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唉,又白忙活一場了。 紀魚直接把陶小書的電話給掛了,損友陶小書每天都只忙著三件事:吃飯,睡覺,撮和紀魚和溫祁。但陶小書對第三件事的熱情最高,這經(jīng)常讓紀魚感到頭痛。 陶小書對溫祁這個遠房表侄太好了,好到紀魚覺得陶小書和溫祁一樣都需要遠離。 被丟到枕頭底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不死心的陶小書發(fā)來一條微信。 “寶貝兒,別灰心。這次不行,我們下次繼續(xù)??傆幸惶炷銜瘻仄畹?。” 看到這,紀魚的頭更痛了。睡個屁啊,她現(xiàn)在躲都來不及好嗎?。?! 在床上磨蹭了半天,紀魚才起床出門。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滿溢。年前的時候因為寒潮強勢來襲,溫暖濕潤南方直至年后都還沒從低溫中緩過來。昨天的氣溫都還很低,但今天好像已經(jīng)回溫了。 紀魚的家離一中不遠,直達的公交只要十分鐘。她在一中前面的站牌下車,看了看手表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第三節(jié)課才結(jié)束。時間很充裕,她跟大門傳達室的保安打了個招呼,從小門走進學(xué)校。 到一中當代課老師已經(jīng)快一周,在家待業(yè)了將近半年多的紀魚一時間還不是很習(xí)慣每天過來給學(xué)生上課。還好她是教高一歷史,平時的課安排的不多。 紀魚一路回到教師辦公室,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紀老師,收到消息了嗎,這兩天我們要搬新的辦公室?!弊诩o魚對面的政治老師余蕾一看紀魚坐下,就趕緊把自己聽到的訊息分享給她。 紀魚剛把自己那開機速度慢得全國無敵的筆記本打開,她想了想余蕾的話,問道:“我也得搬過去嗎?” “當然啊,辦公室在新教學(xué)樓。我們這幢樓這么舊了,等我們搬走后,這里大概也要拆?!?/br> “這樣啊……”紀魚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反正她也待不久,等請了產(chǎn)假的那位陳老師休假回來,她的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 紀魚在等電腦開機的時候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春天大概要來了吧,外面的植被都已經(jīng)郁郁蔥蔥起來了。她想收回眼神的時候,卻突然停住。 從她這個角度,能透過對面教室那敞開的窗戶看到講臺上站著的人。隔得這么遠,紀魚還是能看到他穿著暗灰色的薄外套,身型挺拔,雙手微微撐在講臺桌上,側(cè)臉認真嚴謹。 是他,是他,就是他,昨晚那么殘忍地把她弄感冒,現(xiàn)在她整個人都還是不好的! 可是……她竟然不敢找他算賬orz。 唉,珍愛生命,遠離溫祁。 “等換了辦公室后,我們就要按文科理科還有語數(shù)外分成三個大辦公室?!?/br> 余蕾繼續(xù)分享自己收到的消息,而紀魚卻是一愣。 按文科分的話,那她不是——不是就要和溫祁同在一個屋檐下了?! 紀魚雖然和溫祁在同一所學(xué)校,但她一直慶幸不用和溫祁有必要的接觸?,F(xiàn)在教的班級不同,辦公室也不是同一間,但是如果余蕾說的是真的,那就意味著她真的要天天面對溫祁了…… 溫祁也是歷史老師啊……紀魚想哭。 為什么溫祁會選擇當個教書先生,而且又總是那么輕而易舉的,就做到了她很努力卻都做不到的事…… 同樣是師范專業(yè)畢業(yè)的溫祁早就已經(jīng)進了編制,現(xiàn)在是一中正式的老師。而紀魚——雖然她有教師資格證,但一直沒考上編制。進不了公立學(xué)校,私立學(xué)校不招老師,畢業(yè)后紀魚就一直處于無業(yè)游民狀態(tài)?,F(xiàn)在的代課老師是她唯一的選擇,說白了,她還只是個臨時工。 光憑這一點,紀魚就覺得她和溫祁的差距真大。更何況她現(xiàn)在只要一想起昨晚溫祁那張冷冰冰的臉,就覺得全身哆嗦。 這時下課鈴聲響了,紀魚的電腦也終于成功開機。她來不及再想下去,移動無線鼠標打開自己準備好的ppt草草地看了一眼后,就抱著筆記本電腦和課本往教學(xué)樓走去。 下課鈴聲帶來的是課間短暫的喧騰,整個教學(xué)樓就跟煮開的熱水一樣咕嚕咕嚕。高一的學(xué)生心性還沒定,比起高二高三,更喜歡玩鬧。 聽著喧鬧聲,紀魚上了樓梯,剛繞過拐角就看到前方正穿越人潮朝她這邊走來的溫祁。 溫祁的個子很高,在走廊這一群還未完全發(fā)育好的學(xué)生中間更顯高挑。他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有學(xué)生跟他問好,他都笑著回應(yīng)。這樣的他,氣質(zhì)溫潤,紀魚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了。 在兩個人可能會碰面時,紀魚趕緊轉(zhuǎn)回頭躲回拐角處。她背靠著墻很苦惱,現(xiàn)在跟溫祁面對面很尷尬,準確點來說,她覺得還是別跟他見面會比較好。 因為……就算是面對面了,他對她也不會太友好。 紀魚正猶豫著的時候,溫祁已經(jīng)走過來了,轉(zhuǎn)了個彎,徑直從她面前走過,好像根本沒看到她站在那。 比起見面尷尬,他現(xiàn)在裝作沒看到自己,反而讓紀魚覺得不大適應(yīng)。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當她和溫祁還是高中生的時候,他們也曾這樣站在母校的走廊上。那時的溫祁只要看到她,無論何時,他總會主動朝她走來,微微一笑,唇紅齒白。 他曾是少年,連紀魚在內(nèi),所有人都覺得無比璀璨的少年。 這樣一個根紅苗正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竟然會喜歡紀魚,這是紀魚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紀魚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一天的晚風(fēng)很輕,微微拂過臉頰的時候,也像是在撩撥著她的心。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紀魚拒絕了他。 紀魚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老了,近的事情經(jīng)常記不得,越是久遠的事卻記得越清楚。初老癥的癥狀之一啊qaq。 上課鈴響起,紀魚回過神,趕緊往高一五班跑過去。 溫祁在回辦公室前先去了廁所前面的洗手臺洗手,左手的米分筆末被冰涼的水流沖刷掉,有潔癖的他反復(fù)揉搓手指,連續(xù)洗了好幾遍。洗到自己覺得干凈之后,他才伸手關(guān)了水龍頭。 水流驟然停止,四周突然沉靜了下來。溫祁抬頭看向鏡子里的自己,眼眸里沒有什么笑意。 紀魚剛才在躲著他。他很確定紀魚那個轉(zhuǎn)身的動作就是在躲著他。 “咦,溫老師,沒課了啊?”前來上廁所的董老師問溫祁。 “嗯,今天沒課了?!?/br> 董老師是個有點微胖老頭,教齡很長,對學(xué)校的瑣事很上心。他樂呵呵地提醒溫祁:“對了,這周日下午我們搬新辦公室,記得早點過來啊。” 溫祁笑了笑,表示明白:“那天我會早點到的?!?/br> 不出意外,他會和紀魚一個辦公室,而座位—— 先搬過去就有優(yōu)先選擇座位的權(quán)利,看在紀魚剛才躲著他的份上,他要盡可能地留一個好位置給她。 ☆、第三章 街頭的燒烤攤,老板把烤好的羊rou串和熱氣騰騰羊肚砂鍋送上桌,頓時香味四溢,。 陶小書立刻伸手拿起一串羊rou串啃,幾乎不想搭理還在碎碎念的紀魚。 從坐下開始,紀魚就一直在指證溫祁的滔滔惡行。 “別說了,你的砂鍋要涼了,不說沒吃飯嗎,趕緊吃。”陶小書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對紀魚說道。 紀魚去拿一次性筷子,可嘴巴還是停不下來:“你說溫祁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就問了一句話而已,他就澆我一身水。你也知道那幾天天氣那么冷……” “那你跟他抱怨啊,你自己還不是慫地不敢找他算帳。” 陶小書直接戳到紀魚的痛處。 對啊,她就是不敢去找溫祁算帳。 “我這不是慫,我是不想招惹是非?!?/br> “是非?招惹溫祁算是招惹是非???”陶小書啃完一串羊rou串,把竹簽放到桌上,端起加熱過的加多寶喝了一口,說道,“不過也是,出來混的始終是要還的。他以前對你那么好,你瞧都不瞧一眼,現(xiàn)在活該被虐?!?/br> 紀魚剛好把一次性筷子掰開,清脆的聲音讓她的心卻微微震了一下。她咬住下唇,弱弱地反駁:“我沒有對他不瞧一眼……” 她怎么可能不看溫祁呢,像溫祁那樣優(yōu)秀和耀眼的人,能跟他做朋友,就已經(jīng)是很幸運很幸運的事情了。 紀魚至今都記得第一次見到溫祁的時候,他穿著白色的藍邊體恤衫,那天金色的夕陽把他的臉照的閃閃發(fā)亮,他微微笑著的眉眼,比任何東西都要好看。 她那時就在想,這得是多么耀眼的一個少年啊,沒有張揚和輕狂,反而如陽春三月的暖陽,只一眼就能讓人的心變得暖烘烘。 可惜現(xiàn)在的她再也看不到他那樣陽光的模樣,只是鐫刻在回憶當中。 “沒有不瞧他一眼的話,怎么會拒絕他?我那苦命的大侄子,高中三年跟在你身后給你收拾了多少殘局,結(jié)果碰上了一只白眼狼?!?/br> 在陶小書的認知里,溫祁是喜歡的紀魚的,可紀魚卻不喜歡溫祁。她對紀魚拒絕溫祁這件事耿耿于懷,枉她以前那么多次犧牲自己給他們倆創(chuàng)造機會,結(jié)果—— 結(jié)果連個屁都沒有。 說到拒絕溫祁這件事,紀魚其實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陶小書。而那些事,不適合全部都說出來,只適合爛在心底。 “現(xiàn)在你和溫祁是同事,近水樓臺好得月,你真的不努力一把嗎?” “努力什么?” “哎,你不想挽回溫祁嗎?” 紀魚咬住了筷子,想了很久后才弱弱地解釋:“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挽回什么的,難道不是分手的戀人用的詞嗎?而她和溫祁,從來都不算是戀人。 陶小書氣結(jié),紀魚這人哪里都好,就是對感情遲鈍。而且這一點已經(jīng)無藥可救。 “我也不管你了,把你灌醉送到溫祁身邊,你們也什么進展都沒有,看來確實是緣分到頭了?!碧招鴵u著頭,繼續(xù)拿起第二串羊rou串啃,而紀魚卻因為“緣分到頭了”這幾個字愣神。 “小書,你不覺得溫祁變了很多嗎?” “哪里變了?” “他很兇啊,以前不是這樣的?!?/br> 紀魚這么認真地問陶小書,陶小書托腮想了想,非常善意地提醒她:“溫祁這個人很記仇,你以前那么對他……相信不用我說,你已經(jīng)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很……記仇嗎? 紀魚心下一緊,怪不得他每次看到她都黑著臉,就跟非洲黑人一樣。 可是他為什么要記仇,就是因為她那個時候拒絕了他嗎?可是他也并不是真心的表白,或許只是因為丟了面子? 因為陶小書的這句話,紀魚晚上失眠了。 她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想把以前的事好好地順一遍,可卻發(fā)現(xiàn)根本理不清。 高一搬家時發(fā)現(xiàn)溫祁住對面,從同班同學(xué)到鄰居再到好朋友,溫祁確實一直都像是紀魚的□□,每次做錯事闖了禍,他都會主動幫她承擔(dān),收拾殘局。而在那三年里,她年少的不知天高地厚和胡沖亂撞的勇氣,全是他給予的。 所以就算溫祁后來做的事情很傷紀魚的心,紀魚依然舍不得責(zé)怪他,只是鼓起勇氣說一句:可是我不喜歡你啊。 ——可是我不喜歡你啊。 原來違心的話,一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紀魚知道人總會變,溫祁變了,但她知道自己沒有變。她的初心,從沒有變過。溫祁從來都是鯁在她心口的一根刺,每日每夜都扎得她很不舒服。 失眠的后果很嚴重,像紀魚這樣早起都要靠毅力的人直接就睡過頭了。 醒過來的她猛然想起今天早上輪到她監(jiān)督早讀,嚇得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滾去學(xué)校。 等公交已經(jīng)來不及了,紀魚只好站在路口打車,可惜這個點的出租車很少,甚至是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紀魚著急的時候,看到從小區(qū)緩緩開出一輛車。那車牌她認識,車也認識,車里的人……就不用說了,她更加認識。 怎么辦,要讓溫祁停車載自己一程嗎?這樣是不是很沒有出息?他會不會主動停下來問她要不要搭順風(fēng)車?那她要答應(yīng)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