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說的柔情蜜意十足。

    鄭開明看向趙宣說，“讓你說中，他真沒治了?！?/br>
    趙宣喝了口茶，說，“反正下次再要找咱們幫忙，打死不去。上次都為他成傻逼了，人家一出現(xiàn)，完全沒領(lǐng)情?！彼粗X小樂，手上的杯口歪了歪，讓人覺得他有點一杯茶豁過去的意思。

    “我就喜歡她這樣。”錢小樂一點沒發(fā)現(xiàn)，說話間，神色還有點羞澀，“保真多成熟——從來都和我預(yù)計的不一樣。”

    他語氣把自己都要感動了，可惜那動情的樣子在熟人面前就有些膈應(yīng)人，沒人想看。趙宣轉(zhuǎn)開臉。鄭開明看著汪睿用眼神陳述，“看蛇精病?！?/br>
    錢小樂的歡樂只淹沒了他自己，自顧自地說，“自善都沒辦法，上次電話里，自善說流拍，她直接，‘流拍就流拍’。——這底氣，多適合做我女朋友，”他拽拽旁邊的汪睿，“你說她那么溫柔的樣子，也會說硬氣的話，多難得。以后她和我一起，別人去我家挑剔菜不夠精細(xì)，她也能鎮(zhèn)住場子?！?/br>
    汪睿嫌棄地打掉他的手，先不說誰會去他家餐館搗亂，雖然比軍政后臺沒多厚，但是富豪二代里，比錢包厚，錢小樂對得起他老爹這個姓。

    所以追個女孩都是糟蹋錢。

    大家覺得這家伙是徹底走火入魔了。

    錢小樂卻覺得是他們不懂。

    他有自己小小的心思，在顧保真“罵”了他一句“粗俗”之后，真的給了他一個啟示。他以前從來沒有反省過自己，別人說話聽不懂，他就裝懂。心里以為別人不知道。

    可在顧保真“點”過他之后，他驚覺，其實別人是懂的，只是給他面子裝不知道。

    這就不好了，他寧可大家知道，坦蕩蕩的無知，那有什么。

    所以他現(xiàn)在很坦蕩的表現(xiàn)自己，發(fā)覺竟然格外痛快。

    “你們不懂?！彼麚u頭還感慨。

    大家等了半天，等來這么一句。看他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子，集體無語！

    趙宣最先嗤笑一聲，手指點了點錢小樂，叼出根煙對另兩個說，“這就是個坑貨，從那女孩出現(xiàn)，他就沒有正常過。大家以后小心點?！?/br>
    鄭開明點頭，給他點煙，順便對汪睿說，“當(dāng)初說的多好，要咱們?nèi)椭e個牌子，拍出個高價好去討人家歡心，把和咱們一輩子的情面都壓上了。結(jié)果人家一來，他一看人家沒好臉，直接不舉，把趙宣晾那兒了?！?/br>
    趙宣磕了磕煙灰，說，“沒事，我也就當(dāng)找個樂子。顧保真長得漂亮，我也喜歡?！?/br>
    錢小樂立刻把椅子挪到他旁邊，圈著他脖子。

    “滾！”趙宣冷下臉，他身上那么臟誰敢讓他抱，“不松手回頭真讓你變兵馬俑?！?/br>
    “你可不能喜歡她?！卞X小樂站起來，土撲撲簌簌向下掉，他自我嫌棄道，“也確實，我去收拾收拾?！闭f話往洗手間去。

    去找沈老板要條新毛巾。

    沈老板把毛巾遞給他，順口說，“剛剛自善打電話過來，他馬上來，你知道嗎？”

    錢小樂一聽，拽著毛巾喜上眉梢，一頭鉆進(jìn)洗手間，隔著門喊，“安排和我們坐一起，你必須安排，不安排回頭我來吃窮你?！?/br>
    ******

    于自善把車拐上馬路牙，“到了，咱們進(jìn)去慢慢說?！?/br>
    他熄火開了車門，顧西自己打開車門下車。

    三月春風(fēng)醉人，私房菜館外面一股芥末混合甜酸微辣的香氣，于自善說，“這味道真香，聞到都餓了?！?/br>
    顧西還沒抬腳，里面就有人迎了出來，沈老板招呼他們進(jìn)，走到包間區(qū)，才說，“小樂他們也在，你們一起坐吧？”

    包間門一開，錢小樂喜眉笑眼站在里面，看著顧西說，“這次真有緣分，我真的沒有跟蹤你們故意超車。”

    他的語氣歡快，帶著毫不掩飾，無法掩飾的欣喜。顧西對上那孩子氣的表情，突然間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是真的歡喜看見她，裝絕對裝不出來那傻樣子。

    “進(jìn)來坐吧。”他招呼顧西，語氣期待，還有點慌。

    顧西向里面走去。

    于自善跟上。

    桌上擺著新的涼菜，一看就沒有起筷。

    他擦著手問趙宣，“你們來多久了？”

    “一個小時?！壁w宣說。

    于自善又瞅了一圈桌上的菜，回頭對沈老板揶揄道，“你們今天的菜上的夠慢的?！?/br>
    沈老板說，“剛剛重?fù)Q的，你們吃，我再去廚房看看。”本來想問喝不喝酒，又想到剛剛錢小樂慌不擇路跑到廚房去要溫水。

    他就遲疑了一下。

    看去錢小樂，不看不知道，一看他都愣了。

    此時錢小樂眼里真是誰都沒，就對著旁邊那個漂亮姑娘。當(dāng)然，那女孩是漂亮，對得起這份殷勤姿態(tài)。

    錢小樂輕聲說，“溫水，我剛聽說你要來，給你提前端來的?！?/br>
    那女孩側(cè)頭看他，沒有看杯子。她還沒有說話，錢小樂就慌慌地說，“怎么，今天不想喝水嗎？那你想喝什么？我去給你拿。”

    她對著他，不動不挪，那表情，有種輕盈無聲的沉靜，對視片刻，她轉(zhuǎn)頭回去說，“水就可以了?！?/br>
    聲音是淡而輕的，卻令人覺得欲言又止，無端……心里還空落落的。

    沈老板站在那里，這一會，就像看了一場愛情劇，明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不過這女孩，那望著人的柔軟呀，轉(zhuǎn)頭去無奈地妥協(xié)，“水就可以了?！甭啡硕悸牭某稣Z句中的無奈。

    怎么那么柔。

    難怪一下套住了錢小樂這種野馬。男人都過不得這樣的女孩。

    沈老板輕輕關(guān)上門，往廚房去，一邊走一邊想，不知道要不要提醒，這女孩的姿態(tài)，那是人家心里有人！絕對的！見過鬧饑荒的年代兜里揣著饅頭的人沒有，管你別人餓死，人家兜里有饃饃就不慌。

    真正的胸有成竹，才能有這份勾人的穩(wěn)重輕漫，好像什么都不擱在眼里。

    去了廚房沒多久，熱菜就陸續(xù)都上了。

    顧西沉默地吃飯。

    錢小樂給她不停拿公筷夾菜。

    “這個喜歡吃嗎？小黃魚？現(xiàn)在不是季節(jié)，但他弄了些，做的這個湯，你看湯都煮的發(fā)白，他們這里比我們那邊做菜費工夫，旁邊那碟蔥油熗的，你嘗嘗，能有家常的味道?！?/br>
    “還有這蟹炒年糕，你別看著普通，試試這里面的年糕?！@個，這個最好吃，這千層rou，透明的，入口一定化，他們廚師的刀工和我們的一樣，可這道菜，到了我們那邊，就做不出這個味，你看那寶塔形，真的切過108層。”

    大家都不吃了，看錢小樂一個人表演。

    錢小樂從來都沒有這么“進(jìn)取”過，他這是準(zhǔn)備擺明車馬追人了嗎？大家還真有些好奇。

    目光又到了姑娘那里，更好奇，不知道這顧保真整天一副“老實單純”樣，發(fā)現(xiàn)沒。

    門響，沈老板帶著人來上菜，“主食上了吧？”

    他后面人端著很多小盅。

    錢小樂問顧西，“要主食嗎？”

    白瓷的小盅擺上桌，錢小樂掀開一盅，對顧西說，“這都是粗糧的，我們來了沒人吃細(xì)糧?！彼窒崎_一盅，“這個……”

    沈老板眺了一眼，“小黃米飯?！?/br>
    然后就見錢小樂捧著那米飯盅，神色糾結(jié)，沈老板一想就知道，他剛剛說過只吃粗糧，以他對錢小樂的了解，錢少這會一定在迷茫，不知道小黃米是粗糧還是細(xì)糧？

    他剛想提醒，小黃米也是粗糧，就見錢小樂把那飯盅捧給旁邊的女孩，“你要嘗嘗這個嗎？我愛吃brown rice?！?/br>
    沈老板：“……”這還裝上了？

    桌上的各位卻沒有這樣好涵養(yǎng)，鄭開明和汪睿直接都露出了笑意，大家誰不了解誰，他們敢保證，錢小樂用英文叫不出桌上五個菜名。

    不好意思說糙米？那怎么不說玄米？

    于自善感慨，還好這人早幾年從國外進(jìn)貨，買錯過一次大米，不然這brown rice小樂一準(zhǔn)都不知道。

    沈老板卻有趣地發(fā)現(xiàn)，對于大家的表情，錢少視而不見，他只關(guān)心地等待著旁邊人的反應(yīng)。

    就聽那女孩說話了，“這個就挺好的?！彼f，語調(diào)不高不低，卻溫柔的令人想把口袋的錢都掏給她。

    沈老板站在他們后方，看不見女孩的表情，只能聽到聲，就聽她說，“自善，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是不是這么說？”

    于自善被點名，笑著點頭，“極是?！?/br>
    大家都不明白，這年頭，誰在這裝逼的東西上用時間。但于自善玩古玩的一定知道，而碰巧，沈老板是食家，不然不會開這樣的館子，所以他也知道這兩句關(guān)于吃的。

    但他同樣也意外，不知道這女孩啥意思。

    就見她看去一頭霧水的錢少，極溫和的聲音說，“這是杜甫的一首詩，《贈衛(wèi)八處士》，……亂世漂泊后，一晚春雨細(xì)碎，他偶遇少年知交的故友，已經(jīng)二十多年不見，少年分別，如今都兩鬢斑白?！?/br>
    她望著錢小樂，微微笑著說，“——家里沒有好東西款待好友，主人只有一味現(xiàn)采的春韭，還有一缽小黃米飯，杜甫也不勝歡喜。所以你看，這才是人吃的飯呢，三餐一宿，看和誰一起吃而已。 ”

    她的語調(diào)極慢，雅間只剩下她純凈的聲線和菜香。

    一席話，每個人都覺得這頓飯不同了。

    沈老板站在那里，更是心里直嘆，這錢少可不得栽的更狠。悠閑和寧靜，她幾句話，就給了人一種樸實的安寧。

    可換成自己年輕幾歲，不栽嗎？

    這年頭，小橋流水人家都沒了，都市的快節(jié)奏。從有了計劃生育，家里都是一個男孩，所以懷了女孩都打掉，幸存的都是生存力強(qiáng)大的，以后的大時代，女強(qiáng)男弱是一定的。

    女孩都恨不能和男人一樣站著上廁所，誰還這樣軟聲細(xì)語和男人說話？

    當(dāng)然所有人的震驚都比不上錢小樂，他磕巴著說，“保真，你說的真好，我叫了你那么多次在我那邊吃飯，你從來沒有說過這些?！?/br>
    顧西微笑著低頭，柔聲說，“說的很好嗎？這是我男朋友以前吃飯時候講給我聽的，吃什么東西都沒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和誰一起吃而已?！?/br>
    所有人的心，沉沉一落。

    錢小樂的表情沒變，呈現(xiàn)出一種過度意外的面無表情。

    她的聲音還是那么溫柔，像春水般令人舒服，可是這一刻，大家才明白，繞這么大個圈子，她是為了推薦男朋友呀！

    只有于自善心里感嘆，就知道她這樣說閑話沒好事。那句詩后面還有兩句，

    “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作者有話要說：

    琦爺：“男朋友的作用，就是偶爾給老婆撐撐場子?！?/br>
    顧西：“你什么時候來……”

    琦爺：“……在路上”

    這更遲了，霸王票下一更再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