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楊驕進頤壽院正堂的時候一直緊緊拉著楊華哲,因此楊華峰他們也都跟著進來了,楊驕待他們都坐定了,才道,“祖母,叫我爹跟著伯父去顧府并不是難事,可是回來之后,父親如何再在翰林院立足?” “這是什么話?我叫你父親去跟顧相賠禮,就是為了能保住他如今的官位!”楊華峰深悔對這個侄女兒太過嬌慣了,到這個時候還敢來胡鬧,“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叫你伯母給你請個教養(yǎng)嬤嬤好好將規(guī)矩學起來?!?/br> “我看不盡然吧?只怕今夜之后,父親會被天下讀書人唾棄,再也無顏立于士林之中,”看著愴然淚下的父親,楊驕抬眸看著郭氏,“祖母也是飽讀詩書的,這讀書人若是屈于權(quán)貴折了骨頭,還有何面目立于世間?祖母,如果今天我爹跟著大伯去了,以為別說我爹,就連我的哥哥們,都會被人恥笑的!” 見郭氏沉吟不語,楊驕又道,“楊家先祖因追隨太祖皇帝征戰(zhàn)才得了這侯爵之位,祖母為何要叫我的叔伯跟哥哥們都讀書科舉呢?” 楊驕這也算是“明知故問”了,楊家是以戰(zhàn)功起家,可是到了這幾代,子孫耽于享樂,再無一人上得沙場,郭氏也是看到了這種局面,又不甘心侯府就這么一日日沒落下去,才為自己的兒子們延請名師,希望從科舉上闖出一條路來,而四子楊華哲也算是爭氣,二甲得中入了翰林。可若是因為這件事壞了名聲,就算留在翰林院,也不會再有進身的機會了。 郭氏抬起頭認真打量著堂前的孫女兒,才發(fā)現(xiàn)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楊驕已經(jīng)從一個張揚驕傲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沉靜智慧的貴女,鳳眸桃腮是美麗的,可是真正叫女人立于不敗之地活的更好的不是臉蛋是頭腦,“你平時愛在你爹書房里讀書,最喜歡什么?” ?。織铗溔鄙硇亩甲龊玫母细鷹钊A峰,甚至楊仁寧論辯的準備,沒想到祖母卻提了這么個問題,“父親有的我都看,最喜歡讀史,” “哈哈哈哈,我家小驕娘居然愛讀史書?那你跟祖母說說,史書有什么好看的?”郭氏朗聲大笑,沒想到孫女竟然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這個么?也沒有什么,就是覺得好看,”讀史可以明智,可以叫她懂得如何去分析天下大勢,更能教會她如何為自己為楊家“報仇”,可這樣的答案是萬萬不能告訴郭氏的,楊驕選擇了一個最容易被人接受的答案。 楊華峰見郭氏面色微霽,似乎被楊驕哄得很開心,心里在急,“母親,四弟這次的事,輕則罷官,重則流放,兒子聽說那個高英跟齊康要被廷杖的,若是四弟也,再說了,惹怒了顧相,可就不是四弟一個人的事了,關(guān)系到咱們整個楊家!” “大哥,我既然敢上這樣的折子,就不怕被顧培正報復,” 楊華哲去不去賠禮的決定權(quán)并不在楊華峰,楊驕又向郭氏道,“我跟婧娘她們一起玩耍時也聽說過顧培正回鄉(xiāng)省親,沿途官員跪迎之事,祖母,您比我們經(jīng)的事都多,叫百官跪迎的閣老先朝可曾有過?” “你這個孩子胡說什么?顧相可是你們這些小丫頭能隨便議論的?百官跪迎又不是顧相叫的,是他們愿意這么做,”楊華峰急的跳腳,一指楊華哲道,“驕娘都是你教壞的,以后不許她再進書房!” “祖母,先帝時的方閣老如今在哪里?”自己這個大伯一輩子也就老實呆在兵部混日子吧,楊驕也不接他的話茬,繼續(xù)問郭氏道,“方閣老還是帝師呢!” 這是自己的孫女兒?郭氏不由坐直身子,“你繼續(xù)說,我聽著呢?!?/br> “呃,其實孫女兒在內(nèi)宅也常聽人贊顧相以天下重,任人為賢,寬和大度,”說到這兒楊驕俏皮的一笑,“爹好歹也是他的學生,上折子也只是為了提醒顧相莫要為一心報國而疏忽了對兩位公子的教導,以顧相的為人,又怎么會因為我爹的幾句肺腑之言而罷了他的官還牽連咱們侯府呢?” 說到這兒楊驕沖楊華峰一笑道,“大伯真要賠禮也成,明天到了朝會的時候,大大方方的替父親給顧相賠個禮,”她就不信了,顧培正能當著百官的面子跟楊華峰糾纏?至于以后懷恨的事情,在楊驕的記憶里,建安帝可是活不了多少年了,這靠山一倒,顧培正還有蹦跶幾天? ☆、第25章 二十五支持 二十五、 先是以方閣老的例子提醒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到建安帝的身體,郭氏心里已經(jīng)有了定見,看向楊驕的目光越發(fā)柔和了,“驕娘說的是,咱們跟顧家也有些交情,怎么能叫下頭人蒙蔽了顧相去?若你大伯跟侯府因此獲罪,老太婆我大不了鳳冠霞帔去敲登聞鼓!” 既然有了主張,郭氏也就不再聽長子啰嗦了,看向楊華哲道,“你既然敢上這樣的折子,就要做為被貶被免甚至被流放的準備,郭家什么藥都有,就制不出后悔藥來!” 見母親支持自己,楊華哲精神一振,向郭氏深深一禮,“兒子在寫這份折子之時,已經(jīng)做好了丟官的準備,若是因此被流放,還請母親跟大哥照顧妻小?!?/br> “母親,您怎么能,顧培正是什么樣您還不清楚么?”等楊華哲帶著女兒跟兒子走了,楊華峰不由向郭氏抱怨起來,“咱們楊家哪里惹得起他?” 顧培正是什么人郭氏怎么會不清楚,大權(quán)在握的“獨輔”,可越是這樣,新皇越是不會留他,等建安帝駕鶴西去之后看誰還能容他?“若是華哲真有什么閃失,也是楊家的大功臣,這個道理你還沒有明白?” 楊華峰還真沒有明白,給家里帶來大禍的楊華哲怎么在郭氏眼里就成了功臣了,“兒子不懂,兒子就知道,過了明天,只怕兒子在兵部的差使,還有仁寧的差使都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在家里歇歇,楊家也不靠你們那幾兩俸祿銀子吃飯,”郭氏狠狠瞪了長子一眼,“幾十歲的人了,連驕娘的見識都沒有,”說到這兒郭氏也慚愧了一下,“若是今天華哲跟你去了顧府,外人會怎么說他?怎么說楊家?屈于顧培正的權(quán)勢,是反復無常的小人!以后你的兒子,你的孫子還出去見人不見?可若是這次咱們頂下來了,天下人又會怎么看我們楊家?武死戰(zhàn),文死諫,我們楊家,我們長興侯府要的是這樣的子孫!” “可,可是四弟他,”楊華峰兄弟幾個是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深厚,若是照著郭氏說的,楊家的名聲顯了,卻犧牲了親弟弟,何況楊華峰從來沒有太大的野心,“顧培正那人越來越聽不得逆耳的話了,萬一-” “你放心吧,還有太后呢,而且昌王妃都快臨產(chǎn)了,”當初郭氏在太后跟顧貴妃看好的閨秀之中推薦了沈驪君,如今沈驪君進門不久就有了喜訊,顧家那邊怎么也要承郭氏的人情,不會對楊華哲下太狠的手。 見郭氏說的篤定,楊華峰放下心來,可到底還是有些埋怨楊華哲書生意氣沒事給家里找事,“四弟真丟官了也好,好好在家里教隴哥兒他們!” 等楊驕跟楊華哲一起回到明致院的時候,小郭氏已經(jīng)急的在院門處徘徊了,她看到楊華哲帶著兒女遠遠走來,急忙迎了過去,“怎么了?母親怎么說?你真的要被罷官了?” 楊華哲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已經(jīng)沒事了,咱們進屋去?!?/br> 幾人落座之后,楊華哲簡單的將事情的經(jīng)過跟小郭氏講了,小郭氏向來以夫為天,從來不過問男人在外頭的事,聽楊華哲跟楊仁皖說沒事了,也就相信了,“老爺以后可莫要再這樣了,凡事得多跟大哥商量著來?!?/br> 雖然楊華哲不贊同楊華峰今天的決定,但終究那是大哥,他也不好多說什么,虛應了一聲,轉(zhuǎn)頭向楊驕笑道,“今天驕娘真叫為父刮目相看,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的,不像我跟你娘,倒是像足了你祖母?!?/br> “她本來就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像母親也是理所應當,”看到丈夫?qū)ε畠簼M眼贊賞,小郭氏也很是歡喜,一臉欣慰道,“咱們皖哥兒跟驕娘都是最好的?!?/br> 聽小郭氏提起自己,楊仁皖赧然起身道,“兒子沒有幫到父親,不過兒子認為父親做的對!” “你好好念書就是幫我了,以后啊,”楊華哲將臉一扳佯做嚴肅道,“為父丟了官,專職在家里看著你讀書?!?/br> “兒子也正想天天向父親求教呢,”顧培正在士林中名聲已惡,做為學子的楊仁皖對他也沒有多少好印象,因此楊華哲上折彈劾權(quán)相在楊仁皖心中簡直就是個大英雄,“爹你放心,我以后好好讀書,今年一定要考上功名!” 自己這個兄長像極了父母,忠厚有余心機不足,在讀書上天資也有限,可他卻是自己四房的希望了,“爹,您有沒有想過給哥哥拜個好先生?” “我有父親教著就好,再說明禮齋不也有先生,”楊仁皖不知道楊驕怎么說起這個,詫異道。 楊華哲到此時再也不敢以平常心看待自己的女兒了,女兒說給兒子再請明師,是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先生”似乎并不滿意,想到這里楊華哲自失的一笑,捻著唇邊的胡須道,“驕娘心中有比為父更好的先生?” 讀書也是要講“天分”的,楊家在在這上面的天分平常,楊華哲的二甲也是三十那年才考中的,憑的是日日“頭懸梁錐刺股”苦讀,由他來教楊仁皖,只怕連二甲都未必能保證了,“父親可認識高英高大人?” 國子監(jiān)司業(yè)高英的大名楊華哲自然知道,對這個十二歲就聲動兩江,十八歲的狀元郎楊華哲每每想起都要自慚形穢,女兒難道認識高英,“高大人我自然認得,可是交情不深,而且這次他上折彈劾顧培正十大罪,只怕-” 楊驕也是這一世對高英才有些認知,前一世她也只是在昌王登基之后親點高英入閣才知道有這么位人物的,而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高英公然彈劾了顧培正。 “是啊,我這樣的,就算是要拜到高大人門下,人家也不會收我的,”楊仁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meimei不知道,高大人自小便是神童,我-” “那哥哥可仰慕高大人的才學跟風骨?”楊驕不知道當年高英在這次彈劾案之后是什么下場,不過他是周琛請回來的,那這幾年肯定不在官場了,就算不肯教導兄長,能提前結(jié)好于他,對楊家跟七哥也不是壞事。 十二歲中秀才,之后三元及第十八歲中狀元的高英簡直是所有以期科舉晉身的學子眼中的神祗,何況他不單是才華過人,為人也極為強項,也正是因此才被顧培正厭棄扔到了國子監(jiān)當教授,可越是這樣,越是作大了高英在士林中的清名,聽到meimei問自己對高英的看法,楊仁皖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她講一講了,“高公這個人-” 看來哥哥是很仰慕高英了,楊驕可沒有功夫聽楊仁皖跟她普及高英的“偉大事跡和高貴人品”,“哥哥想過沒有,高大人這道奏章上去,若是扛不過廷杖那可是朝廷的一大損失了?!?/br> “廷杖?”楊仁皖霍然起身,“我去找人為高公請命!” 自己這個哥哥啊,他找來些同窗能有多大用場?還不夠給人填命呢,“我覺得哥哥這個時候應該去求祖母賞你三顆護心丹,一顆給爹備著,剩下兩顆分別給高大人還有齊大人送去。”楊驕幫楊仁皖出主意。 有了郭家的護心丹,那幾十杖也不過就是皮外傷,楊仁皖感激的沖楊驕一抱拳,“還是meimei聰明,我這就去,得了就給高大人送去!還有外祖家的傷藥,我也去要一些。”說罷便興沖沖的出了是致院。 ☆、第26章 二十六韓書雪 二十六、 “你是要你哥哥用護心丹交好高大人?”楊華哲道,“這個怕不太好吧-”他這人做事向來不回報,女兒這樣好像不太合“君子之風”。 “我叫哥哥去給高大人跟齊大人送藥,只是想著這樣忠直敢言的人若是有什么閃失折在宮監(jiān)的手里,于朝廷于百姓都是罪過,并不僅僅是為了哥哥,當然,若是高大人看著哥哥的一片赤子之心,愿意點撥占據(jù)他,也是哥哥的福氣,”自己這個父親長在勛貴之家,可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讀書人清高自持的品性,急功近利的事是不愿意做的,不過楊驕可沒有這么好的情cao,救人是一方面,能幫楊家,幫父親,幫哥哥鋪一條路卻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是這理,咱們只是敬著高大人的人品,并不圖什么回報,”女兒的成長叫小郭氏生出nongnong的自豪感來,走過去將她攬在自己懷里,“咱們的女兒這一年真是懂事多了。想事兒也明白的很?!?/br> 顧培正的雷霆之怒第二天就降到了楊華哲頭上,跟一同被撤差甚至羅織了罪名被關(guān)押流放的同僚們比起來,楊華哲丟官已經(jīng)是最輕的一種了,因著楊家已經(jīng)都有了準備,倒也風平浪靜,楊華哲樂呵呵的“閉門讀書,自省其罪”。 “哥哥回來了?高大人怎么樣了?”今日是高英跟齊康在午門外被廷杖四十,楊仁皖跟著楊華耀早早就出去了。而楊驕則一直守在頤壽院里聽消息。 已經(jīng)是十月底的天氣了,楊仁皖在外頭奔波了一天,雙頰通紅,他從小郭氏手里接過熱茶一口飲盡道,“真慘了,我大晉堂堂狀元公,被一□□宦毒打,我真想,”楊仁皖將手里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顧培正真?zhèn)€小人!” 楊華耀只愛詩文并不關(guān)心朝事,對于高英這種寫不出風花雪月,畫不出山河錦繡心里只有仕途經(jīng)濟的人沒有那么多的景仰,不過今天午門外的慘烈景象還是嚇到他了,“真真是斯文掃地,何苦來哉?安生的在國子監(jiān)里教書不好么?” 自己這個六叔,楊驕心里搖頭,就沖他對此事的看法,也不用指望將來能考出個進士出來,那邊楊華梧也附和道,“誰說不是呢,要不是有母親在,只怕四哥也不可能這么輕松的躲在書房里了?!痹跅钊A梧眼里,楊華哲純粹是沒事惹事生非,現(xiàn)在惹的事比自己還大呢! 郭氏懶得理會不爭氣的老五,向六子楊華耀道,“高大人跟齊大人都是飽學這士朝廷的棟梁,多結(jié)識這樣的人,對你做學問有好處的。” “是,兒子知道了,那齊康在京城沒有宅子,他老家得了消息過來了幾個族人,還是兒子幫著張羅的住處呢,”楊華耀風流仗義,雖然覺得高英跟齊康這樣的人有些迂,但該幫忙的時候,還是不會惜力的。 “這就對了,既然你四哥擺明了態(tài)度,也被罷了官,咱們也不用藏著掖著,該幫的就幫,那顧培正還奪了我老婆子的誥命不成?”雖然太子被建安帝困在太子府讀書,可是太子妃梅氏跟靖國公周承輝很得兩宮喜愛,身后還有魏國公府鄭家,歸德侯府馬家這樣手握權(quán)柄的勛親,昌王跟顧貴妃想奪了那個位子也不容易,真靠一個被士林唾棄為“權(quán)臣”的顧培正就能登上大位? 因為父親獲罪丟官,大伯被申斥,平日常跟楊家來往的勛貴侯門一下子少了許多,可郭氏還有小郭氏還是收到了許多帖子,只不過下帖的人家換成了清流世家,郭氏跟小郭氏跟這些人家都不相熟,原本不打算去的,但楊驕一心想結(jié)識韓書雪,那邊姜卉沒有消息,她只有另找路子,所以對這樣的聚會十分的積極。 今天在資政殿學士兼工部侍郎常景龍府上的賞菊會上,楊驕終于見到了翰林院掌院學士韓皎的小女兒韓書雪。 當在花叢后看清楚韓書雪時,楊驕原本那點兒歉疚的心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沒想到榮威侯府跟翰林院掌院在養(yǎng)女兒方面居然有異曲同工之妙,韓書雪用鼻孔看人的模樣實在是跟莫氏太像了: 此刻韓書雪正慢悠悠的在菊園里踱步,向身邊陪著的常家四姑娘道,“原本我是不想來的,你也知道,我一到秋上就愛咳嗽,可是我父親卻說,‘應初到底也是翰林院里出去的,他家下了帖子,咱們不去不好’,沒辦法,我母親只能帶了我過來!” 這得多么的傲氣才能在常家姑娘面前叫著人家父親的字學說韓皎的話?楊驕暗自搖頭,正在思索怎么才能跟這位高傲的閨秀“交好”,卻聽身邊一個聲音小聲道,“不這是個婊子生的賤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織铗湵贿@一聲驚的嘴都沒有合上,她愣愣的轉(zhuǎn)過頭,“你說什么?” 楊驕半天才想起來跟自己說話這位是工部郎中武家姑娘,似乎叫武明春,“你在跟我說話?” “是啊,這里就咱們倆兒,我可不是跟你說話嘛?我是頭一次見你,你是哪家的?”武明春上下打量著楊驕,長的不錯,穿的倒沒見比自己好多少,估計又像自己一個是個不招人待見的。 武明春的父親出身寒微,為了讀書科舉娶了家鄉(xiāng)富商家的女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武明春在這種場合,總會被一些人看不起。 “我姓楊,我父親前些日子丟官了,”楊驕抿嘴一笑,“jiejie府上是-” “我爹叫武銑,是工部郎中,啊,這么說你就明白了,常大人是我爹的頂頭上司,他家請客,我們自然得來捧場了,”武明春聽楊驕說她爹丟了官,一臉同情道,“你今天是來做什么的?想托人幫你爹求情?那你可得趕快去巴結(jié)巴韓書雪,她爹可是顧相的人,不然也不會一把子年紀了還守著掌院學士的位子,”說到這兒,武明春在自己腕上的金鐲上點了點,“不過得要這個-” 韓家收賄為人請托?楊驕心里一嘆,“我聽你剛才在說什么,”她臉一紅,那個字最終還是沒有出口。 ☆、第27章 二十七內(nèi)情 武明春那句“婊*子”一出口,其實也是后悔了,但在楊驕面前卻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梗聲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韓書雪什么樣的出身打量別人不知道呢?嘁,她家敢做,為什么我就不敢說?” “那jiejie細細跟我說說,”楊驕往韓書雪那邊看了一眼,“省得我過去了,再說錯話得罪了人也不自知?!闭f著楊驕向武明春行了個半禮,拉她在一張石凳上坐下,“我今兒是頭一次來,不容易-” 韓書雪一個青樓女子生的姑娘養(yǎng)在了嫡母名下冒充嫡女,走到哪兒都被人拱圍,武明春看著韓書雪頭上那支金鋼鉆的簪子,那明明是她想要的,可是父親卻送到了韓家,現(xiàn)在戴到了韓書雪頭上。 “韓掌院都快七十了,房夫人還生的出來閨女么?韓書雪不過是下頭人送給她爹的瘦馬生的,她娘十分得寵,韓皎還專門給她娘弄了個良籍,哼,哄哄外頭人罷了,打量旁人心里不清楚呢!” 武明春幾句話將韓書雪卑賤的出身講了個明白,她得意的看了一眼愕然的楊驕,想想這丫頭那個被罷官的爹,也挺可憐的,“我跟你說,你不妨花大銀子將她給買通了,叫她那個娘幫你爹說項,管保能成。” 勛貴圈兒里不講究,原來這士林里也干凈不到哪兒去,楊驕算是開了眼了,起碼她的親友里,沒人敢將瘦馬生的兒女養(yǎng)在發(fā)妻名下,“謝謝jiejie提點,改日我請jiejie到家里玩去,”楊驕再向武明春一禮,便帶了青杏青桔往韓書雪那邊去了。 “哎,你還沒有跟我說你叫什么呢,”武明春忽然想起來她說了半天,人家根本沒跟她說叫什么,連忙喊道,可看到楊驕已經(jīng)帶了丫鬟迤邐而去,氣得跺跺腳跟了過去,她再看不起韓書雪,可人家父親官兒大,心里吐血也得巴結(jié)著不是? 何況今兒才認識的這個丫頭,一個就不是經(jīng)常出來走動的,萬一再不會說話惹惱了那個小心眼兒的韓書雪呢?自己得過去幫襯幫襯! 高英跟齊康不只是被廷杖,而且還被勒令在十日之內(nèi)出京,可十日的時間對受了廷杖之刑的人來說,根來連養(yǎng)傷都不夠,“這顧培正分明是要治高大人齊大人于死地啊!”楊仁皖一拍椅子扶手罵道,這幾天他每天都要到高齊二人那里探望,對他們的傷勢也很清楚。 顧培正只怕是有心要了高英半條命的,昨天楊仁皖才帶了舅舅郭悅?cè)透哂⑶辶藗?,在臀處足足割了幾大團rou去,明天只怕連血都沒制住呢,哪里還能經(jīng)得起馬車的顛簸?“不能先出了城,然后在城外養(yǎng)傷么?到時候舅舅也好照顧兩位大人?” 楊華耀也為顧培正的跋扈生氣,卻不像楊仁皖那么幼稚,“兩位大人要被限日押解回鄉(xiāng)呢,若是到期趕不回去,又是一重罪,沒準顧獨輔正等著高大人他們按時回不了鄉(xiāng)呢!” “祖母不能進宮求求太后么?”楊仁皖滿臉悲憤的看著郭氏,懇求道。 “后宮不好干政啊,而且這次的事,是皇上親自下的令,太后也不好說話,”郭氏嘆了口氣,能保著楊華哲跟長興侯府不再被牽連已經(jīng)是太后最大的恩典了,“你父親只是彈劾顧培正縱子不法,高齊兩位大人卻指斥顧培正十大罪,哪一項都是要命的,”這樣的人,顧培正若不是不想將清流士子都變成仇人,絕對容不得他們活下去。 “哥哥,要不明天你帶我一起去給高大人送行吧?”這些天成天聽楊仁皖念叨高英的種種,楊驕對他也滿心好奇,想去見見這位以后的首輔。 “這怎么行?你一個姑娘家,呃,我不是不叫你出門,而是明天去給高大人送行的人一定會很多,我怕你被人沖撞了,”楊仁皖連連搖頭。 楊驕卻不肯放過這次機會,拉了楊仁皖的衣袖撒嬌道,“高大人府上有女眷不是?祖母跟娘不好去,我去送送也正當??!把你衣裳借我一身兒不就好了?” 經(jīng)此一事郭氏已經(jīng)不再將楊驕當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看了,何況楊華耀跟楊仁皖這些天的行為也瞞不了有心人的耳目,“仁皖明天帶你meimei去吧,我答應了。”孫女兒多些見識也沒有什么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