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太康回憶

    當(dāng)夜顏四與李昊琛密聊許久，兩人才各自回了休息之處。

    隊伍日夜兼程，四日后安全抵達(dá)京都，面見圣上。

    因抓到潛藏多年的月國細(xì)作，太康帝龍顏大悅，整個早朝期間，將太子李昊琛從上朝那一刻開始夸贊，一直稱贊到下朝為止還不罷休。

    太子如今歸來，正要準(zhǔn)備諸侯各國朝拜事宜，而且揚(yáng)州月國細(xì)作的重要案情他也審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太康帝便將此事交給了刑部和公孫御合辦。

    至于前揚(yáng)州知府林蕭的下場，他潛伏揚(yáng)州多年，不僅竊取了大曜國眾多機(jī)密，私抬鹽價擾亂國市，以權(quán)謀私收受賄賂，傷人性命無數(shù)，更甚至要利用揚(yáng)州瘦馬來禍害朝野。

    哪一個罪名拿出來都是殺頭的大罪，罪上加罪，太康帝當(dāng)朝判了他一個滿門抄斬，半個月后午門斬首。而林蕭罪惡滔天，被處以五馬分尸，分尸之后將他的尸首帶去西關(guān)懸掛在離月國最近的西城城門之上以示警告。

    至于恭親王妃，太康帝礙于皇室顏面，并未當(dāng)朝講出其中私密。但他私下已向恭親王傳了密殺的圣旨，并附了密函，密函之中已將恭親王妃的身份前前后后詳細(xì)講明。

    此事處置之快，令眾朝臣不禁咋舌稱奇。

    按理說越是大案，便越是要謹(jǐn)慎小心，仔細(xì)審理，斷案過程便拖得越長。

    可太子殿下處置此案，前前后后只用了半個月時間，而太康帝更是下旨半月后便將這些人斬首示眾。

    此事一來可見太康帝對太子殿下的信任，二來便是太康帝當(dāng)真是被月國氣急了，打算來個殺雞儆猴。

    二十天后便是諸侯國來訪，在諸國來朝的前五天卻要在午門大開殺戒，太康帝如此做也是存了警告諸侯國的心思。

    經(jīng)此一事，太康帝對太子殿下更是滿意欣賞。

    太子殿下的太子地位再次得到鞏固，朝堂之中如今暫時再無人敢提彈劾一事。

    這次早朝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才算結(jié)束，費(fèi)遠(yuǎn)征臉色不善，早朝一下，便帶著黨羽匆匆離去。

    許辭等人拜別太子殿下，也紛紛朝各自家中而去。太子雖舍不得許辭離開自己身側(cè)，但還有要事與父皇商議，只得由著許辭離去。

    知子莫若父，太康帝早早便瞧出李昊琛有事要說，也不等李昊琛請示，便將李昊琛喚到身旁，“皇兒，許久不見，先陪朕用個早膳，天大的事也等會兒再談?！?/br>
    李昊琛正有此意，自然欣然答應(yīng)，遂立太康帝身側(cè)隨性而去。

    太康帝側(cè)目打量著李昊琛，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唏噓不已。

    這個孩子是他的圣德皇后留給他的最好的禮物，他與圣德并非父皇指婚，而是自己當(dāng)年還是皇子之時求先皇所賜。

    當(dāng)年圣德的回眸一笑，他便從此情根深種，再也放她不下。

    圣德自從生了琛兒之后身體越發(fā)不濟(jì)，時常嘔血昏迷，纏綿病榻已是常事。

    太康帝找遍了天下奇藥，尋遍了世間名醫(yī)，卻都無能為力，他貴為堂堂一國天子，卻連自己心愛之人的生命都無法拯救。

    琛兒八歲那年，圣德再也撐不下去，終是狠心地撇下他一人駕鶴西歸。

    他本欲將琛兒讓脾性溫和的宸妃撫養(yǎng)，但素來冷靜沉默的琛兒得知此事后卻是連夜到他寢宮，懇求莫要將他讓任何人撫養(yǎng)。

    琛兒小小年紀(jì)，脫口而出的話竟然皆是冷酷現(xiàn)實。

    如今十幾年過去，他猶記得琛兒當(dāng)年一臉肅容講出的話：“父皇，我便是在苦難中艱辛成長，也不愿成為他人爭權(quán)奪勢的棋子?！?/br>
    太康帝收回思緒，瞥了一眼安靜走在身旁的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

    十幾年過去，當(dāng)年那個倔強(qiáng)的孩子如今已撐起一片天地，渾然天成的氣勢再也無人輕視。

    當(dāng)年琛兒之言一出，他便消了將琛兒交給他人撫養(yǎng)的心思，只得將他交給奶娘好生照顧。

    彼時南方大澇，朝堂動蕩不安，圣德剛死，他便不得不又再次在朝堂前應(yīng)付那些個肱骨言臣，也無暇顧及琛兒。

    等他再次將注意力放在琛兒身上，還是因為兩個月后宸妃的控訴。

    那日宸妃跪在他的寢宮外，哭哭啼啼一晚，他著實不勝其煩，招她進(jìn)來。

    宸妃方一見他便撲到地下哽哽咽咽哭個不停，他關(guān)心南方澇事，卻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宸妃是來替自己的貼身宮女鳴不平的，她身邊的大宮女竟然被琛兒用鞭子活活抽死了。

    按宸妃的話來說，她見琛兒失了母親很是心疼。便將自己做的桂花糕讓身邊的大宮女給琛兒送了過去。

    可這大宮女剛把桂花糕送過去，琛兒二話不說，便將那大宮女用鐵鞭活活抽死。

    宸妃梨花帶雨地望著他，口口聲聲指責(zé)太子心性大變，常以責(zé)罰奴才為樂，她只是讓貼身宮女為太子送了碟桂花糕過去，便遭了毒打致死。

    太康帝當(dāng)著宸妃的面不曾多說什么，將她勸了回去，事后卻命暗衛(wèi)偷偷調(diào)查此事。琛兒是他和圣德一手養(yǎng)大的，性子雖冷但絕不是這種泯滅心性之人。

    他絕不相信琛兒會無緣無故將那個宮女打死。此事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他只覺得渾身怒火纏身。

    原來這些奴才們見自己數(shù)日未曾看望召見太子，又未重新找妃子撫育太子，便以為琛兒失寵。后宮之人素來踩高捧低，他以前雖知道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在朝堂忙碌，卻不知那些踩高捧低的奴才們竟然已經(jīng)看不上琛兒，明里暗里在別宮主人的授意下排擠刁難于他。

    至于宸妃這次，那更是那個宮女活該。

    琛兒貴為一國太子，這個宮女居然將桂花糕偷吃了一半才給琛兒送過去，更可惡的是，她見琛兒年幼，竟然目無尊卑，當(dāng)著他的面便口出狂言。

    李昊琛為了立威，登時將這個宮女一鞭子一鞭子抽打，直到抽死這才作罷。

    也正是因著李昊琛不斷地立威，后宮之人也再不敢輕視于他。

    他素來以為宸妃溫和善良，經(jīng)過那次方知宸妃心機(jī)叵測。若不是宸妃暗中默許甚至是暗示這些奴才們可以隨意侮辱太子，這個宮女又怎敢偷吃太子的御食，甚至口不擇言！

    圣德常年纏綿病榻，他便將后宮鳳印給了宸妃。這后宮之中，可以說除了圣德，宸妃便是后宮第一人。

    宸妃這些年在后宮一家獨(dú)大，怡然自得到如今無法無邊，已是不知自己的身份和立場了。

    太康帝雙目一凜，便已有了決斷。

    沒過多久，他將宸妃、華妃、麗妃三妃及眾妃子召集起來。將宸妃大宮女不分尊卑、欺壓主子的前因后果講清，又指出宸妃管教無方，連自己的貼身宮女都管教不嚴(yán)又如何管教整個后宮。

    以此為由，奪了宸妃的鳳印。將鳳印由麗妃和華妃兩人共同執(zhí)掌，兩人素來不對盤，如此一來互相牽制，后宮也可有幾分清明。

    他剝了宸妃的鳳印，又將她從妃貶到嬪。此后也再不臨幸于她，自此宸妃一蹶不振，再無當(dāng)日風(fēng)光。

    由這一事，太康帝才恍然覺察自己不該只關(guān)心朝堂，而忽視了后宮之秩。

    正如前朝圣人所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他若是不將后宮整治好，又如何能在朝前立威，震懾群臣。

    如此，他才拿著宸妃下手殺雞儆猴，以此告誡整個后宮。他雖和善，但卻并不仁慈。

    后宮女子的一切皆是由他賦予，得寵由他，失寵也由他，經(jīng)過這件事情后宮很長一段時間起碼表面是是一片寧靜。

    因此事他對琛兒多了分愧疚，也正是因為這份愧疚，很多事情太康帝便由著李昊琛自作主張。

    當(dāng)年琛兒的伴讀是鎮(zhèn)南王的幼子，突染天花告病回家。他便打算讓華北郡王的嫡子來給琛兒當(dāng)伴讀，可琛兒自有想法，偏偏不肯，非要自己選一個伴讀。

    他也只好由著琛兒自作主張，將四品以上的朝臣嫡子都召集起來供琛兒挑選?？赡敲炊嘤⒉旁谀莾翰贿x，偏偏選個全京城都出了名的頑劣子弟。

    他的暗衛(wèi)體系龐大，都被他安插在各個大臣家中監(jiān)視大臣的一舉一動。太康帝嘴上不說，可對大臣家中情況確實都有幾分了解的。

    而此次更是為了給琛兒選伴讀，不可輕視。他早已將這些四品以上官員之子的品行都摸得一清二楚。

    見琛兒選了許梓清，他是萬般不愿，為此他甚至給許梓清改了名字，賜了個“辭”字，為的便是暗示禮部侍郎趕緊帶著他這個頑劣的兒子早早告辭滾蛋。

    可哪只琛兒四兩撥千斤，以一句“辭，舌之辛苦。父皇這是要這孩子多多督促兒臣學(xué)習(xí)啊?！苯o糊弄過去了。

    如今十年過去，許辭竟然是成長到如此地步，當(dāng)真讓他刮目相看。

    太康帝再次從思緒中掙脫出來，眼中滿含激賞地望向李昊琛。琛兒眼光獨(dú)到，當(dāng)真是撿到寶了。

    兩人走走停停，已到了御書房的偏殿之中用起早膳來。

    李昊琛吃了一口桂花榛子釀，咀嚼了兩口微微一愣，接著又是品了一口。

    太康帝見李昊琛異狀，輕輕一笑，“可是覺得味道十分熟悉？”

    李昊琛將桂花榛子釀咽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回道，“父皇，這味道與母后做的桂花榛子釀怎如此相似？”

    太康帝點點頭，眼中笑意更重，“你剛?cè)P(yáng)州沒多久，御膳房的一個老太監(jiān)突然做出了這道早膳，朕也很是驚喜?！?/br>
    第48章 許府下場

    揮退身邊布菜的宮女，太康帝自己拿起湯匙盛了一口桂花榛子釀含在嘴里，仔仔細(xì)細(xì)品味一番，臉上露出回憶留戀的神情，“味道與你母后當(dāng)年做的一模一樣?！?/br>
    李昊琛聽太康帝的話，沒來由的心中一緊，試探性地問道：“那父皇該要好好賞賜這個太監(jiān)才是?！?/br>
    太康帝輕笑點頭，“早就賞了，怎么沒賞。我懂你的意思，那個老太監(jiān)在宮中當(dāng)差三十幾年了，身份清白。”宮中險惡，他嘗到這桂花榛子釀之后第一時間便派暗衛(wèi)偷偷查了這個老太監(jiān)的底細(xì)。

    李昊琛見太康帝心中有數(shù)，也不再擔(dān)心。有些事情無法再飛鴿傳書中一一講清，用膳時間忌諱政治，兩人草草用了早膳，洗手漱口一番，李昊琛這才從懷中掏出那張寫滿密密麻麻名字的紙張。

    “父皇，滋事甚大。我當(dāng)著朝臣的不便講出，這些都是林蕭這些年將假扮成揚(yáng)州瘦馬的細(xì)作送去的官宦之家及這些細(xì)作的名字。”

    太康帝接過紙張，眉頭皺得緊緊的。

    “月國細(xì)作竟如螞蟥一般扎根我大曜國如此之深了，”太康帝看了一遍名單，心中一陣后怕，倘若他這次沒有派琛兒前去，這件事情還不知會被隱藏多久。

    “這次多虧太子，若非你，朕還不知道月國居心叵測到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碧档塾謷哌^一下名單，這名單中，文官武官各占一半，六部中各有細(xì)作滲入其中。

    太康帝額角滲出一絲冷汗，“月國欺人太甚！”

    李昊琛見狀勸慰道：“父皇不必太過擔(dān)心，索性這些細(xì)作大多是些身份地位的奴隸身份，指出了這幾個牡丹仙子有些棘手，其他該是都未竊取多少曜國機(jī)密?！?/br>
    “再者，如今朝堂之中費(fèi)氏獨(dú)大，父皇可趁此機(jī)會打壓一二?！?/br>
    “朕也正有此意?！碧档埸c點頭，指了指那幾個費(fèi)氏黨羽，“這件事情便交給公孫御一塊辦了?！?/br>
    “琛兒，還有二十天便是諸侯國來京朝拜之日。就朕所知，雪國公主、迦樓國公主、大鳳國公主等七八個紛紛來京，便是沒有公主的也帶了郡主前來。琛兒你聲名在外，她們這些公主來京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你素來有主見，朕也不多自作主張，但你馬上便二十歲了?！?/br>
    “朕二十歲的時候，都開始當(dāng)?shù)?。你如今二十歲，卻連個伺候在身側(cè)的姬妾都沒有?！?/br>
    太康帝一雙眼睛閃爍著燦爛的光芒，“若是這些國的公主真有好的，拿下也無妨?！?/br>
    李昊琛撫額，表情哭笑不得，“父皇，我十四歲去北關(guān)參軍，如今方歸便又去江南道東巡，哪有什么時間找什么姬妾?！?/br>
    太康帝點頭，雙手搓了搓，“朕便是知道你無暇通曉情愛，才急著給你找?guī)讉€合心意的?！?/br>
    太子殿下心思縝密，一下子便抓到了太康帝話中漏洞：“急著給我找？”他眉毛一挑，有些無奈道：“父皇，這些個公主都是你召來的？”

    太康帝頓時語塞，他是有曾在給諸侯各國的詔書之中暗示將適齡女眷帶來。

    “父皇，以后這些事情莫要再做了。兒臣羨慕父皇與母后之間水乳膠融的感情，不會隨便找什么女子，便是姬妾也不行，便是這女子美艷絕倫，天下無雙也不行?！崩铌昏】谥姓裾裼性~，心中想的卻是哪有女人能有自家的小辭可愛漂亮。

    在他心中小辭已是天下無雙獨(dú)一無二，再也無人可以替代。

    太子殿下真是心機(jī)深沉，內(nèi)心陰暗地要死，表面上卻總是端著一派普天之下數(shù)他義正言辭的模樣。

    太康帝被太子殿下反駁得無話可說，最后只得嘆息一聲，將他揮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