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不待葉勝男說話,淄衣便搶先道:“這些個壞透心肝的,面上對你好聲好氣,背地里卻把奴婢們都給算計了?!?/br> 薛云上只見葉勝男抬頭笑看了他一樣,便也笑了起來,“哦?”了一聲,又道:“他們怎么算計你們了?” 淄衣就把唐姑姑她們怎么面上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都說了。 薛云上聽了一時間也斂去了笑意,“既如此,她們就留不得了。” 淄衣道:“奴婢也怎么說?!?/br> 葉勝男對淄衣道:“好了,水涼了,你再去打盆水來給殿下盥洗?!?/br> 薛云上知道葉勝男這是在打發(fā)走淄衣,所以也沒說什么。 淄衣卻還真去試了試水,“這水不是剛好的?”回頭一看葉勝男在瞪她,只得趕緊去了。 人一去,薛云上便伸手環(huán)上葉勝男的腰,俯首在葉勝男頸窩,還故意蹭了蹭,輕喚道:“勝男?!?/br> 葉勝男推了推薛云上,“殿下,別胡鬧?!?/br> 薛云上道:“我在親近自個夫人,怎么就是胡鬧了。” 葉勝男紅著臉,好不容易才稍稍推離薛云上,道:“再不正經(jīng)些,我可要惱了。” 薛云上抬頭笑道:“好,好,夫人別惱?!?/br> 葉勝男這才又接著方才的事兒說話,“殿下當真要攆了她們?” 薛云上攬著葉勝男往暖閣炕上走去,“這樣包藏禍心的東西,還不該發(fā)作了?” 葉勝男道:“殿下不妨聽我一句。殿下入主的雛鸞宮,多少雙眼睛在瞧著殿下的一舉一動,好拿捏把柄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薛云上拉著葉勝男挨著他坐下后,才道:“可那樣的人留著,還不知會攪出什么事兒來?!?/br> 葉勝男道:“這也容易,有個人時刻看著,她們便鬧不起來了?!?/br> 薛云上道:“上哪兒找這樣的人?” 葉勝男笑道:“在這宮里,憑你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也會因各為其主而樹有那么幾個對家?!?/br> 薛云上道:“你是說,找他們的對家來同她們做對,讓她們分不開心來算計別的?” 葉勝男點頭。 薛云上忖度了會子,“好法子。只是我如今到底在風口浪尖之上,貿(mào)貿(mào)然把某個人指來,是不是有些刻意了?” 葉勝男道:“這事兒殿下只管交給我。” 薛云上沒有不答應(yīng)的。 而被打發(fā)出去在外侍立著的唐姑姑和唐緋等人,便沒那么好受了的。 雛鸞掌宮太監(jiān)是個矮胖子,就叫孟光。 也是因孟光從來就沒個得力靠山,所以素習就是個墻頭草。 這會子瞧見唐家姑侄臉上不好看,便說了一句,“殿下今兒才進的宮,咱們伺候的日子還淺,以后殿下就知道咱們的心了?!?/br> 唐姑姑笑道:“今兒公公伺候殿下御前覲見,殿下也是這么個性子?” 孟光道:“可不是,就皇上跟前的宋公公還能跟殿下說上話,旁人都不能上前的,只能遠遠地綴著聽吩咐?!?/br> 淄衣端著水正好從里頭出來,孟光和唐姑姑就趕緊打住了話頭。 孟光上前要接過淄衣手里的銅盆,獻媚道:“這樣的活計,如何能讓姑娘做的?!?/br> 淄衣卻躲開孟光的手,“還要我來,你們還不知道殿下的喜好。這水里的香露雖好,卻不是殿下喜歡的味兒?!?/br> 說著,淄衣就去了。 唐姑姑忙讓唐緋跟著去偷學。 唐緋心里委屈,但面上還是笑著,領(lǐng)淄衣往茶水房去了。 沒多少功夫,葉勝男也從里頭出來讓傳飯。 孟光和唐姑姑等人這才散了,各自去準備了。 這日除了薛云上要預備著后日前往太廟祭祖,便再無旁的事兒可說了。 只說次日,一大早的,薛云上便隨皇帝早朝去了。 薛云上一去,葉勝男便出了雛鸞宮。 唐姑姑得知,自然要問起的。 淄衣便說是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她們的腰牌。 唐姑姑便再無話可說了。 而去了內(nèi)務(wù)府的葉勝男,覷著空就去見了內(nèi)務(wù)府大總管徐來名。 徐來名聽說是雛鸞宮來的人,而來人又眼生得很,便知道是跟著薛云上進宮的那二位了。 徐來名對葉勝男倒是客氣,“姑娘辛苦了,可是殿下有何事兒,只管吩咐老奴。 ” 葉勝男也不著急著入正題,同徐來名客氣了一番這才往唐姑姑她們身上引,“殿下說了,唐良使是個用心的,就是不知道她們從前都是拜什么佛的?” 徐來名身后的小內(nèi)侍一怔,略顯不悅,暗道:“到內(nèi)務(wù)府來說尚宮局的人好。當真是個沒眼色的?!?/br> 能成為內(nèi)務(wù)府大總管的,自然不是那些小內(nèi)侍能比的,就見看徐來名面上半點變化沒有,笑道:“不管從前如何,如今要拜也要拜殿下這尊真佛了不是?!? ☆、第 177 章 ? 葉勝男將一張對折的薄紙片兒往徐來名桌案上一放,再朝徐來名跟前輕輕一推,笑道:“往后咱們雛鸞宮,還要公公多行方便才好?!?/br> 徐來名也不多妝模作樣的,順手就把那薄紙片兒袖進兜里,笑得越發(fā)見牙不見眼的模樣道:“姑娘放心,這可是老奴的本分?!?/br> 葉勝男又寒暄了幾句,便告辭了。 徐來名對他身后那小內(nèi)侍道:“朗小子,還不快送送姑娘。” 朗小子答應(yīng)了一句,“是,師傅?!北泓c頭哈腰地送葉勝男出了內(nèi)務(wù)府。 只是一回來,朗小子便又嗤之以鼻,又是不屑撇嘴,很是看不上葉勝男的樣子道:“師傅,就這么個沒眼力勁兒的毛丫頭,你還對她那么客氣做什么。遲早死在唐家那對姑侄手,她還不知道是為的什么?!?/br> 徐來名掂著蓋碗,脧了朗小子一眼,道:“小子,別說師傅沒提點你,往后見著這位,你可要打起精神來應(yīng)對,不然被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的?!?/br> 朗小子不服氣道:“師傅這話怎么說的?” 徐來名道:“我這沒遮沒掩的,方才還不知道多少只耳朵把她的話聽去了。你都當她是個沒眼色,那些傻小子還不把今兒這茬兒當笑話,玩命兒幫她傳的。唐家姑侄的那位對頭也遲早要聽說了的,知道他對家得了殿下的青眼,你猜他要怎樣?” 朗小子一聽怔了怔,后才恍然大悟道:“哎喲喂,師傅不說小子當真是想不到。這手可當真夠深沉的?!?/br> 徐來名道:“瞧出什么門道來了?” 朗小子道:“師傅你且聽小子說,看對不對。這位依怙姑娘往咱們內(nèi)務(wù)府來說尚宮局人的好,面上看起來是初來乍到不知道宮里的路數(shù)鬧的笑話,不但把咱們當耳報神使了幫她傳話,還讓咱們小瞧了她,往后便再不會防范?!?/br> 徐來名點頭笑道:“算你小子還明白?!?/br> 朗小子又道:“可師傅你甘心,就這么被這丫頭算計了?” 徐來名道:“才說你好,怎么又犯起傻來了。她算計我什么了?她不過是借我的地兒,讓人聽個話罷了,且她又不是白借的地兒。” 說著,徐來名摸出張薄紙片兒來。 朗小子一看竟然是張大面額的銀票,咋咋呼呼的,“哎喲喂,這位出手可真夠闊綽的?!?/br> 徐來名當下便沉了臉,道:“咋呼什么,沒眼界兒的玩意兒。” 朗小子一巴掌打自己臉上,又是一迭連聲的告罪,又是斟茶倒水地陪笑臉。 徐來名被伺候舒坦了這才饒了他,接著道:“她這才來了多少時候,就把這里頭的曲折摸了個七qiba八。這樣的臂膀難怪殿下會一心一計要把她們弄進宮來的?!?/br> 說到這,徐來名吃了口茶,“素日唐家那對姑侄就是個容不下人的,如今定是又犯了老毛病,把這位給得罪了。若這位當真是毛丫頭也就罷了,偏生是個道行比她們姑侄高的。也該是她們倒霉的時候了?!?/br> 朗小子一面遞帕子給徐來名擦手,一面又問道:“按理說,怎么也輪不著那對姑侄到雛鸞宮去。這可是美差?!?/br> 徐來名放下蓋碗,拿過帕子擦手道:“自然是上頭的意思了?!?/br> 朗小子看了看屋頂,“上頭?”掂掇了須臾后壓著嗓子道:“難不成是太……” 朗小子未出口的話,被徐來名給瞪回肚子里去了。 示意朗小子把門窗都掩好了,徐來名這才又對徒弟道:“眼見到嘴的鴨子飛進殿下肚子里了,咱們太后娘娘還能甘心的。自然尋摸些小鼻子小眼的往雛鸞宮安了。若殿下沒兩日就把她們給發(fā)作了,咱們太后娘娘不就有話說了。若殿下容忍了她們,就讓她們亂宮闈。到時殿下一個不修內(nèi)闈的罪名就坐實了。” 朗小子嘶嘶地倒吸冷氣兒,“師傅,這么說,這渾水咱們還是別淌的好。鬧不好,兩邊不是人?!?/br> 徐來名冷笑道:“這和我什么相干的?!?/br> 朗小子道:“可唐家姑侄的那位對家,師傅您可是欠著他情兒的。要是他讓師傅您往雛鸞宮里安人,您還能不答應(yīng)?” 徐來名道:“那又如何?我也是照章程辦事的,孟光那小子手底下的確也是少人的。太后娘娘沒管那空兒,可見也是不在意的。我松松手又怎么了?” 朗小子見徐來名不聽勸,便又改問道:“只是唐家姑侄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席公公的?” 徐來名嗤笑道:“誰都有個三衰六旺的。在席篾片子走霉運時,那對姑侄借著由頭踩著他在主子面前露面??蛇€沒風光幾日,她們主子就被當初的宋貴妃給收拾了。也是唐家姑侄躲得快,這才留了根底到如今被太后娘娘看上了?!?/br> 徐來名師徒說話的功夫,葉勝男早出了內(nèi)務(wù)府。 只是葉勝男并未回雛鸞宮,直往宮闕重樓的深僻處去了。 一路走來,可見的越往里紅墻碧瓦,雕梁畫棟便越見了斑駁破舊。 葉勝男就在一處荒涼破敗的小院落前停了住腳。 站小院前好一會子,葉勝男才抬手輕輕推開那半邊歪斜著門扇。 而另外半邊門扇,早躺在荒草遍地之上了。 進到小院,葉勝男四處觀望了下,便直往那虛掩的上房走去。 可到了屋檐下,葉勝男又忽然頓住了腳步,看著門邊的窗臺。 一只只發(fā)黃紙張折疊而成的紙鶴,歪倒在窗臺上。 葉勝男的眼圈倏然泛紅。 唯恐哭出聲來,葉勝男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就這么壓抑著,葉勝男哭了好一會子。 直到心里好受些了,葉勝男才擦了眼淚,留下一只嶄新的紙鶴放在窗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