪視著岳馨玉，對她出面當和事老很不滿，但又不想跟岳馨玉起沖突，一時僵持著沒再發(fā)難。

    岳馨玉暗暗給陸凌恒遞了個眼神，陸凌恒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去跟導(dǎo)演溝通一下?！闭f完就拉著錢悅離開了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局中心。

    陸凌恒走了，張明爵又不能跟過去不依不饒地發(fā)難，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也轉(zhuǎn)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陸凌恒讓錢悅拿了點零食過來，親自送過去分給岳馨玉的助理，向她道謝：“剛才謝謝你?！?/br>
    “沒關(guān)系?！痹儡坝窈皖亹偵耙郧熬鐚ξ乙埠苷疹?。明爵人不壞，就是性子急了點，你別去招惹他?！?/br>
    “我明白。剛才真的是困糊涂了?！?/br>
    岳馨玉笑笑：“加油?！?/br>
    陸凌恒還記得以前岳馨玉還是新人的時候在一部古裝戲里演過自己的侍女，那時候岳馨玉還沒沒有傍上金主，在劇組被其他女演員欺負，躲起來偷偷抹眼淚，被他看到了，遞了張紙巾給她，安慰了她兩句。一轉(zhuǎn)眼現(xiàn)在岳馨玉也是當家花旦了，陸凌恒還挺欣慰的。

    在娛樂圈里混，他一直都有條原則，就是不踩低不捧高不隨便得罪人。說起來，岳馨玉的處事原則其實也是受了他的影響。要知道風水轉(zhuǎn)得很快，今年是天王巨星，沒準明年就無人問津了；今天是小透明，沒準明天一夜爆紅。何苦要給自己樹立敵人？陸凌恒也壓根沒想去得罪張明爵，只是一來他確實不喜歡紅色那樣風sao的顏色，不符合他對自己的定位，二來他“表哥”剛?cè)ナ罌]多久，他現(xiàn)在的粉絲群大多還是從他前世積累那里分流過來的，他穿個喜慶的顏色即使能博人眼球，也難免會招來詬病，那又何苦？

    “演員準備站位了！”轉(zhuǎn)眼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就過去了，導(dǎo)演叫開機了。

    陸凌恒上場拍戲，張明爵在一旁繼續(xù)休息。這場戲還沒輪到他，下一場才有他的事。他身邊帶了兩個助理，一個被他支去買吃的了，而孫方則從剛才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想找個人幫他再對對臺詞都找不到。

    張明爵左右張望，一臉不耐煩地起身去找人。

    沒多久，他在一棵樹下看到了正在打電話的孫方，便朝孫方走了過去。

    “他是不是知道？”

    “他叫我給他倒咖啡，還說老規(guī)矩，他是陸君乾的表弟，我覺得他是知道了什么在故意試探我。”

    “現(xiàn)在怎么辦？”

    張明爵走過去，孫方背對著他，聲音壓得很低，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么，聽到張明爵的腳步聲，孫方猛地回頭，一副被嚇了一跳的表情。

    “你跟誰打電話呢？”張明爵不悅。

    “朋、朋友……”孫方對著手機說了聲“下次再聊”就把電話掐了。

    “我到處找你找不到！”

    孫方低著頭，唯唯諾諾地道歉：“對不起，剛才朋友找我突然有點事?！?/br>
    張明爵看著他的樣子，想起剛才的事，火氣又上來了：“你剛才怎么回事？平時不是挺有性格的，你怕陸凌恒干什么？他指使你，你就不會嗆回去？”

    孫方低著頭，支吾道：“以前陸君乾對我很照顧……”

    張明爵瞪他：“陸君乾是陸君乾，陸凌恒是陸凌恒，一個遠房表親，還狐假虎威了？你他媽現(xiàn)在是我的助理！”

    孫方嗯嗯啊啊的應(yīng)著。

    張明爵一看他態(tài)度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氣得直翻白眼：“你給我記住，有我?guī)湍銚窝?，以后陸凌恒敢再差遣你，你就給他甩臉子看！聽到?jīng)]有！”

    孫方忙道：“聽到了?！?/br>
    “行了行了?！睆埫骶艉掼F不成鋼地擺擺手，“我讓榮哥去跟導(dǎo)演說了，下午給你加兩分鐘的戲，你先去換衣服，回來再陪我對對臺詞吧?！?/br>
    榮哥是張明爵的經(jīng)紀人榮堂。馬瑜把孫方派給張明爵，不只是讓他來伺候張明爵的，吩咐了榮堂和張明爵照顧著點，有機會幫孫方也弄個龍?zhí)?，先混臉熟。這部戲本來就是星星娛樂公司出品的，經(jīng)紀人跟劇組打招呼塞個龍?zhí)捉巧p而易舉，榮堂幫孫方要了個傳令兵的角色，跟陸凌恒演的唐同澤搭戲。張明爵厚著臉皮占了這個功勞，想讓孫方承他的情。

    沒想到的是，孫方遲疑了一會兒，捂著肚子說：“明爵哥，我身體不舒服，還是算了吧?！?/br>
    “嗯？”張明爵意外，“算了？你不演了？”

    孫方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場上的陸凌恒：“嗯……不演了?！?/br>
    “你腦子被門夾了？”張明爵莫名其妙地瞪著孫方，“戲都幫你要了，你不演了？”

    孫方賠笑：“我真的不舒服，我肚子很痛，你幫我跟榮哥請個假，我等會讓就去醫(yī)院。我……我不行了，我先去廁所。”說完就捂著肚子跑了。

    張明爵眼睜睜看著孫方跑遠，一副不可理喻的樣子：“靠……有病吧！”

    第二十章 “你怎么跟一個南充人學(xué)了一口成都話?。俊?/br>
    往后的幾天里，陸凌恒都沒有在劇組再看到孫方。

    一星期后，陸凌恒看到有個新人站在張明爵邊上幫他擦汗，陸凌恒好奇地問錢悅：“那個人是誰？”

    錢悅答道：“是張明爵的新助理啊，昨天就來了！昨晚上你去訓(xùn)練，我還跟他打了幾局牌呢?！?/br>
    “新助理？”陸凌恒頗有些吃驚，“怎么突然換了個新的？孫方呢？”

    錢悅撓了撓頭：“我昨天聽他說，有老板想捧孫方，再另一部戲里給他拿了個角色，他就走了，張明爵身邊人手不夠，公司才派他過來的?！?/br>
    陸凌恒微微蹙眉?？磥韺O方是攀上高枝了，還挺突然的，說走就走了。不過走了也好，那天他失態(tài)叫了孫方的名字，頗擔心會惹得孫方起疑。重生這種事情太玄幻了，泄露出去，他真怕會被抓到精神病院去。本來那天導(dǎo)演跟他說要讓孫方客串龍?zhí)赘顟虻模搅讼挛缬职涯菆鰬蚋牧?，傳令兵的角色刪掉了，他就覺得古怪?？磥砟菚r候?qū)O方已經(jīng)接到消息要出演另一部戲了，所以這部戲里的龍?zhí)拙涂床簧狭恕?/br>
    劇組工作人員搬了幾箱飲料過來，叫道：“想喝的人自己來拿啊?！?/br>
    陸凌恒往那邊看了一眼。那是沈氏集團旗下出的一款運動飲料，也是《刀鋒》的贊助商。一般一部戲會有兩到三家投資商，如果財大氣粗的話，那就只有一家投資商做大。星星娛樂公司就屬于財大氣粗的，他們是內(nèi)地最大的一家影視經(jīng)紀公司，也是《刀鋒》的出品發(fā)行方，《刀鋒》選用的演員基本都是星星娛樂旗下的藝人，這樣就不用擔心人多嘴雜有太多人會對作品指手畫腳?？墒沁@并不代表劇組不會拉贊助，只要在作品中給贊助商做植入廣告，就能有更多的廣告收入。比如劇組所有的酒水飲料，都由沈氏集團承包了。

    果不其然，康嘉敏叫道：“陸凌恒，你去拿一瓶飲料?！?/br>
    錢悅趕緊去拿了一瓶過來遞給陸凌恒。

    康嘉敏說：“你準備一下，下一場戲加一幕，你教訓(xùn)完你手下的士兵，口干舌燥，拿起cao場邊上的飲料喝。”

    陸凌恒對此見怪不怪，應(yīng)道：“明白。”

    沈氏集團的主要經(jīng)營在酒水飲料和零食這方面，這款運動飲料是他們推出的新主打產(chǎn)品，號稱能補充人體所需的各種微量元素。幾個月前這款飲料剛出的時候，陸君乾還在微博上給他們打過軟廣告，發(fā)了張自己喝飲料的照片。這些年他不收錢幫沈氏集團旗下的產(chǎn)品打了不少廣告，當然是為了沈博衍。陸君乾之所以受各大廠商的歡迎，是因為他是個很懂得資源交換的人，他的資源就是他的影響力，別人對他好，他就給予回報。很多人覺得他做人厚道，其實這也是他的手段，他一直在試圖維持著人與人之間的平衡，以免自己太過受制于人——沒有人會無條件地為另一個人付出的，圖不到這個，就會圖那個。與其得到太多陷入被動，不如將主動權(quán)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他的原則，差一點就被某位完全沒有原則的腦殘粉打破……

    此時此刻，陸凌恒拿到這瓶飲料，心緒萬千。

    “準備開機了?！睂?dǎo)演吆喝。

    陸凌恒趕緊走過去，把飲料放到指定位置。

    “a！”

    場工板子一打下，陸凌恒立刻將情緒投入戲中。

    “龜兒子！”陸凌恒氣勢洶洶地踹了腳站在排頭的士兵，把他踢出隊列，“你腦殼里頭裝的都是些啥？”

    那名在訓(xùn)練中頻頻出錯的士兵羞愧地低著頭不敢吭聲。

    陸凌恒罵人的話張口就來，語速極快，鏗鏘有力，把那士兵罵的狗血噴頭。小演員被他的情緒帶動，被罵的差點就哭了。

    一場戲拍完，導(dǎo)演用對講機下達指令，“準備一下，再來一遍。”

    陸凌恒繃緊的臉放松下來，對那名被他罵的小演員笑了笑：“踢疼你沒有？”

    小演員連忙搖頭：“沒事沒事?！?/br>
    為了拍攝效果真實，戲里的打人動作都是來真的。

    陸凌恒說：“你演得很好，不過剛才頭低的太低了，攝像機可能會拍不到你的表情?！?/br>
    小演員茫然地抬頭看了眼攝像機的機位，想了想，將信將疑，應(yīng)付了嗯了一聲。

    副導(dǎo)演過來說戲，果然也指出了小演員頭低得過低的問題。小演員看陸凌恒的眼神頓時變得崇拜了：“陸哥你真厲害！”

    這時候陸凌恒聽到場邊有些嘈雜，不由回頭看了眼。導(dǎo)演的監(jiān)視器是在搭建的棚子里的，所以他看不到，但是棚子周圍突然圍了很多人，都在往里面看，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準備好了就再來一條！”導(dǎo)演再次用對講機傳達命令，拿著大喇叭的廠工吩咐演員們就位。

    雖然這部戲的導(dǎo)演要求使用很多方言，但不可能整部戲都用方言來演，一來對不是很熟悉方言的演員的要求太高了，二來也會影響觀眾的理解。所以唐同澤這個人在平時還是說普通話的，只是一到罵人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換上川話，這也是他的人設(shè)之一。

    這場戲又拍了三四遍。一瓶飲料都快被陸凌恒喝光了，導(dǎo)演那里還是沒說通過。陸凌恒自己都覺得自己拍的一條不如一條了。很多要求高的導(dǎo)演一場戲會讓演員來回拍好幾條，有的時候并不是演員演得不好，而是導(dǎo)演追求完美，最后在很多條里面選出最好的，往往可能還是第一條。尤其是像這樣有張力的戲，陸凌恒罵人必須要情緒飽滿，可是情緒再豐富演技再好的演員，緊繃的狀態(tài)拍好幾遍也會松弛下來，陸凌恒覺得自己還是第一條罵得最兇，最后一遍已經(jīng)快沒什么氣勢了。

    導(dǎo)演棚里沒聲音了，陸凌恒正茫然，過了一會兒，康嘉敏跑出來了。

    “小陸啊?！笨导蚊舭欀碱^。

    陸凌恒聽他的語氣，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這意思是剛才自己演砸了？

    “我覺得你的臺詞念得……”康嘉敏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他突然四周張望了一下，對場邊招手，“林羽，你過來！”

    林羽也出演了群眾演員，聽到導(dǎo)演召喚，小跑了過來。

    “你把這段臺詞念一遍我聽聽?！笨导蚊舭雅_本遞給林羽。

    陸凌恒心里直打鼓。有的戲劇組會用后期配音，有的戲是現(xiàn)場采音用原聲的，臺詞功力好的演員導(dǎo)演一般都會選擇采用演員自己的原聲，而陸凌恒對自己的臺詞功力是有信心的，即使他的演技可能不能讓超級大導(dǎo)演滿意，但從來沒有人挑剔過他的臺詞。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錯？

    林羽接過劇本，把屬于唐同澤的那段臺詞用方言念了一遍。他不是專業(yè)演員，念臺詞的情緒當然比不上陸凌恒，但是念完之后，康嘉敏緊皺的眉頭居然舒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