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縣令和管家同時在心里笑了，這才是柳家村人說話的風格，老實又直接，成與不成就一句話，沒那么多的拐彎抹角，只是，另外一個小姑娘心里似乎不那么想，不然笑容也不會那么僵硬。

    “青青姑娘放心，這點事情對于我們大人來說是小事，就別提銀子了，”管家笑著說道：“因為你那方子，我們家老夫人如今已經(jīng)能開口說話了，你可是我們的大恩人，直接送給你們就行了，你要說買的話，我們家大人心里可會不高興的?！?/br>
    木縣令收起他臉上的淡笑，配合著管家的話。

    “是嗎？”柳青青眼睛一亮，眼里滿滿的都是笑意，“這么說來，再過不久老夫人能夠像我太爺爺那樣，慢慢地走動，看看外面的花花草草，抖抖狗溜溜鳥，和晚輩說說笑笑了？”

    聽了這話，管家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恭敬地對著柳青青行禮，“那我可就要多謝青青姑娘吉言，等那天到來的時候，我是定要給青青姑娘磕頭的?！?/br>
    一聽磕頭兩個字，柳青青就覺得頭疼，連忙點頭，“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再說，那方子也不是我的，這樣的病最重要的還是要靠親人的耐心和愛心，想必大人的家人也是極其孝順的，否則的話，再好的方子也是無用的。”

    “這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可當不起青青丫頭你的夸獎?！蹦究h令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柳梅花無語地看著吹捧起來的雙方，你們話題扯遠了知道嗎？

    好在木縣令很快就將話題轉(zhuǎn)了回來，“我記得家里還有幾盆這個辣椒，你們要多少，我讓管家從京城里運過來，青青丫頭，錢就不要提了?！?/br>
    “不成，”柳青青一雙大眼睛里全是嚴肅認真，“大人，這辣椒我三姐拿來種植，之后是用來做生意的，怎么可以不拿錢買?！?/br>
    “青青丫頭，你這是太見外了，真要這么算的話，我不知道還差著你多少銀子。”木縣令也冷著臉，那模樣和氣勢倒是有幾分嚇人。

    “一碼歸一碼，那些都是我該做的，況且你是恩公的父親，再說，若是這一次村子里種植番邦的秧苗成功的話，你就是我們柳家村的大恩人，我怎么能占你的便宜?！痹诹嗲嗫磥恚热蝗阋院笠美苯纷錾?，那么就應該當成生意來談。

    “那我也不會要你的銀子?！蹦究h令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說話。

    “大人，那我們也不要你的辣椒，既然京城里有，我們總能想到法子的?！绷嗲嗤瑯右槐菊?jīng)地說道。

    柳梅花在心里掉淚，她真想搖著青青的肩膀吼道，圣母meimei，你覺得縣令大人是缺銀子的人嗎？我們才是窮人。

    “哼，”木縣令冷哼，“你倒是硬氣，只是你還是嫩了點，青青丫頭，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句話，別說衛(wèi)縣，就是京城，你們一盆辣椒都別想買到?！?/br>
    柳青青鼓著大眼睛瞪著木縣令。

    “再說，你不問問你三姐嗎？做生意的可是她。”木縣令似乎挺滿意柳青青的表情，笑著說道。

    柳青青看向柳梅花，隨后，依舊堅持地說道：“我三姐也不會同意的?！?/br>
    我很想點頭啊，柳梅花心里哀嚎，有便宜不占是笨蛋啊，meimei。

    “當然，還有一種法子，現(xiàn)在立下契約，三姐開店凡是有關(guān)辣椒所賺的銀子，木縣令你占三成?！边@是柳青青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辦法，“縣令大人，你不用忙著拒絕，下午或者明天，我村長大爺爺來了之后，也會立下同樣的契約，村子里現(xiàn)在拿不出買番邦秧苗的銀子，等以后種植成功后，三成的利潤是屬于縣令大人的。”

    即使知道柳家村的人都是老實人，此時木縣令還是有種剖開柳青青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果然兒子說的沒錯，這就是個笨蛋。

    這些人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木縣令弄不明白，柳梅花同樣也想不明白。

    “那秧苗要是沒種成功呢？”木縣令笑著問道。

    “風險分擔啊，沒種成功的話，村子里的人白忙活，縣令大人損失這些秧苗。”這話柳青青說得理直氣壯。

    得，他如今已經(jīng)落魄到要別人來分擔他的風險了嗎？木縣令挑眉，“青青丫頭，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些番邦的秧苗我根本一文錢都沒有花，只一句話的事情，別人就會送上門來，其實那辣椒盆栽也是一樣的?！?/br>
    “那也是你的本事，尋常人一句話能做到嗎？”柳青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寫著，別以為我是小孩子就好蒙騙。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了？”木縣令笑著問道。

    “恩?！绷嗲帱c頭。

    可真固執(zhí)，木縣令看向柳梅花，“柳姑娘，你怎么說？這是你要做的生意?！?/br>
    要三成利柳梅花是絕對不愿意的，但她不知道被當成盆栽的辣椒多少錢一盆，她并不像將手上所有的銀子都用在買種子的事情上。

    見柳梅花面露猶豫之色，柳青青心不由得往下沉，三姐不會拖她的后腿吧？

    “柳姑娘，你要想要，我還是那句話，說個數(shù)，我讓管家去收集，用不了幾天直接送到你們家去，就不提銀子的事情了?！蹦究h令此時倒是很是豪爽。

    對于此時囊中羞澀的柳梅花來說，她如何能不心動，可眼睛一亮之后又暗了下去，若她點頭了，青青恐怕以后都不會再幫她，更甚至會厭惡她，到時候她再柳家和柳家村日子恐怕會很不好過。

    “三姐，你若真點頭，那這事我是一定會告訴爺爺還有村長爺爺他們的。”柳青青不得不威脅道，這便宜她們是真的不能占，那治療中風的方子從一開始就不是她，即使是拋開恩情不說，縣令大人并不欠他們什么。

    那瘦金體因為是她寫的，所以收一千兩銀子沒問題，上次縣令大人送的五百兩銀子也是張家撞了大爺爺?shù)馁r償，后面的稻田養(yǎng)魚，他們村子里的魚都被縣令大人按市面上的價格給收去了，再說蘋果的事情，那也是錢貨量請的，這一樁接著一樁，可見縣令大人也是個有原則的人。

    正是因為如此，她們就更不能白拿縣令大人的東西，用大爺爺?shù)脑捳f，那樣一定會心底不安，晚上睡不著覺的。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就他們所了解的柳青青，實際上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如今這般威脅自己的堂姐，倒一點也不像她做出來的事情。

    柳梅花被這么一攪和，哪里還有最初的淡定，牙齒壓著下嘴唇，“四妹，我擔心沒有那么多的銀子。”

    柳青青看向木縣令，“大人，那盆栽多少錢一盆？”

    木縣令搖頭，這樣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清楚，看向管家，眼里的意思很明顯。

    “一百文，”管家在心里默默地算著柳梅花買菜譜的銀子，笑瞇瞇地說道。

    柳梅花松了一口氣，柳青青卻是十分懷疑地看著管家，“騙人可是不好的?！?/br>
    呃，這丫頭怎么這個時候就這么聰明了。

    “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昨日放辣椒的盆栽旁邊可是一盆品相不錯的蘭花?！绷嗲嚅_口說道，“要不，大人讓我抱著一盆辣椒去外面問問?！?/br>
    管家看向木縣令，見對方點頭，“好吧，五兩銀子一盆，你拿去問也是這個價格?！崩苯放柙詧D的就是喜慶，所以，并不像蘋果那么貴，但那紅火的寓意就是價格之所在。

    “三姐，你的銀子能買多少？我那里有些私房銀子，要不先借給你？”柳青青開口問道。

    柳梅花在心里吐血，她突然覺得讓柳青青帶她來是個錯誤的決定，其實她自己來說不定也能進縣衙的大門，好吧，即使不能分文不出，但一百文和五兩銀子，那是五十倍的差距啊，她掙個錢容易嗎？

    不過，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沒有用，仔細計算著自己的銀子，“青青，你的銀子還是自己留著吧，”她若真借了，被爺爺和三叔知道，還不活剝了她的皮。

    “大人，我要五十盆就夠了?！绷坊ㄐχf道，還好現(xiàn)在的辣椒都紅了，正好結(jié)籽收種，五十盆的話，應該也能種不少，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她就可以開店了。

    “恩，過兩日，我讓人送到柳家村去?！蹦究h令點頭，他其實說的是實話，這些事情對于他來說真的只是一句話而已，之所以有剛才哪一出，他就是想要知道，這青青丫頭能笨到什么程度。

    “大人，銀子我今日沒帶在身上。”

    木縣令搖頭，“這好說，你什么時候有空送來也行，到時候交給送盆栽的人也可以?！?/br>
    等到將兩姐妹送走時候，木縣令想了想，就去了書房，給他的兄長寫了一封信，主要是夸獎他的愛心以及耐心，順便再鼓勵對方再接再厲，不僅僅要他有耐心和愛心，還有他的那群兔崽子也要時時地去關(guān)心，千萬不要把那些糟心事擺到她面前去。

    “給那位送去?！蹦究h令很是滿意自個兒這洋洋灑灑的一封信，“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br>
    “大人，那位也是真孝順的?！惫芗倚χf道。

    “那當然?！蹦究h令眼里有著溫暖的笑意，“否則，當年我也不會替他挨這一劍的?！闭f到這里，揉了揉右肩。

    而木縣令怎么也沒想到，打發(fā)走了固執(zhí)的柳青青，又來了另外一批更固執(zhí)的，那契約和柳青青說的是一模一樣，他占豐收的三成。

    而柳家村這一群人，比柳青青更難對付，他剛一開口說，他并不差這些，一伙人齊齊地就跪下了，大道理講得比他還要厲害。

    最后，木縣令終究沒有耗過這一群人，簽字的時候心里只得再想上次買蘋果一樣的想法，算了，以后多多照看著就是了。

    第51章

    在回柳家村的路上，柳青青見自家三姐悶著腦袋只顧著走路，腳步也不像來時那般的輕松，猜想她或者是因為剛才自己威脅她的事情而不開心。

    不過，就算是這樣，柳青青并不覺得自己那么做有錯，所以，也沒想著解釋更別說安慰了，只希望身為她三姐的這位同胞能夠自己想通。

    “青青，”大約走了一半的路程，柳梅花才放慢腳步，和柳青青并排慢悠悠地走著。

    柳青青看向柳梅花，用大眼睛詢問。

    柳梅花咬了咬嘴唇，才開口問道：“你說我買辣椒的事情沒有跟家里人商量，爺爺會不會怪罪？”

    “不會，”柳青青搖頭，“三姐，你忘了嗎？爺爺說過的，家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動用孫女的私房錢，既然是你的私房錢，我想只要不是用來干壞事，爺爺都不會怪罪的。”

    “我也是這么想的。”柳梅花忽然笑著說道，“不過，若爺爺生氣的話，青青，到時候你可要幫我說說說好話。”

    “恩，”柳青青點頭。

    進入柳家村之后，明顯就能夠感覺到村子里熱鬧喜悅的氣氛，柳葉氏小秘密地告訴她，下午的時候全村在祠堂前開了大會，說的就是種植番邦秧苗果樹的事情，回想著路上遇到的一張張開心的面孔，想來他們心里都是很高興的。

    等到村長帶著人將秧苗拉回來之后，柳青青再一次感受村民的勤勞和樸實，最開始雖然說的是一戶人出一個勞力，從整理將要種植秧苗的荒山開始。

    但第二天的時候，柳青青跟著自家爹和三個叔伯去荒山拔草的時候，早來的人已經(jīng)挽起袖子開始干活，柳元吉四兄弟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挑了一塊沒人的地，同樣開始悶頭干活。

    在打招呼的時候，她聽到最多的話就是跟她出門時，問她爹一樣的回答。

    當時她是這么問的，“爹，不是一戶出一個勞力就夠了嗎？”

    她爹笑呵呵地回答道：“這是村子里的大事，如今又不是農(nóng)忙，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怎么能夠不去幫忙。”她的三個叔伯顯然是極其贊同的。

    在選擇荒山的時候，柳全平等人也是用了心的，大小到是沒有多大的要求，但坡度，高度基本上都是以柳青青的果園為參照物。

    村子里無事的壯丁基本上都出來了，總共就挑選了八個大大小小的荒山，在這些干活能手熱火朝天的勞動之下，原本雜草叢生的荒山很快就露出了黃色的泥巴，光禿禿的看著很是干凈。

    不到一天就搞定了這些荒山，身為村長的柳全平很欣慰，在他眼里，窮與富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柳家村的人一直這么團結(jié)，那便沒有什么過不去的。

    曾經(jīng)在餓死邊緣徘徊過的村民，腦子里是很少出現(xiàn)偷懶這兩個字的，等到荒山都收拾好了之后，想著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能種一些是一些。

    只是，對于這些種田能手的村民來說，看著放在學堂外空曠地方的陌生秧苗和果苗，一個個都不知道該從哪一個下手。

    “先種蘋果樹苗吧?！绷钢贿叡戎傲嗲噘I的果苗不知道好多少的蘋果樹苗，建議道。

    眾人紛紛點頭，至少這個要熟悉一些，其中有村民問，“這個要怎么種？”

    柳元宵想著自家侄女種果樹的簡單過程，再面對同村人一副求知的模樣，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挖坑，把樹苗放進去，再填土，真的，青青就是這么做的，不信你們問青青?！彼紱]好意思說，青青是先將樹種下后再拔得草。

    柳青青趕緊點頭，支持自家大伯。

    青青是好孩子，從來都不會撒謊的，于是，眾人一抹臉，開始了他們認為很復雜實際上卻簡單到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種果樹勞作中。

    而樹與樹的距離，他們早讓人去村子里唯一的果園丈量了。

    第二天，種好的蘋果樹需要澆水，村民又去詢問柳家人，得知是當天晚上下了雨后，開始問那天晚上的雨下得有多大，他們可以根據(jù)情況確認澆水量。

    畢竟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事情，所以，被詢問的柳家人一個個開始開動腦筋，最后還是柳全貴和柳元吉父子兩人想到的。

    這邊有人在澆水，那邊種果樹自然也是不能停下的，只是面對連品種都不知道果樹苗，他們依舊無從下手，畢竟這些在他們眼里可是很精貴的東西，若是失敗了，他們除了沒賺到錢心里難受，浪費了這些果樹苗也會覺得可惜的。

    問過村子里最有經(jīng)驗的幾個族老，又詢問了最有學問的柳青才，依舊沒有答案，柳全平一拍桌子，開口說道：“問青青?！?/br>
    眾人一聽這話，心想能把蘋果樹當成梨樹，并且還種活了的青青丫頭，在沒有法子的情況下，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而已經(jīng)是果園主人的柳青青，面對眾人期待的目光，那是一點壓力都沒有，沒看見她的蘋果樹長大好好的，壯壯的嗎？

    于是，對于種地，種果樹其實比村民還要白目的柳青青，十分自信地說道：“挖坑，栽樹，填土，”想了想又接著說了兩個字，“澆水。”

    期待的眾人有那么片刻的傻眼，“就按青青所說的種，我想同樣是果樹，蘋果樹都能種活，這些應該也能的。”柳全平說話中氣十足，實際上他的心里是一點底都沒有。

    “恩，村長大伯，你說得有道理，我們聽你的?！闭f完這話，眾人將果樹苗全都挑了出來，用竹筐子一旦旦地挑到荒山那邊去。

    挖坑，栽樹，填土那速度，看得柳青青滿眼的星星，這些大伯叔叔們好厲害啊。

    人多就是力量大，于是，第二天，八個荒山，有五個都種上了果樹，先別管他們能不能成活，可看著一排排整齊地站在那里的果樹苗，眾人心里滿足的同時有開始期待它們豐收時的場景，好些人都忍不住笑得裂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