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你說你會成為太子伴讀?!你妄想!太子選我,是因為那時站在人堆中的那個人是我許辭,而不是許侍郎之嫡子。太子伴讀以前是我,現(xiàn)在是我,將來還會是我。便是將來學(xué)成,太子不再需要伴讀,站在太子身邊輔佐太子的,還是會是我許辭,而不是你許梓涯!” 哼,太子是我一個人的,你們覬覦他的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蛋! 媽蛋,這頓火從重生回來就一直憋著,這次終于發(fā)泄出來了,罵的真他媽爽! 許辭洋洋灑灑罵了一通,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這戲也看的差不多了,朝還沒回過神來的許老太太和許長宗作了個揖,他扭頭便領(lǐng)著念白念孝回房去了。 唔,好不開心,午覺沒睡好,繼續(xù)補覺去。 許老太太是個鄉(xiāng)下出來的婦道人家,雖說過了十幾年的錦衣玉食生活,可骨子里還是淳樸善良的性子,沒見過這么會玩的城里人。 她那福淺命薄的相公就她這一個發(fā)妻,未曾納過一房半妾,家中一直是和和睦睦,父慈子孝。 來到這里后,王氏很是孝順,而林氏也是對她總恭恭敬敬地。哪里見過這些陣仗,一時有些懵了。 直到許辭離開,她才從渾渾噩噩中驚醒,皺眉勸起兒子,“長宗啊,這梓涯也是一時糊涂,索性沒有鬧出什么大事。但他做的也確實過了,你可莫再要再偏心。這次定要嚴懲梓涯,來平梓清心中不忿。等梓清什么時候高興了,這事兒咱就翻篇兒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br> 她不太相信梓涯落水陷害梓清這事是林氏的主意,這都相處了十幾年了,林氏一直謙卑有禮,怎么會做出這等傷害自己孩子的事情。虎毒還不食子呢! “母親,這哪是能說翻篇兒就翻篇兒的事兒??!他們……他們……”許長宗指著抱成一團的林氏和許梓涯,“他們”、“他們”了幾次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一甩袖子,“滾,都給我滾回屋里閉門思過去!” 方才打林氏的那一巴掌是他氣急了,萬一此事傳到皇上耳朵中,他的前程便毀了! 可如今心情稍稍平復(fù),思及以前同林氏的種種過往,有甜蜜的,有苦澀的。 林氏是他年輕時期的綺麗美夢,他年輕時愛她愛到不顧讀書人的圣賢教養(yǎng),與她暗通款曲,私定終身。只是如今這份愛不如他對權(quán)力的追求來的深而已。 他對她有虧欠,這些他也知道。所以他平日里對她疼愛有加,對梓涯更是愛屋及烏。 梓涯從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勤奮好學(xué),從不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為伍,很有當年自己的模樣。一心只讀圣賢書,去年更是以十四歲幼齡考中了秀才。 同樣是許家孩子,同許辭是他認為的許家羞恥相反,許梓涯是他認為的許家驕傲。 可梓涯這次做得有些過了,他傷了自己的手足,那是皇上最厭惡、最忌諱的一點。 手足相殘,皇室大忌。 幸虧那日他未曾向陛下提起讓許辭閉門思過一事,否則自己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這次不好好懲戒他們,萬一傳到圣上耳中,皇上定會對他有所苛責。 而他在許府也會難以服眾,更難以在他的岳父——王員外那里立足。他誤傷了王員外的好外孫,王員外還不得把許府的瓦房給掀了,不整治林氏和梓涯一番才怪! 到那時候,他們受得苦難和屈辱要比今日多的多。 為今之計,他也只能對他們施以小懲。 責之,救之。 面上雖罰,實則為救。 是夜,許長宗偷偷溜進林氏房中,將其中緣由向她娓娓道來。 林氏要靠許長宗舒服地過下日子,見他一臉討好著進來時早就有心原諒他,面上卻不顯。 哄了很長時間,林氏才假裝沒了氣,潸然一笑。 她臉當時被扇的狠了,如今還是紅腫著,就用另一邊沒有被扇到的臉側(cè)對著許長宗,低眉輕笑,媚眼如絲。 直勾搭地許長宗猴急地脫了衣服,抱著林氏進了帳中,溫柔繾綣一番,木床像浪里的小船,搖曳晃動。 兩人顛鸞倒鳳了許久,后半夜天快亮時,許長宗才又貓著身悄悄溜回主臥房。 接下來的一冬天都要都過著這種日子,像是偷情一般,滋味也是不錯呀! 許長宗抹抹嘴,心中憧憬。 第二日早朝過后,許長宗對二人做了懲戒,“梓涯誣陷親弟,斷半年月例錢,閉門思過三個月。而林氏教導(dǎo)無方,斷三個月月例錢,閉門思過一個月。此事就此了結(jié),以后莫要在提起?!币馑际菓土P下了,此事就這樣翻篇兒。 三天后,許梓涯服了王太醫(yī)開的藥,身上的浮腫全消,只是當時因為瘙癢撓破很多皮rou,還要好好修養(yǎng)。這閉門思過對他來說,反而成了養(yǎng)病的好時機。 念白知道此事后替自家主子鳴不平,“老爺真是偏心,當日毒打二爺,如今卻只是令大爺閉門思過。說是閉門思過,其實根本就是讓大爺安靜養(yǎng)傷!” 許辭當時正在練毛筆字,那一手驚鴻字寫的是飄若浮云,矯若驚龍。 他寫了一個大大的“等”字,不疾不徐道,“急什么,時間還長著呢?!?/br> 前世的遺憾,這輩子他定不會再讓它們發(fā)生。 作者有話要說: 許小受:給他們個下馬威,看以后在后宅中誰還敢欺負他娘和他。╭(╯^╰)╮這次只是小懲,許小受已開啟殺戮模式。 第9章 賞梅見陰謀 曜國皇宮,后花園 “此事就這么了了?”纖長瑩白的手指將一顆黑色棋子落在棋盤上,白皙乳白的肌膚和純黑色玉石的反差對比,襯得那雙手更加潔白如玉,極具誘惑。 許辭看的不禁癡了,“太子殿下,你的手比雪國進貢而來的雪乳玉石都要晶瑩剔透幾分?!?/br> 李昊琛啞然一笑,隨手將在棋盤一旁放著的青玉戒尺拿起輕輕敲了一下許辭的腦袋,動作優(yōu)雅從容,“顧左右而言他,小小年紀的,還懂得調(diào)侃人了?!?/br> “哎呦喂,殿下你這一戒子下來,許辭腦袋都暈的慌?!痹S辭假裝哭疼,揉了揉rourou的額頭,一本正經(jīng)道,“天地作證,殿下你可冤枉許辭了。我可沒有絲毫調(diào)侃您的意思呀,我說的那都是實話。” “哎,”隨手落了個白子,許辭搖頭晃腦地道,“龍章鳳姿,氣宇非凡,貌若潘安,驚為天人。也不知將來會是哪家貴女福氣溢天,能嫁給太子殿下您?!闭Z氣中帶著些微酸意。 “說得倒頭頭是道,你卻與孤說說,是從哪學(xué)來的這么奉承人的混話。說出來都不知道臉紅一下、眼睛眨一下的?!庇质且唤涑咔孟氯?,李昊琛莞爾一笑,“雖然你如此奉承孤,孤還是不會心慈手軟的。”說罷,手中黑子倏地一個落下,勝負已分。 “勝你三目半,小辭比之前有進步?!?/br> 許辭卻也不惱,他一面將白子一個一個收進自己的白棋罐中,一面吐著舌頭抱怨道:“哎呀,不來了不來了,每次與殿下博弈,我總被太子殿下虐得死去活來,滋味好不酸爽。我這邊看似處處生機,實則處處陷阱。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我以為這是步死棋時偏還活了,以為生的時候卻是死了。殿下下棋步步為營,子子精妙,許辭甘拜下風?!?/br> 李昊琛失笑,小辭剛才扯了那么多有的沒的胡話,倒把他繞出了一開始的問題。他本是要問許辭是否就這么饒過林氏許梓涯二人,可他既然不愿回答,那他也不會強逼著他問。 這十幾天過去,許辭的皮rou之傷已無大礙,結(jié)痂后褪了還長出了新rou。可傷筋動骨一百天,李昊琛的腿傷卻還未痊愈,雖有所好轉(zhuǎn),卻依舊拄著拐杖,下午的馬術(shù)課和武術(shù)課還是繼續(xù)停著。 圍棋課過后,太子總喜歡拉著許辭博弈一番,許辭無甚心機,下的棋也是橫沖直撞。他喜歡先在許辭棋子周圍布上一圈陷阱,只等收網(wǎng)。在他洋洋得意之時,凌厲下子,來一個甕中捉鱉。 “太子殿下,今天大好的晴天金日,許辭一直聽聞宮中有一處梅園。如今正是梅花盛開之際,想來那處景致該是大好。不知許辭可否有這個榮幸,能得去一瞧?”許辭在在棋盤上被李昊琛虐的水深火熱、體無完膚,著實不想再找虐了,便想了個由頭,央著太子帶他去看梅景。 李昊琛沉吟片刻,一雙浩瀚星眸似笑非笑睨著許辭,早就將他的小九九看的一清二楚,“也好,此時倒真是梅花時節(jié),孤便帶你一去?!闭f罷拄著拐杖起身,留下身邊伺候的小太監(jiān)整理棋盤,只帶了周公公一人。 昨日剛下了一場大雪,雪天路滑,李昊琛自傲非凡,不喜如殘廢一般用人攙扶。兀自撐著拐杖,走的雖慢,卻極穩(wěn)。不一會兒,三人便到了梅園外。 “周海生,你在外候著,不要跟進來?!闭f罷,便同許辭結(jié)伴進入梅園。 周公公諾了一聲,目送兩人離去后,隨意找了個舒服暖和的亭子,曬著太陽慢慢等了起來。 前日剛進了臘月,日頭雖高,氣溫卻是很冷。 方邁進園中,許辭眼前頓時一亮。只見在寒冷寧謐的和風中,一大片瑰紅艷麗的梅花傲然怒放,展現(xiàn)著蓬勃的盎然生機。昨日的雪落在梅花之上,紅中又白,白中透紅,艷麗和純潔結(jié)合在一起,別有一番風情。 陣陣清幽淡雅的梅香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許辭忍不住贊嘆“當真是人間仙境?!?/br> “現(xiàn)在的梅花剛剛綻放,若是等臘八之后,你再來看,景色更是美不勝收。”李昊琛不以為意,隨口道。他在宮中住了十四年,這景色每年都見,也不覺得多么稀奇。 倒是小辭這張粉嘟嘟、胖乎乎的圓潤白皙小臉,和那雙明亮動人的眼眸,他瞧著倒比這些不能動的死物要更加吸引人。 兩人在園中走走停停,聊著閑話,許辭自打歸來,便格外喜歡黏貼著太子。 說說笑笑地,李昊琛也沒注意腳下,一腳踩空了。原來這梅樹下本有一個凹坑,若是平日看見便可繞過,可昨天下了一場鵝毛大雪,將地面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幕,松軟稀疏的雪也將那個凹坑填平了。 李昊琛沒料到走著走著還能遇上個陷阱,一個不查,便要往一旁歪去。許辭眼疾手快,就撲了過去,心中竊喜終于來了個英雄救美。 可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他支撐住李昊琛,可奈何身量體重皆比不上李昊琛,結(jié)果便是兩人一個也沒落下,齊齊跌進雪地里。 被壓在下面的許辭努力喘著粗氣,李昊琛見狀借勢一翻,平躺在許辭身旁,兩人看到對方的狼狽之相,皆是哈哈一笑。 “謫仙般的殿下也有跌個仙啃雪的時候,怪哉奇哉。”許辭戲道。 “你如今所見我的模樣,不正是你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闭f著童心大發(fā),居然仰躺著拿起身邊的雪便是往許辭嬌嫩嫩的臉上一抹。 許辭被冰得“啊嗚”一聲慘叫,反手拿起個雪團報復(fù)回去。 四周空氣靜謐,兩人打鬧一會兒,都覺得有些大煞風景和幼稚,紛紛住了手。李昊琛雙臂撐頭仰望著上方嬌艷欲滴的梅花,和煦的陽光透過梅花縫隙印在這雪地上,形成斑斑白點。 每次同許辭在一起,他的心情總會格外放松。 兩人都不說話,只有梅花凌寒獨自搖曳,兩人靜靜感受著這安逸祥和的氣氛。 躺的夠久了,身后都有點涼,正當兩人打算起身離去時,卻聽到遠處傳來些聲響,模模糊糊,聽得不是很真切。 因著兩人是仰躺,他二人今日又都穿的是白色雪衣,那兩個說話的人竟然沒發(fā)現(xiàn)他倆。 那兩人走走停停,居然就在他二人不遠處停下,“公公,陛下下午真的會來這梅園賞景嗎?” “自是不差,陛下思念故去的圣德皇后,每年進了臘月的第一場雪后都會來此,睹物思人?!?/br> 許辭輕輕轉(zhuǎn)頭看向李昊琛,見他幽潭一般的眼眸中閃現(xiàn)出一抹異色。 圣德皇后,正是李昊琛已故的母后,太康皇帝最愛的女人。 那女聲懇切道,“嘉媛愚鈍,還請公公明示?!币魂囅に髀?,許辭估摸著這是那女人掏了東西賄賂那個太監(jiān)。 “魏才人您這樣貌氣質(zhì),與那仙逝的圣德皇后有七成相似,若是今日下午能與皇上在此偶遇,陛下定以為是圣德皇后下凡。那之后,才人您絕對是圣恩榮寵,享之不盡?!?/br> 許辭聽到魏才人這個名字,心頭猛的如重錘敲過,一陣猛頓。 魏才人,魏才人,與圣德皇后有七分相似的魏才人……不正是四皇子登記后立為貴妃的魏氏嗎? 這女人很有手段,心腸也極為歹毒,先后經(jīng)歷了兩代皇帝。 先是憑借與圣德皇后七分相似的外貌俘獲了太康皇帝的心,成為魏美人。 后時局動蕩,等到了太子李昊琛被廢、太康皇帝病重。她便與最有希望爭奪皇位的四皇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甚至于,幫著四皇子給太康皇帝日日服用摻了慢性劇毒的丹藥,太康皇帝本來健壯的身體每況愈下最后暴斃,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 太康皇帝死后,她在落云庵呆了一年,便被已登基為帝的四皇子重又接了回去,直接抬到了昭儀。在她生了一對龍鳳胎后,又將她封了貴妃。 那兩人還在低聲交談,魏氏驚喜道:“多謝公公提點,嘉媛若是能得圣恩,必不忘公公恩情?!?/br> “恩,”那太監(jiān)很滿意魏才人的上道,兩人沒有多停頓,又離開了,許辭只隱約聽到那個太監(jiān)的聲音,“圣德皇后生前愛穿紫衣,才人你這樣,等下午陛下來了,才人早早穿著一身紫衣在此等候假裝偶遇,記得身上再噴點美人香……” 后面再也聽不真切,許辭便放下耳朵,一扭頭,便撞進來李昊琛諱莫如深的一雙眸子里。 他在前世輔佐四皇子時,見慣了皇室中的勾心斗角、陰謀詭計。深處皇權(quán)漩渦,少不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