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denny開車門的時候一時好奇多看了兩眼,就接收到顧顏殊銳利的視線,嚇得抖了抖,再也不敢亂看。 做貼身大臣果然不容易啊,denny坐在前座,對著后視鏡看了一眼,得出結(jié)論。這種時常能夠不小心窺探到皇上和娘娘私生活的工作,簡直不是人干的,他幾乎要淚流滿面了。 陸遺珠開始鬧脾氣,她惱恨顧顏殊,就放出話來說,再也不想看見他。然后就整天縮在窩在房里刺繡,有好幾次顧顏殊強硬地推開門進來,她卻借口上廁所,躲到衛(wèi)生間。 然后顧顏殊就以繡活做多了對身體不好的理由,收起了她的繡架和手繃。 陸遺珠心里有一團火其實憋了好久,直到現(xiàn)在爆發(fā)出來,卻是虛軟無力的,甚至帶著說不出的軟弱。 她含/著眼淚說:“顧顏殊,你有沒有想過我自己也是有思想的。你現(xiàn)在做的,不過是把我當做一只鳥豢/養(yǎng)著,我也是個人,我不要的東西,也不想別人強加給我?!?/br> 她是有理由委屈的,顧顏殊不喜歡柳如夢,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拒絕了。就連寧想衣,他一句不喜歡就把人家的心血耗成虛無??墒菫槭裁此幌矚g他,就不不能夠拒絕?甚至還要被迫跟他做那種事情,家也被侵/占,就連自己最后打發(fā)時間的東西都被剝奪。 顧顏殊看她這樣很心疼,但是沒有辦法,這一關(guān)她必須要走過去。 他狠狠心說:“我就是要你知道,現(xiàn)在你什么都沒有,你僅剩下的依仗就是我。陸遺珠,你只有討好我,才能夠在我允許的范圍內(nèi),得到你自己想要的?!?/br> 簡而言之就是她父母把她交給他,甚至現(xiàn)在連公司都在他手上。那么她的一切自然就由他做主決定,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他愿意寵著她就寵著,不愿意了,甚至連繡架都不會給她一個。 陸遺珠尖叫:“顧顏殊我恨你!”打碎了擺在床/上的花瓶,瓶里的鮮花散落了一地。 她還是不肯松口,顧顏殊甚至抱走了小諾。他把她關(guān)在一個密閉的房間里面,一片雪白。只有一張床和一個衛(wèi)生間。飯菜會有人定時送上去,但是不會有人跟她說話。張媽惠芳他們都被留在樓下,不許上樓。窗戶也都被死死釘起來,陽光都透不進一點。陸遺珠覺得自己就像活在一座死城里面一樣,這種久別重逢的恐懼感遍布全身。 她被這樣子關(guān)了一個月,顧顏殊在她即將崩潰的時候把她放出來,問她:“愿不愿意嫁給我?” 陸遺珠淚如雨下,含糊著說:“愿意……”微弱地就像貓叫聲。 很多人都不明白她當年十四年都熬過來了,為什么現(xiàn)在只是一個月,就屈服。顧顏殊對此的回答很很簡單,因為擁有過自由,所以再也沒有辦法忍受那種黑暗。而她的抑郁癥更會下意識地放大這種恐懼,換句話來說,陸遺珠其實并不是一個堅強的人。當年她承受過來,也不過是因為她一出生就那么活著。 十四年的黑暗,足夠她恐懼一輩子的了。 顧顏殊得到了她的一句愿意,當天就把她抱到民政局去辦了結(jié)婚證。她靠在他懷里表情都沒有一個,目光也好像凝住,呆滯得就像一個木頭人。 民政局的人覺得有點不大對頭,放下手里原本要敲下去的章,“啊是愿意的?小姑娘不會是被逼婚的吧?” 顧顏殊扯出一個笑,“沒事,阿姨,她有點不大舒服,昨晚太累了。是吧,遺珠?”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目光。 陸遺珠一抖,輕聲說:“是,我愿意的。”聲音很輕很輕。 阿姨當時就笑得很曖昧,重重的兩個章敲在結(jié)婚證上。把證遞給顧顏殊的時候還意有所指地說:“年輕歸年輕,可還是要節(jié)制一點?!?/br> 看了看懷里沒有反應(yīng)的遺珠,他笑著點點頭:“會的?!?/br> 她還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就像是被凍結(jié)的美麗雕塑。 顧顏殊精心為她辦了一個漢服婚禮,當天到場的賓客全部奉送漢服,各式各項,美得就像一場漢服復興運動的交流會。 蘇城的記者見證了那一場傳奇的婚禮,見識了顧顏殊的財大氣粗和愛妻如命。這樣一場婚禮,想想看吧,酒席飯菜全都不算在內(nèi),婚慶也撇開,光是服裝費就有個上百萬的。大家都說,顧總可真是大手筆,簡直比得上當年周幽王烽火戲諸侯。 陸遺珠的伴娘是林柚月和顧晗羽,說是伴娘,其實不過是顧顏殊叫著看住她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顧顏殊可不想節(jié)外生枝,讓這場婚禮打水漂。 “你還別說,”林柚月提著自己的裙擺,“漢服真挺漂亮,穿上了連我都感覺自己淑女了不少?!?/br> “那是你感覺,真正的淑女在這里呢。”顧晗羽損了她一句,彎腰對著坐在沙發(fā)里的陸遺珠說:“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 陸遺珠沒有理她,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在自己臉上搗鼓。她很不喜歡這些,香氣撲鼻的粉底涂在臉上,總讓她有一種想要打噴嚏的感覺??诩t涂在嘴唇上面,那股味道,聞了就讓她想咳嗽。 她明明不是屬于這樣紛亂嘈雜場所的人,顧顏殊卻偏偏鐵了心要把她拖進來。 顧晗羽當時就有點不大開心,平心而論她一開始就不喜歡陸遺珠,可是哥哥喜歡,好,她也不能說什么??墒墙裉焓墙Y(jié)婚的日子,她還這樣板著臉,未免有點說不過去。你說你要是不想結(jié)婚,又何必答應(yīng)?顧晗羽覺得自己這個嫂子實在討厭。 林柚月其實也很不能理解,只好話中有話地說:“你哥哥的品味與眾不同。” 還好這是場中式婚禮,不僅有鳳冠霞帔,陸遺珠她還是有紅蓋頭的。顧顏殊還特地沒有用汽車,而是特意去馬場買了一匹馬,還叫人覓了一頂軟轎。他是真的在這場婚禮上用了大心思的,想要彌補那些不擇手段給她帶來的傷害??上@樣用了心,甚至連蘇城在道路兩邊圍觀的人都知道他用了心,陸遺珠卻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外面放了一串鞭炮,林柚月就把紅蓋頭給她蓋上,和顧晗羽兩個人扶著她往花轎那邊走。顧顏殊站在高頭大馬邊上,隔著人看他的新娘,目光很溫柔。 他知道陸遺珠不愿意,他知道她不開心,可是那又怎么樣?得到了她,他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能夠好好愛她,最后讓她也愛上自己。他要的,不是一時的轟轟烈烈,而是一世的地久天長。 他們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結(jié)了婚,顧顏殊也懷著滿腔柔情想要好好對待陸遺珠。他卻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變得有點脫離他的控制,陸遺珠變得有點不大對頭。 她飯還是吃的,但是給她什么就吃什么,像是一點喜惡都不再有。這倒還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她開始很少說話,頭發(fā)也開始大把大把地掉。顧顏殊親吻她觸碰她,她都不再拒絕。像個木頭人一樣,已經(jīng)喪失所有感覺。 顧顏殊不知道這是她為了示威,還是為了逼自己放棄。他忍耐著觀察了幾天,一個星期之后看見她頭發(fā)越掉越多,甚至早上他在為她梳頭的時候,還拉下了一大把頭發(fā)。她按照顧顏殊想要的生存著,精神上卻是抗拒的,但是這種抗拒相當無聲。 他終究還是心疼還是舍不得,管它是不是又是她的一種反抗,火急火燎地就把她送到了醫(yī)院。結(jié)果人家醫(yī)生一檢查,很明確地說,抱歉,這病我們沒法治,您還是去廣濟看看吧。 顧顏殊一聽這話簡直恨不得一拳砸死面前的一聲,廣濟醫(yī)院是什么地方誰不知道。他竟然這樣輕飄飄的說出來,居然敢說他的遺珠是精神??? 但是人家醫(yī)生確實無辜,陸遺珠身體各方面查出來都是好的,何況她這種反應(yīng)一看就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理問題加上大腦皮層的刺激,這病一般醫(yī)院還真看不了。 顧顏殊沒有辦法,抱著陸遺珠又去了廣濟。死馬當作活馬醫(yī),無論如何總要看一看。 結(jié)果倒還真被查出來了,是遭受的刺激過大,導致抑郁癥復發(fā)加重。 ☆、第55章 年輕犯的錯 檢查結(jié)果一出來,顧顏殊看著那兩個醫(yī)生怪異的目光,覺得陸遺珠這一招真是狠。交代denny下去辦住院手續(xù),他走到病房門口。 醫(yī)院的床單被褥都是白底藍條,陸遺珠乖乖的睡在上面。她最近吃的東西不少,但是因為精神壓力過大,人還是以rou/眼看得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隔著病房門輕聲說:“陸遺珠,你就是吃準我舍不得,是不是?” 是的,陸遺珠就是吃準他舍不得。 因為他愛她,所以她折磨自己,就能讓他痛。顧顏殊覺得在這點上,她可真是無師自通的天才。 他終歸還是太年輕,不明白愛的真諦是免她憂免她痛,絕非霸占和掠奪?,F(xiàn)在,看見她像個木頭人一樣躺在這里,他忽然覺得非常后悔。 其實他們之間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他卻用了最不可取的方法,殘忍地打破了她的世界。多殘忍啊,他前兩天還在對她說,他會一輩子待她好。 現(xiàn)在連自己都覺得可笑,所謂的好,是這樣的嗎? denny辦好手續(xù)走過來,顧顏殊不想讓下屬看見自己這么狼狽的樣子,借口要給她回去拿換洗衣服,極快地轉(zhuǎn)身往外走。 事實上衣服是拿了,送過去的卻不是顧顏殊。他把衣服給了張媽,然后苦澀地說:“我想她現(xiàn)在可能并不想看見我?!?/br> 張媽也沒想到小兩口竟然會鬧得這么嚴重,嘆了口氣,竟然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種醫(yī)院總是管得特別嚴格,張媽去了也沒能見到陸遺珠,把衣服交給一個護士就被請了回來。 顧顏殊很久都沒有去看陸遺珠,久到自己都快要忘了她在廣濟。他騙自己說她像一般的女人一樣,去巴黎購物了。別人這么問,他也這么回答,說到最后差點連自己都相信。 把他從謊言中拉出來的人卻是顧晗羽。 身為meimei,顧晗羽基本上都不敢對哥哥大聲說話。那次卻是例外,她怒氣沖沖的沖到他辦公室,大聲問他:“顧顏殊,你還記得陸遺珠嗎?那個被關(guān)在廣濟醫(yī)院里的陸遺珠。” 顧顏殊面色驟變。 他竟然沒有想到,醫(yī)護人員虐/待精神病患已經(jīng)是屢見不鮮的新聞。一開始或許是顧及她是顧顏殊的太太,還一直好吃好喝地供著。后來他不去了,自然多的是人下腳踩她。顧顏殊從未想過,被稱為白衣天使的護士小姐,竟然也有這樣窮兇極惡的一面,并且遭受這些的,是他一直用心呵護的遺珠。 他甚至還懷著一絲希望,希望顧晗羽是騙他的?!澳愀静粫肋@些,為什么要騙我?!?/br> 顧晗羽沒有騙他,她有個小閨蜜就是廣濟的見習護士,把這件事情當做茶余飯后的消遣講給她聽。她一開始還沒在意,直到那個名字被漫不經(jīng)心地說出口。 她說,那個天天吃不飽飯,甚至一直沒有干衣服穿的女人,叫做陸遺珠。說到這里,她看向顧晗羽的眼神都有點不同尋常。 陸遺珠是顧顏殊的夫人,他們是知道的。她看得實在不忍心,才告訴了顧晗羽。如果顧顏殊有一點點心,如果他還算是個人,他就不能把陸遺珠扔在這樣一個人間地獄里面。 顧顏殊聽了一開始并沒有什么大的反應(yīng),沉默著坐在那里,卻連眉眼都染上一層銳利的光芒。 “哥,”顧晗羽說,“去看一看她。無論如何,你不能這么對待她?!?/br> 說實話她從沒有喜歡過陸遺珠,她甚至覺得她根本配不上顧顏殊。可是顧顏殊既然娶了她,就要好好對待她。 顧晗羽說完這話就走了,她話已經(jīng)帶到,至于去不去就是顧顏殊的事情。要是他真的不肯去,就只能怪陸遺珠自己遇人不淑。 她走之后顧顏殊有一個人坐了很久,直到denny進來提醒他下班時間到了。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神游天外,甚至到了家門都沒有意識到下車。 “boss?”denny意識到他有點不大對頭。 卻聽見他說:“掉頭,去廣濟?!?/br> denny倒吸一口冷氣。boss已經(jīng)差不多兩個多月沒有去看夫人了,他還以為那個女人總算失寵。自己也可以松一口氣,不用再工作得膽戰(zhàn)心驚。卻沒料到,顧顏殊竟然又想起了她,還要去醫(yī)院看她。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向顧顏殊,華燈初上,他的臉在燈光中影影綽綽,看不清表情,也看不出情緒。就在那么一瞬間,denny忽然覺得自己頓悟了。也許是因為近鄉(xiāng)情更怯,顧顏殊不去看陸遺珠,可是她一直在他心上,從來沒有消失過。 他其實從來沒有掩飾過對她的深愛。 車子在廣濟門口停下,顧顏殊在下車之前說:“你不要下車,我去就可以?!?/br> 如果遺珠真的過得不好,那么她的狼狽,他也不會讓別人看見。 護士看見顧顏殊的時候就想看見了鬼,吶吶說:“顧先生?!” 顧顏殊當時就覺得有點異樣,冷聲說:“我來看我太太,不用通知其他人?!睗撆_詞就是,不許你通風報訊。 看見陸遺珠的時候,顧顏殊簡直肝膽俱裂。 從滿了十四歲就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遺珠,嫣然一笑就能入畫的遺珠。 還是在那個病房里面,她被兩三個護士按在床/上打針劑。明明已經(jīng)很乖巧地不動了,護士卻還不滿意,罵罵咧咧地擰她的rou。她身上的衣服臟污不堪,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也或許剛剛才洗過,顧顏殊看見她袖口不斷滴下來的臟水,雙眼猛地縮緊。 他當時連殺人的沖動都有。 “你們在干什么?”他走進去,發(fā)現(xiàn)連聲音都在顫抖。 一個護士伸手想扇她耳光,頭也不回地說:“關(guān)你屁事?!”手剛想狠狠揮落,手腕卻被人用力抓/住。她吃痛回頭,正對上顧顏殊怒火中燒的目光。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想要把她的手骨捏成齏粉。一字一句地說:“我問你在干什么?!” 護士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嚇得不輕,害怕地叫了一聲:“顧先生……” “滾!”平時的良好修養(yǎng)當場化成灰燼,把手里還捏著的護士往門口一扔,還圍在陸遺珠身邊的兩個護士頓時也作鳥獸散。 顧顏殊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陸遺珠,聲音中全是悔恨:“遺珠,我來了,你不要怕。”他悔恨,恨自己為什么要將她送到這樣的地方來,更加恨自己為什么為了心中那一絲膽怯就不敢來看她,恨自己為什么來得這樣遲! 陸遺珠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她知道他是誰,可恥的是明明應(yīng)該怨恨他討厭他,在這一刻,能夠讓她放心依偎的竟然也只剩下他。 她瑟縮著伸出滿是傷痕的手臂想要環(huán)住他的脖頸,卻在看見袖子上臟污的水滴的時候退卻。顧顏殊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拉著她的手,環(huán)到自己脖子上,不顧她的衣袖還在滴水,不管她是這樣狼狽的模樣。 “遺珠,”輕輕拍打她的背,“我在這里,沒有人敢欺負你?!?/br> 一開始還有點害怕抗拒,到最后卻在他輕聲的安慰之中泣不成聲。她不說話,只是靠在他胸膛上默默流淚。溫熱的眼淚沾濕他的襯衫,卻燙得他的心臟那么疼痛。 “我不要在這里,顧顏殊,求求你,帶我走?!?/br> 她說,求求你。 顧顏殊聽得心疼又增加了一度,甚至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顧先生……”應(yīng)該是有人通知了院長,他很快就到了,一到門口就看見顧夫人靠在顧先生懷里哭。門口團團圍了一圈醫(yī)生護士,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去說話。無奈之下,院長做了一番思想斗爭,只能陪著笑走進去。“顧先生今天怎么有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