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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為禍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他覺得她總是很聽他的話的,是以一開始時(shí),他那么確信,只要自己提了,她就一定會立刻按他的話回來。

    姜懷緘默須臾,又問宋鶴:“寫密信的人仍不知是誰?”

    宋鶴搖搖頭。

    這是他第二回收到密信了,頭一回是在上次國巫失蹤的時(shí)候,有了那封信,弦國才得以找到國巫。那時(shí)他以為是弦國送給戚王的蘇美人遞出來的,可眼下,蘇美人都被戚王賜死近一年了,信卻又冒出來一封。

    這回是告訴他們,戚王想把國巫收為己用、或許還有點(diǎn)其他的念頭,讓他們謹(jǐn)慎而為。

    這封信在姜懷心里激起了千層浪。

    于公于私,讓阿追被戚王“收為己用”,都是不行的。但弦國勢弱,他想強(qiáng)將阿追要回也不行,畢竟阿追還有頭疼的頑疾,強(qiáng)將人要回來容易,而后戚王若不肯給藥,于他就是兩難境地。

    是以他召了謀士來議,謀士們幾經(jīng)爭論,終是給了個(gè)可行的法子——讓阿追先回弦國來與他成婚,再已他妻子的身份繼續(xù)回戚國養(yǎng)病。

    這樣一來,嬴煥至少是不能對她起那樣的“念頭”的,敢對鄰國國君的妻子意圖不軌,天下人都要唾罵;至于嬴煥若想讓她在戚國當(dāng)國巫,雖然嬴煥是王、他是公,他也并無資格任用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為臣。

    而反過來說,也不必?fù)?dān)心阿追成婚后,戚王會不管她養(yǎng)病的事。站在戚王的那一面想,她人能在戚國總是好的,縱使不能名正言順地當(dāng)戚國國巫、不能按他所愿給戚國軍隊(duì)與百姓多一份自信,私下里幫忙占卜些事,便也好過沒有。

    姜懷將此事前前后后皆掂量得明白,這可算是個(gè)萬全之策。他光明正大地差人去接阿追回來,戚王不能強(qiáng)作阻攔;而阿追若當(dāng)真不肯同他做夫妻,他大不了就先不動她,日后再看便是。

    萬沒想到,當(dāng)真實(shí)行起來,她竟這樣執(zhí)著的不肯。

    姜懷心里有些憋悶,憋悶于弦國國力太弱,遇事時(shí)才不得不這樣小心翼翼,連實(shí)情如何也不能告訴她一句。

    更有些惱火。惱火她才離開了他一年,就已這樣信不過他,他豈是會逼她做她不愿的事的人?

    姜懷重重的一聲嘆氣里有幾許慍色,宋鶴覷了一覷,小心道:“老君上又提起……弦國不能沒有國巫的事。”

    姜懷眉心輕輕一跳。

    深吸了口氣,他將對阿追生的悶氣壓了下去,平靜道:“國巫只是出去養(yǎng)病了,何來沒有國巫?你告訴祖父,不必再提此事了,我不會答應(yīng)?!?/br>
    換一個(gè)人來做國巫,只能是甘凡。而他在阿追離開前向她承諾過,決不讓甘凡做國巫。

    .

    秋末,阿追迎來十八歲生辰的時(shí)候,戚國上下都正焦頭爛額。

    班國、皖國、褚國、東榮四國結(jié)盟的事已成定局,雖然尚未宣戰(zhàn),但只是遲早的事,戚國的各樣部署都要盡快調(diào)整。

    她主動幫了些忙。畢竟許多事于謀士而言,只能推測“如是這樣大概會如何、如是那樣又會如何”,對她來說則是翻過石頭一看便知結(jié)果必是如何,有把握得多。

    于是生辰這日她也并未打算閑著,用過早膳后,拿著占卜石就奔玄明殿去。進(jìn)殿一看,嬴煥竟還睡著。

    并沒有睡在寢殿,而是伏在正殿案頭,胳膊下好像還壓著一卷竹簡,看得阿追一時(shí)詫異。

    她看向胡滌,胡滌上前低低解釋:“主上這幾日太累,熬不住便這樣睡了。我們想著不如就由他這般睡一會兒,若叫醒再請進(jìn)寢殿,他興許又不愿再睡了?!?/br>
    阿追了然,便也不擾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徑自在案桌一邊鋪開氈布倒出石頭,思索著他可能需要知道的事,先行卜來一試。

    她偶爾忍不住偷覷他一眼,剛好可以看到他的睡容。他側(cè)枕著胳膊,閉著眼睛的樣子安安靜靜,傾覆著的長睫掩去了三分凌厲,但還是那樣的好看。

    這幾日他明顯憔悴了些,消瘦下來的臉上有點(diǎn)蒼白的憔悴。她心下禁不住一喟,覺得戚國實(shí)在是太大了,大事小事堆積著,總能將人忙得不可開交——懷哥哥就不會這樣的忙,他每天只需要為朝中之事花一兩個(gè)時(shí)辰,而后就可以騎馬射箭讀書,或者陪著她待一會兒,她從不曾見過懷哥哥像他一樣,熬到筋疲力竭趴在案上睡。

    可雖有這樣的感慨與比較,她心頭又偶會被什么東西一撩,覺得他運(yùn)籌帷幄的樣子真讓人賞心悅目,清貴又霸氣,看都看不夠的。

    嬴煥眉心忽地一動,阿追忙挪開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該占卜的東西還沒卜呢。

    當(dāng)下她便正襟危坐,手指在小石間撥弄著,似一副方才一直專注于占卜的樣子。

    嬴煥醒過來,撐身坐起,看清身邊的人一愣:“阿追?”

    他又靜神向外看了看,皺眉:“什么時(shí)辰了?”

    “巳時(shí)二刻剛過?!卑⒆份p描淡寫地答道,轉(zhuǎn)而案桌被拍得一震。

    他聲音沉沉,火氣倒不是沖她發(fā)的:“胡滌!你怎的不叫我!”

    胡滌當(dāng)場跪下,阿追不抬眼,扯嘴角道:“嘖……不識好人心。殿下您熬得栽在案上就睡得無知無覺,再熬下去非要生病不可,叫您起來才是其罪當(dāng)誅?!?/br>
    她口中說得風(fēng)輕云淡,自己心里別別扭扭。

    她覺得自己現(xiàn)下的心緒怪丟人的,只得小心翼翼地一點(diǎn)點(diǎn)掩飾好,如果被他察覺了什么,她就要找地縫鉆去了。是以為他想的那些話,必定是不能直說的。

    好在即便她口氣差也還是起了作用,嬴煥陰著臉沉了口氣就抬手讓胡滌起來,阿追心下略有得意地一笑,抬抬眼皮問他:“殿下有什么想占卜的?我今天得閑?!?/br>
    “今天沒什么事?!彼蛄藗€(gè)哈欠,看看她,又道,“你等我一會兒。”

    言罷他起身便往寢殿走了,簡單地盥洗一番后又更了衣,而后回到正殿。

    “隨我出去一趟。”他伸手,阿追怔了怔,將手遞給他,站起了身。

    嬴煥并不說要去哪兒,走了一段之后,有點(diǎn)惴惴地問她:“你說過你們巫師不能給自己占卜,是吧?”

    “是?!卑⒆伏c(diǎn)點(diǎn)頭,便見他松了口氣。

    她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說:“這樣好,若不然人生中每件事都知道得清楚,活得多沒意思?”

    他的話里好似隱藏了什么,阿追忍不住地胡猜起來,猜測得方向時(shí)好時(shí)壞。

    一會兒覺得他是不是又瞞著她做了什么意在利用的事,連忙搖頭告訴自己說不會,自她上次明言過不肯之后,他就沒再做過什么了。他雖見慣了陰謀陽謀,卻并不小人。

    一會兒又想,他是不是備了個(gè)什么驚喜給她?立刻紅著臉更堅(jiān)定地告訴自己說不會!她喜歡他,又不是他喜歡她,他才不會記得今天是她的生辰呢,胡思亂想個(gè)什么勁?

    阿追就一邊這樣心里亂擰著一邊隨他走,直至看清了眼前的地方,才又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