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幾日奔波,剛到門前,就看到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滿,滿面含春的守在那,程秀之甩袖下轎,疾步進(jìn)門。 “爺!您回來啦!”小滿生的不丑,只是天天作怪,愣是讓人看了厭煩。程秀之喜歡素凈人物,見她抹得花紅柳綠的生起無名火來,“趕緊去洗掉!畫的還不如春樓里的女子!” 小滿一聽,頓覺委屈,心心念念的人離開那么久,自己差點下了江南去尋他,好不容易盼回來了,還是這番態(tài)度,掩面跑開了。 程秀之倒也不是不講理,只是今天出宮前皇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心神不寧。 果然,方靠近程清芷的園子,就聽得一陣陣低泣。程秀之一拳捶在身側(cè)的桂花樹上,金色的桂花落了一地。 “哥哥!”程清芷坐在床邊,見程秀之進(jìn)門,哭的更兇了。程清芷原本就生的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愛,此時一哭,更讓人五臟碎了一地。 程秀之輕撫meimei顫抖的雙肩,并不知聲,meimei不說,自己也不能問。 良久,程清芷才抬起頭來鼓起勇氣道:“哥哥,我……被當(dāng)今皇上強占了……” 雖已猜到,聽meimei親口說出,只覺晴天霹靂,天地瞬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還是徹徹底底的發(fā)生了,然此時木已成舟,程秀之又氣又恨,根本無奈。 只是好端端的,程清芷怎會出府?一問,便將小滿攛掇自己出去尋許庭芳的事情說了出來。程秀之邊出房門邊恨不得撕了小滿。 美男生起氣來,讓人不寒而栗。程秀之進(jìn)入書房,不肖一刻,將信件遞于程新。程新不解,低頭一看方覺是休書,程秀之將小滿休了! 程清芷既已失身,封妃是遲早的事,那他就是國舅,就算許臨風(fēng)查到了什么自己也不用害怕,說不定還能倒打一耙。 想到這里,程秀之又笑了起來,明日一早該去面圣。 這一晚上,只聽小滿哭喊了一夜。 朱竮一聽程秀之進(jìn)攻,心里頓時有數(shù)。喝了杯參茶定定神便坐在了御案旁,又將陳擎叫了過來,便看起桌上的奏折來。 “皇上,昨日微臣回家,舍妹……”程秀之滿腹委屈,似失身的不是程清芷而是他了,末了抬頭望去,朱竮竟癡癡的看著他。 程秀之不卑不亢,添油加醋將程清芷尋死的事說了出來,朱竮急的捶胸頓足。 “程卿,萬不能讓令妹尋思,她以后是要當(dāng)皇后的人,且我朱竮對天發(fā)誓,此生只獨寵她一人!”朱竮一聽,程清芷要尋死,急的忙起誓,一本正經(jīng),毫無敷衍姿態(tài)。見程秀之不語,走至案前揮筆疾書,雖不是圣旨,但皇上的親筆信定不是兒戲。 這廂事情已經(jīng)妥當(dāng),那么為了程清芷的安全和幸福,還需要見一個人——郭媗。她是郭太后的娘家人,也是郭從武的武器。 “程大人找本官所謂何事?”郭媗正在和禮部尚書核對宮中節(jié)日所需添置的物品,見程秀之來尋自己,只身相迎。 郭媗容貌清秀,且五官深邃,一眼望去似西洋人物。程秀之見她一身朝服,心里略有些放心。二人走出禮部往郭媗平日里歇息的宮苑走去。 程秀之依舊將meimei失身之事告知了郭媗,郭媗聽得面紅耳赤,她雖不似一般女子嬌氣,可畢竟是黃花大閨女,聽一個男人講床幃之事,怎能不臉紅。 “那程大人的意思是?”說了這么多,還不知為何來尋自己,總不是來問自己該怎么辦的吧。 程秀之見郭媗說話不拐彎抹角,開口道: “皇上想立舍妹為皇后,可郭大人……”程秀之看了眼郭媗,“尤其是郭太后和令尊定是會阻撓,他們一心想立郭大人為皇后的?!?/br> “程大人大可放心,”聽完程秀之的講述,郭媗笑了笑,一切了然于胸,“我郭媗心志與一般女子不同,不想入宮為肺為后,只想建功立業(yè)造福百姓,兒女私情從不考慮,倒是郭媗極其佩服程大人不畏權(quán)貴,手腕剛硬,為百姓推行了田稅新零……”二人如知己一般,相聊甚歡,“程大人,我定會幫你排除我爹與郭太后的阻力,使令妹順利為后?!?/br> 一切水到渠成,郭媗愿意幫忙,那勝算更大,為了meimei的幸福只得步步為營,不能有任何閃失??鄲赖氖浅糖遘片F(xiàn)在對皇上是萬分抗拒,只要提到皇上,程清芷就一心尋死,程秀之頭疼。 除了程清芷,小滿也一心求死,從拿到休書起就郁郁寡歡,心中將嚴(yán)容罵的狠,爺出去了一趟,回來就把自己休了。小滿撐住下顎,心里苦悶! 簡雁容依在許庭芳懷中,連打三個噴嚏。 “著涼了?”許庭芳滿是心疼,“定是昨天……”雖未真槍實彈,但終究坦誠相見了??! 第七十三回 程秀之生的好看,笑起來更好看。此刻正和幾位大臣清談,沿著宮內(nèi)的假山小溪走著,舉手投足間多情而不濫情,風(fēng)流而不下流,一雙媚眼顧盼生輝,嘴角上揚,如清泉般讓人心生向往。無意引誘人卻讓那些路過的宮女們鼻血肆流,齊齊暈倒…… 加上田稅新令已推行,百姓贊不絕口,加之日日去丞相府,自然更引人注目。許臨風(fēng)歇息在家,每日除了養(yǎng)花喂魚,就是和程秀之討論朝政,其樂融融。 許臨風(fēng)雖已過不惑之年,但風(fēng)范絲毫不減當(dāng)年,就算是普通便服著身,也是一身貴氣,程秀之對他畢恭畢敬,絲毫不馬虎,每日朝中之事逐一講給許臨風(fēng)聽。因受了他的吩咐,他派下那些個官員時不時在朝堂上替程秀之說幾句話。程秀之不似許庭芳單純,從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已經(jīng)脫胎換骨了。心機自然不說,為官數(shù)載,爾虞我詐,收買人心之事自不在話下。 郭從武一行見許臨風(fēng)的人都跟了程秀之,暗叫不好,他倆居然合作了。忙進(jìn)后宮,求見郭太后。郭太后此時氣勢不如從前,再加上郭媗根本無意侍駕,總不能將她綁了直接送上龍床上吧?倆人相視一眼,這似乎也行得通。 可他們的計謀怎敵的上程秀之和郭媗的合謀。 已是仲冬,接下來的大事就是五禮之一的軍禮之中的冬狩,程秀之奉旨先至圍場布置。跟程清芷交代完畢,囑咐小滿照顧好小姐,便騎著駿馬離開了。按照皇上的吩咐,那日程清芷也是要隨駕的。程秀之心里苦笑,名不正言不順的去尚可,做皇上做出什么舉動來,定是要落人口舌,meimei心高氣傲,不知會如何自處,一時疏忽竟將meimei推進(jìn)了火坑。 圍場在京城以北,冬日狩獵往往戰(zhàn)果碩碩,幾代帝王沿襲下來的習(xí)俗定是不能遺忘,快馬加鞭去宮外與陳擎匯合。 程清芷不知自己要隨駕,只呆在房內(nèi)獨自發(fā)愣,行宮中曹太后的話這幾日天天在耳邊響起,更覺活著索然無味,好好一個美人兒形容憔悴,削瘦了一大圈。 此次狩獵,兩宮皇太后都會隨行。這陣勢自然隆重,曹太后因知許庭芳生命無憂,心情也比往日好些,略施薄妝,高坐于八面軟煙羅琉璃轎中,微微露出一絲笑,望著圍觀的百姓,忽的路過丞相府,曹太后手中的帕子拽的極其用力,雙眼朦朧;郭太后更是如往昔一般不可一世,閉著眼睛聽著圍觀百姓議論紛紛,論氣勢,自己是略勝一籌的。 許臨風(fēng)也在應(yīng)邀之列,不過不隨皇上的步輦一行,而是和幾位重臣一道,地位可見不同于一般。隨皇家狩獵的人,不是皇親國戚就當(dāng)是當(dāng)今寵臣。 初冬的野獸飛鳥大多倦怠,為了熬過嚴(yán)冬會出來覓食。 為首的朱竮騎著駿馬飛馳,瞄準(zhǔn)一只正在覓食的小鹿。 “陳擎,”朱竮指了指不遠(yuǎn)的鹿,“你說朕能不能射中那只鹿?” “皇上英明神武!定能射中!”陳擎倒也不是拍馬屁,朱竮嘛,騎射的確有兩下次,初遇簡雁容時就顯現(xiàn)出來了。 利劍飛出,自然無所顧忌,怎料到,那只鹿突然變成了郭媗—— 眾人大驚! 幸得程秀之正在一側(cè),見狀如此,嚇得平日里斯文的他以流星般的速度,一個漂亮的躍身將郭媗救下了。 皇上只見劍發(fā)了出去,都被小鹿變活人嚇傻了,連陳擎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似著了魔一般。 聽得程秀之的叫喚聲,眾人才疾步圍了過去。幸好,郭媗并無大礙,只是擦破了點皮,只是擦破皮的地方不太合適,在右臉,只怪程秀之太用力,右膝蓋被撞骨折了?;噬厦γ颂砑茏訉⒐鶍l抬回眾官休憩的獵宮。 郭媗乃朝廷重官員,又是唯一女官,這下倒好,雖沒有丟性命可毀了容,折了骨,如何是好? 過在后在獵宮東邊的行云宮急的團團轉(zhuǎn),皇上怎如此不小心,這郭媗將來可是要執(zhí)掌鳳印的人,這臉一毀,如何是好。 眾人不解,唯獨皇上,程秀之,郭媗三人心知肚明。繼而就是來查看病情的太醫(yī),郭從武原先在獵場東南角追一只兔子,得侍衛(wèi)稟報,更是快到手的兔子也不追了,整個人跑得比兔子還快。 列宮中的郭媗右臉鮮血淋漓,右腿不得動彈。 “我說皇帝,你今日怎連鹿和人都分不清了?”郭太后盛怒,就差上前來給皇上一巴掌。 曹太后心疼郭媗,一個好好額女孩子家容顏受損,可也舍不得朱竮被郭太后責(zé)罵,加之許臨風(fēng)等人紛紛圍聚過來,皇上愣是不出聲。 待太醫(yī)逐一檢查過了,良久方才開口, “郭大人并無大礙……” “無大礙!”郭太后直逼太醫(yī),“若是臉上這塊消不了,我讓你全家臉上都有這塊疤!”太醫(yī)大氣不敢出,皇上使了個眼神,太醫(yī)退至一側(cè),開方子去了。 “媗兒感覺如何?”郭太后細(xì)心安慰,眼里看不出是憤怒還是心疼,只覺除了看郭媗,看其他人都能把他們撕成碎片。 皇上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當(dāng)場封賞。 “程秀之救人有功,擢升為二品侍郎,郭大人暫時養(yǎng)好傷,到時朕在封賞……” 話音未落,欽天監(jiān)的人急匆匆跑了過來,“皇上大喜,大喜啊——” 每逢狩獵,欽天監(jiān)的人都會隨行,以夜觀天象,防止狩獵時忽遇大風(fēng)驟雨,此時眾人方覺月已上枝頭,外邊一片漆黑。 眾人都被方才一幕嚇呆了,心思都在皇上郭媗和程秀之身上,哪還注意外面的情況。 “這里都見了紅了,有何大喜?”郭太后氣勢凌人,將欽天監(jiān)的人嚇得不敢出聲。 “有何大喜,福大人說來聽聽?!被噬闲闹袩?,見有人說大喜,當(dāng)然要聽一下安撫一下自己方才受傷的小心臟,雖計量好時間,步數(shù)等,可差一秒,那也是要人命的。更何況郭媗此時的確受了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臣一連兩日夜觀天象……”福大人說了一大推,皇上,曹太后,郭太后,程秀之一等,聽得一愣一愣,全部一個表情。 “你說什么?后宮之主就在獵場?”郭太后不知皇上已經(jīng)臨幸過程清芷一事,聽欽天監(jiān)稟報,這獵宮中有一女子是后位之選,不僅姿色過人,更重要的是已承隆恩,且隨駕出行的女子除了自己就是曹太后,末了就是郭媗。 眾人齊齊看向床上的郭媗,姿色原本過人,此時有些駭人,更不要說承隆恩,她與皇上除了在朝堂之上見過,從來沒有私下見過。 皇上屏退左右,只留幾個親近。 曹太后神色凝重,走上前來,一身絳紫金繡及地流仙裙顯得她莊重而不失大氣, “皇上,欽天監(jiān)所說難道是……”看了眼一身戎裝的皇上,又看了看不怒自慍的郭太后,眼神也落到了郭媗身上。 “郭媗,你果真……”郭太后面露喜色,強行抑制住了。 郭媗一聽,拼盡全力,“撲通”一聲跪在了兩宮皇太后和皇上面前,聲淚俱下: “太后娘娘,事關(guān)媗兒名聲,更關(guān)乎皇家顏面……” “媗兒你不必說了,姑母一定還你一個公道?!惫筠D(zhuǎn)向一旁眉頭微皺的朱竮道:“皇上已是成年人,自然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fù)責(zé),更何況皇后人選,必定是要才德兼?zhèn)渲印D慵鹊没噬蠈櫺摇鞭D(zhuǎn)而轉(zhuǎn)向一邊的曹太后道,“jiejie,后宮今年定是有喜事了。”那笑容,那舉止,比鮮花太陽都要燦爛。 原計劃是和郭從武合謀,明晚將郭媗迷倒,再將皇上下藥,令二人情難自禁……此時居然……哈哈哈……簡直是天助我也! “母后所說甚有道理,”朱竮連連點頭,畢恭畢敬,“兒臣定將那日寵幸之人封為皇后。”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只等下一步。 郭太后大喜,命人將郭媗抬至軟榻:“媗兒,還不快謝恩!” 謝恩?郭媗不解?因為皇上找太醫(yī)給自己瞧病了?忙恭敬道:“謝皇上,待微臣養(yǎng)好傷,定不遺余力為朝廷效力,已報隆恩。” “郭媗,你要謝皇上要立你為后……”郭太后只以為郭媗女兒家害羞,忙起身打圓場,“我看擇日把事情辦了……” “太后,萬萬不可”郭媗大驚,顧不得禮數(shù),“我一生只為報效朝廷,且以我此刻這副尊容,”說完指了指右臉的血跡,“怕是史上最難看的皇后,而且我從未被皇上寵幸……”說完,臉上一抹嬌羞。 郭太后懵了,原本以為會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郭媗推至高位,所以才說出前面那番話。此時郭媗否認(rèn)被寵幸過,難道另有其人? “稟皇上,程侍郎求見。”獵宮外,高拱前來稟報。 和程秀之隨行的,還有失神但妝容精致無比,不管遠(yuǎn)看近看都是美人的程清芷,實乃天仙之姿。 “傳!” 程秀之因方才救人有功,被封為二品大臣,此刻正帶著程清芷過來,以謝隆恩。 原本程清芷是不能隨駕的,可程秀之和郭媗的計劃之中,程清芷必定要出現(xiàn)。曹太后看了程清芷一眼,驚得落了手中的帕子,“你——” “稟太后,皇上,此乃舍妹,聽聞郭大人受傷,前來探望。” 狩獵之前,程秀之曾安排了她倆的一場“偶遇”,雖只是一面之緣,程清芷怎會忘記朝中唯一的女官。 郭太后恨得咬牙切齒,終究是讓朱竮見到了程清芷。 第七十四回 程清芷一身淺綠色挑絲雙窠云雁宮裝,躬身向兩宮太后請過安,神情冷漠的看向皇上才起身行禮,任皇上熱情如火,一雙深眸里凈是冷漠。此時的她已非完人,可心卻是一顆整心,除了許庭芳暫時容不下其他人,就算是天子亦如此。目光流轉(zhuǎn)皆浮萍,但求一人一傾心。 行為舉止自不必說,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zhì)與其兄如出一撤。談吐非凡,不卑不亢,舉手投足非一般女子能及。郭媗躺在榻上都自愧不如,更何況臉上有了一塊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