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正有氣無處出，對著王道光就罵道：“狗奴才，這里也是你能來的?！?/br>
    王道光躬身揖了一揖道：“奴才卑微，自然是不能擅自前來。只是奴才奉太妃之命前來侍奉王爺了。”

    聞言，一旁的盛有余看了看襄郡王，又看了看王道光，終究還是沒做聲。

    襄郡王那里會不知道太妃的意思，太妃這是逼著他任用王道光。

    先時襄郡王答應(yīng)太妃，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只要他一日不在吏部給王道光掛名，王道光就一日不是名正言順的襄王府左長史。

    可現(xiàn)下太妃令王道光在宮門外等候，就讓襄郡王不可再推脫。

    襄郡王再不情愿，也只得道：“也罷，既然你來了，正好隨本王到吏部走一遭吧?！?/br>
    “父王，這狗東西他可是……”見大爺越發(fā)的口無遮攔了，襄郡王趕緊斷喝住大爺，“住口。滾回家去，少在這丟人現(xiàn)眼。”

    見又被訓(xùn)斥大爺只覺越發(fā)的憤懣難平額，但他也不敢忤逆了襄郡王，終究也只得甩袖而去。

    襄郡王知道兒子心中的不平，可如今形勢所逼，就是他也不得不低頭的。

    再看身邊的王道光，襄郡王一面領(lǐng)著王道光往吏部去，一面道：“王道光，當(dāng)年我父王待你可不薄啊?！?/br>
    王道光還是那恭敬的模樣，笑了笑也直言不諱道：“當(dāng)年魏夫人曾想讓她的人取奴才而代之，是太妃暗中保下奴才的性命?！?/br>
    聞言，襄郡王再不言語。

    而在王府了續(xù)齋，太妃一大早便過來看薛云上了。

    見薛云上氣色好了不少，太妃放心了就陪著薛云上一塊用了早飯。

    用罷早飯，太妃狀似無心道：“今兒你父王帶著你大哥進宮去了?！?/br>
    葉勝男正服侍薛云上漱口洗手，聞言怔了下，又趕緊看向薛云上的。

    只見薛云上擦了手，又端過關(guān)雎遞來的茶呷了一口，這才道：“不過是無用功罷了?！?/br>
    太妃輕點頭，道：“你心里有數(shù)便成?！?/br>
    用過葉勝男獻上的茶，太妃又道：“我今兒就打發(fā)人去接你娘回來?！?/br>
    又說了一會子讓薛云上安心將養(yǎng)的話后，太妃就要回去了。

    薛云上趕緊讓葉勝男去送。

    葉勝男一路恭送太妃到了院門口，就聽太妃回頭道：“依怙，有你在安哥兒身邊，我是再無不放心的了?！?/br>
    葉勝男自然又表白一番忠心的。

    直到太妃坐著敞轎去遠了，葉勝男這才趕緊回上房去。

    彼時，薛云上正坐炕上，手拿著書本卻不看，只望著窗外。

    事到如今，襄郡王還如此袒護大爺，葉勝男知道薛云上的心里不好受，也不說話只在他身邊陪著，做針線。

    只是薛云上卻忽然問道：“依怙，你說我到底哪里不如大哥和二哥？”

    葉勝男抬頭，只見薛云上仍在望著窗外，知道薛云上并非真要她的答言，但葉勝男還是說道：“三爺怎知私底下大爺和二爺不也如此自問的，‘我到底哪里不如三弟的？’”

    薛云上一怔，回過頭來看著葉勝男笑了，道：“依怙，吾之依恃?！?/br>
    聞言，葉勝男怔得不輕。

    在佛經(jīng)中，多有虔誠仰賴佛祖菩薩慈悲，予以濟度脫離輪回苦厄的，稱做依怙。

    但常言的倚靠、憑托、依恃也為依怙。

    所以薛云上這話說的是輕描淡寫，但其意不可謂不深。?

    ☆、第 65 章

    ?　　而與此同時，大相寺內(nèi)一處竹樓精舍廂房的暗室中，襄郡王妃小周氏正透過一處小孔往廂房里看去。

    只見與暗室一墻之隔的廂房里，一位頭戴玉釵珠花的婦人坐在炕上。

    這位婦人，王妃不必細看，光聽聲音便知道是府里的左夫人。

    左夫人正聽今兒一大早就從王府里來的一位仆婦回話。

    王妃只看到那仆婦的側(cè)臉，仆婦面上氣色不成氣色的，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左夫人當(dāng)下便蛾眉倒蹙，訓(xùn)斥道：“你慌什么。大奶奶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你害的她。”

    仆婦一迭連聲答應(yīng)，“是，是，是?！?/br>
    左夫人又道：“早年楊氏年輕不知道保重，自己就壞了自己的底子，所以這幾年都用不著人費手腳，她自己就坐不住身子的?！?/br>
    暗室里的王妃聞言，頓時也恍然，原來是楊大奶奶自己再坐不住孩子了，難怪當(dāng)年她怎么都查不出到底是誰背后動的手腳，既加害了楊大奶奶的腹中孩子，又栽贓了她的。

    那里左夫人又冷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沒在他們大房身上多費功夫。不過這回楊氏一去，還不知王爺又會選誰給大爺續(xù)弦的。若是個病秧子還好，若是像當(dāng)初二奶奶那樣的，只怕藥還是得用在大爺身上了，才能一勞永逸的?！?/br>
    一旁的仆婦忙道：“可王爺把大爺屋里的人都打發(fā)了，就連夫人安在里頭的人也沒能躲過去?！?/br>
    左夫人道：“那些人沒了就沒了，重新再找就是了，多少都不愁找不來的?！?/br>
    說著，左夫人一拍手，搖頭可惜道：“只可惜大奶奶不夠利索，沒能把老三那孽種給先弄死了，反還搭上一條命的。不然，能省我多少事情的。”

    暗室里的王妃聽了，險些沒把銀牙咬碎了。

    仆婦忙又回另外一件事兒，道：“小的們都查了幾日了。萬麗兒就罷了，就連董婆子也不見了。”

    左夫人很是不以為然道：“只要她們的家里人還在，不怕她們飛天邊去了?！?/br>
    仆婦跌腳道：“正是連她們家的人都找不著了?！?/br>
    左夫人擰著眉暗忖了須臾，問道：“好的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先時就沒什么兆頭？”

    仆婦吞吞吐吐道：“先時王妃讓花姨娘去查那件事兒，鬧得不可開交的，小的們一時也就沒留心了?！?/br>
    左夫人罵道：“蠢材。這么點兒事兒都辦不來?！?/br>
    仆婦連忙低頭認(rèn)罪，再不敢做聲了。

    左夫人沉吟了片刻后道：“也罷，就算她們都落王妃手里了，萬麗兒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而那董婆子，我就更放心了，她就是把我供出來了，也不會把表姐說出來的。至于我，哼，只要到了王爺跟前，我自有話說。”

    暗室中的王妃那里還坐得住，暗道：“我這就出去處置了你，看你這毒婦還如何在王爺面前有話說。”

    只是身邊的老嬤嬤到底還是勸住額王妃，道：“王妃稍安勿躁，底下還有呢?！?/br>
    王妃只得又按捺下性子。

    就聽外頭正好傳來第三個人的聲音，“敏君你這丫頭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只要周氏那老虔婆在，你就是在王爺跟前舌燦生花也沒用。老虔婆要你死，王爺那里還敢忤逆的?！?/br>
    聞聲，王妃趕緊湊近那小孔往外看去。

    只見從竹樓外進來一位滄桑滿面的婦人，那婦人手拿佛珠，身著青灰的僧袍，腳上一雙羅漢鞋，若不是她還有一頭青絲，誰不當(dāng)她是一位出家人的。

    這位帶發(fā)修行的婦人，王妃雖沒見過幾次，但王妃還是認(rèn)出來了，正是當(dāng)年老王爺愛子的遺孀——小魏氏。

    王妃暗暗一驚，心道：“真沒想到，這左氏竟同小魏氏是一家?！?/br>
    本來左夫人見小魏氏忽然回來，還聽見了她一直有心隱瞞了的事兒，不由得有些心虛，可左夫人嘴上卻還是不服軟的，“那表姐你不知道。如今周家不比從前了，那老虔婆也要仰仗王爺?shù)摹Ｎ胰缃窬褪潜韧蹂屈S臉婆都要得王爺?shù)南矚g。老虔婆顧忌著不想王爺生隙的，所以她也不敢輕易動我半分。”

    小魏氏聽了直搖頭，“倘若王爺知道了正是你害了大房和二房無后的呢？只怕頭一個要你命的就是王爺了。”

    聞言，左夫人倏然一窒。

    小魏氏長嘆了一聲，又道：“當(dāng)日我一再囑咐你，若他們自己兄弟鬩墻就罷了，你絕不能對大房和二房動手，為的正是這緣故了?？赡闫宦?。這些把柄若落到老虔婆手里，都不用她們姑侄動手的，王爺就先容不得你?！?/br>
    左夫人驚詫道：“可不如此，要等著看他們兄弟鬩墻的，何時才是個頭？而我兒，何時才能承襲品爵？我又何時才能接表姐回王府？當(dāng)年若不是老虔婆的先下手為強，就該是表姐夫承襲的郡王，而表姐你才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扇缃?，你卻只能委屈在這寺院中，長年青燈蒲團不可見天日?！?/br>
    說起當(dāng)年的事，小魏氏也恨的，“誰想到那老虔婆竟會如此歹毒。當(dāng)年我也是大意了，夫君無后，我也只道一概是我的肚子不爭氣，又顧忌著夫君的臉面。若是及時請來太醫(yī)給夫君診治，又如何會讓那老虔婆詭計得逞……咳咳……”說到激動處，小魏氏一時忍住咳個不住。

    左夫人忙端來熱茶給小魏氏吃了。

    小魏氏好不容易緩過來，又道：“如今王府里那對姑侄只怕一心都系在了三房的身上了，我正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要三房絕后了，看她們還指望什么?？扇缃穸渴掳l(fā)，正好打草驚蛇了，日后想再在三房身上動什么手腳，只怕更難了?！?/br>
    左夫人愧疚道：“表姐，是我cao之過急了?！?/br>
    小魏氏又搖頭道：“罷了，唯有再等時機就是了?！?/br>
    說著，小魏氏又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你可知庶出承襲品爵，是要降襲一等的？那時就算是你兒子承爵了，也不再是郡王?！?/br>
    左夫人不以為然道：“我知道，可那又如何，一個鎮(zhèn)國將軍品爵也是夠了的。只要我兒能當(dāng)家做主接回表姐來就成了。”

    小魏氏聽了十分的受用，道：“你這傻丫頭?！?/br>
    暗室內(nèi)，王妃早氣得兩眼發(fā)紅，心道：“原來她們打的是這主意。”

    想罷，王妃當(dāng)下就決心收拾了外頭的二人，只是身邊那位一直陪著她的老嬤嬤將王妃請出了暗室。

    一出了暗室，老嬤嬤便道：“王妃，太妃打發(fā)人來請您回府了?！?/br>
    王妃看了老嬤嬤一眼，道：“里頭那二位狼狽為jian，太妃是早知道了吧?！?/br>
    老嬤嬤躬身低頭回道：“太妃的事兒，老奴不敢說。但王妃千萬不可魯莽，這里頭自有太妃的道理。王妃這趟回去，就能明白太妃的苦心了。”

    王妃回頭滿眼厲色地望著那竹樓，道：“那好，我就暫且先放過她們，待我問明了太妃，一并再來同她們算賬?！?/br>
    彼時襄王府里，襄郡王和大爺還未從宮里回來。

    王妃在大相寺這幾日，也知道了薛云上受的委屈，有心要先去看兒子，只是太妃的人勸說：“既然三爺已安穩(wěn)，便再無大礙了的。太妃那里還有要緊事兒同王妃商議的。”

    王妃只得作罷，隨來人從后門進了王府，又悄悄地去了優(yōu)曇婆羅院。

    太妃早在優(yōu)曇婆羅院上房里候著了。

    王妃進去問安，只見太妃正在把玩著一塊令牌模樣的墨玉。

    行過問安賜座等事兒后，太妃就將那墨玉遞了過來給王妃，還問道：“你可知這是何物？”

    接過墨玉來，王妃細細看了一回，只見墨玉形如令箭，一面雕有矯健猛虎，背后則只是一“令”字。

    看罷，王妃搖頭，“我從不曾見過?！?/br>
    太妃也不多賣關(guān)子了，道：“這是咱們王府的玉令符?！?/br>
    王妃又看了一回墨玉，不解道：“咱們王府的？有何用？”

    太妃笑道：“你可能還不知吧，咱們王府中除了儀衛(wèi)，想要調(diào)動侍衛(wèi)，沒有這玉令符，府內(nèi)的那位指揮使是不會聽命的?！?/br>
    王妃常年在后宅，出行也自有人安排儀衛(wèi)跟隨，可到底如何調(diào)遣王府里的侍衛(wèi)，她還真是不知道的。

    就聽太妃又道：“而這玉令符有二，原該你們王爺掌其一，你身為王妃也可得其一，又或得封世子者也可掌之，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