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獵星商量了一下，雖然不能完全信任這些人，但車隊還是駛?cè)肓随?zhèn)子。反正不怕下毒，不懼他們突然襲擊，那還不如表現(xiàn)得大大方方的。

    鎮(zhèn)子里的行政和軍事力量同時掌握在一位名叫奇力的將軍手中，不是白銳認(rèn)識的——也就是沒在王宮的大廳里被白銳“招待”過的——他帶著一只個頭很大的蜘蛛，看白銳的眼神卻是認(rèn)識的，充滿了敬畏和傾慕，看來也是諾托里的人。

    不過，奇力對于獵星，就是各種不解了。獵星和白銳并肩，甚至站位還稍微靠前一點(diǎn)，這表示白銳默認(rèn)獵星比他的身份高。

    一個有一只假腳的人，身份比他們的神更高？

    獵星當(dāng)然注意到了奇力的視線，可他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既沒表現(xiàn)出憤怒，也沒表現(xiàn)得和白銳親近。

    “我聽見有呻吟聲，那里是什么地方？”白銳指著靠近懸崖邊沿的地方。

    這地方天上看是個鎮(zhèn)，遠(yuǎn)處看是個鎮(zhèn)，近了看它其實(shí)……就是用木柵欄圍起來了許多帳篷。從上次白銳離開到現(xiàn)在，也就是半年多幾個月的時間，中間隔著一個冬季，鎮(zhèn)子又是橫跨惡魔之口懸崖兩邊的，可想而知鎮(zhèn)子的建設(shè)難度有多大，能有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了。

    “偌依大人，那里是奴隸營地。”

    “……”原來這種難得，還是建立在無數(shù)奴隸死亡的基礎(chǔ)上的。落在金角銀角身上的碧蝶們忽然扇動著翅膀飛了起來，它們聚集在半空中，因?yàn)闊o數(shù)蝴蝶的飛舞甚至能讓人聽見撲簌簌的聲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那一團(tuán)蝴蝶，就算是再沒有浪漫細(xì)胞的男人，也為這美麗神奇的一幕看得呆滯。

    呼的一聲，蝴蝶們拖著紫色的鱗粉，飛散向了鎮(zhèn)子四周。所有的人，無論是士兵們，還是躺在破窩棚里呻吟的奴隸們，只要看見了這些蝴蝶，就能聞到淡淡的花香，身上的不適也驟然輕松了下來。

    “感謝你，我們的神！”看見白銳舉動的人們先是一呆，接著跪倒在地，高聲的贊美著。

    白銳搖搖頭，站到了獵星身后。不好只是治愈奴隸，那樣反會讓這些士兵產(chǎn)生異樣的感覺。其實(shí)就算治好了那些奴隸又怎么樣呢？可能反讓他們距離死亡更近了，因?yàn)槊魈烊呐`就得繼續(xù)戴著鐐銬工作。

    那些士兵在送來許多新鮮的烤rou與蔬菜后，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在為那些奴隸難過？”獵星看著白銳的別扭臉問，從很久之前只知道有奴隸這個詞，到現(xiàn)在，獵星已經(jīng)完全理解奴隸是怎么樣的存在了。

    “嗯，雖然原來就知道奴隸過的是什么日子，也知道現(xiàn)階段我沒法改變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的施加影響，但還是不太舒服?！?/br>
    獵星把一條胳膊摟在白銳的肩膀上，這件事確實(shí)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nèi)有太大的改變。甚至想買一些奴隸回去也不行，之前那些作為工匠的奴隸也就算了。之后夏在洛卡人的眼中就算不是神國，也會有很高的地位，兩邊以后的往來會越來越多。如果買了一群奴隸回去，過幾年后奴隸很可能作為夏的使者回到洛卡，那情況可就復(fù)雜了。

    部落人的種族和民族觀念像茅收那么強(qiáng)的人，是極少數(shù)中的極少數(shù)，部落的分分合合是平常事。部落里的奴隸生活很困苦，可說實(shí)話普通部落的人生活也好不到哪去。惡魔之口下方，國家和民族的概念已經(jīng)形成，奴隸、奴隸主，平民、貴族之間的生活差距很大，人們的仇恨形態(tài)變得更多種多樣，也更復(fù)雜。

    白銳想，他要是想說“我喜歡仁慈的人”都沒辦法。因?yàn)橐靶U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宋襄公們都死得很慘。

    “哎？”白銳突然眼睛一亮。

    “怎么了？”

    “我好像有法子了?！?/br>
    “？”

    為什么西方世界一直都沒有大一統(tǒng)的國家？因?yàn)槲鞣诫m然有凱撒和法蘭克大帝，可是沒有一個施行郡縣制的秦始皇。

    作為宅男多少都看過一些“學(xué)術(shù)性”的東西，比如華夏其實(shí)從秦開始，就不是廣義上的封建制了，因?yàn)闆]有分封了。歐洲那種一個領(lǐng)主一個山頭的分封，才是封建。封建制度下的農(nóng)奴，其實(shí)比奴隸也好不了多少，一樣是待宰的羔羊。

    莫瑞松恰好是一個有野心有行動力，外加無恥、心黑、臉皮厚、殘忍、霸道的聰明形暴君，這妥妥的是個好苗子啊。（莫瑞松：==）

    “洛卡的國家制度是這樣的……所以對現(xiàn)在的洛卡來說，貴族是他們的基礎(chǔ)。我想向莫瑞松提議的是這樣制度……”白銳細(xì)細(xì)的對獵星講著。

    讓一個原始人理解奴隸制度、分封制以及郡縣制的優(yōu)越性，如果有另外一個現(xiàn)代的地球人聽說，八成會以為這是天方夜譚?？砂卒J知道，獵星聰明冷靜，大局觀強(qiáng)又心胸開闊。這些制度雖然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卻也沒有和任何一個階層有利益得失，他思考的角度會很公允。

    獵星聽著確實(shí)有些吃力，不斷的提問，白銳也努力的組織語言為他掰開揉碎的解釋。

    兩個人說得唾沫都干了，聲音一個比一個嘶啞，才終于停了下來。獵星抬頭看著天，明顯還在回味理解。邊上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嚇了白銳一跳，不過他潛意識里不想打擾獵星，硬是把驚呼咽回去了。

    結(jié)果這個伸出來的手屬于衰葉，他在幫他們倆的烤rou翻個——這倆人談話太入迷了，完全忽略了其他，如果不是衰葉過來，烤rou早就變成炭塊了。

    白銳趕緊把烤rou拿下來，用口型對衰葉無形的謝謝。衰葉拍拍他的肩膀，離開一會又給他們拿了一壺葡萄酒過來。

    剛喝了兩口酒，就聽獵星問：“這也是祖靈教給你的？”

    “嗯?！卑卒J答應(yīng)的同時，把葡萄酒遞了過去，讓獵星喝兩口潤潤喉嚨。不過，這次獵星在聽到他的回答后，表情略微有些奇怪。白銳覺得，獵星多多少少猜出來了一些吧。

    兩個人默默的喝酒吃rou，片刻后，獵星問：“白銳，你會離開嗎？”

    “去哪？”

    “……”獵星沒說話，只是紅著臉看著白銳。

    “你在這，我能去哪？”白銳湊過去親吻獵星，他覺得自己臉上也有些發(fā)熱，奇怪為什么這么熱呢？

    模模糊糊的，兩個人就在火邊上糾纏著倒下去了。

    白龍和小青它們默默的爬過來，把兩個人的身影包圍了起來。

    天亮?xí)r，清醒過來的白銳起來看看懷里的獵星，再看看圈著他倆的寶寶們，總算意識到到底是什么不對了。

    ＿（：3ゝ∠）＿尼瑪他和獵星都酒量不濟(jì)??！洛卡的葡萄酒雖然也不咋地，但是比白銳釀制的果酒度數(shù)高多了，結(jié)果昨天白銳和獵星倆人不知不覺把那一壺都喝下去了，臉能不紅嗎？

    萬幸的是，他們倆只對彼此撒酒瘋。

    給鎮(zhèn)里的人留下了一袋苦蔗鹽，隊伍開始降下山崖。

    在懸崖上，奴隸們利用懸崖本身的形態(tài)，加工出了三層簡陋的平臺，每層平臺之間用繩筐傳遞人、物。

    奇力將軍本來已經(jīng)在昨天白銳他們到來后，就停止了物資的運(yùn)送，讓奴隸們把平臺清理得更干凈整齊，就是等今天要把白銳他們送下去。奇力將軍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白銳乘坐過的繩筐，他一定要珍藏起來，作為子孫的傳家寶。

    一開始奇力還想找人來幫忙，誰知道他們來的已經(jīng)夠早的了，可到的時候，白銳的人馬早就已經(jīng)自己準(zhǔn)備好了。奇力只能略微遺憾的退而求其次：“兩位大人，你們的鹿想要運(yùn)送下去有些麻煩，不如把鹿寄存在我這里，當(dāng)你們到了下守望鎮(zhèn)，可以用六腳蜥蜴拉車，我愿奉上二十頭?！?/br>
    洛卡的軍隊物品比較奇葩，就是配發(fā)的軍用品其實(shí)算是士兵們賒賬的，包括坐騎在內(nèi)。所以別看所有鎮(zhèn)子里的六腳蜥蜴都是軍用坐騎，但洛卡完全有資格買賣它們，只要他上交一筆足夠的金錢。

    奇力是一位深得莫瑞松信任，并且能力夠強(qiáng)的將軍，無奈只是出身于普通平民家族，又不愿意拋棄青梅竹馬的妻子另娶，所以沒有一個家族愿意扶持他。正因?yàn)槿绱?，他才會被派遣到惡魔之口來建立守望?zhèn)。

    ——這任務(wù)的名聲很好聽，又能開疆拓土可終歸是到窮鄉(xiāng)僻壤受罪，如果見不到白銳，那跟流放沒什么區(qū)別。

    但他離開的時候，莫瑞松王對他說，“偌依大人十年之內(nèi)一定會再來的”。只要能夠接引到白銳，和白銳見過面，莫瑞松王就可以把他召回諾托里了！

    奇力將軍本身也很高興執(zhí)行這個認(rèn)為，因?yàn)樗钠拮由奕ツ晟×?，所有的藥師和祭司都說該為她準(zhǔn)備葬禮了。后來諾托里大鬧蟲災(zāi)，莎娃來回這么一折騰，更是氣若游絲?？山Y(jié)果莫瑞松王來了，還帶來了兩只神奇的蝴蝶，那些蝴蝶只是繞著莎娃飛了兩圈，他的妻子在嘔吐出幾口黑血之后，立刻恢復(fù)了健康！

    當(dāng)然，那神奇的蝴蝶，他昨天看到了一大群。

    “非常感謝，奇力將軍?！鲍C星極其短暫的猶豫了一下這份大禮收還是不收，最后選擇了收。因?yàn)槠媪④姮F(xiàn)在不是送禮，他是送貢品，送禮表示太貴重了可以退，極品退回去就會讓人恐慌了，“我們的黑尾鹿就麻煩你們了。”

    “當(dāng)然！”果然，禮物被收下了的奇力裝作鎮(zhèn)定，但明顯高興了起來。

    “你有什么愿望嗎，奇力將軍？”獵星又問。

    奇力就要喊沒有，可是他猶豫了：“……我和妻子莎娃已經(jīng)結(jié)合八年了，但是一直沒有孩子，不知道能不能……”

    ╮（╯▽╰）╭求子啊，古今中外的神仙都少不了攤上這事。

    獵星也囧了，話說他今天早晨起來和白銳都商量好了，他們這一路就是要送神跡來的。金錢珠寶什么的當(dāng)然不行，可是要改變一個人的身體狀況，那是沒問題的。

    這個求子雖然也是身體狀況，但是，總覺得這不在白銳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啊。

    白銳還是頭一回看見獵星那么囧囧有神的表情，如果不是周圍人太多，八成白銳就要撲上去了。

    一只蝴蝶飛到了奇力的頭頂，灑在臉上的蝴蝶鱗粉讓奇力舒服的深吸了一口氣。

    同時白銳看出，奇力的身體沒問題：“你的妻子住在什么地方？”

    “她在首都諾托里。”

    “把她的地址告訴我，我會去看看她?！本退闫媪]問題，也不一定莎娃的身體就有問題，就算現(xiàn)代有很多人夫妻雙方都沒問題，可就是生不出孩子來。

    “十分感謝！我這就為瑟爾大人和若以大人準(zhǔn)備下懸崖。”

    “不用了，我們自己就可以?！?/br>
    “哎？”一臉疑惑的奇力就看見馱著白銳和獵星的白龍嗖一聲沖了出去，直接就沖出了懸崖邊，懸崖下傳來一聲“慘”叫。奇力嚇得臉色煞白，奔到了懸崖邊上，就看見白銳和獵星穩(wěn)穩(wěn)的坐在想著崖下疾沖下去的巨蛇身上，甚至擁抱住彼此，開始接吻……

    白銳上輩子就想試試在云霄飛車上接吻了，可惜沒有對象，而且云霄飛車的安全帶也讓人的腦袋沒法靠那么近，現(xiàn)在總算是得償所愿了。

    懸崖的三層平臺上，早就安排好了士兵和奴隸，士兵們早就把自己打理整齊，身上的皮甲擦得油光锃亮。就連總是礻果身的奴隸們現(xiàn)在也都穿上了干凈的麻布衣裳，安安靜靜的跪倒等待吩咐。

    可他們沒接到命令，只聽見了古怪的從懸崖上方傳來。

    “啊——！”有士兵的驚叫聲響起，就算安排來的奴隸都是最老實(shí)的，這時候也有人耐不住好奇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他們看見了一條美麗的白色巨蛇，帶著兩個人從山崖上飛一般的下來。

    所有的奴隸在昨天都看到了那美麗的蝴蝶，都得到了蝴蝶的恩賜，他們在看到這景象后，立刻更深的跪下。不管過去他們對這位洛卡的新神是什么想法，現(xiàn)在只剩下敬畏和希望。

    榛子在在半空中長嘯一聲，俯沖直下追逐著白龍。人們的驚叫聲更是此起彼伏，有人險些發(fā)動攻擊，但他們看到獵星伸出一只手，撫摸著榛子的下巴。

    人們驚掉了下巴，驚掉了眼珠，接著就是西斯底里淚流滿面的歡呼和祈禱——這年代的好處之一，對于超出人們想象的事物，多數(shù)人不會覺得驚恐，只會將之歸類為神跡。

    ***

    在下守望鎮(zhèn)略作休整，換了六腳蜥蜴拉車的隊伍在當(dāng)天出發(fā)了，比他們更早上路的是傳訊的士兵。

    在隊伍看到第一座洛卡貴族莊園的時候，首都諾托里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莫瑞松王當(dāng)即帶著一群貴族離開了首都，向著白銳的車隊而來。

    第一四六章

    車隊走得并不快，因?yàn)殛犖槔锏娜硕枷攵嗫纯催@里的種植、畜牧，還有精美的房屋與器具。不過在贊嘆之余，他們也不會漏掉奴隸的存在。

    有的年輕貌美和主人住在一起（雖然和他們的審美略微不同，但是也挺好看的），有的干枯麻木日日在皮鞭下勞作，還有的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首領(lǐng)、大巫，你想讓夏也變成這樣嗎？”衰葉是第一個來問的。

    “不?！鲍C星和白銳同時回答。

    衰葉松了一口氣：“那么，我建議你們再回去后，把這隊伍里的人先交給我一段時間，和洛卡也不要太快就展開交往?！?/br>
    “放心吧，衰葉，我們知道。”

    ——莊園主貴族的生活實(shí)在太誘人了，兩邊又是和平建交的，讓人當(dāng)奴隸對洛卡自然滿腔憤恨，但要是讓人過來當(dāng)奴隸主呢？那誘惑可就大了。

    兩天后，他們遇到了來迎接的莫瑞松王，和一干洛卡的大貴族們?？赐獗砟鹚赏踹€是那副驕傲的雄獅模樣，可白銳總覺得他有點(diǎn)不一樣了，難道是因?yàn)檫@次看見他穿的衣服比較多嗎？（⊙﹏⊙）b莫瑞松王第一眼就看到了白銳，當(dāng)然也看到了跟白銳站在一起的獵星。

    “這是我侍奉的族長，瑟爾?！卑卒J介紹著，反正這些人的舌頭有點(diǎn)發(fā)音苦難，就用他們的名字介紹好了。那些大臣們有不少眼睛都盯著獵星的腳，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不過莫瑞松王倒是神色不變，干脆利索的首先對著獵星行禮。就憑他這份干脆，白銳決定對他的印象稍微好點(diǎn)。

    莫瑞松王邀請白銳和獵星坐上他的車架，那是一輛由四十多輛六腳蜥蜴拉拽的移動宮殿般的車架，兩人并沒拒絕。

    “偌依大人，諾塞利恩呢？”

    移動行宮的內(nèi)部風(fēng)格，和上次白銳見到的諾托里的大廳一樣，地面上鋪滿了大塊的皮毛、艷麗的地毯、細(xì)亞麻布的靠墊等等等等，躺著坐著隨君選擇。三個人剛坐下，莫瑞松就迫不及待的問。

    “沒跟來?！?/br>
    “……”

    “他自己決定的。”

    “……”

    這位王者，現(xiàn)在可絲毫都不像是雄獅，倒像是鬧別扭的二哈……

    “嗷！嗷嗷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