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容拓也已經(jīng)捕了新鮮的魚蝦回來,正抓著一只小青蝦在敖沂眼前晃悠,爽朗地笑:“小王子,你還記得這種蝦嗎?從前住在這里時,我經(jīng)常抓給你吃的?!?/br> 小龍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均勻地抹上了白玉蟹膏,這種深海的天然藥膏效果確實很好,止血止痛,自動包裹住了傷口,小龍也慢慢不再痛得渾身發(fā)抖。 看著眼前長輩們手上的食物,小龍欣喜地叫了一聲:“呀~!” 容拓見狀滿意地笑了,他樂呵呵地剝蝦,面有得色地說:“你們看,小王子果然還是最喜歡我給他準(zhǔn)備的食物!”說完,他就把蝦rou塞到了小龍的嘴巴,喂著他慢慢吃下。 “謝謝你們啊,沂兒也就只有你們這些長輩關(guān)心了?!奔o(jì)墨代為感謝,他看著孩子上了藥之后變得稍微有精神了一些,狀態(tài)也就隨之好轉(zhuǎn)了。 青哲慢慢喂了一勺rou湯過去,笑著說:“哪能不疼愛呢?這可是我?guī)兔由挠揍?,敖沂又這么乖。再說了,我的希圖平日里也多得你們關(guān)照啦?!?/br> 敖白和兄長游了過來。剛才兄弟倆已經(jīng)將重要的大事商量好了:今后南海與西西里海、圣湖的交集必然不會少,有些較為敏感的問題還是應(yīng)該談清楚的。 “唔,敖沂看起來好多了,紀(jì)墨照顧得不錯?!卑姐蟮Q贊道,“能吃食物就行,多喂他吃些,不用多久就會康復(fù)的。” 紀(jì)墨感激地看著兄長鼓勵的眼神,又有些忐忑地說:“大哥,我們這次來圣湖又給您添麻煩了,容敬已經(jīng)被——”生撕了…… 敖泱隨意地?fù)]了揮爪子,毫不意外地說:“我知道了,剛才我沒有阻止敖白,就是同意的意思,不然容敬不會死?!?/br> 容敬那條龍……哼!成天攛掇著敖昆過來跟我吵,凈出些餿主意,而且是不入流不上臺面的餿主意,偏偏他在敖昆面前居然憑著一張嘴還頗受寵信,敖泱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敖白游過去,當(dāng)聞到白玉蟹膏的香氣之后,他的眼神也十分懊惱——因為擔(dān)心著敖昆隨時會回轉(zhuǎn),為了盡快讓大哥心里有數(shù)、別讓場面失控,敖白不得不趕著先跟大哥解釋清楚、順便秘密商討了一番。 “謝謝大哥理解,容敬實在是已經(jīng)觸犯我們的底線了,不然我們也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奔o(jì)墨還是認(rèn)真解釋了一下。 敖白默默拿過白玉蟹膏,重新給小龍和伴侶的傷口涂抹了一些,以此來減輕自己心里的愧疚,雖然偶爾忙碌起封海的要事急事來,這位年輕的龍王沒辦法一直守在伴侶和孩子身邊——但敖白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努力都是建立在何種基礎(chǔ)之上的。 敖泱一本正經(jīng)地對人魚說,“行了,不用道歉,就算你們不動容敬,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動他的。因為他的挑唆,我跟敖昆已經(jīng)打過好幾次了。” “?”紀(jì)墨有點好奇,但沒敢細(xì)問。 倒是希圖一蹦三尺高,怒氣沖沖地說:“原來那條青龍叫容敬嗎?” “怎么?容敬也得罪你了?”容拓小小聲問,簡直要驚嘆了。 青哲心酸又后怕地說,“希圖差點被淹死,但沒有一條龍站出來承認(rèn),我們并不知道是誰干的。” “我知道啊,”希圖這時才敢說出真相,“敖泱告訴過我的,他說推我下湖的跟挑唆敖昆跟他打架的是同一條龍。” 木屋又重新變得熱鬧起來,只不過之前大家是聚在里面的,如今為了小龍,大家是圍坐在臺階上的。 敖泱一錘定音,“別再討論容敬了,那樣的龍死不足惜?!?/br> 只要傷口不再劇烈疼痛,小龍就慢慢變得活潑了起來,他將尾巴甩來甩去,甚至還記得要撩水潑到希圖身上去,這是從前容拓‘用心’教會的,只是礙于身上的傷,小龍的尾巴變得不那么靈活了。 “好了沂兒,首先你不應(yīng)該弄濕希圖哥哥的皮毛,其次你受了傷,不要亂動?!奔o(jì)墨立刻阻止,又對邊上的小虎崽歉意地笑了笑。 希圖卻把胸膛一挺,非常有兄長風(fēng)范地說:“沒關(guān)系,讓弟弟潑吧,以前我們一起玩的時候,他從來都潑不贏我,這次我就站著讓他潑!”語畢,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直挺挺地站著。 小龍懵懵懂懂,在容拓唯恐天下不亂的慫恿下,果然聽話地抓住機會、調(diào)皮地甩了幾下尾巴,潑了希圖滿臉的水,在容拓的轟然叫好聲中,小龍也跟著笑了。 紀(jì)墨無奈道:“容拓~不要教壞小孩子。” 青哲倒覺得挺有趣的,滿意于自己幼崽的懂事和對弟弟的關(guān)愛。 這時,敖白小聲說: “紀(jì)墨,你們先聊,我跟容拓下去整理一下住處?!?/br> 敖泱溫和地說:“不用怎么整理,就住你們以前的家吧,你們也不用擔(dān)心敖昆,他們不敢在這里亂來的。” “……謝謝大哥。”紀(jì)墨停頓了一下,才笑著道謝。 紀(jì)墨心想:大哥也不容易啊,雖然說他跟敖昆之間無法再像普通父子那樣相處,但親情始終是親情——‘父子不合’與‘喪父’,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前者是怨是恨是冷漠都還有個具體的存在,后者卻是陰陽永隔,說什么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 人死如燈滅。所以敖泱縱使再怎么不屑一顧,心里也還有分寸。 “謝什么謝?天色已晚,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再下去?!卑姐蟠叽俚馈?/br> 青哲也說:“紀(jì)墨,你們帶著敖沂先下去吧,只要好好養(yǎng)上幾天,鱗片很快就會長出來的!哦,對了,夜里別讓幼崽亂動,得穩(wěn)住他?!?/br> “嗯,知道了,那我們先下去收拾收拾?!奔o(jì)墨疲憊起身,從臺階上潛入湖水中,又指著包袱歉意地笑:“這袋子里面是些海里特有的小東西,送給希圖玩兒的,今天追追趕趕,袋子被石頭刮破成這樣了……希圖,你先湊合著玩啊,我下次再給你帶更好的?!?/br> 青哲連忙道謝:“知道你不容易,這就很好了。希圖就是個幼崽,就知道玩,還是你們惦記著他?!?/br> …… 容拓安靜待在旁邊,剛才還是一副孩子王的模樣,現(xiàn)在卻在發(fā)呆,笑臉消失,心事重重。 敖泱掃視了一眼,張了張嘴,不過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那我們就先下去了啊?!奔o(jì)墨最后道別,抱著小龍慢慢下潛。 ※※※ 敖白護(hù)著受傷的伴侶和幼龍,不時回應(yīng)孩子的動作和眼神。 紀(jì)墨注意到了沉默得反常的容拓,自然有些擔(dān)心。 片刻后 “咦?容拓,你的父親呢?怎么沒見他?。俊奔o(jì)墨關(guān)心地問。 獨眼青龍的表情立刻變得不大自然,他的尾巴僵了一下。 “哦,哦我父親、我父親……我也不知道啊?!比萃貒@了口氣說,“那時我追著容敬游得快,先出來了,一時間沒有注意他?!?/br> 敖白和紀(jì)墨對視一眼,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容奕當(dāng)時做出的選擇。 ——唔,容奕那條龍,雖然一定程度上也關(guān)心疼愛孩子,但他顯然還有更關(guān)心的,比如他在南海龍族的位置。 “我們倒是看見你父親了?!卑桨讘B(tài)度很自然地告知。 容拓馬上開始緊張,局促地問:“你們、你們看見了?我父親都說了什么?哎呀~我父親有的時候說話不大好聽,你們別往心里去啊。” 紀(jì)墨趕緊笑著澄清:“沒有,你父親就說了一句話,你緊張什么?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我們還沒有糊涂到把你們弄混?!?/br> “我父親說了什么?”容拓馬上追問。 “哦,我們是在暗河出口那里碰到他的,我問他你在哪兒,他說你們都在外面,然后我們就出去了——噯,他怎么沒出來幫你啊?”紀(jì)墨好奇問。 這話一下子戳中了容拓的傷心處,他嘴唇動了又動,表情悲喜難辨,最后只能苦笑著說:“也許是因為他相信我吧,我也是改造龍了嘛,對付容敬又沒什么難的?!?/br> ——唉~難道我能說是因為父親不能露面、但又想讓容敬死嗎? 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潛到了湖水深處,外面陸地的鳥獸叫聲被阻隔,這里是熟悉的水底世界。 小龍總算是睡得沉了,可憐因為受了傷,他不能蜷縮著睡,只能斜斜趴在紀(jì)墨的懷里、腦袋擱在紀(jì)墨的肘彎處,就這樣別別扭扭地睡熟了。 氣氛一時變得凝滯了,紀(jì)墨和敖白沒再說什么,容拓一貫話最多的,但現(xiàn)在卻焉嗒嗒的。 容拓突然停下來,難過地問: “你們還愿意相信我嗎?” 敖白微微一笑,說:“當(dāng)然。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則情況肯定會更糟糕。” “沂兒能這么快救回來,也多虧了你幫忙,謝謝了啊?!奔o(jì)墨也懇切地說。 容拓突然變得焦躁起來,他吭吭哧哧半天,揮爪子甩尾巴扭來扭去,一條龍獨自發(fā)了會瘋之后,才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無比沮喪。他試探著問:“對不起,我代我父親向你們道歉。雖然我現(xiàn)在是西西里海的龍,本來不應(yīng)該提這樣的要求,但我還是想提一提——能原諒他這一次嗎?” 獨眼青龍心里非常不安:他確實不想回南海,當(dāng)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父親死在西西里。 紀(jì)墨用‘你怎么會這樣想’的神情笑了笑,安慰道:“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吧?你父親今天并沒有針對我們,最多只是想帶你回家而已。” 容拓愧疚地看著西西里龍王龍后,他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你不用多想,我心里有數(shù)?!卑桨装参康溃跋然厝バ菹桑嚼ゲ恢朗裁磿r候回來,到時候估計又得打起來?!?/br> 紀(jì)墨還是那副‘天塌下來也沒甚大不了’的微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先回去養(yǎng)精蓄銳!容拓,記得把水簾布置好,然后你就可以放心休息了。你父親不在,上面有大哥會攔著敖昆,這里沒有龍能動得了你?!奔o(jì)墨鼓勵地說。 容拓的表情一時為難、一時狠辣、一時無奈、一時憋屈,慢吞吞地告別回他自己的住處去了。 ※※※ 紀(jì)墨他們回到了熟悉的湖底小窩。 “噯我的天!”紀(jì)墨疲憊地游進(jìn)臥室,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小龍立刻動了動、重新找到了舒服的姿勢趴著。 敖白里里外外檢查了幾遍,安排好了才游進(jìn)來。 紀(jì)墨閉目養(yǎng)神,但沒敢睡。 小白龍游到床邊,靜靜看了半晌,難掩心疼地問:“你還好嗎?” 紀(jì)墨笑了笑,這是他自我催眠自我鼓勵的習(xí)慣:笑一笑,沒什么大不了的。 “還行?!奔o(jì)墨往里面挪了挪,伸手拍拍旁邊的位置,說:“你也上來躺著,今天大家都累得夠嗆?!?/br> 小白龍依言躺下,圈住了伴侶和孩子。 “我想啊,容奕以后是不會再開口讓容拓跟著他回南海了。”紀(jì)墨笑得有點不屑。 哼~果然,他果然把容拓給推出去了。 “他不敢了?!卑桨仔÷曊f,“看來他跟容敬本來就有矛盾?!?/br> 紀(jì)墨隨手拉起伴侶的爪子,把玩著,“敖白,咱們得往大了想!西西里海太過顯眼,但實力又偏弱,最好拿捏……但誰都不愿意被拿捏,對吧?所以,必須有一段韜光養(yǎng)晦的時間,西西里海不能太快冒出頭去?!?/br> 穿越魚的思路逐漸清晰。雖然眼前的局面有點糟糕,但還不到失控的程度,想得到什么、想促成什么,就要看各自的謀劃了。 敖白贊同,“我也是這樣想的,眼下黑洲他們剛來,要做的準(zhǔn)備還有很多,我現(xiàn)在甚至不能向父王求助……只能想辦法先拖一拖。” “確實不能向父王求助,他們要是知道了你這個龍王一準(zhǔn)會被架空權(quán)利!”紀(jì)墨頭疼地說,“但是,想辦法提醒一下是應(yīng)該的,西西里海本來就是東海的一部分,一毀俱毀?!?/br> “光靠拖延是不夠的吧?”敖白自言自語,“那這把火引到哪里去才會燒起來呢?” 紀(jì)墨神色復(fù)雜地一笑,說:“這個就不用咱們頭疼了,容奕會辦得妥妥的。” “容奕?”敖白有點不解地問。 黑暗中,紀(jì)墨這雙人魚眼看什么都是朦朦朧朧的,但他仍然睜大了眼睛望著虛空,喃喃地說:“是啊,容奕。今天如果沒有容敬出來找死,那敖昆首先會找西西里海開刀,然后殺到東海去;但容敬冒出來又被打死了,情況就不一樣了……” 臥房里靜悄悄的,圣湖不是海,外面也沒有太多的夜行生物,最明顯的動靜反而是遠(yuǎn)處暗河的奔騰流淌聲。 敖白靜心想了想,試探著問:“是因為容奕內(nèi)心有愧?” 唔,應(yīng)該吧?那條老青龍也真是的,之前還大聲嚷嚷著要把容拓帶回南海,結(jié)果一看到容敬不死有可能會威脅自己的地位、立馬就將容拓推了出去,自己躲了起來! 這下好了,容拓當(dāng)著南海龍的面追殺容敬,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shù)呐淹搅恕?/br> “你說愧疚???”紀(jì)墨沉吟,一下又一下地?fù)崦↓垼皯?yīng)該有那么一點愧疚,但不會多。容奕擔(dān)心的是我們會把真相說出去,他殺了三條蛟龍啊,太狠了?!?/br> “我們?”敖白嘆了口氣,“也包括容拓嗎?他們可是父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