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江璽見此,低罵道:“該死,它太虛弱,你再不動手收它,它就要灰飛煙滅,永不超生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便見小安在空中的速度越來越慢,整個人即便不再有其它動作,也顯得更加模糊,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似的。在被周玄業(yè)刺傷后,譚刃就告誡過我,不能再讓它出來,可后來的事情,卻使的小安不得不一次次出來面對危險,先是幫我打開鐵索陣,又幫我下水查看情況,再加上現(xiàn)在這茬兒,虛弱的都快消失了。 這是鬼物最可悲的下場之一,小安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對勁,大哭起來:“哇哇,我還沒有長大,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弟弟救我,弟弟救我,救我,救我……”越到后面聲音越高亢,之前那種軟糯糯的小孩子聲音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變成了一種男女不辨,凄厲之極的鬼嘯聲,那聲音刺人耳膜,讓人渾身發(fā)涼,汗毛倒豎,跟到了鬼片現(xiàn)場一樣。 我耳朵里只有最后那兩個:救我,救我…… “我該怎么做,我該怎么做!”望著中間已經(jīng)只剩下灰蒙蒙一團,連人頭的形狀都消失不見的小鬼,我將目光投向了此刻唯一的救星。 江璽道:“收鬼,鬼借精血而生。快,把你中指的血,滴到神位上,然后叫它的名字?!?/br> 我不敢耽誤,此刻,只能讓讓‘小安’活下來,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甚至這時,我連疼痛都完全忽略了。拿匕首、割手指、放血,一切都在片刻間完成。 那滴血滴在神位上,圓溜溜的打起了轉,緊接著迅速的融入了木牌之中,與此同時,我開始按照江璽所講解的方法,叫它的名字:“傅安、傅安。傅安……”足足叫了十來聲,那團灰色的鬼氣中,凄厲駭人的尖叫聲才停了下來,緊接著猛地化為一縷灰煙鉆入了神位中。 便在這一刻,我手中的神位自己騰空而起,開始散發(fā)出一陣微微的紅光,整個神位似乎變得透明一般,伴隨著紅光閃閃爍爍,里面露出了一個嬰狀模糊的人影。 江璽緊緊盯著空中的神位,突然道:“晚了?!?/br> 我心中一顫,道:“什么晚了?” 江璽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道:“我雖然不是法堂出身的人,但也能看出來,最后關頭,它身上的怨氣被激發(fā)了出來,收小鬼之前的第一步,就是煉化它的怨氣,但現(xiàn)在它卻夾雜著怨氣被你收服,一會兒會變成什么樣,我就不知道了。” 我和唐琳琳對視一眼,一時間皆說不出話來。 江璽又道:“若早一點聽我吩咐,何至于落到如此?!?/br>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上前揪住他的領子,道:“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它會變成這樣嗎!” 江璽冷笑一聲,一把擋開了我的手,道:“你騎虎難下,我這么做,反倒是幫你做了選擇,現(xiàn)在,大家都不用困死在這里了,壞人都被我當了,你應該感謝我才對?!?/br> 唐琳琳呸了一聲,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自私自利,只顧自己死活?!?/br> 江璽依舊連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只冷冷的看著空中紅光閃爍的神位,約莫三分鐘左右,那紅光逐漸消失了,緊接著落在了我的手掌心里。 我知道,收服應該是完成了,不知道,小安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 盯著手中的神位,我試探著喊道:“小安?” 沒人回答我,我又道:“哥?” 這一叫,神位里傳出了哼的一聲,我愣了一下,發(fā)覺那不是小安的聲音,音色聽起來,倒像是個成年人的聲音。 莫非是我聽錯了? 正想著,一陣灰白色的煙霧猛地從神位中鉆了出來,緊接著,一個樣貌完全陌生的人,站在了我們眼前。 他身上穿著一套衣服,上身是t恤,下身是牛仔褲,非常眼熟,仔細一看,不就是我平時經(jīng)常穿的那一套夏裝嗎?只不過這人,渾身都是灰色的,頭發(fā)、眼睛、衣服、鞋襪,剩下的就是露出來的皮膚,慘白慘白,完全不是活人。 唐琳琳捂著嘴,驚呼道:“難道,難道它是小安?” 我也覺得吃驚不已,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它……它終于達成所愿,長大了?!边@一刻,我的心情別提多復雜了。當初我一直計劃著將它的能量養(yǎng)足,讓它自己‘長大’,自然而然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投胎超生。 而沒想到,現(xiàn)在鬼是長大了,但最后關頭,執(zhí)念卻變成了怨氣。 鬼一但有怨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有怨氣的鬼,是可以害人的。 現(xiàn)在,它即便長大了,也無法再往生了,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只被人cao控的鬼。 我眼睛發(fā)熱,幾乎有種想哭的沖動,只覺得太對不起那小鬼了。 而此刻,我們面前的小安,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它自己幻化出來的,不再是我剪的個黃色小肚兜了,輪廓到是有些熟悉,和我很像,但顯現(xiàn)出來的年紀看上去比我大,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渾身的氣勢也陰森森的,一雙細長的,顯得陰森森的眼睛,緩緩的掃過了在場的三人。 緊接著,它臉上露出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一步步朝著江璽走了過去。 江璽皺了皺眉,微微后退,對我說:“控制它。” 我知道,小安八成是要報仇了,便裝聾作啞道:“控制,怎么控制,我不會。”事實上,在收服小安的那一刻,我和它似乎已經(jīng)建立起了某種奇特的心理感應,這種控制感是自然而然生出來的,幾乎不用人教。 不等江璽再開口,小安突然猛地朝著江璽沖了過去,整個人從江璽的身上直接穿了過去。 霎時間,江璽渾身一震,緊接著,整個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搖搖欲墜,砰得一聲,雙腳跪到了地上。而小安,已經(jīng)穿過它,停在了另一邊。它搖了搖脖子,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轉過身,又一次從江璽身上沖了過去,這一次,江璽干脆直接趴地上了。 看不出什么外傷,但整個人的臉色頓時萎靡下去。 唐琳琳詫異道:“我聽周玄業(yè)說過,它這是在沖身。人身有陽氣護體,一般的鬼根本沖不了身,一沖身反而會元氣大傷。但如果厲害一些的鬼,或者被人收服的鬼,就可以去沖身,被沖身的人,陽氣逐漸衰弱,最后猝死都有可能。不行……反正不該干的也已經(jīng)干了,不能讓江璽這么死了,咱們得靠他打開石門!” 說完,她沖那個已經(jīng)不再小的大安喊道:“住手!” 第252章 變化 她這一喊,傅安果然停下了動作,斜睨著眼問道:“干什么?” 唐琳琳平時跟小安是最要好的,但這會兒,面對著長大了的小鬼,似乎也覺得緊張,道:“他還有用,我們還要靠他找到機關樞紐救人。” 傅安道:“救那兩個大壞蛋嗎?”雖然身高和說話的語氣變了,但口吻還跟小孩兒差不多,這讓我松了口氣,覺得小安應該還是那個小安。但下一秒,我就知道自己這口氣松的太早了,便聽傅安又道:“為什么要救那兩個大壞蛋,我不喜歡他們,我不喜歡的人都該死。”說完,猛的又朝江璽沖了過去。 江璽這次也有準備,猛地拿匕首揮了過去。 匕首、兵器。兵器具有殺伐氣,古往今來就有辟邪鎮(zhèn)宅的說法,因此但凡是兵器,多多少少都有辟邪作用,只是分為功效大小而已。比如周玄業(yè)那柄司鬼劍,就能直接斬鬼。 這匕首當然只是普通的匕首,但還是有那么一丁點作用的,一揮過去,傅安的胸前便多了一道口子,鬼的身體當然是不會流血的,傷口處冒出灰蒙蒙的霧氣。 傅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笑道:“想殺我啊,你們這些活人,真是太惡心了。”說話間,忽然抬手,而那只抬起的手,指甲也瞬間暴漲,猛地朝著江璽的頭顱抓了過去。 光是用rou眼,我都能看出,這一次的攻擊,和剛才那兩次沖身是完全不同的,這是真的下了殺手。唐琳琳說的沒錯,犧牲已經(jīng)付出了,我們不能讓小安白白犧牲,現(xiàn)在留著江璽一條命還有用。 我沒說話,但腦海里已經(jīng)下達了住手的命令。 傅安的手在離江璽的腦袋不足幾厘米處猛地停住了,緊接著側頭看向我,慘白的臉上,神情相當?shù)脑幃?,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總之給人的感覺相當?shù)牟缓谩?/br> 側著頭,它問我:“你要留著他?” 我點了點頭。 它收起了手,恢復原狀,慢慢走到我旁邊,道:“我比你高了?!?/br>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它為什么說這么一句話。 緊接著,它又道:“但我一點也不高興。你用你的血,把我變成了一件永不超生的工具。你們這些活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做的出來,真是惡心?!?/br> 我覺得自己如遭重擊,腦海里轟鳴一聲,下意識的解釋:“我當時真的沒辦法,如果我不那樣做,你真的就死了。” 它道:“對于我來說,你覺得‘死’和永不超生,到底哪一樣更痛苦?”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唐琳琳看不下去,說道:“小、小安你別這樣,天天他怎么可能看著你死,他跟我說過,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發(fā)了誓要好好供養(yǎng)你的。如果你死了,他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br> 傅安臉上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道:“為了讓你自己的良心安穩(wěn)下來,你就要這樣犧牲我嗎!所以人都是這樣……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犧牲我。身體差的孩子,難道不應該得到父母更多的愛嗎,為什么我的父親要犧牲我呢……你小時候,我每天晚上都會守著你,為什么你現(xiàn)在也要犧牲我呢。如果不是因為你現(xiàn)在是我的主人,我一定要讓你們死的很難看?!绷粝乱粋€怨毒的神情,它化為一股灰色的煙霧,鉆入了神位中。 我只覺得渾身虛弱,不由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唐琳琳也是目瞪口呆,道:“它、它不是小安了?!?/br> 另一邊的江璽虛弱道:“它的怨氣被激發(fā)出來,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那只小鬼了,如果不是跟你有主從關系,我們?nèi)齻€,都會被它弄死?!边@句話他是對我說的,一邊說,一邊爬了起來,抹著額頭的虛汗。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覺得心里如同懸了一塊鉛,沉甸甸的。 我自小沒有親人,好不容易冒出一個父親和弟弟,還是兩個心狠手辣,將我當旗子用的。唯一的親人,除了那素未謀面,據(jù)說已經(jīng)另行成家的母親外,就只剩下傅安一個了。 我暗暗下過決心,要供養(yǎng)到它放下執(zhí)念為止,可沒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竟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想起它剛才說的那些話,真如同一把刀子一樣在心臟里戳,唐琳琳默默的將手搭在我肩膀上,道:“或許,會有其它辦法,這方面周玄業(yè)是行家,等咱們匯合之后,沒準兒能有所改變?!敝苄I(yè)是煉尸的行家,捉鬼這一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真的算不上厲害。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于是點了點頭。 江璽沒說話,被兩次沖身后,他也顯得很虛弱,此刻靠在墻邊休息,沒再提打開石門的事。我也累的夠嗆,但之前昏迷過一次,大腦清醒的很,根本睡不著,便把玩著手里的神位,一時間想了很多。 灰飛煙滅和永不超生,到底哪個更痛苦?至少在我自己看來,好死不如賴活著,永遠做一只鬼固然可悲,但總比完全消失在這個時間更好吧? 難道……我做錯了? 或許對于某些人來說,自由和希望,比死亡更重要? 接下來,我該怎么辦? 江璽大約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左右,精神恢復了許多,重新站了起來,對我說道:“叫那只小鬼出來吧?!?/br> “什么?”唐琳琳警惕的問了句:“你還敢叫它出來,你不怕死?。 ?/br> 江璽看了我一眼,說:“只要他不下命令,它就不敢動我?!?/br> 說著,江璽開始等著我的動作,我知道,他是想讓傅安出來探查機關,現(xiàn)在的傅安,探查機關完全沒問題。但這一刻,我想到的是它不久前說的那句話:你用你的血,把我變成了一件永不超生的工具。你們這些活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做的出來,真是惡心。 我到底,該不該下命令‘使用’它? 江璽見此,道:“做都做了,這種時候,還立什么牌坊?” 唐琳琳怒道:“你才立牌坊!”說著,她將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對我說:”咱們還是先讓小安出來把門打開,剩下的,以后在慢慢安撫,或許會好的。要實在不行,它不是想殺江璽泄憤嗎,到時候等江璽關閉了機關樞紐,咱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它發(fā)泄好了?!?/br> 發(fā)泄? 這話擺明了是在說讓傅安用江璽的命泄憤。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唐琳琳一眼,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個想法。唐琳琳接觸到我的眼神,忙道:“喂喂,別這么看我,好像我是多心狠手辣的人一樣。我這個人呢,對我好的人,我會加倍對他好,對我不好的人,我為什么要幫他?小安可一直當我是好朋友,你說,我是站在小安這邊,還是站在姓江的這邊?” 頓了頓,她又道;“雖然殺人……好像是有點兒太過了,但、但他那是惡有惡報?!?/br> 我道:“他畢竟救過咱們。” 唐琳琳道:“可是你也救過他啊。天天,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一報還一報,就算他之前救過咱們,咱們也算還清了,至于之后,哼,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刻也別無他法,我只能一咬牙,對著神位道:“哥,你出來。”對方?jīng)]回應我,無奈,我只能以命令的方式,將它給弄了出來。傅安顯得非常憤怒,顯然也知道外界發(fā)生的事,明白我們叫它出來是為了什么,怨毒的盯了我們一眼,化作一股灰霧,鉆入了那石門之后。 第253章 陰了一把 傅安鉆進了石門中,江璽立刻跟著站到石門前,發(fā)白的臉上隱隱透露著一股興奮,很顯然,那牝牡元膽珠對于他來說,想必是十分重要的。 我和唐琳琳站在門外,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個動靜,但由于收服了小安,因此我們之間,也就自然而然的建立起了一種奇特的心理感應。這種感應難以用語言描述,并非能準備的知道對方所思所想,而是能感應到一些情緒。 比如此時,我就就能感應到傅安心理有一股很大的怨氣,這種怨氣甚至跟我互相影響,讓我也覺得滿心的不舒服。片刻后,傅安鉆了出來,二話不說,身體開始霧化,變成了一條條極其細的線條。 這些線條不斷組合排列著,片刻后,竟然成為了一種類似于線路走勢圖一樣的東西。江璽盯著這副‘走勢圖’看了約莫兩分鐘,猛地一擊掌,道:“原來是這么回事!”言語間,眉頭舒展,顯然是已經(jīng)找到了打開石門機關的辦法。 我見他沒有別的事了,便道:“小安,回來?!备蛋驳哪菆F霧氣,重新慢慢凝聚成了一個人形,卻并沒有回神位里的打算。我不想動輒用主人身份逼迫它聽令,見它不愿意回去,便也由著它去了。 江璽開始摸出他那一堆工具,繼續(xù)去搗鼓鎖扣,這一次掌握了機關內(nèi)部的走勢,知道了切入點,因此所用的時間,并沒有上一次長。不過幾分鐘左右,便聽得轟隆一聲,我們眼前的石門微微顫動起來,緊接著,便向著兩邊緩緩推開。 石門仿佛已經(jīng)許久沒有開啟過似的,打開時落下了很多塵灰,嗆的唐琳琳一邊咳嗽,一邊直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