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你還睡得著?”龍絡睜大眼,“沐青辰都一股腦和我說了,你…你和沈煉兩情相悅,他不一定會戰(zhàn)死沙場,你怎么能背棄誓言嫁給太子?走,找大哥去,讓他帶你去夏族避一避也好…” 龍筱扯著自己的被褥,埋下頭道:“我一走了之…二姐是忘了龍家的舊事么?大姑姑瘋傻不能為后,替嫁的就是二姑姑。我走了,就剩你,你愿意做太子妃么?” “沒人逼得了我。”龍絡哼了聲,“剛剛沐青辰還拍著胸脯說可以為我豁出命,要真有人逼我做太子妃,我寧愿跳鏡湖淹死,一墻撞死…爹也奈何不了我的。龍筱,你還拖拖拉拉做什么,再不想法子,明天皇上和爹去祭祀完冰窟神靈,可就要把你帶走了!” ——“二姐真要幫我?”龍筱托著腮幫打量著龍絡。 龍絡不住的點著頭,“你說,二姐怎么幫你才好?” “我就是困了。”龍筱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二姐讓我好好睡一覺,就是幫我?!?/br> ——“你!”龍絡氣的直跺腳,“龍筱,當初是誰指天對地口口聲聲說自己絕不認命?你…和長姐是一樣的,蒼都一年,你也和她變得一樣逆來順受?!?/br> 龍筱也不爭辯,抱著膝蓋瞇眼像是睡去,龍絡見她也不聽自己說話,憋著淚水甩手跑開,小葵聽里頭一驚一乍的也不知道這姐妹倆在說什么,再看龍絡氣鼓鼓的摔門跑了出去,又探頭看了看龍筱,龍筱拉著被子翻身睡去,小葵覺得疑惑可也不敢多嘴去問,輕輕替主子關(guān)好屋門,坐在臺階上發(fā)著呆。 小葵是不信龍筱會真的答應嫁給太子,一路上,小葵已經(jīng)想好隨時跟著她撒腿就跑,天涯海角也沒有自己吃不了的苦,到哪里都會照顧好龍筱,一步不離??升報銢]有走,甚至連半點念頭都沒有。小葵等著,她堅信龍筱是為了回來見家人一面,再由大少爺想法子幫她們離開…可龍筱已經(jīng)蒙頭睡了好久,她像是已經(jīng)心死,像是已經(jīng)甘心嫁給那個厭惡龍女的沐容若… 小葵吸了吸鼻子,如果真是這樣,她也會跟著主子一輩子留在蒼都皇宮里,留就留吧,自己在哪里都是打不死的小葵,小葵擼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要是有人像害淑妃一樣害自己主子,小葵一定要弄死她們! 龍筱差點就告訴了二姐自己的打算,但是她還是憋忍住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龍絡和沐青辰有難得的大好姻緣,自己怎么可以連累她。龍筱扒開被子朝窗外看去,她在等待著夜幕降臨,等待著漆黑的夜晚給自己最好的掩護...... 第96章 舊時光 小葵堅信龍筱是為了回來見家人一面,再由大少爺想法子幫她們離開…可龍筱已經(jīng)蒙頭睡了好久,她像是已經(jīng)心死,像是已經(jīng)甘心嫁給那個厭惡龍女的沐容若… 小葵吸了吸鼻子,如果真是這樣,她也會跟著主子一輩子留在蒼都皇宮里,留就留吧,自己在哪里都是打不死的小葵,小葵擼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要是有人像害淑妃一樣害自己主子,小葵一定要弄死她們! 龍筱差點就告訴了二姐自己的打算,但是她還是憋忍住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龍絡和沐青辰有難得的大好姻緣,自己怎么可以連累她。龍筱扒開被子朝窗外看去,她在等待著夜幕降臨,等待著漆黑的夜晚給自己最好的掩護。 暮色將至,龍府深院里,嬤嬤已經(jīng)給龍怡悠送去了晚膳,床上搭著的小竹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小菜,龍怡悠吞咽著口水,急促的端起滿滿的白飯,伸手就捻起一撮塞進嘴里。 送飯的嬤嬤已經(jīng)見慣了龍怡悠的吃像,低聲道:“慢些吃,大小姐慢些吃別噎著。” 院子里忽然傳來齊齊跪地的聲音,嬤嬤才好奇的轉(zhuǎn)過身,屋門已經(jīng)嘎吱推開,一只著金絲繡鳳的緞鞋邁過了門檻,龍梨身著華麗的明黃鳳袍出現(xiàn)在這個昔日長姐棲身的小屋,鳳目灼灼逼人。 ——“皇后…娘娘…”嬤嬤撲通跪在了地上,“老奴叩見皇后娘娘?!?/br> “多年不見嬤嬤,嬤嬤侍奉本宮的大姐一晃已經(jīng)有二十年?!饼埨胬淅淇聪虼罂谕萄手埵车凝堚?,“侍奉這樣的瘋婦,也是苦了嬤嬤吧。” ——“不苦不苦?!眿邒呙Σ坏溃袄吓呀?jīng)習慣了?!?/br> “苦就是苦?!饼埨娓呗暤?,“本宮就這樣看她一樣,都覺得苦。”龍梨的聲音驟然尖銳,正在扒飯的龍怡悠儼然收到了驚嚇,指尖一顫落下白飯,嘴里發(fā)出嗚嗚的驚慌聲。 “大小姐別怕。”老嬤嬤輕拍著龍怡悠的脊背,“慢些吃,咱們慢些吃。” 龍怡悠摸向掉在桌子上的飯粒,一顆顆黏在指肚上朝嘴里塞去,埋著頭看也不看龍梨一眼。龍梨又走近了幾步,搖頭冷笑道:“這還不是為難嬤嬤?你瞧瞧她,哪里還有當年半點的風姿?扔在漣城街上也是沒人憐惜吧?!?/br> 老嬤嬤低著頭不敢應龍梨,龍梨拂袖道:“嬤嬤退下吧,本宮想和大姐…單獨待會兒。” “娘娘。”嬤嬤露出為難之色,“大小姐這樣的性情一陣陣的…老奴擔心大小姐犯起病來傷了娘娘鳳體,老奴還是在這里看著…” ——“退下!”龍梨不容分說命令道,“本宮是大燕皇后,母儀天下,還會怕一個瘋子傷了自己?” 老嬤嬤不敢再堅持,只得順從的退出屋,替這姐妹二人關(guān)上了屋門,再看院子里候著十余名陌生的宮中婢女,為首的正是龍梨的貼身侍女春柳,一晃二十余年,春柳眼睛里也多了許多滄桑之感,老嬤嬤朝春柳頷首示意,尋了處角落候著。 ——“大姐,梨兒來看你了。”龍梨步步走近龍怡悠,戴滿指環(huán)鐲子的手朝她肩上摸去,“大姐,你別只顧著吃吶,怎么也不抬頭看一眼你的好meimei?” 龍怡悠像是壓根聽不見耳邊的聲音,仍然是埋頭吃的歡實,吃上幾口還舀起一勺熱湯美美的喝下。龍梨見她不搭理自己,細指按住她的肩頭,使著力氣道:“本宮讓你看,你就得看!龍怡悠,你不光是瘋了,還變成聾子了么?看著本宮,看著本宮!” 龍怡悠纖薄的肩膀被她按的生疼,不滿的哼哼了幾聲,蘸著菜渣的臉孔忽的昂起,凹陷的眸子直勾勾的瞪著龍梨,喉嚨上下聳動著。 那張臉,雖然蒼白清瘦,可比起大燕皇后龍梨還是沒有絲毫的遜色,時光沒有在這個可憐的女人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二十年的幽禁讓她與世無爭心如止水,這讓龍怡悠更多了許多旁人沒有的純真,她的眸子如鏡湖一樣清澈,她的皮膚像羊脂玉一樣柔滑,她黏著米粒的薄唇,因為極少說話保持著美好的弧度,即便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沉默的,但也能讓人想象著她嘴里的話語,一定是動聽的宛如仙樂。 就算過了那么多年,龍梨站在這個已經(jīng)瘋了的jiejie面前,還是比不過她。 龍怡悠已經(jīng)認不出這個meimei,她木訥的垂下頭,伸手去抓自己早已經(jīng)饞了好一會兒的醬雞胗,她還沒碰到雞胗,手指已經(jīng)被龍梨狠狠打開,金色的指環(huán)重重的擊打在她的手上,龍怡悠疼的大喊了出來,驚恐的縮到了床角。 院子里的嬤嬤婢女聽到里頭異樣的動響都是一個激靈,為首的老嬤嬤正要進去看看,春柳已經(jīng)攔在了她的身前,眉間不喜道:“皇后娘娘和jiejie敘舊,旁人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可是…”老嬤嬤驚慌道,“大小姐犯起病來…” “一個瘋子爾爾?!贝毫淅淦沉搜劾镂?,“還能翻出什么浪來?!?/br> 老嬤嬤詫異的看著有些陌生的春柳,還想說些什么,如意幾個丫頭趕忙拉住這個老人,把她往屋檐下拽了拽。 龍怡悠瞅著屋門,盼著有人進來能趕走這個女人,龍梨嗔笑道:“大姐,本宮在這里,沒人會來見你。本宮如今是大燕最尊貴的女人,雖然這個位置…本來應該是大姐你的才是…如果早知道今天會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大姐你會不會后悔…當年妄圖潛入冰窟,再和昆大哥私奔相守???” 龍梨止住嗔笑,在提到“昆展”的那一刻,高貴的她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抽搐的臉孔驟然蒼白,俯身逼近渾身顫抖的龍怡悠,纖細的手指死死按住了她青筋凸顯的脖子,“大姐,大姐,你不該告訴我的,你不該告訴我你和昆大哥私定終身,昆大哥…昆大哥…”龍梨深重的低喘讓龍怡悠感到恐懼,她想推開這個人,可她使不上力氣,除了發(fā)出嗚嗚的不滿聲,她什么都做不了。 “昆大哥文武雙全,氣度非凡不輸大燕任何一個男子?!饼埨婺柯躲裤椒路鹩浧鹆水斈昀フ褂駱渑R風的瀟灑英姿,癡癡道,“大姐,你又知不知道,我和你一樣,也仰慕昆大哥,我也仰慕他!” 龍怡悠被龍梨掐著脖子已經(jīng)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狠命拍打著龍梨的手腕,龍梨回過神,看著龍怡悠有些青紫的臉,稍稍松了些力氣,可并沒有放下手來。 “我當然看得出昆大哥待大姐你的不一般?!饼埨嬗挠牡?,“但我從沒擔心過什么,大姐年長我兩歲,當然出落的更加美麗大方,可龍氏嫡女世代為后,你是嫡長女,就算昆大哥對你鐘情又怎么樣?你總有一天會入宮為后,到那時…”龍梨歪著頭露出快慰的笑容,“到那時,昆大哥一定會移情予我,他和大哥交好,我去求一求大哥,大哥一定會成全我倆?!?/br> 龍梨帶著笑渦憧憬著,忽然又咬緊唇露出痛恨之色,將龍怡悠按在了斑駁的墻上,半截身子壓了上去,“可是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安于自己的命運?你為什么要密謀和昆大哥私奔,你們走了,我怎么辦?就該由我去嫁給那個從沒見過的男人,一個這輩子都不會喜歡自己的男人!你太自私,你要奪走昆大哥把我推進深淵,我,不會收拾你的爛攤子,不會去彌補你犯下的錯,絕不!” 見龍怡悠呆滯著已經(jīng)吐不出字來,龍梨松開手指,傲嬌的直立起雍容的身子,捋了捋有些散亂的鳳髻,冷漠的注視著龍怡悠無助的眸子,食指貼近著鳳仙花汁的殷紅唇邊,悄聲道:“大姐,你知道么?是我,是我去告的密。我去告訴了爹和大哥,那夜你要潛入冰窟的計劃?!?/br> “哈哈哈哈哈哈….”龍梨仰頭大笑了出來,她不住的撫著自己的心口,她覺得那夜的事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是那么有趣,她出賣了自己的大姐,歡喜的以為爹和大哥逮住了龍怡悠,便會對她嚴加看守逼著嫁給宣離帝,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在路上,龍怡悠逃不掉,她一定逃不掉自己的命運。 可是…可是…龍梨止住笑聲,扯下鳳髻上的霓凰金簪朝龍怡悠狠狠摔去,嚇得龍怡悠又是一陣哆嗦,“你怎么就瘋了呢…”龍梨凄然道,“你怎么就忽然瘋了呢…一個瘋女人怎么嫁給皇上,怎么嫁給皇上…怎么就會輪到我,輪到我替你入宮,就活該我替你受二十年的深宮之苦人心之禍,為什么,為什么!” 見龍怡悠還是怵著自己只字不語,龍梨踱上前,勾起手指抬起了她瘦削的下巴,凝視著她蒼白如紙的面容,輕輕撣去她唇邊沾著的米粒,“本宮每每在宮中了無生趣,都會想起你這個jiejie,你窩在這里過著生不如此的瘋婦日子,本宮再不如意,也好過你許多吧。大姐,你活該,你活該!” 龍梨低頭看著自己華麗的鳳袍,在龍怡悠眼前張開雙臂猶如一只振翅的霓凰,“大姐你看,本宮穿著這一身鳳袍,是不是好看的很,本宮是皇后,是皇后呢!”龍梨轉(zhuǎn)過身,僵硬的朝屋門走去,她厭惡這個毫無反應只會驚恐喊叫的女人,她不愿意再在這個壓抑的小屋里待上片刻。龍怡悠早就瘋了,在她的世界里沒有愛恨,沒有仇怨,她早已經(jīng)不知道昆展是誰,也不認得眼前這個出賣了自己的meimei,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個孩子。 踏出屋門的那一刻,龍梨突然有些隱隱羨慕這個瘋傻的jiejie,就像二十年前她羨慕著龍怡悠勝過自己的美貌,為人稱道的風采,她羨慕龍怡悠隔絕于世的無知,她還在舊日仇恨里煎熬,在不見盡頭的苦海里蹉跎,可龍怡悠,已經(jīng)忘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