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聞言,宋依燕就是一哆嗦,腳下又連忙又緊了幾步。 進(jìn)得東配殿,宋依燕頭也不敢抬,忙就向正中的短榻上就是端端正正的一福,又道萬安。 可憑宋依燕如何禮數(shù)周全,周瑛就是不叫起她。 周瑛冷了宋依燕好一會子,直到宋依燕雙膝已見微微發(fā)顫了,這才冷笑道:“宋選侍的規(guī)矩只怕是沒到家,還要從頭學(xué)起才好。” 宋依燕也是在周瑛身邊奉承多年的人了,也知道這會子倘若辯駁,只會讓周瑛越發(fā)作踐她,所以宋依燕道:“婕妤教訓(xùn)得是?!?/br> 這時,周瑛身邊的探月端著滋味極是香濃的甜湯進(jìn)來。 宋依燕一看就知道是周瑛一直便吃慣了的歸參湯。 歸參有補(bǔ)血,活血,調(diào)經(jīng)止痛等功效。 周瑛正有血淤痛經(jīng)之癥狀,故而每每小日子過后總要吃上幾日歸色參湯,滋養(yǎng)調(diào)補(bǔ)。 所以見狀,宋依燕不待周瑛叫起,便起身去接過探月手里的碗盞,卑微地跪在周瑛的腳踏上服侍其用湯。 見宋依燕這般自甘卑賤,周瑛自然是大快的,待宋依燕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服侍完后,周瑛又作踐了起來,“宋選侍服侍本宮還算盡心,但切記不可自滿?!?/br> 周瑛此話完全是以后宮之主自居,教導(dǎo)起宋依燕的。 宋依燕心里多少譏諷,面上卻不敢露,忙下跪稱“婕妤教導(dǎo)得是”的話。 完了,宋依燕這才又道:“今兒是嬪妾生辰,皇上開恩讓嬪妾娘家送來賀禮。雖都不是什么極難得的東西,但有幾樣嬪妾覺得婕妤該是用得上的?!?/br> 周瑛懶懶一撩眼皮子道:“什么?” 宋依燕忙讓人將東西獻(xiàn)上。 周瑛見上頭就是些血燕、茯苓、當(dāng)歸、鹿茸等物,便沒了興致。 宋依燕瞧見了,忙道:“這些個都尋常,只是這一樣對jiejie身子最是好?!?/br> 說著,宋依燕就將這阿膠片獻(xiàn)上給周瑛過目,又道:“此物雖也是尋常,只是這效用比之歸參要好。嬪妾知道婕妤每月總要服用些歸參調(diào)養(yǎng)身子,這可歸參不管如何烹煮總歸滋味不佳,還不如加之枸杞、核桃、芝麻、玫瑰等同阿膠一并熬制成固本培元的糕點(diǎn)。味道好,閑暇時取用些,既調(diào)養(yǎng)了身子,又便易?!?/br> 周瑛的確是很不喜當(dāng)歸的味道,所以聽宋依燕如此一說,也覺得應(yīng)該吃得,便道:“也罷,那你就留下方子。” 宋依燕道:“方子嬪妾早備好了,只是這里頭還有些門道,還要嬪妾給婕妤身邊的姑娘煮一回,才能說清這里頭的要緊。” 周瑛一挑下巴,對探月道:“你便跟她去學(xué)?!?/br> 探月答應(yīng)了“是”便去了。 待探月再回來時,周瑛道:“可都學(xué)會?” 探月道:“倘若宋選侍沒藏私,奴婢便都學(xué)會了。” 周瑛冷哼道:“諒她也不敢。” 罷,周瑛取用了一塊固元稿,細(xì)品嘗了一下,“果然香甜。往后本宮便只用它了?!?/br> 而回到西配殿的宋依燕則心還猶自狂跳,半天都緩不下來,其大宮女只得道:“選侍安心,這方子當(dāng)年可是貴妃娘娘留下的,絕對神不知鬼不覺?!?/br> 宋依燕捂著胸口,道:“我何嘗不知。罷,罷,罷,都暫且靜觀其變吧?!?/br> 這二位到此暫且按下不提,又說玉清宮里。 彼時,唐貫知已從熱河行宮歸來,正向薛云上回稟此行前后,“臣將王怡拿下后,次日果然就有人來取王怡的性命。臣已依皇上旨意,并未驚動來人并暗中跟隨。來人再不見王怡后,果然連夜混出了行宮。這人極是狡猾,一路喬裝改扮,幾次險些被其擺脫。就在這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后,便藏進(jìn)了一處莊子?!?/br> 薛云上道:“是何家的莊子?!?/br> 唐貫知回稟道:“正是宋家的?!?/br> 薛云上冷笑著回頭對葉勝男,道:“這宋家當(dāng)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br> 葉勝男也早聽得柳眉微顰。 罷了,薛云上又問道:“可從王怡嘴里問出什么來了?” 唐貫知道:“在抓拿此女時,她暗中咬舌自盡頭,幸得極是救治這才性命無憂,只是一時半會再說不得話了。但此女到底如何加害的太皇太后和廢皇子,在臣從其房中搜出的藥末,經(jīng)過太醫(yī)所驗證后已明了。” 薛云上道:“是什么藥?” 唐貫知道:“是五石散。此女原就是廢皇子的選侍,對廢皇子下藥再簡單不過了。那日廢皇子正是在假山子石上的涼亭酗酒,此女假意勸說廢皇子,實則暗中下藥。待到廢皇子藥效發(fā)作,渾身燥熱難耐又生了幻覺,跌跌撞撞從山上下來時,就沒有不摔死的。” 薛云上道:“那太皇太后呢?那可不是她輕易能近得了身的?!?/br> 唐貫知道:“起初臣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太皇太后宮中的香爐蓋內(nèi)驗出了五石散后,又問了當(dāng)日伺候太皇太后的宮人這才知道了。” 說到此,唐貫知頓了頓又道:“此女竟然在太皇太后未至行宮前,便暗中讓人將此浸泡熏染過五石散的香爐放進(jìn)宮去。如此一來五石散的效用雖比吃的要小得多,但當(dāng)日伺候太皇太后的宮人說,自從太皇太后住進(jìn)了行宮,便有些煩躁,還不時恍然,起初癥狀不大顯示,只要太皇太后出門散散心便好了。伺候的人也當(dāng)是太皇太后不甘被送到行宮榮養(yǎng),這才喜怒無常了??商侍笕諠u難以安撫,那日出門后太皇太后還狠狠責(zé)罰了幾個宮人,宮人再不敢輕易上前,只得遠(yuǎn)遠(yuǎn)跟著,這才讓太皇太后恍惚著一腳踩空,從橋頭摔下,頭磕嶙峋的山子石上,這才……” 薛云上道:“那她的五石散又是從何而來?” 唐貫知回道:“是廢皇子命行宮太醫(yī)所配。據(jù)說廢皇子在貶至行宮后,不但酗酒,還耽于美色。只是他到底能力有限,便命太醫(yī)配了五石散助興?!?/br> 薛云上閉眼嘆息了一句什么,唐貫知未聽清。 葉勝男這時道:“皇上,依奴婢所見那怕王怡能說話了,為了讓鄭國公保全她的家人,她也是什么都不會說的,逼急了還會讓她再尋死覓活的。不若借此讓鄭國公對宋家和王家的生出猜忌來。” 薛云上道:“你要如何?” 葉勝男道:“這得要先問唐大人,那王怡可知是錦衣衛(wèi)拿的她了?” 唐貫知道:“臣等唯恐打草驚蛇,是喬裝進(jìn)去拿人。而王氏一見不對便咬舌昏死過去了。在太醫(yī)醫(yī)治過后,臣唯恐她又尋死覓活的,便讓太醫(yī)灌了她安神湯,所以至今沒醒過?!?/br> 葉勝男道:“那就好?!?/br> 說罷,葉勝男又對薛云上道:“皇上,將王怡放了吧?!?/br> 薛云上一怔,“放了她?” 葉勝男道:“對,放了她,讓她家去,然后奴婢再給襄王太妃一個口信,便妥當(dāng)了?!?/br> 薛云上稍一思忖便明白了,“王怡失蹤了,宋家人不敢隱瞞,自然要回明鄭國公和太妃,只要讓太妃知道王怡就藏身在王家。以太妃的心思沒有疑宋家其實這是要藏匿起王怡這個把柄,以期日后挾制于她的?!?/br> 葉勝男笑道:“沒錯,就是這道理了?!?/br> 當(dāng)日夜里王怡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來隨便丟在一處小樹林中,而那些拿了她的人就在不遠(yuǎn)處圍篝火吃食歇息。 而她此時就在馬車邊遮光處的不起眼處,所以那些并未察覺她醒過來了。 王怡惶恐想要再尋死,卻發(fā)現(xiàn)口被堵塞,不能言語也不能咬合。 就在王怡憂心自己被人逼供,連累家人之時,忽然小樹林深處涌出不少山賊來。 王怡就見那些綁架了她的人忙于應(yīng)對山賊,竟然顧不上她了。 王怡慶幸那些人并未將她的腳也綁了起來,只要她能從地上爬起便能跑,于是她便以為機(jī)不可失,幾番子在地上扎掙才站了起來,趕緊就往別處跑。 路上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好心的老農(nóng),王怡自然不會說自己是宮里的人來,只對其說是回娘家省親,路遇山匪,她是千辛萬苦才逃脫的,又許以重利,讓老農(nóng)將她送至京城王家。 王怡這才得意順利回到王家。 王家老爺和太太再見女兒,早泣不成聲,無不悔恨當(dāng)年不該將女兒送去為選侍的。 這些王家人雖做的隱秘,但到底是沒有蜘絲馬跡的,便讓太妃按在王家的耳目起了疑心。 彼時宋家人正來回說王怡在行宮失蹤了,鄭國公大驚,唯恐是薛云上得了王怡,忙忙就往襄王府來同太妃商議。 太妃就見葉勝男傳出消息給鄭國公看。 鄭國公就見上頭說薛云上因唐貫知從行宮空手而歸,大發(fā)雷霆。 太妃冷笑道:“可見王怡并未在皇上手里。只是國公爺可聽說了?王怡她爹好端端的,竟要辭官返鄉(xiāng)了?!? ☆、第 196 章 ? 鄭國公一怔,后又冷笑道:“想得容易 。” 說罷,鄭國公便要走,太妃卻又叫住了他,道:“且慢。宋王兩家已生二心是再毋庸置疑,留是再留不得了,且還要斬草除根,永絕后患。只是如今宋家也并非從前了,出了個宋以杰,所以國公爺還要小心,三思而后行再沒錯的,仔細(xì)著了別人的道?!?/br> 鄭國公回頭道:“那也不過是黃口小兒,不足畏懼,但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老夫也還是知道的?!?/br> 太妃點(diǎn)點(diǎn)頭,拿起手邊的佛珠捻了起來,不再說話。 鄭國公一走,府里就有人回了襄郡王。 可襄郡王除了嘆一句,“如今太妃和鄭國公是越發(fā)連遮掩,都懶怠了?!蓖炅?,便再沒別的話了。 這日便再無下話,只說次日。 次日一早天方蒙蒙,霧氣氤氳,王怡之父端坐書案前,看著案上他親手所寫的辭官折子,百感交集。 雖說只不過是個員外郎,可到底也是他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步步為營,多少心血的結(jié)果。 如今一朝辭官,王父就難免會有不舍與不甘。 只是再一想到女兒,王父又不禁潸然。 若不是為了他這個父親,女兒如何會被宋家推進(jìn)到那火坑里,終究被幽禁行宮,現(xiàn)如今更是口不能言,落下殘疾。 想罷,王父不再遲疑,一手抓起折子便大步往書房外頭去。 王父也知道他今日貿(mào)然辭官,定是會引來國公府和宋家的疑心,所以他十分小心地繞到后門。 然,王家上下早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所以王父才一出后門,便被人堵在了門上,“王大人果然勤勉,這天兒就去衙門了?!?/br> 王父定睛一看,堵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宋二老爺。 再看宋二老爺帶來的那些莽漢,王父便知來者不善了。 慌忙之下,王父就要退回院中關(guān)門,可他一個中年文弱書生,如何敵得過那些莽漢。 不說一下就被人破門而入了,就是王父也被人三下五除二給按倒在地,動彈不得了。 王家的家人聽聞動靜趕來,才要解救王父,就見從前頭正門處也沖進(jìn)了人,一時間王家的下人雞飛狗跳,慌不擇路。 王母聽聞忠仆來回,早嚇得不知所措,所以當(dāng)宋二老爺闖進(jìn)來,王母和王怡就無處可躲了。 宋二老爺面上閃過一陣陰狠與猙獰,也不多言,一揮手就讓人將王怡母女拿了,并王父一道丟至院中。 見狀,被按壓在地的王父越發(fā)掙扎了,口中更是大叫:“我乃朝廷命官,爾等豈敢?!?/br> 宋二老爺冷嗤道:“朝廷命官?若不是咱們宋家,你能有今日?不知圖報便罷了,竟還險些陷我宋家于死地。” 王父既驚惶又焦急道:“怡兒她該做的都做了,什么高官厚祿我也不要了,就不能放咱們家一條生路?” 宋二老爺又啐了一口,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這還怨得了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