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這侯府將來可是平氏夫妻跟他們的子孫的,饒是平氏性子再平和,想到自己兒孫的產(chǎn)業(yè)就這么被一群小人生生挖了塊去,心里也不舒坦,“驕娘說的有理,咱們東府的子弟,憑自己的本事立世,祖宗的余蔭能享便享,享不到也只能愿自己沒出息,咱們這些親戚還能管他們一輩子不成?” 楊仁寧做為侯府的嫡長孫,自小是被老侯爺親自帶大的,十三歲便入了天子衛(wèi),如今已經(jīng)是神機營的都指僉事,算是長興侯府再次興盛起來的希望了,而西府那些不成器的親戚,將來都是他的負(fù)擔(dān),平氏想想都覺得頭疼。 “淑寧說的對,咱們楊家被西府勒啃成這樣,她們還有臉來笑咱們窮?心里笑著咱們窮嘴上還說什么一家子親情割不斷觍著臉叫大哥拉拔她們,我呸,好厚的臉皮!”楊華輝不爭氣,何氏卻是楊家的人,又最是個護食的,怎么能看著別人來占楊家的便宜,“現(xiàn)在拉拔楊仁謙,以后是不是還要管著那邊的子子孫孫?一群記仇不記恩的東西,養(yǎng)條狗都比她們強些!” 見幾人越說越氣,小郭氏想要再勸,可想到自己的丈夫也被個庶女不放在眼里,到底也沒再說話。 ☆、第18章 十八靖國公 馬蕊娘從正院回來,見兄長馬之儀跟靖國公周承輝正在埋頭畫畫,也不打擾他們,找了張椅子坐下靜靜的等著。 靖國公周承輝是馬蕊娘的表弟,也是太子周璨的長子。馬家是太子妃梅氏的外家,老歸德侯馬遙是梅氏的舅舅,因此馬蕊娘跟周承輝也算是表姐弟,因為太子妃梅氏的娘家在陜西,周承輝跟馬家兄弟們又都十分要好,出宮一般都會到歸德侯府來坐坐。 說起來如今的太子周璨,也算得上是大晉四代中最不得意的太子了。原因無它,周洪要立了出身魏國公府鄭皇后所生的嫡子周璨為太子之后,便信了龍虎真人解的讖言,“龍不見龍,不然不但會有一傷,而且也會傷了國運”,這下,惜命的建安帝便命才十歲的太子周璨搬出了東宮,獨自住進了太子府。 之后近二十年里,周洪沒有再見過長子一面,再親的親人,二十年不見,什么親情也被時間給磨沒了,何況不得上朝的太子,自然也無法參政,至今周璨然后困守在太子府里跟著太傅讀書。而周璨的長子周承輝反而比父親得建安帝的歡心,一歲時就被鄭皇后抱到昭陽殿里親自撫養(yǎng),雖然去年被建安帝封了靖國公,又賜了府邸開府,但鄭皇后跟姜太后舍不得這個看著長大的孩子,所以周承輝絕大多數(shù)都是住在姜太后的慈寧宮里。 一副畫完,馬之儀先收了筆,轉(zhuǎn)頭向馬蕊娘道,“怎么去了這么久?康王府的人來做什么?” 想到在大伯母劉氏的昭德院的情景,馬蕊娘不由噗嗤一笑,“是康王妃的人遣人來給祖母請安,順便么,”她特意拉長了聲調(diào),慢悠悠道,“問了問我那天跟楊家大姑娘一起做了什么?” 馬之儀挑眉看著周承輝,這個東宮長子,如今的靖國公,其實不過十三歲,可馬之儀從來沒敢將他當(dāng)小孩子來看,見周承輝不語,馬之儀又向馬蕊娘道,“那你是怎么說的?” “我跟驕娘一起去更衣,然后就在浣玉閣外頭坐著閑聊,再后來就進了閣內(nèi),”馬蕊娘目光坦誠,“我就實話跟康王府的嬤嬤說了。” “康王府這塘水還真夠渾的,”周承輝將手里的畫筆在水盂里慢慢洗凈,“為什么那人不對付周昧,不對付康王,卻偏偏選了周徇?” 比起周必亮這個會員郎,周徇并沒有特別出色的地方,馬之儀也有些想不透其中的緣故,半天道,“我查了,當(dāng)日引周徇過去的是康王寵妾的丫鬟,不過那丫鬟卻是王妃的人,而引周昧身邊人過去的,卻是他舅母身邊的人,”這關(guān)系夠亂的,馬之儀實在想不通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擰眉道,“是不是沖著張家來的,畢竟出事兒的新婦的陪嫁丫鬟,張影心的名聲-” 短短幾日,這樁發(fā)生的康親王府娶長媳的婚禮上的鬧劇已經(jīng)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成了街知巷聞逸事,市井百姓對這等事涉權(quán)貴的風(fēng)流韻事沒有不感興趣的,恰又因為是下人之間的丑事,康王府跟張家都不好大張旗鼓的堵別人的口舌,結(jié)果傳來傳去,說什么的都有,最后大部分人都認(rèn)定,這小廝跟丫鬟是在周昧跟張影心私下相會時彼此看對了眼的,現(xiàn)在兩家主子終于光明正大的拜天地了,兩家的下人就再也按捺不住先做了夫妻。 “難道是顧培正?”馬之儀遲疑了一下,兩朝元老,曾經(jīng)的帝師,最得建安帝信任的首輔顧培正,真的為了對付張明翼而用了如此下作的法子?次輔張明翼在人前可是唯顧相馬首是瞻的,顧培正不至于用這么下作的法子對付自己的下屬吧? 這人一旦嘗到了大權(quán)在握的滋味自然是舍不得失去的,而旁邊的人也不會甘心顧培正一人獨大,周承輝冷冷一笑,什么清流什么名士,在權(quán)跟利之前,哪里還有節(jié)cao可言?“關(guān)鍵是張家怎么想,壞自己女兒閨譽的事兒,尋常人可是忍不下的?!?/br> 不論張明翼怎么表忠心,顧培正未必就真的全心信他,而張明翼如今折身事顧,為的還不是閣子里的頭把交椅?周承輝可不相信在權(quán)利面前,世上有真正的盟友。 如今最得圣寵的顧貴妃可是認(rèn)了顧培正當(dāng)大伯的,而張明翼也若明若暗的也跟昌王走的近,而真正的正統(tǒng)太子周璨,卻成了被人遺忘的那一個,馬之儀嘆了口氣,兩位閣老心里都偏著昌王周琛,若不是太子妃管祖父叫聲舅舅,只怕馬家也未必愿意趟這趟渾水,“那咱們有的熱鬧看了,哼,這個顧閣老,為了打壓張次輔,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見表兄明白了自己的話,周承輝淡淡一笑,既然已經(jīng)有這種傳聞出來,他們的人再添一把火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邊先亂了自己的陣腳,他們這一脈才能有喘息的機會,“你說楊家大姑娘是真的無意中聽到別人的話?她一個姑娘家跑出去管這樣的事?”郭氏周承輝是見過幾次的,聽說當(dāng)年太后跟祖母也是聽了她的話才點了母家并不顯赫的母親為太子妃,只是這個楊驕周承輝倒沒有什么印象。 “若是旁人跟我這么說,我自然不會信的,表弟你是沒有見過驕娘meimei,那是最不會藏心思的一個人,”不然也不會被幾個小丫頭耍的團團轉(zhuǎn)了,幾年交鋒的經(jīng)驗叫馬蕊娘對楊驕頗為了解,搖頭道,“她從來不會哄人的,再說了,楊家跟康王府多少年沒有來往過了?!?/br> 馬之儀對自己這個meimei的眼力還是有信心的,她說楊驕沒問題,馬之儀想都不想便信了,“蕊娘說的沒錯,那個楊家大姑娘聽說被她祖母寵的不成樣子,想來也是一時不平,跑過去警告周家小子了?!闭f到這兒沖meimei促狹的一笑,“她救了周家小王爺,怨不得妙meimei你這么相信她了,聽說你還要將她當(dāng)親妹子一樣?”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年后就要跟周徇定親了,原本馬蕊娘只是聽哥哥說周徇雖然算不得出色的兒郎,可是在宗親子弟里并無惡名,且馬蕊娘雖然是侯府千金,但歸德侯終歸落不到自己父親頭上,算下來她如能嫁進王府是實打?qū)嵉母吲柿耍螞r那天她在花架之后看清楚了周徇,雖然還是個少年,但只論長相,在盛京城里也是數(shù)的上的,馬蕊娘心里想著,不由紅了臉,嘴上強道,“哥哥你是不明白女孩兒們的事,我根本就不討厭楊驕的?!?/br> ☆、第19章 十九親事 周承輝卻沒有這么樂觀,自小的宮廷生活養(yǎng)得他已經(jīng)本能的會把事情往深處,復(fù)雜處多想一了,如果楊驕真像馬蕊娘說的頭腦簡單,聽到這樣的消息第一反應(yīng)不該是告訴長輩或是身邊好友? 而且她只身示警還不忘白紗掩面?還有這一向愛跟馬蕊娘斗艷的楊家大姑娘一反常態(tài),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衫示人,一個侯府千金居然跟個武官家的女兒穿成了一樣,這樣的巧合他還是頭回聽說。 “表姐既然喜歡楊家大姑娘,走的近些也無妨的,郭老夫人雖然不常到宮里去,卻極得太后的信賴,”不但是姜太后就連鄭皇后每年對命婦們的賞賜,郭氏都是頭一份兒的。 再想到郭氏那身本事,周承輝心下黯然,母妃卻生他時壞了身子,這些年來再無所出,倒是太子嬪梁氏,不但生下了周承瑞,還生下了惠陽郡主,如今又有了身孕,外頭風(fēng)雨飄搖,太子府也是刀光劍影。 聽表弟贊成自己找楊驕玩,馬蕊娘心里挺高興,“我跟驕娘已經(jīng)說好了,過些日子她請我到她們鄉(xiāng)下的莊子里釣魚去?!?/br> 康王府一家正匯聚在老王妃的榮恩堂里聽府里林嬤嬤的回話,待她將在歸德侯府的情景回完,曲氏才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兒了,依你看,馬家的那姑娘如何?” 林嬤嬤一家是康王府幾代老人兒,她又是康王周克寬的乳母,兩個兒子都已經(jīng)被周克寬放了奴籍,跟著周克寬從小校做起,如今都已經(jīng)是四品的武官了,連林嬤嬤都得了誥命成了老太太。今天曲氏特意叫林嬤嬤出馬,也是因為太過寵愛小孫子周徇,自己為他相中的姑娘,還希望林嬤嬤從另一個角度去看一看。 “妾身是哪牌名上的人,如何敢妄議侯府的姑娘,”雖然在外頭也是被人奉承的老太太,林嬤嬤卻從不敢在老王妃和康王跟前托大,口里雖不再稱“奴婢”,可依然行的是家禮,客氣了一句才道,“侯府的姑娘規(guī)矩自然是沒得挑的,妾身看那馬姑娘是個爽利的性子,說起話來也清楚明白,跟咱們徇哥兒剛好一對兒!” 林嬤嬤太知道老王妃的心病,康王不明不白的從外頭帶回來這么一個女人,成天悲風(fēng)愁雨的連大聲說個話都好像能嚇著她,卻硬叫王爺不顧老王妃的反對明媒正娶做了王妃,別說是老王妃了,就算是她,如果兒子打個仗從外頭弄這么個女人回來,她也不會喜歡,所以這小丁氏反對的,她肯定是要支持的。 丁湘云確實不希望兒子定下馬家的女兒,左右她這一生是要對不起小兒子了,如果能從高門里給小兒子挑一個出色的妻子,也算是對兒子的彌補。 可是馬家卻不是她心中所希望的,高門跟高門還是有區(qū)別的,如歸德侯這般,子弟得力,而且還是站在太子這邊的,姑娘再好,她也不愿意接受,“馬家姑娘確實極好,人品相貌都沒得挑,只是咱們徇哥兒性子軟,馬家姑娘-” “怎么了?湘云不喜歡馬家的女兒?”幾日之間,周克寬已經(jīng)原諒了妻子在長子大婚時候的疏失,又恢復(fù)了以往對丁湘云的疼惜,如今看到妻子不情愿,周克寬看向曲氏道,“馬家跟太子太近了,將來只怕-” “太后跟皇后可都好好的呢,”曲氏就看不過兒子唯妻命是從的樣子,重重將手里的茶碗摞到桌上,“張家可是向著昌王呢,就不怕有個萬一?” “宗室里跟你一樣的堂兄弟不少,可為什么咱們依然是親王府???憑的是什么?是軍功,是你跟你父親兩代人將宣大一線打的如鐵桶一般,”曲氏最不看慣那些成天言辭咄咄可聽到韃靼兵至就嚇的屁滾尿流的書生們,“老大是聽了他娘的話一門心思做學(xué)問了,你想沒想過,將來這宣大總都督的位置要交給誰?” 如果要保他們這一支長長久久,這宣大的兵權(quán)就不能交,何況如今建安帝只知寵信宦豎,一心修仙,朝堂上更是拉幫結(jié)派亂成一片,自己若是后繼無人,只怕這親王爵就要在他這代斷了,“所以母親才選了馬家?” “丁氏說的也沒錯,徇哥性子是軟了些,這也怨我們,這些年將他嬌養(yǎng)的太過,唉,”曲氏一臉無奈,“原本想著有老大呢,徇哥兒靠著哥哥做個富貴閑人也不錯,可現(xiàn)在,”她搖搖頭,沒再往下說。 現(xiàn)在康王府要靠周徇了,周克寬心里冒出這句話來,再想想小兒子雖然性子軟,可習(xí)武上極有天賦,自己也正當(dāng)年富力強,難道花上二十年功夫還教不出個大都督來?如果是這樣,以戰(zhàn)功起家的歸德侯一脈,倒真的是一門好親,而且兩個兒子兩邊各定上一個媳婦,打平跟沒定一樣,“娘說的對,咱們康王府靠的是軍功,講的是忠心,為子選婦也只講品性,跟旁的無關(guān)?!?/br> 這就對了,曲氏看著臉色發(fā)青的丁湘云微微一笑,周昧在曲氏眼里可是沒幾分像自己兒子的地方,甚至丁湘云的來歷在她眼里都是兒子一生的污點,這康王府如何能交給血脈不明的人來繼承?“你就放心吧,就算是馬家姑娘嫁進來,上頭還有你我呢,還能叫她翻了天去?咱們徇哥兒性子綿軟,若沒有個爽利的媳婦,將來還不叫人欺負(fù)死?” 怕將來被人欺負(fù)死?這是說誰呢?丁湘云的臉又白了白,到底還是不敢當(dāng)面跟曲氏頂撞,弱弱的笑了笑道,“母親說的是,馬家也是有百年根基的人家,養(yǎng)出來的女兒怎么會不懂事,是媳婦著相了?!?/br> 兒媳服了軟,曲氏滿意的點點頭,才又道,“既然不是楊家的姑娘,那就應(yīng)該是黃家的女兒了,叫什么來著?宜恩?倒是個好名字,改天請過來我要好好看看那孩子?!?/br> 還要再請進府?這是要給黃家那個姑娘恩典了,丁湘云恨的心里咬牙,卻只能柔順的稱是,卻又聽周克寬問她鳴翠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了,不由嘴里發(fā)苦,“鳴翠已經(jīng)死了,妾身也叫人將她的家人拘在莊子里,可到底沒有問出實話來,王爺您看-” “你就是心太軟了,”周克寬看著妻子孱弱的模樣嘆了口氣,“這樣吧,交給我好了,這些事你做不來的。” 鳴翠死了,她的家人也全都喂了毒,只怕等周克寬過去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氣兒了,丁湘云感激的望著周克寬,“是妾身無能。” 周克寬欲要再安慰丁湘云幾句,只聽外頭有丫鬟揚聲道大少奶奶過來了,便沒再開口,只是向曲氏道,“徇哥兒呢?又跑到哪里去了?” ☆、第20章 二十王府家事 聽到兒子問自己的心尖兒小孫子,曲氏滿眼都是笑,“害他的人沒找到呢,我敢叫他跑哪去?這不,跟他jiejie一塊兒寫字呢,經(jīng)了這一事,沒想到這孩子懂事了,竟然坐得住了。” 不論是習(xí)文還是練武都得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聽到曲氏說兒子在練字,周克寬心里也挺高興,他是公公不好跟兒媳一處,起身道,“我去看看那小子去?!?/br> “算啦,他好歹安生一會兒,你莫要攪他,以后到了宣化你們爺兒倆多少知心話說不了?”曲氏嗔了兒子一眼,“你可不光必亮跟徇哥兒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在燕來居呢,這眼看要走了,不過去看看?這女人家家有了身孕,心思就重了,她又是頭一胎,” 周克寬年近四旬了姨娘有喜,其實心里也挺高興的,不過這些日子因為周昧婚宴上的丑事搞的一腦門子官司,一時沒有閑心去看燕姨娘,如今聽曲氏提起,不由老臉一紅,正色道,“母親說的是,我過去看看她?!?/br> 聽到婆婆將自己丈夫往姨娘哪里推,丁湘云心里又苦又澀,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得含笑起身相送,迎頭看到新婦張氏進來,笑道,“我不是叫你在自己院里歇著么?我跟你祖母都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不用你時時過來侍候?!?/br> “你母親說的沒錯,當(dāng)年啊,你母親進門喜,我心疼她懷了必亮,沒有叫她在我身邊立過一天規(guī)矩,”曲氏半靠在軟榻上漫不經(jīng)心的接口,“以后你就聽你母親的話,好好在重華院養(yǎng)著就是了,你們張家世代書香,沒有人會覺得你不懂規(guī)矩的。” 張影心現(xiàn)在最怕聽到的就是“規(guī)矩”二字,曲氏這些天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更像一只無形的手一次次將她們張家的體面掀落在地上,張影心心里委屈,可是卻辯無可辯,畢竟梨夭若是懂規(guī)矩知分寸,只安生守在自己的重華院里,不論是誰來誆騙,落不了如今的結(jié)局,現(xiàn)在她生生喪了條性命不說,還叫她成了京城中的笑柄。 丁湘云見兒媳被曲氏幾句話說的玉面通紅,心里老大不忍,原本她也是不樂意為兒子定張家的女兒為媳的,只想想顧貴妃為什么放著次輔的女兒不要,臨了獨獨選了姿色跟才名都不如張影心的沈家女兒就知道了,可是兒子卻偏偏屬意張影心,寧愿冒著子嗣不豐的風(fēng)險也要自己到張家提親,既然木已成舟,她也只能順著兒子的意思善待張影心,以便能拉攏好兒子的岳家。 “影心初歸,一切都不熟悉呢,母親,我想著不如將府里的事情叫影心幫妾身分擔(dān)一二,”張影心是周昧的妻子,王府的事情交給她,跟交給長子是一樣的,“左右將來還是都要交給影心的,不如早些叫她上手?!?/br> 丁湘云怕曲氏以張影心年幼沒有經(jīng)驗來拒絕,又一副欣慰的拉了張影心的手道,“聽說影心在娘家也幫著張夫人管家,咱們王府人口少事情也簡單,想來影心也顧得過來?!?/br> 張影心才進門半月時間,婆婆居然就要叫她協(xié)助管家,這樣的事張影心是絕計想不到的,怨不得丈夫信誓旦旦的跟她說有什么事只管跟婆婆說,丁氏再沒有不護著她的。有這樣的婆婆,張影心對周昧的那些不滿也淡了許多,正要開口推辭,就聽到曲氏在上首道,“你說的不錯,這樣吧,燕來居就交給張氏吧,左右她以后也是要當(dāng)娘的人,如果燕姨娘能順利給必亮添一個小兄弟,以后也是必亮跟徇哥兒的臂膀?!?/br> 叫張影心去照顧燕姨娘?不說張影心,連丁湘云都愣了一下,叫自己兒媳去照顧周克寬的妾室?“母親,這不太好以,影心才嫁進來,一切都不熟呢,再說了,燕姨娘不過是個妾室-” “她確實是個妾室,出身跟是不能跟你們相提并論,可是她卻是你夫婿的妾室,”曲氏慢條斯理的笑道,“腹中懷的可是王府的小公子,就算只是個庶子,以后也國公爺,怎么,不值得張氏去照顧?剛才你不是說張氏初歸對府里一切不熟悉才叫她幫著你管家方便熟悉府里的事務(wù)么?” “可影心才成親,根本不懂這個,萬一有個什么閃失,”周克寬一年有大半時間都在宣化大營,府上的幾個姨娘一年中能得到的寵愛沒幾天,加上丁湘云有心控制,這府里除了她生的兩個兒子,也就周蓓兒跟周朵兒兩個女兒,現(xiàn)在燕姨娘竟然背著她偷偷懷了身孕,丁湘云壓根兒就沒打算叫她順利的將孩子生下來,可若是老王妃將燕姨娘交到張影心手下,出了事張影心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系。 “誰是生下來就會的?又不是叫她給燕姨娘端湯送藥,只是關(guān)照關(guān)照她院子里的瑣事,府務(wù)有你看著,一個燕來居還能有什么事?張氏也跟著親家夫人管過家的,一個小院子都料理不了?”說到這兒曲氏和藹的看著張影心,“你要是真做不得,或是覺得姨娘出身卑賤勞動不得你,那就算了,先將你的院子管好就行?!?/br> 張影心確實看不上燕姨娘的身份,也不愿意去幫著照看燕來居,可是曲氏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不接燕來居,那自己就守著重華院做孫媳婦,王府內(nèi)宅的大權(quán)跟自己沒有關(guān)系。 雖然丁湘云向張影心釋放了最大的善意,可那到底是婆婆,權(quán)力在別人手中,真心不如在自己手中方便,“祖母說的哪里話,燕姨娘是父王身邊的人,又懷著咱們王府的子嗣,自然不能怠慢,祖母將燕來居交給妾身也是信任妾身,妾身一定小心謹(jǐn)慎,將燕姨娘的起居照顧好了?!?/br> “到底是張閣老家的女兒,”曲氏贊許的將張影心叫到自己身邊坐下,“她的起居有春嬤嬤呢,你啊,也就是閑了過問過問那邊的雜事就是了,你跟必亮到底是新婚,像你娘當(dāng)初那樣,早早給我添個曾孫才是最大的孝順了。” ☆、第21章 二十一功勞 像丁湘云?張影心瞬時紅了臉,張家跟康王府訂親自然將王府的一切都打聽清楚了,其中也包括了周昧六月而產(chǎn)的事情,周克寬原配難產(chǎn)而亡的時候還在宣化跟韃子打仗,等他回到盛京的時候原配丁湘柔已經(jīng)過世半年多了,之后周克寬便火速娶了丁家二房的姑娘丁湘云,加上丁湘云六月產(chǎn)子,這里頭的蹊蹺別說內(nèi)宅婦人,就是張影心做姑娘時也猜的出來,這叫她如何看得起康王府,康王妃還有“六月”而生的周昧? 只是形勢比人強,沈驪君越過她成了昌王妃,而她則成了京城的笑柄,尤其是這大晉幾代后妃的選定,都跟一個人有關(guān),那就是長興侯老夫人郭氏,自己的落選等于是向整個盛京的人表明,她的身體不宜生養(yǎng),想到這里,張影心就覺得有把火燒在她的心上,若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她何必委屈自己嫁給一個到現(xiàn)在都得不到世子之位的“jian生子”? “祖母的教誨孫媳記住了,”張影心強壓下心中的怨怒,扶了曲氏的手臂含羞道,“就怕孫媳沒有母親那樣的福氣?!?/br> “怎么會沒有?你可是她千挑萬選親自求來的兒媳婦,自然是有的,”曲氏依然笑瞇瞇的,仿佛對這丁湘云婆媳兩個都很滿意,“好好跟著你母親學(xué)著,畢竟一府有一府的規(guī)矩,你初來乍到的,有什么只管問你母親去?!?/br> 丁湘云見曲氏對張影心要比對她和氣多了,想想張影心的娘家,再看看美麗嫻雅的兒媳,不得不承認(rèn),除了那個還沒有被證實的“短處”之外,其實兒子的選擇是極好的。 至于那個“短處”,郭氏真的就那么能耐么?她為太后調(diào)理好的身子是不錯,可太后一生也就皇帝這么一個兒子,她選的皇后鄭氏,可鄭氏也不過太子周璨這么一個嫡子,再看如今的太子妃,也就生了周承輝一個,倒是來自民間的太子孺人梁氏,生了一兒一女不說,如今又懷上了一個,可見這郭氏也不過是空有虛名罷了。 “我聽說你娘家跟京衛(wèi)營前衛(wèi)副指揮使黃家有親?”曲氏看了丁湘云一眼,笑問張影心道。 “黃家?”張影心娥眉微凝,不知道曲氏怎么忽然提起了黃家,“說是有親也算是親戚,但不是我們張家的,我母親那邊有個表姨嫁到了黃家,就是祖母您問的副指揮使黃綱,孫媳跟他家長女倒有些來往,不過算不得親近?!?/br> 自己這個婆婆人老成精,丁湘云生怕張影心被她套出不該說的話來,忙道,“我跟你說實話吧,你也知道你們成親那天的事原是沖著徇哥兒來的,萬幸有個姑娘出言警醒了徇哥兒,他才逃過這一回,我查了,那個救了徇哥兒的姑娘,應(yīng)該就是黃姑娘?!?/br> “有這等事?”張影心十里紅妝嫁入康王府,萬沒想到一生一次的大婚成了京城的笑談,除了恨借她親事生事的人外,她也深恨丁湘云這個蠢貨居然將原可以掩住的小事鬧大,也暗悔既然自己丟了臉面卻又叫周徇逃過,不然就算是自己名聲受累,周昧的世子之位,自己的王妃之位,也就唾手可得了。 沒想到救了周徇的居然是從小就跟在她后頭的黃宜恩,張影心雙手合什,“妾身改天一定請表妹到府里來,好好謝謝她?!?/br> “我也是這個意思,王府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請幾個相熟的姐妹過來坐坐也是常情,”曲氏將下人撿的那只珠花遞給張影心,“這個應(yīng)該是你meimei掉的,到時候還給她,你也曉得,這種事明說不得,叫她知道咱們王府承黃姑娘的情了。” 張影心哪里會聽不出曲氏的意思,忙起身笑道,“祖母的意思妾身明白,宜恩meimei不是那等輕狂的人,最知道輕重了,不該說的事萬不會向人提及的?!?/br> 歸德侯府二姑娘馬蕊娘也正在跟楊驕說著黃宜恩,“meimei你不知道,王府昨個兒請了她到府上做客呢,老王妃親自見的,夸了又夸,還賞了一套宮里出來的頭面?!?/br> 姜卉看著眉飛色舞的馬蕊娘,想不明白這有什么可說的,宮里的頭面她好幾套呢,值得這么可勁兒說么?再看楊驕聽的專注,心里更覺郁悶,一甩袖子向崔婧道,“我竟不知道這些是非有什么可說的,有人居然停不了嘴?!?/br> “卉娘若不想聽這些,就叫底下人帶你到湖邊看她們采菱角吧,”姜卉不知道馬蕊娘為何說這些,楊驕可是清清楚楚,轉(zhuǎn)頭接了馬蕊娘的話問,“那黃家姑娘也認(rèn)下了?” 馬蕊娘重重的點點頭,“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她壓低聲音,“這種功勞她都敢要?嘖嘖,” 有什么不敢要的?更無恥的功勞黃宜恩也敢要,想到當(dāng)年已經(jīng)做了周昧姨娘的黃宜恩,托病將自己騙到了蓮華寺的禪房里,自己也不會毀了一生,楊驕冷冷一笑,“興許人家也是有苦難言有不得已的苦處呢?!?/br> 前世楊驕嫁進康王府之前,郭氏就立逼著丁湘云將毀了孫女兒名聲的黃宜恩給一杯酒毒死了,這一回,黃宜恩認(rèn)下了這份“功勞”,在周昧跟丁湘云那里能真正撈到好處? 馬蕊娘看到楊驕默默想著心事只不出聲,正要問她怎么了,就看到楊驕的丫鬟曉雨進來道,西府兩位姑娘過來了。 聽到曉雨的回報,楊驕眉頭一動,上次游湖的時候兩家鬧了個不歡而散,怎么她竟然又來了? 心里想著,楊驕還是帶了青杏出去迎了,“沒想到清玉jiejie居然過來了,剛好我這里有客,大家一起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