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jié)
玉修羅俏臉昂起帶著魅惑的笑意,一副純良不知沈煉話中意味的表情。 ——“南下?夏族在南方,南邊除了漣城,確實(shí)多是貧瘠不成器的小城,可你們要是把漣城吞下,龍家承皇恩百年,府中積累不輸國庫,夏族和幾座小城把漣城圍住,頃刻就可以吞下漣城自成一體,財力足矣和大燕抗衡?!鄙驘捛弥中某味ǖ?,“夏族有兵,漣城藏富,他日揮師北上絕非難事。玉嬪,你心思深重滴水不漏,果然是夏族至寶?!?/br> 見玉修羅默不作聲,沈煉嘲諷的看著沐容若道:“沐氏天下真是活該要易主,太子被一個夏族女人牽著鼻子打轉(zhuǎn),你不會真的以為,玉嬪給你出的主意,真是為了給你留一條活路,以求他日匡扶你沐氏的江山吧?!?/br> 沐容若抖著唇堅持道:“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玉嬪不過是為了回報先帝寵愛,替沐家?guī)讉€兒子尋個活路而已?!?/br> 沈煉幽幽嘆息,“玉嬪有謀略有膽識,確實(shí)是不可多見的奇女子,她是夏族至寶,自始至終都在替自己的族人打算。我真給你幾座南方小城,也是替夏族做了嫁衣,揮師北上的只會是兇如猛獸的夏族人,太子你…也不過是個被夏族扶持的傀儡而已?!?/br> 沈煉環(huán)視著東宮沐容若奢靡的里屋,“沐容若,你真該慶幸是我贏了你,要不是這樣,就算你繼承了先帝的皇位,也只會把大好河山輸給異族。玉嬪根本就是夏族派來的細(xì)作,如果我沒有猜錯…先帝暴斃…她也有份吧?!?/br> 沐容若驚恐的看了眼玉修羅,是她的主意讓自己用獐rou湯送父皇一程,可她都是為了自己能早日登上帝位,她沒有錯,沒有錯。 沈煉像是看出了沐容若所想,搖頭嘆氣道:“先帝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多半也是耗損在玉嬪身上。先帝猝死,新帝即位倉促必然根基不穩(wěn),這個時候再慫恿新帝掀起事端,正是他國進(jìn)犯大燕的最好時機(jī)。玉嬪的主意打的極好,你,我都在他的棋盤之中。之前我只當(dāng)玉嬪聰敏,在宮里游刃有余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前程。直到今夜她把握說服過來東宮…我才知道,原來太子背后的軍師,竟然…是這個夏族獻(xiàn)給先帝的女人?!?/br> 沐容若搖著頭茫然失神,口中嗚咽著道:“不是…玉嬪懂我,知我,沒有人比她更懂我的心思,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為了我…” “玉嬪唯一沒有算對的。”沈煉繼續(xù)道,“就是她傾力相助的太子并非皇室后裔,就算她把所有的智謀都傾注在你身上…也是難以成事。也不知道是太子的不幸,還是夏族的悲哀。” 見沐容若已經(jīng)幾近絕望,玉嬪水一般平靜的站立著也不出聲,沈煉又道:“還有一件事,沐容若,龍筱…沒有死。” ——“龍筱沒有死?”——“龍筱…沒有死…” “筱兒被夏夷歡帶去了夏族。”沈煉的眼里忽然蘊(yùn)起溫情,“龍女為后,你得不到龍筱,早在那時,你就該預(yù)料到自己今天的下場。” ——“歡爺…”玉修羅低念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白皙的臉上溢出不知喜憂的復(fù)雜神色,像是心痛,又像是最后的歡欣,“修羅女無能,還怎么去見你和昆將軍…” 沐容若驚聞玉修羅喃喃低語,桃花眼似要瞪出滿是血絲的眼眶,“你…你…你真是細(xì)作…是你…慫恿我毒死父皇…是你…” ——“毒殺父皇…”沈煉倒吸涼氣,“沐容若,你弒父大罪,禽獸不如!” 第160章 灰飛煙滅 沐容若驚聞玉修羅喃喃低語,桃花眼似要瞪出滿是血絲的眼眶,“你…你…你真是細(xì)作…是你…慫恿我毒死父皇…是你…” ——“毒殺父皇…”沈煉倒吸涼氣,“沐容若,你弒父大罪,禽獸不如!” 沐容若失聲說出真相,自己像是也不敢相信,一個踉蹌絆倒在地,先是瞪大雙目,忽的仰頭大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了眼眶,“毒殺父皇…我毒死了父皇…沈煉,要不是你逼我,我沐容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沈煉拔劍指向沐容若的心口,只要一個咬牙就可以殺了他,但他卻愣了許久沒有刺進(jìn),手中的劍從來沒有這樣沉重的難以握起,見沈煉不敢下手取了自己的性命,沐容若嘲弄的看著他復(fù)雜糾結(jié)的神色,嗔嗔道:“還以為蒼都小霸王有多大的本事,本太子就在你劍下,你卻還是沒有膽量殺我,抑或是…”沐容若大笑了幾聲,“你才說本宮弒父大逆不道,自然不敢給自己擔(dān)上殘殺手足的罪名,沈煉,本宮說的對不對?” 沈煉深喘著氣,忽然收起劍鋒負(fù)手背過身,凜凜看了眼口中低喃的玉修羅,冷郁道:“太子是死是活,玉嬪又該怎么懲處,自會有人定奪?!毖粤T沈煉推門而出,門外守著的金甲護(hù)衛(wèi)將屋門死死鎖上,留下一屋的肅殺。 見沈煉離開,沐容若顧不得自己還在滴血的傷口,爬向玉修羅搖晃著她的肩膀,急道:“你是細(xì)作,是細(xì)作就一定有和你族人來往的法子。救我,救自己…玉嬪聰明絕頂,你一定有法子救本宮…” 玉修羅猶如一座石像,嘴里低哼著沒有人聽得懂的字句,冷冷抽出肩膀轉(zhuǎn)過臉,“沒有法子,細(xì)作入了敵營已經(jīng)是必死,修羅女能活到今天…就沒有再幻想可以出的去蒼都…太子殿下還是祈求沈煉顧念手足血rou的情分,留著你一具殘軀吧?!?/br> 聽著玉修羅不帶任何情緒的冰涼話語,沐容若這才感到了最后的絕望,忽然哀哭聲大起,匍匐在地上猶如真正的芻狗。 襄王府 蒼都北街的襄王府,燈火徹夜未滅。燭火通明的正廳里,管家推開廳門顫聲道:“王爺,王妃,侯爺,侯爺回來了?!?/br> ——“煉兒回來了?!被ㄣy和沈嘯天同時直起身子。 沈煉邁進(jìn)廳門,見偌大的廳里安置著若干樟木大箱,花銀讓下人忙乎收拾了數(shù)日的金銀細(xì)軟,宣離帝這么多年對沈家明里暗里的賞賜,應(yīng)該都在里頭吧。沈煉陰郁的黑目讓話到嘴邊的花銀也是有些不敢開口,夫妻二人對視了眼誰都沒有出聲。 沈煉看過一排排樟木大箱,“爹娘早就打算帶兒子一起離開蒼都?” “你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你回來的正好,爹正要去宮里找你…”沈嘯天起身走近兒子,厚實(shí)的掌心朝他肩上按去,沈煉一個閃身讓沈嘯天怔住了手腕懸在半空。 “爹和娘當(dāng)年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沈煉幽幽發(fā)聲,眼神仍是定在箱子上。 花銀欲言又止,沈嘯天蹙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夜宴上你搬出個鬼戲是要逆天么?爹不管你打算做什么,今夜,我們一家非走不可,即刻就走?!?/br> “爹不知道我在說什么?”沈煉自嘲一笑,“爹和娘當(dāng)年非要把我生下來,是因為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要是早知道會有今天,早在襁褓里爹就應(yīng)該掐死我吧?!?/br> “放肆。”沈嘯天怒喝道,“漣城一行你愈發(fā)大膽妄為,你當(dāng)自己是什么?天命不予沐氏,難道在你沈煉手上?速速和爹娘離開蒼都,不要再牽扯進(jìn)洗不干凈的渾水里。” “這么多年…”沈煉閉目幽嘆,“我也想知道,爹把我當(dāng)是什么?爹說天命不予沐氏,也不會在我沈煉手上,是不是因為爹知道…”沈煉心痛的凝視著面容繃緊的父親,他有些不敢說下去,但他忍不住的要說,“爹知道,他養(yǎng)育二十年的小兒子,身上淌著的也是沐氏的血,天命當(dāng)然也不會在他這個沐氏遺珠的手里。” 花銀耳邊驚雷乍響,眼前一陣發(fā)黑,手腕傾倒了茶幾上的茶盞,脆響落地碎做了數(shù)片。沈煉沒有像以往那樣擔(dān)憂的去看母親,他和沈嘯天對峙著倔強(qiáng)的臉,面容蒼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沈嘯天負(fù)手望向窗外,口吻低沉卻帶著遮不住的慌亂。 “你知道?!鄙驘捚届o著道,“自己的兒子深得皇恩,做爹的不引以為傲,卻總是如履薄冰誠惶誠恐;皇上猝亡,爹身為朝廷重臣,不想著為國盡忠,卻急著帶全家離開京城…我早該想到的,爹嚴(yán)苛待我,卻又怕我青云之上…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爹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放縱一個皇子,卻又怕這個皇子身份特殊給自己帶來禍?zhǔn)隆惆肷[忍,怕的就是這個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花銀飲泣出聲,“煉兒,你爹當(dāng)你是親生骨rou…” ——“銀兒!”沈嘯天蒼聲驚響,“你胡說什么!” 花銀蹣跚著走進(jìn)丈夫,搖著頭哽咽道,“他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你還瞞著他做什么?天意如此,誰也逃不了。”花銀拉住沈煉的手心,“娘對不起你爹,你確實(shí)是娘和沐寒武所生…你是…沐家的兒子…” ——“沐寒武…”沈煉有些怔住,這是沈煉第一次聽到別人直呼宣離帝的名字,普天之下,也只有自己的娘親敢這樣喊他吧。沈煉忽然有些不認(rèn)識自己熟悉的母親,她是那么溫柔賢淑,這樣的女人怎么會和一個威嚴(yán)冷酷的帝王扯上什么關(guān)系,直到母親親口承認(rèn)之前,沈煉還幻想著一切只是個騙局,是沐容若意圖亂了自己心智的騙局… ——“銀兒…”沈嘯天苦撐的堡壘驟然崩塌,這個剛毅隱忍的男人蒼目顫動,一拳重重的擊在了墻上,血跡斑駁。 “你真的很像他?!被ㄣy抖著手撫觸著兒子的臉龐,她觸到了溫?zé)岬臐駶?,花銀抬起頭,自己心愛的幼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濕潤了眼眶,年輕英俊的臉上掛著的是深重的痛苦,他強(qiáng)忍著滿腔的翻滾,竭力維持著最后的鎮(zhèn)定,“你一天天更像他,一天天勝過沐家所有的兒子,娘高興,卻也害怕。娘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婢,身份卑微不能留在宮里,但娘有你,娘曾經(jīng)幻想著有一天這個兒子可以奪回所有的榮光,讓沐寒武悔不當(dāng)初。娘錯了…”花銀頓住冰冷的指尖,輕柔的擦拭著沈煉終于奪眶的男兒熱淚,“娘錯了。爭取龍筱,利用龍家…” ——“娘沒有錯?!鄙驘拸堥_手心按住眼角,臉孔瞬時恢復(fù)了自若,“你兒子如同池中蛟龍,他要躍出入天,不論娘有沒有鼓勵教導(dǎo)我做什么,都左右不了任何事?!?/br> “收拾東西,即刻離開蒼都?!鄙驀[天哀聲果決。 沈煉有些恍惚的看向父親,“我已經(jīng)知道一切,你還要帶我離開?” 沈嘯天齒隙血紅,每一個字說的艱難卻又堅決,“你是我沈嘯天養(yǎng)育成人,就是我的兒子,任何人,天王老子都不能把你從爹和娘身邊奪走。蒼都兇險,就算你搬出龍家,爹也不想你收拾一個爛到骨髓的攤子。咱們一家安樂才是爹一生所求。你要是還認(rèn)我這個父親的養(yǎng)育恩情,就趕緊和我們一起走。” ——“爹…”沈煉眼眶又溢出濕潤,聲音微弱沈嘯天卻聽得很清楚,沈嘯天心頭一熱按住了沈煉的肩膀,這一次沈煉沒有再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