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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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振英便雄心勃勃地說,錢還要省著點用,陸高遠結婚,多少還能收些紅包,過了夏天陸高飛、陸高超倆兄弟上初中,也該給他們準備自行車了。 “往后不光有他大姐夫,還有香穗這個女婿呢,我看這許清明肯定能掙錢,叫他們兩家都幫著點,一定要把高飛、高超兩個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他們上大學?!?/br> 吃晚飯的時候,陸振英就是這么說的。陸高飛和陸高超倆兄弟是雙胞胎,倆人暑假后就要上初中了。聽說陸香穗明天就要被“接走”了,小兄弟倆也絲毫沒覺著有什么傷感,倒是陸高飛嘀咕了一句: “三姐,聽說未來三姐夫是養(yǎng)蜜蜂的,往后我要吃蜂蜜,能找他要不?” 許清明養(yǎng)蜂,這個陸香穗是知道的。當?shù)仞B(yǎng)蜂的人并不少見,本村里就有兩家養(yǎng)蜂,然而養(yǎng)蜂絕不是個吸金掛銀的行業(yè),沒聽說多么掙錢,陸香穗忍不住疑惑,許清明他哪來的這么多錢? 就算他有的是閑錢,他為什么突然跑到她家來提親呢?并且還這么急趕著,居然明天就要來接人,到底是為什么? 一想到明天就要被許清明帶走,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家生活,陸香穗就更忐忑不安了。能不擔心嗎,一個十五歲的單純女孩,忽然要去一個近乎陌生的男人家生活,這男人還是她“對象”……陸香穗這天晚上輾轉反側,大半夜都沒睡著,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也不知什么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 陸香穗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農(nóng)村人習慣早起,從十一二歲之后,她幾乎都是天一亮就起床,都已經(jīng)習慣了,每天早晨,她需要做早飯,收拾家務,再步行好幾里路去上學。這幾天不再上學,她還是習慣了早起。 然而今天,陸香穗躺在床上就是不想動,身上乏乏的,沒力氣。耳邊聽著院子里各種聲響,王中春打水的聲音,陸振英刷鍋做飯的聲音,還有陸高遠被早早叫起來看小寶的怨言,或許是因為多少對這個閨女心里有愧,或許是因為拿她換了大把的彩禮,而她今天就要被人家?guī)ё吡?,今天早晨她沒早起干活,陸振英居然也沒叫她,也沒責罵,由著她睡了。 陸香穗翻了個身,索性就懶懶地賴床。 反正,她今天就要被家人“賣”了。 “這死丫頭,天都大亮了還不起來,誰家小閨女孩睡到這會子……”陸振英的嘀嘀咕咕地抱怨。 “你少說兩句,你由著她還能在家里呆多會子……”王中春的聲音。 不能在這個家呆多少時間了,陸香穗默默地想。 可是,她不是還盤算著離家逃走的嗎?此刻就這么渾身乏力地躺在床上認命了?陸香穗此刻才又想起她的“南下逃婚計劃”。 反正也跑不掉,隨他去吧!陸香穗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了。大約潛意識里,對許清明總有一種沒由來的安心吧。 比起被扔給其他的陌生男人,許清明倒沒讓她討厭排斥。 早飯過后,本該去田里干活的陸家人都沒有出門,除了陸高飛、陸高超小兄弟倆上學去了,陸振英、王中春兩口子就坐在堂屋里等,陸高遠站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總往大門口瞅。 沒用等多久,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昨天那媒人連同許清明,一起來了。 許清明果然帶來了五千塊錢,整整齊齊放在一個醬紅色布袋里。也就是在這一年,一九八七年,第四套人.民.幣才開始發(fā)行,百元面值的票子才剛剛面世,市面上流通的幾乎還都是十元面值的,許清明帶來的錢自然都是十塊面值,一千塊錢纏成一捆,一沓子一百張,厚厚的五沓子。 “點一點吧?!泵饺诵χ岩欢彦X推到陸振英面前。 “不用了吧……”陸振英也扯著臉笑,“沒有旁人,哪里用數(shù)!” “當面點錢不薄人,還是點一點?!泵饺苏f,“還是當面數(shù)清楚的好?!?/br> 陸振英抓過一沓子,先遞給了王中春,自己也拿起一沓子,兩口子各自低頭數(shù)錢。蘸著唾沫點完了錢,陸振英站起來笑著說: “香穗在西屋,我去叫她。這丫頭,讓我慣壞了,一早上睡到現(xiàn)在也不起?!?/br> “我跟你去?!痹S清明一聽,站起來便跟著陸振英去西里屋。西屋分為里外間,外間鋪著張木床,是陸高飛、陸高超小兄弟倆睡的,中間一道窄窄的小門通向里屋,陸香穗就住里屋。一腳進了門,陸振英沖著里屋喊道:“香穗,趕緊起,清明他接你來了。你這丫頭,還真好意思睡?!?/br> 許清明在門口頓了頓,稍停了一下,目光隔著小門瞧見陸香穗半靠在床頭,身上好好穿著衣裳,便也不再回避,索性一步跨進了里屋。 “香穗,你聽見沒?還不趕緊起來?!标懻裼⒆叩酱睬?,推了下陸香穗。陸香穗從床頭坐了起來,一張小臉木木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可能是剛剛還在睡覺吧,面頰帶著潮紅,整個人顯得沒有精神。 “起來呀香穗,你趕緊的,我跟你說,清明這樣對你好,你可要懂事,去了他家,要勤快點兒,可不能脫懶,好生干活!”陸振英叨叨著交代她。 許清明一步跨過去,也不管陸振英還在旁邊,手一伸,大掌在她額頭一貼,隨即又放開,聲音低沉溫潤地叫她:“起來吧,起來我們走。” 陸香穗沒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使勁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才開口說了句:“……你先出去。” 許清明轉身出去,卻沒有回堂屋,就站在西屋門口等,沒多會功夫,陸香穗從屋里出來,穿了件碎花布小褂,藍灰色褲子,手里正抓住一頭黑發(fā)在編辮子,她三下兩下把辮子編好,拿頭繩一扎,就去井臺洗臉。 幾分鐘后,陸香穗站在許清明面前,咬著嘴唇,沉默地看著他。 “好了?” “好了?!?/br> “那我們走?” “嗯。我……收拾下衣服?!?/br> “不好收拾就別帶了,衣服我再給你買?!?/br> “留在家里,也沒人能穿。”正往屋里走的陸香穗停了一下,又抬腳進了里屋,很快就拎著個花布包袱出來了。 ☆、與子同歸 陸香穗拎著個花布袋子出來,默默地站在許清明面前。 “你這丫頭,你都拿了些什么東西呀!別的東西也不用拿,能穿的衣裳你帶著穿。”陸振英一雙眼睛不住地往陸香穗手里的花布袋子溜,擔心她偷偷帶走家里什么東西。也不想想,陸香穗住的屋子里,能有什么可以偷偷夾帶的值錢物。 許清明伸手拎過陸香穗手里的花布袋子,當著陸家人的面翻開,里頭除了兩件夏天的衣裳,就還有一件厚實些的外套褂子。許清明瞥了陸振英一眼,把衣裳裝好,叫陸香穗: “去把你書包拿著?!?/br> “拿書包做什么呀,反正她已經(jīng)不上學了?!标懜哌h說著嘻嘻地笑。 陸香穗站著沒動,靜靜地望著許清明,許清明也不解釋,理都沒理陸高遠。陸振英在一旁忙說:“帶著吧,帶著吧,留在家里也沒半點用處,帶著閑時候翻翻解悶也好?!?/br> 陸香穗抬頭看向許清明,雙目交會,接到許清明的示意,她轉身又進了里屋,很快拎著自己那個舊軍用帆布書包出來。許清明手一伸,便把那書包也抓了過去,偏頭示意陸香穗: “走吧?!?/br> 陸香穗跟在許清明身后,默默出了大門,陸振英和王中春、陸高遠跟著送出門來,跟媒人說著些客氣話,許清明卻沒多客套,出了門就前邊走了。 陸香穗跟在許清明身后三步遠的距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陸家。 她不哭。有眼淚也都悄悄地流過了,這個時候她掉眼淚給誰看? ****************** 媒人跟陸家人客套了幾句,很快趕上他們,一行三人出了北石寨村,在村外的路口站住了。那媒人笑瞇瞇地走過來,拍拍許清明的胳膊說:“清明,你托的這事,二姑總算給你辦成了,你呀,先把人家姑娘帶回家,我家里還有事兒,就不跟你去許溝了啊?!?/br> “那行,二姑,另天我再好好感謝你?!痹S清明說。三人便在路口分開,媒人騎自行車往北上了大路,許清明則拐上了往西的山路。 許清明沿著崎嶇的山間小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這條路是北石寨村到許溝村最近的路,但恰恰好穿行在幾座小山包之間。許清明今天沒騎自行車,這樣的山路,騎車高低顛簸,別說再帶上陸香穗了。 再說,來之前他就美滋滋地想過了,接到了陸香穗,帶著她離開陸家,兩人就這樣肩并肩地走在路上,山路人也少,倆人正好一路上說說話兒。 會有一種“夫妻雙雙把家還”的美好感覺。 可是——他轉頭看看身后的陸香穗,那丫頭低著頭默默走路,一直都離他三步遠的樣子,他走快,她便也快趕幾步,他走慢,她便也立刻慢下來,始終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許清明便也不急不躁,也沒開口催,干脆站住了等她。 到此刻,許清明心里總算稍稍放松了些,他終于把她從那個家里拉了出來,趕在錢衛(wèi)東之前。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能再讓陸香穗到錢衛(wèi)東家去給他看孩子,甚至,許清明希望陸香穗從今往后,永遠都不再跟錢衛(wèi)東和整個陸家有任何牽扯,最好面都見不著,老死不相往來。 他是重生回來的,他愛了她兩輩子,然而她根本還不熟悉他,扳著手指頭數(shù),加上昨天下午,兩人也只不過見了三回面,統(tǒng)共沒說過幾句話,小丫頭心里憂慮忐忑是難免的,也難怪她這樣“保持距離”了。許清明滿肚子的愛意,卻苦于怎么跟她表達。為了搶在錢衛(wèi)東前邊把她拉出那個家,帶回自己身邊,許清明采取了這么一個“非常辦法”,對陸振英那家人自然有效,但對眼前的陸香穗來說,卻有些難以接受了。 不過,許清明并不擔心。他相信,上輩子兩人能相知相愛,愛得那樣刻骨銘心,生死相許,這輩子,她也一定會愛上他,只不過需要一點點時間罷了。 見許清明停下了,陸香穗默默往前走了兩步,隔著一步遠在他跟前停下,微微低著頭,不說話。 “香穗,我們回家去。有很多事,一下子也無法跟你解釋,但是,你什么也不用擔心。”許清明舒心地笑。 陸香穗只是安靜地站著,默默無聲。許清明一伸手,又仔細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丫頭有些不對勁,看著就蔫蔫的,像是不舒服的樣子,但是,觸手的溫度卻不像發(fā)燒。 陸香穗突然被碰觸,本能地往后一退,兩只黑眼睛戒備地看著許清明。對上他坦然而關切的眼神,陸香穗晃晃發(fā)沉的腦袋,自己忍不住也伸手摸了下額頭,兩條眉毛微微地皺起。渾身沒力氣,胳膊腿都發(fā)酸,頭痛,昏昏沉沉的,打從夜里就一直這樣子。 要不是正趕上許清明來接人,要不是許清明正站在她對面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陸香穗真想隨便找個地方躺下,眼睛都不想睜了。 “你不舒服?”肯定的語氣。 陸香穗沒吱聲。許清明懊惱地微嘆,眼下在這山路半道上,看著她不舒服卻什么法子也沒有,真是干著急。他看看手里拎著的兩個包,隨手把書包往脖子上一掛,然后把比較輕的花布包抓在手里,一轉身在陸香穗跟前蹲下。 “上來,我背你。” 陸香穗本能地想拒絕,許清明卻已經(jīng)半蹲起身子,順手一拉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把她往自己背上一托,便穩(wěn)當當背起陸香穗,大步往前走去了。 崎嶇幽靜的山路上,只見年輕英挺的男人胸前垂著個黃帆布的書包,后邊手里還抓著個碎花的布包,背上背著個纖瘦的女孩兒,步伐穩(wěn)穩(wěn)地往前趕路。 山間的小風輕柔柔的,太陽升起來了,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陸香穗趴在許清明背上,開始還渾身僵硬來著,一路晃晃悠悠的,晃悠得她漸漸地瞇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居然把頭靠著許清明后肩膀,迷迷糊糊睡著了。 好幾里山路,許清明就這樣心滿意足地,一路把陸香穗背回了許溝村的家中。 ****************** “清明,你背的誰呢?哪兒拐來的小媳婦吧?” 一進許溝村,路旁兩個半大的老頭正靠在墻上閑聊,見許清明背著陸香穗過來,便大著嗓門開起了玩笑。 “王伯,三叔,你倆今天閑著?。俊痹S清明也不急也不惱,索性也不去回應他們的話。他心里清楚,許溝村離北石寨村只隔著六七里路遠,加上陸香葉嫁在這許溝村,也就是錢衛(wèi)東家,他跟陸香穗訂親,還把陸香穗帶回來的事情,不用幾天村里就會人盡皆知了。 既然如此,干脆就不去管它吧。 “閑著呢,等會子去豆地里找找草?!比逍χf,又把話題扯了回來,“清明,我說你背的誰呢?誰家的小閨女孩?” “她呀——”許清明頓了頓,笑笑,“她往后就是我meimei了。三叔,王伯,往后多照應。” “你meimei?呦呦呦?!蓖醪畤K嘖地咂著嘴,還是一副玩笑的模樣,“你這小子,你倒是想要個meimei呢,可惜你媽沒給你生。”想到許清明mama早已經(jīng)去世,王伯自覺著不該提起,便伸手在自己嘴上輕拍了兩下,忙轉移話題。“我看你呀,肯定是從哪兒拐了人家的小姑娘,豬八戒背媳婦呢你?!?/br> 說著,王伯和三叔便揚起一陣戲謔的大笑,農(nóng)村的老頭兒,基本上都是這么個性情,說話大咧咧的,粗嗓門,喜歡開開玩笑,像這樣調侃一下未婚的小伙子們,倒也無傷大雅。 只是他們這會子還不知道許清明和陸香穗的事情呢,許清明也不多說,也不解釋,便背著陸香穗穩(wěn)穩(wěn)走了過去。 拐過一處屋角,陸香穗拍了一下許清明的肩膀,細聲細氣地叫他:“哎,你放我下來?!?/br> 她早在剛才就醒了,被王伯他們的大嗓門吵醒的。但當著那兩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抬頭,便干脆繼續(xù)裝睡,這會子許清明拐進一條小巷,陸香穗趕緊要求下來。他這樣背著自己,叫人看見了又要多說話。 “到了?!痹S清明笑,咣當一聲推開兩扇木門,背著陸香穗進了院子。 ☆、心生疑惑 “到了。”許清明笑,咣當一聲推開兩扇木門,背著陸香穗進了院子。 許清明蹲下身來,放下陸香穗。他拿下掛在脖子上的書包,連同手上的花布包順手放在院里的磨盤上,找出鑰匙開門。陸香穗睡了這一覺,覺著身體似乎舒服些了,兩只腳站穩(wěn)了,開始打量眼前的小院子。 當?shù)貙こ?梢姷囊粋€農(nóng)家小院,只有兩間屋,是那種茅草房頂,石頭墻,靠屋檐蓋了兩排青瓦,東側開著一扇門,東院墻蓋了一間小小的廂房,看樣子是鍋屋。院子西南角長著一棵小腿粗的木瓜樹,這時節(jié)枝頭掛了不少拳頭大小的青木瓜,西墻外邊緊挨著兩顆洋槐樹,再往西,就看不到別的房屋了,這房子處在村子西南角,西墻外就是大片的莊稼地。 這房子半新不舊,看起來是早幾年蓋的,收拾得倒干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