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飯菜比較簡陋,但我們都不是那種挑剔的人,在滇緬叢林里什么沒吃過?所以這會兒也捧著大碗吃,唐琳琳吃的比我還多,我都不知道她那小肚子是怎么裝下去的。 一頓飯吃的有些撐,我躺在椅子上摸肚皮,換來了唐琳琳鄙視的目光。 吃的差不多了,周玄業(yè)才問道:“師兄,師父他老人家的身體怎么樣?” 譚刃摸了摸下巴,道:“還是老樣子,健壯的很,又收了兩個徒弟,加上之前那些師弟師妹,現在咱們觀,真是枝繁葉茂?!闭f到這話時,周玄業(yè)頓時然了,同情的說道:“被訛詐了不少見面禮吧?” 譚刃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的說道:“反正我的錢包是空了?!?/br> 我聽到此處不禁覺得好奇,因為這二人很少說起三子觀的具體情況,我只記得周玄業(yè)說過,三子觀的最初興盛過一段時期,后來文化大革命破落了,成了個無人的廢觀。后來文化大革命結束后,曾經在三子觀出家的還俗道士,又回到了三子觀,成了新的觀主,收了譚刃和周玄業(yè)二人的師父,這才傳下了香火。 在我映像中,我以為三子觀應該是個破落的小觀,這會兒聽他們二人的對話,看樣子這三子觀現如今人氣兒還挺旺? 這么一想,我不禁問了出來。 譚刃一聽我的想法,頓時嗤笑道:“你以為現在還跟過去一樣?沒見識?!蔽抑浪f話就這德性,也沒往心里去,直接道:“小的就是沒見識,譚老板您指教指教?!?/br> 他嘴里嘶了一聲,說我臉皮越來越厚,洗刷了我一頓,才講起了一些關于三子觀的事情。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宮觀的管理也不一樣。 三子觀走的,還是道家的路子,所以格局也是道觀的格局。 不過,三子觀的地理位置倒是不錯,周圍群山環(huán)抱、奇峰羅列、春季里萬物生發(fā)、溪水潺潺;夏季里樹木蒼郁,獸鳴鶴啼;秋日里層林盡染、姿態(tài)萬千;到了冬季,又是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現在什么都講究經濟,經濟好了就喜歡到處旅游,但凡漂亮一點的地方,就逃不過被旅游開發(fā)的命運。三子觀所在的位置也差不多,旅游線路被開發(fā)出來后,游客也多了,公觀也修的漂亮了,人員自然多了。 但真正想學本事,不論是修道也好、煉尸也好、學習奇門遁甲、易卦占卜也好,都需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如果所有人都整天忙著接待游客,誰還有心去正經的學東西。 因此道門中的一些大宮觀,歷來就有內外門之分。 當然,這個內外門并沒有嚴格的區(qū)分,只是一種默認的規(guī)則而已。同一個宮觀的人,往往分為兩撥,真正求道的、有天分的那一部分人,往往是不會接觸游客這些瑣事的,他們有單獨生活的空間。另一部分人,也就是外門的,才大部分忙于俗物,游客去道觀一類的地方,接觸到的,大部分是外門的人,當然,不排除有些內門的人閑著沒事兒,出來體驗生活幫忙接待游客,那又另當別論了。 三子觀雖然小,但也是默認這種方式,算起來是人丁興旺的,譚刃和周玄業(yè)這種,就是典型的內門中人,他們是學到了真本事后出來闖蕩的,道門不像佛家那么森嚴,自古就有入世歷練的方法,也不局限于宮觀之中,當然,如果師門有什么大事,那是必須得趕回去幫忙得。 譚刃這次回師門,就被那群師弟師妹搜刮了一番,這鐵公雞別提多憋屈了,指天發(fā)誓說下次再有事兒,絕對要讓周玄業(yè)回去,他再也不回去了。 “師兄,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要回去,免不了一通責怪,沒準兒還要關禁閉的。”周玄業(yè)打了個哈哈。 唐琳琳覺著奇怪,問道:“關禁閉?莫非你做了什么對不起你師門的事兒?!?/br> 周玄業(yè)摸了摸鼻子,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譚刃卻沒想著幫他遮掩,而是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他這模樣,回去一看就知道用過三壇降神術,這是我門禁術,傷身不說,還損陰德,你說他敢回去嗎?” 我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么都好,忙坐直了身體,只覺得心中愧疚不已:“周哥,我……我,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他雖然說過會折損壽命,但卻沒有告訴我還會損陰德。跟這二人相處半年多,我對于這方面的東西也有了些了解,對于譚刃和周玄業(yè)這類人來說,積德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 這一刻我即覺得愧疚,又覺得有種不可置信,如果代價這么大,周玄業(yè)為什么要救我?我這人脾氣不錯,確實不屬于那種招人討厭的人,但也還沒有招人喜歡到隨時為我犧牲的地步。 我蘇天顧究竟何德何能…… 周玄業(yè)頗為不滿了看了譚刃一眼,道:“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提這些做什么?!彪S后他嘆了口氣,對我說道:“你也不要多想,當初是我?guī)氵M沙漠的,既然如此,那就是我的責任,再說了,我現在不活的好好的嗎?只要人還活著,失去的東西,就有機會拿回來。” 我壓下心中的感激,點了點頭,沒再多言,眾人默契的將這個話揭了過去,緊接著,譚刃才講起了他這次所打聽到的情況。 羽門,是個非常古老的所在,就算是當初的文化大革命,也并沒有波及到他們,因為他們幾乎與世隔絕。譚刃的師父所知道的內容也有限,只是聽說四十多年前,有羽門的人在這一帶現過身,羽門中人很少外出行走,因此譚刃的師父判斷,羽門的老巢,或許就在這一帶的附近。 而譚刃比我們提早半天到達這個地方,他也向周圍的人打聽過羽門,但周圍的老鄉(xiāng)沒一個知道。 反倒是我們借住的這話人家,那老漢說起了一條讓譚刃覺得靠譜的線索。 唐琳琳立刻追問道:”什么線索?” 譚刃道:“龍吟嶺后面,有一片懸崖,喬家村的人,以前世世代代都有祭祀鳥神的傳統(tǒng),每年秋季的、都會舉行一場祭祀活動,將一些稻谷一類的東西撒到懸崖下。后來大饑荒、大革命,接連的打擊下,祭祀不得不停止了,到現在,已經沒有人在進行那樣的祭祀了,” 唐琳琳摸了摸下巴,揣測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古老的祭祀鳥聲的活動,很可能和羽門的人有關?” 譚刃嗯了一聲,沒再開口。 我道:“羽門的人,就是奉鳥為神靈,如果他們的聚集地就在周圍,那么他們的文化,難免會影響到周邊的地區(qū),我看這條線索很靠譜,你們是,那羽門,會不會就在那懸崖之下的某個地方?” 譚刃嘴角鉤了一下,似笑非笑道:“這還用你來放馬后炮。我已經買了一些登山用的東西和裝備,大約明天就會送貨過來,到時候,咱們到山崖底下去看看?!?/br> 眾人確定了目標,便收了碗碟,我和唐琳琳打算去洗碗的,被那對老夫婦阻止了,老阿婆收拾了碗碟去廚房洗,老漢引領著我們到了休息的房間里,我道了聲謝,他便自行出去了。 雖然房屋老舊,但過去的房子空間都很大,所以房間很充足,一人一間,就是被子都有些舊了,因為是冬季,房間里沒有暖氣沒有空調,顯得特別冷。我洗了個腳,縮到被子里正打算睡覺,從肩膀旁邊突然探出來一顆灰白色的人頭,圓乎乎的臉上透著委屈之色:“弟弟,你睡了啊?!?/br> 我心臟被嚇的怦怦直跳,忍不住咬牙切齒:“下次要出來前打個招呼行嗎?這么神出鬼沒突然冒出來,嚇都嚇死了,誰還睡的著啊?!?/br> 小鬼道:“那你起來陪我玩?!?/br> 我累了一天哪有精力,便道:“小孩子,晚上不睡覺會長不高的。” “我們鬼是不用睡覺的。你就是不想起來跟我玩……” “哥,親哥,你自己玩行不行?我是人,我要現在不睡覺,明天還怎么干活啊。乖,你自己去外面堆個雪人什么的,堆的好明晚給你多加一炷香?!?/br> “真的!”聽到香這個字兒,它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來,光溜溜的身體蹦跶起來,雖然我很想控制自己,但眼珠子還是不由自主朝它兩腿間的小鳥瞄過去。 第198章 做衣服 我想大部分人看到一個光屁股小孩兒,應該都會有這種舉動,應該不算變態(tài)吧? 我就是好奇…… 但我這個舉動不幸被小鬼看見了,它捂著小鳥道:“不許看,鬼也是有尊嚴的?!?/br> “好吧,我不看,不過你怎么不穿衣服?!?/br> 它捂著小鳥一臉委屈:“安安死的時候沒有衣服,所以現在也沒有衣服,弟弟你給我做一套衣服吧?” “做?”我愣了一下,道:“怎么做?做了你也穿不上啊?!?/br> 它道:“可以的,你用紙做一套衣服,寫上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燒給我就行了?!?/br> “就這么簡單?” “嗯!”它小腦袋使勁兒的點。 我道:“那好,明天我給你做。” “不行,現在就要衣服。安安要新衣服,新衣服,新衣服……”它在我床頭飄來飄去,開始不停的念叨著新衣服三個字,我剛躺下,渾身的肌rou都放松了,根本不想起床,便鉆進被子里,假裝沒聽見。 不過這小鬼實在難纏,我剛鉆進被子里,突然,就覺得一股冷風吹進來,緊接著,一顆人頭就貼著我的臉,繼續(xù)念叨:“新衣服?!?/br> 我cao,這小鬼又把它的頭摘下來了。 按理說躲在被子里黑乎乎是看不見東西的,但鬼大概就有這種能力,希望你看見的時候,你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清楚的看見。見我不就范,小鬼垮下了臉,一邊念叨弟弟嫌棄我、安安沒人要之類的話,兩只眼珠子開始流出血淚,眼球慢慢的往外凸,舌頭也跟吊死鬼一樣擠了出來,那情形別提多恐怖了。 最終我認慫了,從床上翻身而起,拉開了燈,只覺得欲哭無淚,道:“小鬼,別玩了,我馬上給你做行不行?” 那顆人頭漂浮在空中,聞言眼珠子直接掉到了我手心里,冰涼冰涼的,眼窟窿那里血流如注,各種觸感極其真實,我甚至聞到了血腥味兒。它繼續(xù)念叨:“我不是小鬼,我是你哥哥,弟弟嫌棄我,安安沒人要……我不活了。” “……”我突然覺得,傅老頭子把它交給狐仙是對的,幸好早夭了,否則長大了不知要禍害多少人。 我服了,道:“哥,我錯了,把你眼珠子收回去,咱們要做好鬼,一只好鬼是不該隨便嚇人的?!?/br> 旁邊的‘無頭尸’撿起地上的眼珠子安回了眼眶里,又抓著人頭安到了脖子上,這才飄下床,興高采烈道:“快、快、快,拿紙做新衣服,要做的帥氣一點?!?/br> 我只得穿衣起身出了門,所幸那老夫婦都還沒睡,還在陪小孫女看動畫片,我道:“大爺,有沒有剪刀和紙,我用一下?” “哦,有的有的?!彼鹕斫o我找了把黑鐵剪刀,小鬼就跟在我旁邊,但老夫婦看不見它。拿了剪刀后,他問我要什么紙,我想了想,道:“硬一點兒的,我要剪點兒東西?!?/br> 這時,那小女孩兒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說道:“我有紙?!彼鲆欢颜叫晤伾鳟惖氖止げ始?,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顯得特別乖巧。我看了旁邊的小鬼,同樣是小孩子,看看這小姑娘多可愛。 傅老頭子也太能生兒子了,三個都是兒子,你說他怎么不給我生個大姐呢?這樣現在跟在我身邊的就是個可愛的小女鬼,不是這熊孩子了!我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道:“謝謝小meimei,哥哥拿一張就行了,其余的你收起來。” 小鬼站在我旁邊,吐舌頭道:“羞羞羞,明明是叔叔。” “……”真想再把它掐死一遍。 我拿著剪刀回房,開始剪衣服,但這是個技術活兒,特別是這小鬼還要求在上面加花紋,我剪了兩次都失敗了,最后索性剪了一條過去小孩兒穿的那種肚兜,這次到很容易,一下子就成功了,順著在肚兜上剪了一些小星星。 按照小鬼教的方法,寫上生辰八字和名字燒過去后,不一會兒,一件黃色的肚兜就出現在了小鬼手上,說真的,我覺得特別神奇,但我覺得自己不能在小鬼跟前丟了面子,因此沒有表現出來。 肚兜挺合身的,上面還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五角星圖案,下垂的部分剛好到膝蓋,遮住了腿間的小鳥,小鬼很滿意的在地上走了一圈,顯得趾高氣揚。 我躺在床上舒了口氣,總算是可以休息了,接下來,幾乎一閉眼我就睡著了,至于那小鬼,則不知溜達到什么地方去了。 半夜里,我突然被一陣狗吠給吵醒了,整個村子的狗都同時叫了起來,此起彼伏的,將所有人都驚醒了。 我剛一起床,小鬼猛穿墻進來,拍著胸脯爬上床,一臉害怕道:”嚇、嚇死我了,天天,那些狗狗一直對著我叫?!懊耖g歷來就有狗叫鬼的說法,說狗眼是可以看到鬼的,看樣子這話還真沒說錯。我于是道:“那就別在出去了,就在房間里玩,等等……天天?誰讓你這么叫我的,你跟誰學的?!?/br> 它道:“琳琳就是這么叫你的。我決定了,以后長大了要娶琳琳當你嫂子?!?/br> “……”你個熊孩子,鳥都沒長毛的,還想娶媳婦兒,做夢吧你。 “對了,我剛剛還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我瞌睡頓時醒了一半,心說你一只鬼,能認識什么朋友?難不成認識另一只鬼?這么一想,我嚇了一跳,忙道:“什么朋友?你別嚇唬我?” 小鬼皺了皺鼻子,用小孩子特有的聲音,奶聲奶氣的說道:“我又沒有摘腦袋,哪里嚇唬你了。你膽子真小,不過別怕,哥哥會保護你的。新朋友就在窗戶外面,要不我讓它進來?” 我剛想說不要,這小鬼已經對著窗戶韓:“進來吧?!痹捯粢宦?,一個長頭發(fā)的女人,從窗戶處慢慢的爬了進來,最后爬到了地板上。它臉色青白,披頭散發(fā),肚子非常的大,仿佛懷了孕一樣,而等她站起來時我才發(fā)現,她的肚子,竟然事剖開的,一個死胎倒在腹腔里,腸子都掉出來了一半。 就算我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山精鬼怪,但也不代表我看到這些會毫無感覺,那掉出來的腸子、剖開的肚子、還有里面的死胎,形成了一副極其驚悚的場景,我瞬間冒了一身冷汗,雙腿都忍不住發(fā)抖。 這、這女鬼是怎么來的? 就在我駭的渾身虛軟之際,房門猛地被推開了,周玄業(yè)猛地沖進來,道:“陰氣怎么突然這么重!”他一進來,窗戶口那女鬼猛的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但周玄業(yè)還是看見了,臉色頓時變了一些。 那女鬼顯然是被驚走了,我松了口氣,不由得一股怒火涌了上來:“小鬼,你想害我是不是!” 傅安縮了縮腦袋,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雙手絞著自己的肚兜,低著頭偷偷拿眼睛看我,怯生生的說道:“她像mama,我想帶來給你看看,天天你不想mama嗎?” 我心中的怒火瞬間就熄滅了,這一刻我意識到,我和傅安是不一樣的。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心理承受能力要強很多,我已經過了渴望父母關愛的年紀,而傅安不一樣,有時候這小鬼說話一副大人模樣,八成是當鬼這么些年,跟在傅老頭子身邊學的,而事實上,它依舊是個只活了一歲的小鬼,心智也停留在一歲的水平,所以才會鬧這么一出。 想到此處,我心中的怒火頓時消散了,反而覺得心中難受,便將小鬼抱了起來。它的身體非常的冰冷,抱起來毫無重量,緊接著我道:“如果你真的想她,回去之后,我想辦法給你找找,咱們去看她。” “真的?” “嗯。所以,你不要找剛才那個女鬼了?!蹦桥硪豢?,就是生孩子的時候死的,我聽說這樣的鬼事最兇的。周玄業(yè)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暗暗松了口氣,道:“剛才那女鬼已經有些氣候了,好在她對它沒有惡意,否則就慘了。天顧,我忘了跟你交待,它還不成氣候,非常虛弱,遇到厲害點兒的鬼,很容易被吞噬,你不能放任它到處飄蕩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覺得有些后怕?!敝芨纾悴皇钦f這世間鬼怪之物很少嗎,怎么我感覺到處都是呢?” 周玄業(yè)推門進來的時候手里還提著司鬼劍,這會兒便收了劍,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做了這一行,見到這些東西的機會自然就多了,普通人,就算身邊有不干凈的東西,也是察覺不到的。你現在體內有狐妖,身上還養(yǎng)著小鬼,一身妖鬼之氣,除非道行高的東西,否則按照你現在的情況,以后一般的鬼怪,在你面前是藏不住的?!?/br> 說著,他打算離開,我忍不住叫住他,道:“那女鬼,不會再回來吧?” 周玄業(yè)看了看窗外:“狗沒有叫了,應該已經走了,你身上有辟邪的手珠,它不敢靠近的,到時你的小鬼要看好了,我懷疑那女鬼想打它的主意,八成想收它做干兒子也不一定?!?/br> 傅安似乎不太喜歡周玄業(yè)二人,沖他做了個鬼臉,化作一縷灰色的煙霧,鉆進了神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