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藺燭雪再次睜眸,眸子不再是往日的無神,而是泛著些許冷意,他看著門口站著的桑夜,低聲道:“你不能靠近我?!?/br> “不能?”桑夜一怔。 “出去吧,明日……明日再來?!彼皖^看著自己手中的藥,緩緩將瓶塞取下,然后仰頭服下了其中的藥丸。桑夜看著這一幕,也不知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她等了片刻,終于點(diǎn)頭道:“好,你自己在屋中好好休息?!?/br> 當(dāng)天夜里,桑夜沒能睡好,不知為何腦子里所想眼前所見的,都是藺燭雪這日蒼白的臉色,以及在黑暗的房間當(dāng)中看桑夜的那一眼。桑夜與藺燭雪相處的時間并不算短,從當(dāng)初剛進(jìn)入不歸樓之時的相互看不慣彼此,到后來一路去靳城又一路回來的相互扶持,再到現(xiàn)在。一直以來她都認(rèn)為藺燭雪是看不見的,所以她有時候會習(xí)慣了將自己的神色給流露在臉上,她也經(jīng)常會直視藺燭雪的臉,藺燭雪的眸子,因?yàn)樗贾缹Ψ绞强床灰姷?,但今日卻不同了,藺燭雪看到她了,他真實(shí)的與她對視了。 這一切太過突然,甚至桑夜都還沒有能夠來得及整理情緒,說自己究竟是替藺燭雪額高興還是自己感到驚慌失措。 不論如何,桑夜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的時候,決定第二天不管如何,也要再去找藺燭雪,看看他的情況究竟如何了,然后再詢問他關(guān)于他眼睛的事情,再……多看他幾眼。 然而等到桑夜第二天去見到藺燭雪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藺燭雪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他坐在屋中閉著雙眼,似乎是在假寐,但房間的門窗已經(jīng)被重新打開了,屋子里面也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仿佛前面一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桑夜站在屋外,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敲門,應(yīng)不應(yīng)該進(jìn)去。 藺燭雪似乎聽到了桑夜的聲音,他微微睜眸,卻沒有朝著桑夜看來,只低聲問道:“桑夜?” 桑夜神色微變,“嗯”了一聲之后才緩步走進(jìn)了屋子里面。 藺燭雪沒有起身,只指了指旁邊示意桑夜坐下,桑夜在藺燭雪的對面坐下,雙目仍是緊緊盯著藺燭雪的眼睛。藺燭雪的眼睛這時候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模樣,毫無神采,里面什么都沒有。 “你的眼睛……”桑夜欲言又止,倒是藺燭雪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嗯,又看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桑夜不解。 藺燭雪挑眉,慢吞吞道:“你不需要知道?!?/br> 桑夜被藺燭雪這話一哽,反倒沒有要說的話了,她頓了片刻才起身道:“那么我先離開了。” “慢著?!碧A燭雪又恢復(fù)了平日那般模樣,好似昨日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般,他起身攔在桑夜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昨日的事情對誰都不要提起,然后我現(xiàn)在要你告訴我,昨天邱先生離開的時候,到底是怎么說的?” 桑夜看了看藺燭雪,終于還是將昨日藺燭雪回房之后邱先生說過的話統(tǒng)統(tǒng)都告訴了他,而一直到聽完之后,藺燭雪才微微蹙眉,沉吟著對桑夜道:“你與我再出去一趟?!?/br> “出去?” “嗯,去不歸樓外面?!?/br> 第46章 境遷(九) 清晨的不歸樓仍是清凈,日頭漸漸上升,樓中卻仍舊安靜一片。 樓外有人正在抬眸緊緊地盯著陽光之下不歸樓的高墻。 不歸樓外很少有人,因?yàn)樗腥硕贾?,這座樓之所以能夠屹立那么多年,便是因?yàn)樗銐虻膱?jiān)固,它四周的陣法能夠讓千軍萬馬奈何不得。但是這時候卻有人守在不歸樓的外面,且人數(shù)并不算少。 這些人神色冷肅,自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他們?nèi)寄弥瑯拥奈淦?,那是一種形態(tài)詭異的刀,是呈國戰(zhàn)場上慣用的武器,刀身寬且長,那是為了方便在戰(zhàn)場中斬落馬上的敵人,一刀落下刀身方便拔出。 這是呈國的軍隊(duì),但似乎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們不過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衣。 他們都在等,等待一個時機(jī)。 但他們沒有等來這個時機(jī),他們等到了兩個人。 大門轟然打開,自不歸樓的門內(nèi)緩步走出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子扶著男子,一個看來不會武功,一個看來雙目失明行動不便。兩個人都不是難對付的人,但守在不歸樓外面的三十多名士兵卻都凝住了神色。 他們都是呈國最為精銳的士兵,這一次守在不歸樓的外面,就是為了能夠趁著所有人放松警惕之時,能夠借著棋圣吳開雪破開不歸樓陣法的同時,沖進(jìn)樓中一舉將所有人給擒住,但是他們沒有料到陣法未破,便有人先走了出來。 他們也十分清楚那樓中住著的究竟有些什么人,而其中雙目失明的男子只有一個,那人就是不歸樓的主人藺燭雪。 “你果然沒有料錯,外面有人?!鄙R狗鲋A燭雪走了出來,身后的大門再次落下。她是聽了藺燭雪的話才將他給帶出來的,兩人出樓并沒有驚動樓中的其他人,但在看到了外面那么多人之后,桑夜還是后悔了,至少她應(yīng)該將百里念給帶出來的,這樣也不必讓藺燭雪一人獨(dú)對那么多的敵人。 藺燭雪好似明白了桑夜的想法,只道:“這外面的事情,我一個人處理就夠了?!?/br> “可是……”桑夜想說藺燭雪昨日還那般臉色,今天應(yīng)當(dāng)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藺燭雪卻毫不在意,只打斷她的話道:“你告訴我,對面有多少人?” 桑夜語聲一頓,明白他不愿意自己多說,當(dāng)即也住了口,心中一定才道:“三十二個,呈*人,應(yīng)當(dāng)是精銳部隊(duì)?!彼谎郾隳軌?qū)Ψ降纳矸莶鸫?/br> “好?!睂τ谏R沟臋C(jī)敏,藺燭雪也有些驚異,他挑了眉峰道,“原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br> 桑夜輕笑:“藺公子是否慶幸自己將我?guī)г诹松砼???/br> “比之從前只會壞事,現(xiàn)在的你倒是討人喜歡了不少?!碧A燭雪好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桑夜微微一怔,旋即不知為何竟覺得臉頰有些發(fā)燙,她看著藺燭雪的神色,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可有把握?” “對付他們?”藺燭雪毫不將面前的人當(dāng)做一回事。 桑夜回眸看著,那些士兵已經(jīng)在緩步朝著他們逼近了,她和藺燭雪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接著閑談的時間,她將先前一直緊緊捏著藺燭雪的手松開,小聲道:“他們排了陣法,東南方人最少,應(yīng)當(dāng)就是陣法突破之口,你且小心?!?/br> “嗯。”藺燭雪點(diǎn)頭,這時候也離開桑夜,往前方走去,他不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朝桑夜小聲道:“你站遠(yuǎn)些。” 桑夜應(yīng)了一聲:“你不必?fù)?dān)心我?!?/br> 藺燭雪未曾回應(yīng)桑夜的話,因?yàn)檫@時候那些士兵已經(jīng)到了藺燭雪的近前來,揮動手中的武器便朝著藺燭雪襲來,藺燭雪凜然神色,手中未曾有武器,但卻一把握住了靠近自己的那名士兵的手腕,然后他稍稍用力便奪過了對方的武器,格住了另一邊一刀劃來的士兵。手中動作不停,藺燭雪毫無懼色,一人獨(dú)站三十多名呈國精銳士兵,身形如電,每一個動作都叫人難以捉摸,好似游龍,將面前的所有人戲耍于鼓掌之間。 桑夜見過的戰(zhàn)斗場面不多,之前曾經(jīng)見過藺遲月與不歸樓眾人打斗,見過藺燭雪、藺染風(fēng)以及莫期的一戰(zhàn),見過百里念和刀圣的一戰(zhàn),那些都是武林高手,他們的打斗精彩絕倫,但她從未見過如同藺燭雪這一戰(zhàn)般的狠辣。 沒有人說一句話,就連喊殺之聲也不曾聽聞,對面的呈國士兵并不像藺燭雪所說起來的那般不堪,他們訓(xùn)練有素,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配合無間,欲置人于死地,然而藺燭雪卻也毫不慌亂,他身形游走,一身長袖寬擺在人群中卻毫無桎梏,竟是每每在狀似不經(jīng)意之間將對方的一切出手統(tǒng)統(tǒng)打破。 桑夜默然看著這一戰(zhàn),緊緊拽著拳頭,卻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心已經(jīng)冒出了些許細(xì)汗。 她在緊張,在替藺燭雪緊張。她雖不能看懂戰(zhàn)局,卻能看得出藺燭雪的臉色隨著戰(zhàn)斗的時間越長而變得越來越青白。他始終不過是身上有傷,雖武功高強(qiáng),但撐得久了也難免會無法撐下去。 藺燭雪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他在擲出手中的劍將一名士兵徑直釘在身后樹干上之后,當(dāng)即便長袖一展奪去了近前九名士兵的武器,再度擲出,每一次便是一條人命,不過片刻之間,對方已經(jīng)折損了十個人。然而這般的動作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藺燭雪奪刀之時,肋下便已經(jīng)中了一名士兵的一刀,而緊接著后背又是一刀,那刀光帶著血沫,映在艷陽下分外刺目。 桑夜只覺心跳得厲害,卻又不能喊出來讓藺燭雪分心,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夠不停的盯著戰(zhàn)局,希望能夠找出破綻來。 “藺公子,左后方!”終于等到對方陣法有所疏漏,桑夜幾乎是用了最快的語速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