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那東西咕嚕嚕從灌木叢里滾出來,滾下一個小的斜坡,一路往下,直到跌落在紀(jì)墨跟前兩三米才停下,靜止不動了,灰撲撲臟兮兮的一個大團子。 西西里海的族民們既戒備又好奇地看著,小龍都忘記了哭,雖然出現(xiàn)的不是他的希圖哥哥,但看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黑洲小聲問:“那是什么???” 黑洲話音剛落,那小球兒突然動了,他哆哆嗦嗦地地舒展開來:腦袋、爪子、翅膀……翅膀? 哦,原來這小東西之所以看起來那么圓潤,就是因為它張開翅膀把自己的身體給包了起來。那翼展倒是挺寬,再看看它的爪子和喙,應(yīng)該是屬于猛禽一類的。只是年紀(jì)甚小,還是只雛鳥,羽翼不甚豐滿,眼睛尤其可憐,驚慌忐忑、含著半包淚,縮在地上不敢動彈。 “……一只、鳥嗎?”紀(jì)墨遲疑地評價道。 孰料,那只瑟瑟發(fā)抖的雛鳥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小如蚊吶,哆嗦著說:“我才不是鳥!我是勇猛無敵的鷹!” 黑洲倒抽一口涼氣,驚奇道:“喲呵,這鳥兒會說話?” “嘿,它居然會說話!” “我的海神,真奇怪啊!” “會說話?那他算不算是陸地獸人?。俊?/br> 西西里海絕大部分的護衛(wèi)龍都沒有踏上過陸地,因為敖白紀(jì)墨他們不放心,要說陸地獸人的話,也就知道希圖那只小老虎了。驟然見到一只會說話的鳥兒,頓覺無比新鮮,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敖白點頭,在場只有他和紀(jì)墨是跟猛禽部落打過交道、見過鷹人的。 “哦,那你是猛禽部落的嗎?”紀(jì)墨溫和問,因為對方是只慘兮兮的雛鳥,他下意識地就放緩了語氣。 那雛鷹一直在發(fā)抖,鷹羽虬結(jié)凌亂、也脫落了很多,露出了皮膚,一側(cè)翅膀上還有明顯的擦傷。他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陌生人形海族,不點頭也不搖頭。 敖白莞爾,“你在害怕什么?勇猛無敵的鷹?” “我、我才沒有害怕!”那雛鷹聽懂了敖白的調(diào)侃,鼓足勇氣,氣憤地說。 小龍蹭干凈了眼淚之后,好奇探出個腦袋來,稚嫩的聲音說:“爸爸,海鷗嗎?大海鷗呀?!?/br> 黑洲等蛟龍們紛紛大笑,解釋道;“小王子,他可不是咱們家里島上的海鷗啊。” “是啊小王子,他說他叫什么來著?” “鷹!叫鷹!” “還是那什么猛禽部落的。” 那雛鷹看來氣性很大,自覺受到了侮辱和輕視,氣得雙翼微微張開、胸膛一鼓一鼓,這樣看得更明顯了:他很瘦,非常非常瘦,居然像是獨自流浪了一段時間似的。 “我才不是海鷗!我是勇猛無敵的鷹!你才是會說話、長鱗片的小怪物!”雛鷹聲嘶力竭的大喊,顯然,他是不認(rèn)得龍的。 黑洲怒了,他忿忿不平地說:“這是我們西西里海龍族的小王子,你敢說他是怪物?你才是長著翅膀的小怪物!” 小龍被嚇了一跳,他愣愣地扭頭說:“爸爸,大海鷗他嗚嗚嗚~” 紀(jì)墨看了半天,忍笑安慰道:“沂兒,他真的不是大海鷗,他是鷹。” 敖白親自在剛才雛鷹藏身的灌木叢搜查了一番,確定附近并沒有其他鷹人時才放心回轉(zhuǎn),若有所思地盯著雛鷹。 小龍抻長脖子看,“鷹?爸爸,鷹嗎?” “是啊,不是全部長翅膀的鳥都叫海鷗的,寶貝兒?!奔o(jì)墨耐心解釋道。 敖白回來,低聲說:“就他一個,沒有成年的鷹人在附近?!?/br> 紀(jì)墨挑眉,“怎么回事?這小東西明顯沒成年吧?是迷路了還是怎么著?” “難說?!卑桨谆貞?yīng)道,又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雛鷹。 “爸爸!”小龍和雛鷹大眼瞪小眼片刻,小聲招呼道:“爸爸,看他呀,鷹!” 紀(jì)墨只得抽空,看了幾眼緊張戒備的雛鷹,說:“好了,爸爸已經(jīng)看過了,沂兒你接著看吧啊?!?/br> 黑洲詢問道:“王,該怎么辦?這只鷹來歷不明啊?!?/br> 敖白眉頭緊皺,竟有些為難起來。 “看起來他已經(jīng)挨餓一段時間了,又受了傷,不管的話,他多半會死。”紀(jì)墨指出。 敖白頷首,“幸虧不是寒季,否則他會直接被凍死在灌木叢里?!?/br> “他是不是飛著飛著迷路了啊?”黑洲猜測道,“不過,也不知道他會飛了沒有。” 敖白抬頭看看前面高聳的叢林,跟一眾護衛(wèi)龍緩緩介紹道:“你們看,這里是西西里東大陸,里面東南角住著的是走獸部落,那邊的巨石堆附近就是西大陸,里面的古木森林里住著的是猛禽部落,鷹人都是住在樹上的。” 黑洲極為聰明,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猛禽部落在西邊啊,那這只鷹怎么在這兒?飛過來的嗎?還是……?” 紀(jì)墨走近了些,想看看雛鷹的傷勢,同時問:“你會飛了嗎?是不是迷路了?” 但那雛鷹倏然一動,鷹爪和喙同時用上,竟然是拼死地想抓瞎紀(jì)墨的眼睛! “小心!” “該死的鷹!” “喂~!” 敖白眼疾手快拽起伴侶的胳膊往后扯,對雛鷹怒目而視。 “想偷襲?你是誰派來的?”黑洲氣得想過去踹雛鷹一腳,如果剛才紀(jì)墨真被抓傷了的話,眾護衛(wèi)龍的臉面可就徹底丟了。 “別!”紀(jì)墨急忙阻止,“應(yīng)該是我剛才靠他太近的緣故吧?!?/br> 那雛鷹倉惶后退,不斷哀鳴,生怕遭受毒打,眼睛里始終含著半包淚。 “爸爸,他、他哭啦?”小龍詢問道,他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雛鷹,覺得對方很可憐:渾身臟兮兮、在地上坐著沒有誰抱他、眼睛里有淚水、嚇得大喊大叫……哎呀呀~紀(jì)墨對上雛鷹的眼神,忍不住有些同情,但他還沒有說話時,那雛鷹已經(jīng)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撲扇著翅膀、帶著哭腔大叫起來:“沒有哭!我才沒有哭!嗚嗚嗚~我是勇猛無敵的雄鷹!” 敖白護著伴侶,心里一陣陣后怕,沉下臉訓(xùn)斥道:“你哭什么哭?如果你敢抓傷紀(jì)墨,看我敢不敢拔了你的爪子!” 那雛鷹一聽,立刻重新用翅膀?qū)⒆约喊似饋?,哭得更加厲害了,又因為他太小、不會捕獵吃不飽,躲在灌木叢里不敢出來,只能找小昆蟲吃,餓得心慌慌,哭一陣就頭暈眼花的,控制不住往旁邊歪倒——這就是他剛才從灌木叢里滾出來的原因,是餓得發(fā)暈、控制不住身體了。 看著實在是可憐。 敖白嘆了口氣,不好再說什么。 “算了算了,把他放進獨木舟,咱們繞道西大陸再回家吧,在那兒的小沙灘放下他,鷹人經(jīng)常到沙灘上采鹽活動的……就當(dāng)是行善積德了?!奔o(jì)墨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遂提出了這個解決方法。 小龍看到雛鷹大哭倒地、還爬不起來,他看著心里也很難受,連忙安慰道:“不哭不哭,不哭啊~” 雛鷹慢慢就哭不動了,側(cè)臥在灘涂上,周身狼狽不堪。 “好,聽你的,反正繞過去西大陸海灘也不遠(yuǎn)?!卑桨鬃罱K拍板,他也做了父親,見不得幼崽受苦。 其實,敖白和紀(jì)墨當(dāng)初把小虎崽當(dāng)場捉住時,他們也是選擇了幫助對方,因為確實不想為難幼崽。 龍王龍后做出了決定,黑洲他們立刻行動了起來。 “讓他自己待在船上,沂兒革革咱們得自己抱著。”紀(jì)墨提醒道,雖然是好心想做善事,奈何對方是個戒備著有攻擊能力的小鷹,紀(jì)墨當(dāng)然不敢冒險。 敖白親自過去,不顧雛鷹的掙扎抓撓哭喊,用巧勁提起了他,放到獨木舟上,然后眾海族下了水。 “黑洲,去西大陸的石灣海灘。”敖白看著人員齊全、各就各位之后,一聲令下,開始向西邊游去。 小龍游在敖白身邊,紀(jì)墨摟著小海鹿。 “父王,他哭啦,他嗚嗚嗚~”小龍時不時朝獨木舟看上一眼,擔(dān)憂地說。 “嗯,我們正在送他回家,到時他就不哭了?!卑桨捉忉尩?,心想你剛才不也是哭得嗚嗚嗚? 小龍認(rèn)真地點頭,“對呀,鷹回家,他找父王、找爸爸?!?/br> 敖白微微一笑,小龍游累了時,他就主動趴在敖白背上,極力抬頭往上看、想看看雛鷹是不是還在哭。 “黑洲,給那只小鷹送條魚上去吧,我看他餓得夠嗆。”紀(jì)墨嘆息道。 “好的?!焙谥撄c頭,干脆利落地潛下去,很快就抓了條魚上來,還順便剖開,放到船艙里,簡單對雛鷹說:“你吃吧?!比缓笥譂撓氯チ?。 新鮮的大魚近在眼前,散發(fā)著誘人的rou香,饑腸轆轆半昏迷的雛鷹飛快醒來,搖搖擺擺往前挪動。雛鷹兩眼發(fā)光,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飽了,不由自主地往魚rou方向撲騰去:在快要餓死時,什么警惕戒心都會消失!雛鷹大口大口地啄食著,狼吞虎咽,差點被噎死。 紀(jì)墨及時浮出了海面,囑咐道:“慢點吃,別噎著了,海水你可喝不得。” 小龍趁機游到紀(jì)墨身邊,盯著雛鷹猛看。 雛鷹吃了個大半飽之后,尷尬窘迫起來,開始放慢了吃魚速度,低著頭,不愿看紀(jì)墨和敖沂。 午后太陽開始西斜之時,他們終于游到了西大陸的石灣沙灘,一群海族浩浩蕩蕩游了進去。 “行了,就是這里,這是陸地鷹人的取鹽地點?!奔o(jì)墨順便介紹道。 黑洲他們把獨木舟往海灘上推了推,敖白剛準(zhǔn)備把雛鷹提起來放到沙灘上去時,雛鷹看清了眼前的石灣沙灘后,他立刻劇烈地發(fā)抖,拼命往船尾縮,尖聲鳴叫起來,不管不顧地攻擊著敖白。 “嘿~你干什么?不想回家了嗎?”黑洲氣不打一處來地問。 雛鷹瑟瑟發(fā)抖,哀鳴著后退,打死不肯被敖白抓住送上沙灘去。 “你不用怕,我們沒想害你,是想送你回家來著。”紀(jì)墨溫和的解釋道,“回家?聽清楚了嗎?難道你不想回家嗎?我們會給你抓幾條魚備著,你就待在沙灘后面的林子里,等著你的族人過來救你。” 雛鷹尖聲嘶叫、翅膀撲扇、爪子拼命抓撓,“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家!不回家不回家!” 敖白只得退開,耐著性子問:“你為什么不回家?想餓死在外面嗎?” 小龍愣愣地看著崩潰掙扎的雛鷹,居然也勸了兩句:“回家呀,你回家,找爸爸、找父王,我、我天黑了,也回家的?!?/br> 雛鷹最后蜷縮在船尾,又用翅膀把自己給包裹了起來,尖叫道:“不回家!我不回家!” 紀(jì)墨納悶道:“這孩子,是不是跟家里鬧別扭了???小小年紀(jì)的,就知道離家出走了?也是個不省心的?!?/br> 黑洲建議道:“直接把他放到沙灘上去吧,讓他的父母去收拾教訓(xùn)他!” 一群海族商量來商量去。幸虧因為有敖白紀(jì)墨是跟陸地獸人打過交道的,心態(tài)也平和穩(wěn)重,黑洲他們耳濡目染,才不會像普通海族那樣、一看到陸地獸人就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最后,他們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把雛鷹送到沙灘上去。 還是由敖白出手,他小心翼翼地把雛鷹放到了沙灘上,黑洲又在旁邊放了幾條海魚、幾只蝦,反正猛禽部落就在附近,時不時就出來取鹽或者硝獸皮。部落里不見了幼崽,事關(guān)重大,他們肯定會四處搜尋的。 “行了,咱們回去吧,再不抓緊,天黑了也趕不回去?!焙谥尢嵝训?,又和弟兄們動手把獨木舟推回了海里。 雛鷹被放在了沙灘上,木愣愣蹲坐著,倒是沒再哭鬧,眼睛盯著沙地看。 小龍一直注視著雛鷹,十分的擔(dān)心,直到敖白招呼他:“沂兒,回家了,跟上!” 紀(jì)墨也喊:“沂兒,過來,那只小鷹很快就會被他的族人接回家去的?!?/br> “爸爸,他不哭了嗎?”小龍游到紀(jì)墨身邊,遲疑地問。 “是啊,能回家他就不哭了?!?/br> 紀(jì)墨把睡著了的小海鹿放到船艙里去,讓他躺著安睡,又問:“沂兒,你想坐船嗎?上去陪著革革好不好?” 這獨木舟是為了方便青哲做出來的,在西西里海算是個新鮮玩意兒,海族們在水里生活,當(dāng)然沒有見過船。小龍很喜歡坐在上面晃悠吹海風(fēng)的感覺,紀(jì)墨也把他抱上去了。 “革革在睡覺,你看著他,但別吵醒了他,知道嗎?”紀(jì)墨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