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的音樂未停，依舊是悠揚動聽，賓客們依舊是衣香鬢影，卻多了幾分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目光有意無意滑向minibar之前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

    從背影看，那個身影身材高大，和林徐行的身形有幾分相似，但是他光著一顆頭，只有點點青色的頭發(fā)突出頭皮，他的衣服雖然整潔，但樣式已經(jīng)過時多年，穿起來甚至有幾分不合身，顯然這人這幾年體型變得更為壯碩，不似當年單薄的少年。他的腳下扔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和晶亮的大理石地板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minibar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塊小小的真空區(qū)域，賓客們來端酒的時候，有意無意避開了他的周圍，似乎光是站在他的旁邊，都能讓人惹上麻煩。

    林徐行松開季錦的手，示意她就站在這里不要動，他走上去，拍了拍那背影的肩膀，他迅速轉(zhuǎn)頭，一張俊逸的臉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林仁毫無戾氣，如果不是那明顯的光頭，簡直就是一個青春正當時，風華正茂的青年。

    林仁的表情先是迷惑了兩秒，在看清來人之后，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抱住了林徐行的肩膀：“大哥！”

    林徐行回抱他，輕聲攬著他的肩膀問道：“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混小子。走，我?guī)阆丛钃Q衣服去?！?/br>
    “大哥是想把我藏在賓客面前吧?！绷秩史砰_林徐行，一臉似笑非笑。

    “什么話！我是要把穿得這么隨便的你藏在賓客面前，林家人待客什么時候這么沒規(guī)矩了？去換身西裝再下來?！绷中煨泻龆D了頓，口氣變得更加柔軟，“你的房間我們一直沒動，每年四季該添置的衣服謝阿姨就掛在你的衣柜里，去換了再下來。謝阿姨頭疼，今天沒下來應(yīng)酬，你不先去看看她？”

    林仁的表情似乎并沒有變化，還是那一副明朗的笑容，但是季錦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眸子當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林仁低頭想了想，眼神滑過滿堂賓客，最后在季錦的身上多盤旋了一會兒，季錦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林仁看她的目光，讓她有著莫名的觸動。

    林仁點點頭：“行，那我等會兒下來?！闭f著拎起腳邊的帆布包，穿越一室的歌舞升平，直直走向二樓。直到林仁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整個party的氣氛似乎在無意當中又恢復到了輕松和諧的狀態(tài)。

    林仁今夜沒有再次出現(xiàn)在party上。

    因為林仁的出現(xiàn)，不少人對季錦發(fā)起了詢問，季錦忙得腳不點地，盡量得體而周到。她實話實說，林仁回家沒有提前通知，但是他是家人，后面的安排會尊重他的意愿，暫時還沒有更多的想法。

    眾人雖然覺得尚不能滿足他們八卦的需求，但是從季錦這里顯然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不過，光是親眼目睹林家這個聲名狼藉的犯人刑滿出獄，第一次就用這么格格不入的方式第一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足夠成為未來一段時間的談資了。

    宴會如期落幕，季錦第一次感覺到了精疲力竭。而這個夜晚卻遠遠沒有結(jié)束，林老爺子派人來召喚季錦到他的房間里，說是有話要談。

    今夜的林居安老爺子顯得十分憔悴，畢竟經(jīng)過了一場手術(shù)，他又上了年紀，雖然最近一直在休養(yǎng)，但是年事已高，恢復不是易事。今夜的林居安老爺子，沉默地坐在床頭，表情中似有無盡的心事。

    “季丫頭，來來來?！绷志影舱辛苏惺?。

    季錦仍是一身高訂的晚禮服，裙擺如綻放的花朵，繁復奢華。她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走到林居安枕旁的椅子上坐下。

    林居安滿意地看著她行動有度，持重溫婉。他靠在椅子上，問道：“今天還適應(yīng)嗎？”其實早有人來向林居安匯報過，今夜的季錦堪稱驚艷，雍容美麗，進退舉止又十分得體，說起來，這才是季錦作為林家孫媳在c市社交圈的第一次亮相，堪稱完美。

    季錦謹慎地回答：“小錯不斷，還有很多要學習?！?/br>
    “過謙了?！绷志影蚕铝艘粋€斷語，“謙虛是好事，當你爬得越高，就越需要謙虛謹慎，希望你不要忘記這個美好的品德?！?/br>
    季錦恭敬回答：“是。”她深知，林居安把她叫上來，絕不會只是詢問兩句毫無意義的客套話，一定還有其他的意圖，她不問，她慢慢地等。

    “阿仁回來了，你見到了沒有？”林居安問她。

    季錦點點頭：“阿行和他寒暄了兩句，我只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正式引薦。”

    林徐行微微頷首，而后問道：“阿行和你說過他為什么離開林家嗎？”

    這是個很敏感的話題，季錦不知道怎么說才好，索性實話實說，她有種預(yù)感，在面前這個看似風燭殘年的老人面前撒謊，毫無意義。她頓了一下，模模糊糊說道：“說過一些，因為林仁的入獄有些誤會?！?/br>
    林居安點點頭：“我猜也是，阿行仁厚，沒有說得那么直接。季丫頭，當年阿仁出事，你繼母謝瑩瑩是第一個揮掌打了阿行的人，怪他帶阿仁認識了不好的朋友，否則阿仁不會墮/落成這樣。你公公林毅然是第二個打了阿行一巴掌的人，責怪阿行向警察舉報了阿仁。這兩巴掌，阿行也許不在意，但是我記得。

    那么心高氣傲的阿行，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也沒多說，等阿仁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后就出國去讀研究生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怪我，我沒有第一時間站在阿行的那一側(cè)，在所有人都誤會阿行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保護我的阿行。”

    哪怕林徐行已經(jīng)年過而立，在林居安老爺子的眼里，他依舊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孩子，終其一生，不會變化。

    “阿行還有心結(jié)，和他的父親，弟弟，繼母，這些本應(yīng)該是和他走得最為緊密的人，現(xiàn)在卻是和他最陌生的人，季丫頭，這份愧疚，你能幫爺爺分擔一點嗎？”林居安握住了季錦的手。

    季錦一臉詫異：“我？”

    林居安肯定地點了點頭：“我看來看去，這件事只有交代給你了。”

    季錦忽而有了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林居安老爺子這席話，不像是囑咐，倒像是交代遺言，他的面容雖然柔和，那憔悴病弱之色，卻是騙不了人的，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配合地問道：“爺爺，你希望我怎么做？”

    “在阿行需要開解的時候，幫助他。你的身份特殊，也許恰好才能讓你成為最合適的那個人，季丫頭，你的身世是你的短板，也正是你的長項啊?！绷志影惨馕渡铋L，“我有件東西要給你。書桌中間的那個抽屜，拉開右邊有一個信封，上面寫著葉如峰，你去拿來?！?/br>
    季錦疑惑地依言行事，果然，一個潔白的信封躺在書桌里面。

    林居安點點頭：“打開?！?/br>
    信封的里面是一張照片，上面兩個人，肩靠肩站在一起，一個是年輕一些的林居安，另外一個人，輪廓俊朗，有種張揚的帥氣。

    “這是？！”季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個人看起來居然有幾分面熟。

    “你的父親葉如峰。”林居安淡淡地說，“我早就想把這張照片交給你，很多年前，我們曾經(jīng)熟識過。”

    季錦看著照片上那個有些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觸動，這種感覺讓她十分困惑。

    “收好，算是一點念想吧?！绷志影财＞氲負]了揮手，“爺爺希望你們過得好，過得快樂，有時候，忘記過去也是一件好事，擁有家人不容易，忘掉過去的痛苦，才能活好當下?！?/br>
    季錦愣愣捏著那張照片，覺得林居安話中大有深意，卻又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只能緩緩點點頭。

    “去吧。”林居安終于累到?jīng)]力氣說話，疲倦地咳嗽了兩聲。季錦順從地替他蓋好被子，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爺爺找你說什么？”一個略帶戲謔的陌生男聲在季錦的背后炸響。季錦被驚得一跳，一回頭，就撞進了另外一個陌生的胸膛。

    ☆、chapter 73.沒有秘密

    林仁好笑地看著驚惶失措的季錦，抿著嘴唇：“我親愛的嫂子，我只是說句話，你不用這么熱情?！?/br>
    季錦迅速退開兩步，心頭懊惱，這林仁絕對是故意的，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人背后，簡直幼稚。

    “小心?！绷秩誓樕⒆?，伸手扶住季錦的后背，他的掌心guntang，隔著晚禮服的織物，簡直像燙傷了季錦。

    季錦一回頭，這才看到背后是一個紫檀的擱架，上面一盆蘭草，要不是林仁攔住她，一定會碰落在地上，東西倒是小事，只怕驚擾了爺爺休息，或是跌倒在摔碎的瓷片上，她的確莽撞。

    “謝謝?！彼p聲道謝。

    林仁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好看的月牙狀，他的笑聲在喉嚨之間滾動：“不用客氣，我親愛的嫂子?！闭Z意輕佻。

    “季錦？”林徐行溫和的聲音在走廊的盡頭響起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林仁托著季錦的腰背，季錦低頭在他的懷里說話。

    季錦猛然回頭，看到是林徐行，如蒙大赦，低聲道了一句：“失陪?！碧嶂棺泳涂觳阶叩搅肆中煨猩磉?。

    林仁低笑，一語不發(fā)。林徐行扶著季錦的腰，朝林仁點了點頭：“晚安?！?/br>
    直到回到他們的房間，季錦才長舒一口氣，忽而皺眉：“我的照片?！?/br>
    “什么照片？”林徐行問她。

    “爺爺給我的，我父親的照片?？隙ㄊ莿偛诺粼跔敔?shù)姆块g門口了，就在林仁扶我，讓我免于撞倒那盆蘭花的時候?！奔惧\急急說道。

    “你在房間等我，我去找。”林徐行捏了捏她的肩膀，“你也累了，等我?！?/br>
    毫無意外，林徐行在爺爺?shù)姆块g門口看到了剛剛結(jié)束和爺爺談話的林仁，他神色沉思，捏著一個信封在走廊上發(fā)呆。

    林徐行喊了一聲：“阿仁？”

    林仁抬頭，滿面凝重，忽而換成了滿不在乎的微笑：“大哥。”

    “你有沒有看到一張照片？”林徐行問道。

    “這張？”林仁舉起那張林居安老爺子和葉如峰的合照。

    林徐行點點頭，連著信封一起接過來，問道：“怎么？剛和爺爺談過話？”

    林仁點頭，語氣里仍是戲謔：“好長一通訓話。多少年了，爺爺?shù)挠栐掃€是一樣毫無新意。”

    林徐行點點頭：“早點休息。”

    林仁叫住了即將離開的林徐行：“大哥，無論爺爺，還是任何人說什么，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變的?！?/br>
    林徐行轉(zhuǎn)頭看他：“我知道?！鄙裆J真，眸色干凈。

    林仁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準備好了？”

    “always.”林徐行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轉(zhuǎn)身輕聲道，“晚安?！彼哪_步聲回蕩在長長的走廊里，林仁目送他離去，沒有說話。

    林徐行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季錦依然坐在臥室的梳妝臺前發(fā)呆，妝還沒卸，她的耳環(huán)只取下來一只，她纖長的手指擺弄著手心里的那只耳環(huán)，眼神卻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顯得有幾分失魂落魄。

    林徐行意識到，今晚的季錦不一樣：“季錦，你說的照片是不是張？”

    季錦接過來，如獲至寶：“是，還好找回來了?！彼笾菑堈掌行澣?。

    “爺爺找你說了什么？”林徐行問道。

    季錦頓了一會兒，思索應(yīng)該如何作答，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那兩巴掌嗎？要讓他就此相信她，放下過去的那些傷害嗎？季錦直覺性地覺得，在林仁回到林家大宅的第一/夜，這似乎并不是一個受歡迎的話題，她選擇了含糊其辭：“也沒什么，提到了一些和我父親有關(guān)的事情，你拿著的，就是當年爺爺和我父親的照片?！?/br>
    林徐行看著她，明知道她有所隱瞞，卻沒有選擇繼續(xù)逼迫：“還好阿仁撿到了?！?/br>
    “哦?！奔惧\不感興趣地應(yīng)了一聲，順手把照片扔到了抽屜里。也許真的是生恩不如養(yǎng)恩，她素未謀面的生父對于她而言，就是一個絲毫不重要的符號，甚至于到此刻，她回想自己想要把“錦繡緣”買回來的初衷，這心思都漸漸地淡了。

    曾經(jīng)，她覺得自己擁有的東西太少，只有拼命抓住那些從指間滑過的虛空，才能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孤獨的，曾經(jīng)可能有人是無條件地愛過她的。

    直到現(xiàn)在，她明確知道林徐行是真真切切愛著她的，她對于“錦繡緣”的執(zhí)念，漸漸散去，得到，得不到，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與其拼命抓住那些虛空的不知所謂，不如拼命去愛身邊這個真實的人。

    林徐行欺身上來吻她，第一次感覺到輕微的無力，明知道她在煩惱，明知道她有心事，卻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才能讓她放下心防。

    季錦認真地回吻他，天知道她有多感謝此刻身邊是他，是這個讓人不由溫柔起來的男子。他的吻細致而溫柔，從她的耳側(cè)一路燃燒下去，細致的頸，渾圓的胸，她告訴自己不能就此沉/淪，在她完全失去理智前，她推開了他。

    林徐行似乎是困惑，歪著頭看她。季錦平復了自己加快的喘息，推開他，口氣里是不容質(zhì)疑的肯定：“等等，我們要談?wù)??！?/br>
    林徐行抱著她：“好，我們談?wù)?，等我一會兒，讓我抱一下。”他把臉深埋在她的發(fā)間，喘息了一會兒，又恢復了他的冷靜與自持。

    季錦安靜由著他擁抱，一個人為你克制比一個人為你情動，更讓人為之感動，她心頭觸動，一字不吐，只是安靜。

    過了一會兒，林徐行將她抱到與臥室成一套間的起居室沙發(fā)上，與她推開一定的距離，認真問她：“你要和我談什么？”神色之間是全然的鎮(zhèn)定。

    季錦攪著手指，終于坦然：“今天爺爺和我談了兩個巴掌的事情，我很困惑，因為你從沒騙過我，而我也不喜歡和你之間有秘密?！焙蜕類鄣娜酥g，就應(yīng)該坦誠相見，沒有任何陰影和秘密，成為彼此的問題，她趁機說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果你還記得的話，韓義曾經(jīng)暗示過我，你有一個并不光彩的過去，我一直在等你向我解釋，我希望我們之間沒有秘密，特別是在我坦誠過所有秘密之后，特別是當我認定了我要和你繼續(xù)一生之后。在入主林家大宅之前，我可以等候，但是當我們不得不在林氏這灘渾水里越趟越深，當我們?nèi)胱×旨掖笳?，當林仁，當越來越多林氏之間的斗爭成為我們的阻礙之后，我希望我們夫妻之間沒有任何阻礙，彼此成為最大的助力。”她真誠地看著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林徐行說不出自己心頭的感覺，他一直在等著這個美好的時刻，當季錦坦誠她對他的愛，當她認定了他。季錦的坦誠讓他深覺自己的自私，他一直在等待，他甚至比季錦還缺乏安全感，論勇敢，他遠不如面前這個看起來纖弱的女子。她像一個從噩夢中走出來的天使，永不害怕，永不停歇，直直朝著自己的目的前行。

    林徐行抱著她，輕聲說：“那你可能要聽一個不那么愉快的故事了?！?/br>
    季錦一臉不以為然：“哦，不愉快的故事我親身經(jīng)歷過，相信我，我有足夠的勇氣。”

    林徐行淡笑一聲：“那么，故事要從一個大家珍/寵/的小男孩說起?！?/br>
    林徐行是林家的長孫，大姑姑林燕行沒有子女就匆匆離婚，二姑姑和二姑夫生下的是女兒，三伯父一直不婚，而早婚的父親林毅然誕生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林徐行。

    林徐行的誕生對于這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而言，是一個振奮的消息。

    林徐行的母親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追溯到祖上，能看到清末那些顯赫的家族和名字。雖然世家已經(jīng)不如當年興盛，但是骨子里的教養(yǎng)和學識，卻一脈相承，她以最謹慎和慈愛的方式教養(yǎng)林徐行。

    “可惜你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女性?！绷中煨谢貞浤赣H的目光都充滿溫柔，“她不擅長廚藝，但是卻很喜歡做飲品，我最喜歡夏天的梅子冰，酸甜可口，我放學以后能喝掉一整壺?！?/br>
    季錦微笑起來，幾乎能想象那個出色俊逸的小男孩，放學之后沖向母親的懷抱，在她溫柔的撫慰下喝掉一壺梅子冰。

    “那樣的日子是很美好的，直到母親去世?！绷中煨械穆曇魸u漸低沉，神色也不復之前的愉悅。

    林徐行的母親，在一個冬日的清早去世。

    “她病了很久，一直在醫(yī)院里面進進出出，后來索性連醫(yī)院都不去了，就在家里休息。”林徐行知道，母親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生命要走向何方，所以索性專注于自己最愛的兒子，“我一直感覺自己很無力，即便一切全部都已經(jīng)發(fā)生，我還是沒有什么真實感。”林徐行恍惚地回憶著，“特別是當我的繼母謝瑩瑩在我母親百日之內(nèi)就進了林家的門，還帶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的時候，我的世界崩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