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柳全貴點(diǎn)頭,“恩?!?/br> 長輩沒有叫坐,柳梅花只能繼續(xù)站著。 堂屋內(nèi)的眾人都沉默,燈光下,一張張略微發(fā)黃發(fā)光的臉表情沉重而壓抑,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她看,眼神復(fù)雜得柳梅花都有些看不清。 “梅花,”柳全貴看著柳梅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才皺著眉頭開口說道:“我也一直沒問你,對于那位段公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聽到爺爺說話,柳梅花提著的心落了下來,叫她一個人,果然是說段公子的事情。 柳梅花垂眉,仔細(xì)地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并沒有什么打算,看緣分吧?!?/br> 她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堂屋里的眾人都聽得很清楚,柳元和剛想松一口氣,可看著爹和大哥的表情,又想起青青的話,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勁。 柳青青是沒那么多的心思,也沒有柳全貴他們的人生閱歷,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跟著直覺走,聽到柳梅花這么說,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相信,不過,有這么多的大人在場,她也沒多說什么。 “胡鬧!”誰想柳全貴突然斥責(zé)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就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看緣分都是那些不正經(jīng)的女子才會這么想的?!?/br> 柳梅花心里一凸,剛才她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她知道家里人對她和段公子之間的事情一直都是不贊同的,她之所以不急,是因為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她如今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那爺爺?shù)囊馑际??”可聽到柳全貴這么一說,她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你如今也十四歲了,我想在給玉蘭和荷花定親的同時將你的婚事也定下來,等到你十五歲的時候再出嫁,”柳全貴說到這里,一看柳梅花的表情,就知道她剛剛是在騙他們,原本只是詐哄她的,如今以確定之后,說話就不那么客氣起來,“免得你做出什么丑事來,影響到其他姐妹說親,也敗壞了我們柳家村的風(fēng)氣?!?/br> 柳元宵等人卻在認(rèn)真地思考柳全貴的話。 “爺爺,我還小,今年家里的事情多,親事的事情明年再說也成啊。”柳梅花扯出有些僵硬地笑容說道。 “再多,給你說門親事的時間還是有的,”柳葉氏冷著一張臉說道:“怎么,難道你剛剛說的是假話,心里還惦記著那位段公子?” 柳梅花沉默,低著腦袋站在那里,腦袋一陣陣的疼,她沒想到她也會遇到這么狗血的事情,明明知道她心里有人,卻還是不顧她的感受逼婚。 “梅花,你就別想你和段公子的事情了,我是不會同意的?!绷驼Z氣很堅決的說道。 柳梅花抬頭看著她爹,一張老實的臉眼里有著從未有過的堅決,“爺爺,爹,你們能不能不要逼我?” “是我們再逼你嗎?那段公子是什么人你都不清楚?”柳全貴開口說道:“你也不看看自個兒是什么身份,如今是你在逼我們,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害了我們?nèi)业??!?/br> “爺爺,你這話怎么說?”柳梅花開口問道:“我怎么就會害了全家。” “他哪是什么段公子,人家是堂堂的八皇子,姓端木,”柳全貴說到這里,看著眼前這個孫女,只見她的精神一震,眼里的喜是絕對大于驚,心里出現(xiàn)三個字,沒救了。 “你以為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若他真的對你有意,也就不會在京城里為難你的家人,更不會將他們往死里推?!绷F狠下心來,開口說道。 柳梅花臉色一白,怎么會?“爺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誤會,我和你四叔差點(diǎn)就回不來了,”柳元吉冷笑,“梅花,就這樣,你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嗎?如此,你又將你的家人放在哪里,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有把生你養(yǎng)你的柳家村放在心上?!?/br> 柳梅花此時的心很亂,勉強(qiáng)地擠出一絲笑容,“三叔,哪里就有你說得那么嚴(yán)重?” “我看你是被一個男人迷得什么都不要了?!绷~氏說話的語氣帶著憤恨,“也是,之前你能做出那樣的事情,我們這一屋子人的死活,你有怎么會在意?!?/br> “奶奶,”對于柳葉氏的狠話,柳梅花臉色更加白了,兩只手握得很緊,“我從來就沒有那么想過?!?/br>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想什么八皇子,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柳全貴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掙錢很有本事,大不了到時候在縣城跟你說一個富裕的人家,你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 “爺爺,”柳梅花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對上一家人的目光,呡嘴,之后才壓低聲音開口說道:“親事的事情就非要現(xiàn)在說嗎?大堂姐和jiejie都沒有這么著急,為什么偏偏在我這里就這么急?” 柳家人都看著柳梅花,對于她最后一個問題,他們都不想回答了。 柳全貴看著冥頑不靈的柳梅花,知道說再多也沒用,“老二,將她關(guān)起來,等到什么時候想通了在放出來?!?/br> 柳元和點(diǎn)頭。 柳梅花聽了這話,一臉震驚地看著柳全貴,“爺爺,”然后再看向他爹,最后將柳家所有人木然的表情都收入眼里,“你是要逼死我嗎?” 但這一次,她這話在柳全貴那里卻沒什么用,至于說親的事情,還是算了吧,就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別說是訂了親,估計就是嫁了人也會鬧出事情來,還是別禍害別人了。 “梅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绷F沉著聲音說道。 只可惜,這個時候的柳梅花是一句也聽不進(jìn)去,這些明明都是她的家人,為什么現(xiàn)在她覺得她一個都不認(rèn)識了,想著前世對她千依百順的親人,眼里帶著迷茫,難道這就是她的報應(yīng)。 重來一生,依舊躲不過在親人和愛人之間的選擇,只不過,這次,她的親人們直接替她做了決定,根本就沒有給她選擇的權(quán)利。 突然,她想到這個家還有個特殊的存在,抬頭,兩眼放光地看著柳青青,“青青,你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嗎?” 柳青青一愣,隨后點(diǎn)頭,“三姐,那八皇子真不是你的良配,他的身份實在是太高了,你那么聰明,稍微清醒一點(diǎn)就能想明白這一點(diǎn),可你為什么要執(zhí)迷不悟?” 柳梅花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柳青青,“你不會明白的?!彼苷f這是她前世今生的執(zhí)念嗎?前世沒能達(dá)成,今生這些家人又逼著她放棄,她怎么能甘心? “我是不明白,可三姐,希望你能多替家里的人著想一下。”柳青青實話實說,“八皇子是何等的身份,三妻四妾定是少不了的,到時候你受得了?”她只希望說出這一點(diǎn),能夠點(diǎn)醒這個同胞。 “這是我的事情?!绷坊ǔ聊?,她受得了才怪,那個男人,里里外外都能只屬于她一個人,垂眸之間,眼里有著連她自個兒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瘋狂。 一聽她這么說,柳青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突然覺得,這么些年了,這位同胞根本就還沒有融入這個家,否則,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嗎?當(dāng)初花枝姑姑的一意孤行得到那樣的結(jié)果,事到如今依舊是他們家無法言語的傷痛,她想,若是花枝地下有靈,看到家人這么為她傷心,也絕不會再認(rèn)為這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關(guān)著吧,每天讓荷花給她送飯?!边@次別說柳全貴,就是柳家人都沒人想跟她說話了。 “恩,”柳元和點(diǎn)頭,那一絲心軟也因為柳梅花最后回答柳青青的話消失無蹤。 事情看起來是解決了,可這堂屋里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八皇子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其他人了?!边@是柳全貴離開之前留下的話。 “分家?”大房內(nèi),楊氏驚訝地吼道,見自家男人臉色不好,突然想到什么,“你說這老二也真是的,他在這個節(jié)骨眼分家,村子里的人會怎么看我們,一個個都發(fā)達(dá)了,就將二房給拋棄了?!?/br> “娘,你少說兩句,”柳青松擔(dān)心她娘沒心沒肺地地說下去,惹怒了爹,趕緊開口說道:“又不是真的分家,只是在這兩個月內(nèi)不管二叔房里的事情,不和我們一起吃飯而已?!?/br> 楊氏還有些想不明白,不過,另一邊的柳青榆也用力地拉著楊氏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哦。”楊氏看兩個兒子的樣子,心里就想歪了,她家男人有多看中他的三個兄弟,她是再明白不過的了,如今出了這事,指不定怎么傷心難過呢,她還是不要再添亂了。 柳元和父子四人把柳梅花關(guān)到她的房間后,從外面上了鎖,然后,將柳荷花加到他現(xiàn)在所住的房間,把能說的都告訴她了。 “荷花,梅花我就交給你了,有時間你也多勸勸她,那位段公子真的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高攀得上的。”柳元和開口說道:“如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們也不會將梅花關(guān)起來的。” 柳荷花點(diǎn)頭,這個家里,若是誰對柳梅花的性子誰最了解,她絕對算得上是其中之一,“爹,我知道了,家里的事情你也不用cao心,我會幫著大嫂的?!?/br> 柳元和點(diǎn)頭,看著面前這個性子沉默的女兒,“也不要累著了,你爺爺說了,等到青瑜和青衫的婚事過后,就開始給你玉蘭說親?!?/br> “恩,”柳荷花點(diǎn)頭,平日里再沉穩(wěn),她終究是個姑娘,說起親事來,自然不能像柳梅花那般自然,白凈的臉紅城一片。 “是啊,荷花,家里還有好些鮮艷的料子,你多給自己縫幾套好看的衣裳,別老是惦記著我們,”柳青柏看著已經(jīng)是大姑娘的meimei,許是因為性子的關(guān)系,在家里和村子里都沒有玉蘭那么活躍,自然也沒有她那么的好名聲,“有什么需要就跟我們說,知道嗎?” “我知道的,大哥?!绷苫ㄔ僖淮吸c(diǎn)頭,她性子沉默,可腦子卻極聰明,看著面前的四個親人,對于說親或者以后嫁人的事情心里的惶恐都少了許多。 對于柳梅花,柳元吉只是草草地對蘇氏說了兩句,不過,蘇氏依舊很是無語,她想不明白,柳家一家子人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家,怎么就出了柳梅花這么一個另類。 “爹,二伯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柳青青覺察到他爹心里的難過,對于這一點(diǎn),她心里很是理解,即使是以后成親了,她也不想和爹娘,和哥哥弟弟們分開的,那種一家人變成兩家人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這個家是不會分的,至少爺爺和奶奶在的時候是分不了的?!?/br> 柳元吉有些不明白地看著柳青青,二哥的決心他是看得很明白的,如若不然,他們又如何會忍住心里的難受同意他的話。 “青青,你的意思是?”柳青樺像是想到了什么,卻又沒抓住,回頭看著自家兩個弟弟,兩人眼里都閃著亮光,顯然是知道了。 “大哥,若是二伯能過挨過這兩個月,我想他的性子一定會有所改變,更加會明白,一個人的自立實際上跟分不分家并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就像大伯,爹還有四叔一樣?!绷鄺钚χf道。 柳青槿點(diǎn)頭,接著說道:“若是二伯沒挨過這兩個月,想必爺爺除了不分家,也不會說他什么的?!?/br> “得啊,”柳元吉也是一點(diǎn)就透的人,“果然不愧是我的兒女,怎么就這么聰明呢?我得告訴爹娘去,讓他們高興高興?!?/br> 反正無論二哥堅持的結(jié)果如何,都不會分家的話,他們還難受個什么勁啊。 只是,柳元吉剛剛站起身來,就發(fā)覺不對勁,看向他的四個兒女,隨后一臉的恍然大悟,“你們的意思是,我爹在提出這樣的要求時,就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點(diǎn)。” 柳青青點(diǎn)頭,“否則的話,爺爺也不會將分家的田地還有其他的事情說得那么透,那難受恐怕也是做個二伯看的,爹,你覺得二伯對上爺爺,即使是兩個月之后,他的性子會有些改變,能有幾分勝算?” 柳元吉搖頭,答案是沒有。 比起老實的二伯,柳青青更擔(dān)心柳梅花,只是,這話她并沒有說出口,只是希望將她關(guān)起來,時間一久,她就真的能想明白吧。 柳元豐回到她的房間,將該說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后,草草地梳洗完就上了床,將自個兒悶在被子里,云氏嘆氣,這事她能怎么說。 關(guān)于二伯分家的事情,柳青檀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可一時間也沒想到,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之后,眼睛就像瞬間點(diǎn)燃的油燈一樣,一下子就亮了。 想著正在難受的爹,原本打算起床告訴他的,但看著窗外的夜色,估計他爹已經(jīng)睡了,還是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對于柳家人來說,是嶄新的一天,即使是柳元和一家子和大家分開了吃,但氣氛似乎并沒有什么改變,孩子的笑鬧,大人的忙碌,該上學(xué)的去上學(xué),該下地的下地。 最初柳元和還有幾分慌張的,畢竟家務(wù)事交給大兒媳婦和荷花,不怎么用他cao心,但田地里的活計還是需要他安排的,即使對方只有兩個。 “二哥,鎮(zhèn)定點(diǎn),你仔細(xì)想想平日里爹是怎么做的?”柳元吉笑拍著對方的肩膀說道:“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青柏和青衫都是你的兒子,一碗水一定要端平,否則,會影響到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br> 柳元和老實地點(diǎn)頭。 “老三,愣著干什么,該下地了。”柳全貴一出來,就聽見三兒子的話,瞪了對方一樣,不悅地說道:“昨天我說的話你們都忘了嗎?” 柳元吉摸了摸鼻子,扛著鋤頭就跟上柳全貴的步子,后面柳元宵和柳元豐沒敢多說,只是給柳元和鼓勁,示意他努力。 去地里的路上,柳全貴父子四人,再加上柳青松,時不時地對著村子里的村民打招呼。 “爹,二弟真的沒問題嗎?”身為老大的柳元宵,從小就是個cao心的命,更別說對象是柳元和,他能放心才怪,柳元豐沉默地跟在一邊,點(diǎn)頭,他雖然是四弟,可對上二哥,他覺得他能當(dāng)四哥了。 柳青檀其實一直想跟柳元豐說的,只是一大早就被柳青樺兄弟三個拉著去了縣學(xué),春闈在即,他們不能放松,得繼續(xù)努力,所以,還沒來得及呢。 柳青松心里也是擔(dān)心的。 “蠢東西,動動腦子好好想想吧。”柳全貴眼里閃過一絲得意,不過在看向自家三兒子的時候就沒有了。 果然如此,柳元吉笑嘻嘻地說道:“爹,你可真是老jian巨猾?!?/br> “找打?!绷F雖然是一臉嚴(yán)肅,不過,從他說話的語氣就可以看出來他的心情不錯。 等到柳元宵三人知道這對父子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的時候,他們紛紛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柳全貴,心想,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他們還嫩著呢。 至于柳梅花的事情,柳家人都沒有提起過,直到半個月之后。 “荷花,梅花呢?這些日子我怎么沒有看到她?”對于二房單獨(dú)過的事情,苗氏只要一想到就會哭,即使柳荷花解釋了,這事是柳元和自己求的。 但苗氏一點(diǎn)也不相信,認(rèn)為其他三房出息了,便嫌棄他們二房,將他們當(dāng)包袱一樣給扔了。 柳荷花縫衣服的手一頓,看著面前的親娘,別說她無語,就是坐在一邊的青柏媳婦也是無話可說,都過了這么久了,才想起來,問一聲,娘這腦子平日里都在想什么呢。 “梅花有事,”柳荷花并沒有多說,“怎么,娘找她有事?” 苗氏搖頭,“我就是問問,那死丫頭,以前就只知道氣我,現(xiàn)在更好,看都不來看我了。” 那你就沒有想過去看她?這句話柳青柏的媳婦林氏真的很想問,不過,看了一眼一邊的大姑子,再想著梅花現(xiàn)在的處境,還是忍住了。 柳荷花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娘,你給爹做的新衣服呢?”現(xiàn)在的日子已經(jīng)不像從前條件那么艱苦,所以,每個季節(jié)家里人都會縫新衣服,而她所問的,是年前苗氏就開始動手的那件。 苗氏一愣,隨后眼眶就紅了,眼淚啪啪地往下掉,另外兩人都習(xí)以為常。 “娘,說話?!?/br> “我不知道你爹的尺寸,衣服有些小,得重新做。”苗氏開口說道,她沒好意思說,那不是有些小,而是小了好多,伙食上去了,家里之前干瘦的人一個個都壯實了,而她還是按照柳元和以前的尺寸,不小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