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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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狐向來難得,許辭身上只這一件斗篷,就價值不菲。 再看看自己,一身洗了又洗的朝服,真是越看越自卑。 越想越有氣,許長宗干脆扭過頭,不再看他。 轉(zhuǎn)頭時卻發(fā)現(xiàn)許辭額角有冷汗留下,心下暗爽,讓你個熊孩子在你老子面前端架子! 不過還是掀開簾子,讓馬車慢些走。又將自己身下的軟墊抽出,折了折,塞給了許辭。 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雖然氣他頑劣,那般對待梓涯,可也不能眼看著他受委屈。 許辭愣了愣,接過軟墊,道了聲“多謝父親”,也不客氣,直接就塞到了屁股底下。 他向來吃不了虧,能舒服的時候絕對不會讓自己難受一分。 行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馬車就到了宮門前。宮門兩側(cè)已整齊排放了數(shù)輛馬車。 接下來只能許長宗自己一人進(jìn)去,等下了朝請示完皇上才能再出來帶許辭進(jìn)去。 車夫?qū)ⅠR車牽到最右邊末尾擺正,許辭這才慢慢挪下了馬車。 在車上顛簸了一路,跪坐地腿腳都麻木了。 今早又下了場小雪,到如今還沒停,粗糙的大理石地面上已經(jīng)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許辭小心翼翼地將腳印印在薄雪上,等著麻木刺痛的腿腳慢慢恢復(fù)知覺。 坐他是不敢坐了,如今站著也受罪。 小心踱著步子,許辭仰頭望向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 冬日里的太陽暈紅恬靜,如一團(tuán)沾了水的朱砂,浸染了周圍的天空。 “這不是許家二爺嗎?”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許辭回過頭,登時眼前一亮。 “周公公,早呀!”竟是伺候在太子身邊的太監(jiān)。 給太子伴讀的時候,每日辰時一刻,都是這位周公公在宮門等候,將許辭領(lǐng)到國子監(jiān)去。 周公公一出宮門老遠(yuǎn)就看到了許辭,一路小跑過來,累的氣喘吁吁。 “許二爺怎么這么早就來了,莫非是提早得了消息?” “啊?”許辭被問得一愣一愣地,“什么消息?” 周公公撓著頭,訕笑道,“那就是沒了。天還沒亮的時候,太子殿下就把奴才叫過去,命奴才趕緊去許府尋您,告訴您別晚了辰時的課程。奴才剛還跑的急沖沖地。這不,奴才運(yùn)氣好,一出宮門就看到您了。” 許辭愕然,他重活這一輩子,今天是轉(zhuǎn)了性才會突然眼巴巴跑來負(fù)荊請罪來的。 上輩子可沒有,可上輩子在家中他也未曾聽娘親提起過周公公來找過他。 雙眼瞇起,定又是林氏搞的鬼。 她可真是無孔不入,做事做的那么神不知鬼不覺。 看許長宗今早表現(xiàn),本是不愿帶他前來。 兩人昨日定在房中又商量出來個什么法子折騰他。 估計也就是代子請罪,自請閉門思過一冬。 既展現(xiàn)他父慈一面,又顯露了許辭頑劣的脾性。 這個父親總見不得自己太好,真是神經(jīng)病。 上輩子這個時候王氏該還在房中照料自己,那些通報之事她哪還有心情管。 周公公來報一事定被林氏截了去,林氏只需告訴周公公他已告罪自請閉門思過,周公公便會無功而返。 這一對男女玩的一手好雙簧,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這事兒給瞞了過去。 許辭猜的八九不離十,攥著梧桐木匣子的手緊抓著匣子,劃出刺耳的“嗤嗤”聲,這兩人背地還不知做了多少膈應(yīng)他和母親的事情!當(dāng)時可惡! 按理說許辭怎么著也是許長宗的親兒子,虎毒還不食子,應(yīng)不至于如此。 可許長宗就是好面子,見不得身價比老子還要高的許辭在官場上也蓋過自己。 非得讓他仕途受挫,否則他更拿捏不住許辭了。 說到底,許父就是想在家中展現(xiàn)一手遮天的大男子主義。 周公公看許辭臉上陰晴不定,小聲問道:“許二爺,您沒事兒吧?” 被喚回思緒的許辭深吸一口氣,笑道,“沒事兒,就是想著我跟太子殿下真是心有靈犀。前幾日我染了風(fēng)寒,怕傳染殿下,就也沒來看望他。今日身體大好,起早隨父親前來,竟然碰到了太子殿下也要找我,當(dāng)真是巧。” “可不是嘛,若不是有緣,殿下怎能在那么多孩子里獨(dú)獨(dú)挑了許二爺您來當(dāng)這太子伴讀。”周公公順著桿討好道。 許辭習(xí)慣性地從腰袋子里摸出一顆金彈珠,塞到周公公手里,“公公,我現(xiàn)在方便見殿下嗎?本想著太子今日不會去國子監(jiān),白日里定有大把休養(yǎng)時間,才選今日來探望殿下的?!彼男∈謸崃藫岜鶝龅奈嗤┠鞠蛔?,用濕漉漉的眼睛瞪著周公公,“可殿下辰時便要去上課了,我這東西還……” 許辭瞪完周公公又開始瞪自己的手,媽蛋好想剁手! 上輩子習(xí)慣了打點(diǎn)下人,這拿起就送的毛病簡直是……太隨便、太可恥了! 好想找地洞鉆進(jìn)去,他現(xiàn)在還只是個孩子。 周公公被手里的金彈珠硌了一下,望向許辭的眼神多了份盲目的崇拜。 難怪太子殿下對許二爺青睞有加,年紀(jì)輕輕就如此通曉人情世故,當(dāng)真是為官之才! “許二爺真是前途無量啊!”周公公由衷感慨。 許辭捂臉。 將金彈珠收進(jìn)袖口里,周公公笑得格外親切,“許二爺請跟我來,殿下現(xiàn)在在東宮,我出來的時候殿下已經(jīng)洗漱好了。若是許二爺運(yùn)氣好,到的時候說不定能趕上個飯點(diǎn)?!?/br> 許辭在后面抱著木匣子小心挪著腳,哀聲道:“公公慢些,我今日腿腳有些不便。” 許辭感覺屁股都磨出血來了,略微有些濕黏的里衣貼在皮膚上。幸好有斗篷罩著,才沒有丟人現(xiàn)眼。他冷汗淋漓,這一路走來真好比負(fù)荊而行。 周公公也瞧出了許辭臉色欠佳,可許二爺嘴上不說,他這當(dāng)奴才的就權(quán)當(dāng)不知。 等兩人挪到東宮宮門前的時候,正瞧見宮女們依次將早羹晨食撤了出去。 周公公嘆氣,附在許辭耳邊小聲道,“許二爺這次運(yùn)氣似乎不大好?!?/br> 許辭睨了周公公一眼,把他撂在身后,抬腳進(jìn)了宮門。 他已經(jīng)不想和這個天天把“運(yùn)氣”掛在嘴邊的人走在一起了! 許辭一進(jìn)門,就看到李昊琛站在門口,長身玉立,風(fēng)姿卓絕。 他身著一件繡有四爪金蟒的玄色長衣,腰間系著寬金腰帶,云袖若流水,器宇不凡。 外面只隨意罩了件大氅,卻給人冷冽銳利的感覺。 李昊琛白皙如玉的臉英挺俊美,一雙黑眸如浩瀚星辰,深邃莫測。 許辭的視線在李昊琛腋下定住,那里夾著一張拐杖,左邊小腿固定著一副木板。 許辭就這樣毫無準(zhǔn)備地一下撞進(jìn)李昊琛眼里。 見許辭突然闖入,太子殿下也是一愣,接著揚(yáng)眉勾唇輕笑,“今日來的倒早,莫不是看錯時辰了。” 他的笑容瞬間將冷冽之氣一掃而空,仿佛一朵空谷幽蘭。 細(xì)長的浩瀚星眸玲瓏剔透,直勾地許辭的小心肝神魂顛倒,失了神去。 李昊琛英眉一皺,嘴角抿起,就拄著拐杖走了過去。 “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李昊琛僅十四歲便挺拔修長的身軀罩在許辭身前,遮住了陽光。他目光如炬,直盯著許辭蒼白的臉頰。 李昊琛十四歲的時候還未從軍上戰(zhàn)場,身上雖然有上位者的高貴冷傲,但還是缺少從戰(zhàn)場帶回來的血腥霸道之氣。 從太子殿下眼里看出擔(dān)憂之情后,許辭的小心臟撲騰撲騰跳個不停,怎么以前就沒發(fā)現(xiàn)太子殿下俊美如斯。 咽了口唾沫,許辭道,“無妨,只是前幾日天冷染了風(fēng)寒,昨日才轉(zhuǎn)好,今日就趕來看望太子殿下?!?/br> 他幼時同太子殿下說話向來沒大沒小,現(xiàn)在四下無人,他也沒有行那君臣之禮。 將懷中抱了一早上的梧桐木匣子雙手捧到李昊琛面前,許辭有些羞澀,“太子殿下,當(dāng)日是許辭不對,若不是我非要騎那匹烈焰,您也不必受這等罪?!?/br> “成了人的千年人參,倒是好東西,你倒有心了?!崩铌昏∨呐脑S辭的小腦袋,“外面冷,進(jìn)屋去吧。”便將木匣子交給立在一旁的周公公,一手執(zhí)拐,一手牽起許辭冰涼的小手上了臺階。 周公公領(lǐng)了人參麻溜兒地退了下去。 李昊琛持拐走的不快,許辭剛好能跟上他的速度。 望著前面正值年少而略顯單薄的身軀,許辭鼻頭微酸,眼淚就忍不了地涌了出來。 太子自幼對他頗為照顧,他性子頑劣乖張,每次闖禍,太子每次都幫他收拾爛攤子。 一生能得一人如此對待,死而無憾。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第5章 太子上藥 東宮太子殿中暖爐青煙升起,影影灼灼,將偏殿烘地暖暖和和。 許辭外掛的斗篷已被解了下來,掛在衣架之上。 “哎呦,輕點(diǎn),疼,”許辭此刻伏趴在軟榻之上,褻褲被褪去一半,露出了里面開了花的屁股。 周公公驚得大叫,“哎呀許二爺,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啊,也忒狠心了!” 骨絡(luò)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勾勒著受傷處邊緣的皮膚,李昊琛的臉色冷的可以跟外面的臘九寒天媲美,“周海生,去把南疆進(jìn)貢來的生肌rou骨粉取來。” 周公公雖然只有十七歲,可他向來會審時度勢,否則也不會如此年輕便做到了太子身邊的隨侍太監(jiān)。他不僅取來了南疆圣藥,還命宮女拿來了干凈毛巾、紗布、繃帶,并打了熱水。 用帕子擦了擦許辭額角的汗,李昊琛附在他耳邊溫聲道,“小辭,會有點(diǎn)疼,忍著點(diǎn)。”說罷就用干凈毛巾沾了水小心清理傷口。 許辭抱著軟榻上的靠墊,疼的嘶啞咧嘴,嗷嗷地哭叫,扭頭淚眼汪汪地瞅著李昊琛,“太子殿下,我不要上藥了,好疼??!” 李昊琛看向許辭濕漉漉的大眼睛和委屈極了的表情,有些不忍,但還是狠心冷道:“忍著?!?/br> 因位居太子高位的緣故,李昊琛格外早熟內(nèi)斂。雖年僅十四,但論起冷靜與處事已非一般成人所能及。 而許辭卻恰恰相反,他歷來叛逆,處事張揚(yáng)不知收斂。 即便是活過一輩子的人,許辭卻從來都不是內(nèi)斂成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