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衍笑了。

    “談衍，”吳橋看著通訊儀器屏幕里面的人，“我會慣著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不管你要什么，我都會想辦法?！?/br>
    “我該說謝謝么？”

    吳橋想了一想，“就連我的jiejie，我都不會這樣……她想讓我嫁你，我就拒絕她了。”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jiejie在慣著他。

    “……可你最后還是會嫁的啊?！?/br>
    “那是因為我愛你好么？”

    頓了一頓，吳橋又說：“總之，打進去吧?！?/br>
    “好?！?/br>
    ……

    之后，談衍又發(fā)動了幾場進攻，共和國試圖將聯(lián)軍攔截在首都星域外的計劃徹底破產(chǎn)了。

    共和國早已將西線兵力全部調(diào)回到了國內(nèi)，可是依然不夠。

    共和國士兵的士氣太低迷了，就想雪崩一樣，根本就沒有與聯(lián)軍血戰(zhàn)到底的勇氣。

    之前，他們聽說的是，雖然聯(lián)軍在現(xiàn)階段具備優(yōu)勢，但共和國實在養(yǎng)精蓄銳，聯(lián)軍很快就會疲于應(yīng)付了的。然而，在撤退了的聯(lián)軍的后勤區(qū)內(nèi)，共和國的士兵們親眼看見了大批物資，親眼見證了聯(lián)軍比他們更經(jīng)得起戰(zhàn)爭的消耗，這種反差所造成的沖擊是難以形容的。

    從地圖上看，聯(lián)軍就像一條絲帶一樣，直通進了共和國的內(nèi)部，此刻正要緊緊扼住對方的咽喉。

    共和國愛打乒乓球的總指揮官決定發(fā)動一場大反攻。

    有悲觀者認為，這是榮譽之戰(zhàn)。

    “沒有什么榮譽之戰(zhàn)，”他斷然否定了這一推測。

    “我喜歡打體育比賽，”他說，“有時比分看上去很令人絕望。但是，不打到最后是不知道輸贏的。不存在什么是確定的事，賽場上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塵埃落定前誰都可能勝。我打的每一球，都是為了勝利?！?/br>
    同時，他解職了幾個士氣低迷的下屬，換上了其他人。而被換上的人其實情緒復雜，精神緊張而又非常迷茫甚至痛苦，因為他們不得不盡職盡責，可是又看不到盡職盡責意義何在。

    最后，總指揮在無奈之下甚至啟用了毫無指揮經(jīng)驗、只是對他唯命是從的下屬，因為在他看來，沒有能力至少總比態(tài)度不端要強上一些。

    第104章 希望之春（中）

    據(jù)說，在組織大反攻的那段時間里，共和國愛打乒乓球的總指揮官常常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表情麻木，對著墻乒乒乓乓一拍一拍很有規(guī)律地回球。沒有人知道他是當真在認真地打球，還是只是在思考的同時沒有意識地找點事情做。他是在緬懷過往？還是在計劃未來？心情是悲？是喜？從表面上全都看不出來。他幾乎從來不會有失誤。作為一個曾有志于成為職業(yè)選手的人，即使未能如愿，技術(shù)也是遠遠凌駕于業(yè)余的愛好者之上的。

    在他成為總指揮官后的幾年，他還很喜歡在閑暇時約一些專業(yè)人士比賽，但不管找誰，對方總是會因為怕他心情不好而故意輸給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再約別人了，轉(zhuǎn)而在辦公室里對著墻打，身影看起來寂寞得很，而這個習慣又在此時變本加厲了。

    共和國的大反攻如期而至了，而且，對此的投入遠遠超乎談衍的意料。

    總指揮官為了節(jié)約人力，采用了一種有彈性的縱深防御法。他們先以前方據(jù)點上的微薄兵力盡量減緩聯(lián)軍攻擊銳勢，然后在后方的堅固據(jù)點上面狠狠攻擊聯(lián)軍，循序漸進地從防御轉(zhuǎn)變?yōu)檫M攻。

    對于這套打法，談衍并不陌生，但他低估了對手對這場勝利的饑渴——共和國在西線戰(zhàn)場的軍隊早已被調(diào)回，西線、原來的東線、再加上國內(nèi)的部隊一齊出擊，差不多將全部資源都調(diào)用了，好像發(fā)誓要在這里阻止住聯(lián)軍的步伐。

    在這樣的差距下，聯(lián)軍變得寸步難行，談衍甚至連輸三場，連之前打下來的要塞都沒能守住，雖然對手也是拼勁全力才贏下那三場的。

    然后吳橋覺得……談衍似乎有點躲他。

    ……是覺得丟人么？一定是這樣了，談衍在自己的面前是個很愛面子的人。

    因此，在一次例行會議結(jié)束后，吳橋看著談衍，說：“談衍，受挫的事……不要放在心上?！?/br>
    “我沒事。”談衍有點暴躁，“我挺好的，你不要強行安慰我?！?/br>
    吳橋笑了：“別人安慰你是強行安慰，你覺得不舒服可以理解，愛人安慰你就不一樣了。他和你心靈相通，能感受到你所感受的，和你有一樣的心情，所以并不是強行安慰啊。”

    “……”談衍覺得，有的時候自己像一個小孩子，吳橋才更成熟。

    “真的，不會有意外的?！眳菢?qū)φ勓苷f，“共和國在此役消耗得太多了，很快資源就會用盡，到時候就是我們勝利的日子了?！?/br>
    “我知道?！闭勓車@了口氣，“可是親眼看見他們反撲，并且卓有成效，還是會覺得有一些煩躁。”

    “真的不用擔心?！眳菢蛘J真地說，“我們是正義的呢?！?/br>
    談衍看了一看吳橋，嘴角終于有了一點笑容：“即使是在現(xiàn)在，你還是相信正義必勝么？”作為一國之首，吳橋做演講時一定會這么說，但是如果心里真這么想就有點奇怪了，有一種不合理性的天真，充滿了幼稚感。

    吳橋想了一想：“怎么說呢……和當初相信的正義必勝不太一樣吧?，F(xiàn)在的我認為，戰(zhàn)爭這個東西，與其說它起于人性之惡，不如說它同時也肇因于人性之弱。發(fā)動戰(zhàn)爭那方，內(nèi)心不夠強大，本就是軟弱的，所以更容易輸。而我們呢，卻擁有源源不斷的力量，這些力量可以幫助我們化解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危機?！?/br>
    “真不知道該不該同意你的這一番言論?！闭勓苁莻€務(wù)實的人，并沒有吳橋那么理想化。

    吳橋問：“你不相信我么？”

    “我當然相信你。”

    “那就好了，我不會騙你的?！眳菢蛐α耍澳阆嘈盼业脑捑秃昧?，優(yōu)勢很快就會重新到來的?！?/br>
    吳橋說的沒錯。

    那的確算是對手最后的瘋狂了。

    共和國在反攻當中消耗太大。戰(zhàn)爭就像一個山坡，攻擊就像從山頂滾落的巨石。巨石因不斷向下滾動而獲得了越來越快的速度，并擁有越來越大的動能，于是阻擊它也越來越難，強行停止其沖勢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共和國就是這樣，在聯(lián)軍勢頭正好時強行制止了它，所付出的比想象中更大。這就宛如一場乒乓球賽，在體力已經(jīng)不支時，雖然拼勁全力在僵持的階段拿下了那一分，但是之后等待他的也很有可能是更快速的潰敗。總指揮官并沒想到，拿下那一分竟然那么累。

    而令共和國絕望的是，聯(lián)軍后備力量太強，不管人員還是金錢，都像潮水一樣源源不斷涌來。

    沒有什么能夠阻擊它這怪獸跌跌撞撞走向深淵，只是，它在淪入深淵之前卻一定要拉上很多人去陪葬。

    在敵軍明顯后繼無力時，談衍開始從三邊重新接近首都星。

    他自己坐鎮(zhèn)中路，左右兩邊一個是原東線的將領(lǐng)，一個是中立國的軍官，兩個人能力都很強，談衍也很認可他們。

    其中，中路突襲所取得的勝利最大。

    談衍第一步詐敵的方法靈感竟然是來源于吳橋講的一個故事。在拼命防御時，談衍壓力大，心情也煩躁，吳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問談衍自己做什么事能讓他好過些，談衍竟然讓吳橋唱個歌。吳橋?qū)嵲诓粫瑁岢鲆v一個故事，談衍也同意了。吳橋琢磨半天，最后想起談衍之前欺騙共和國的士兵、讓其誤認為聯(lián)軍的食物和水很高檔的事，含沙射影了講了個“狼來了”——放羊的孩子為了尋開心騙人說狼來了，第三次狼真的來了卻沒人信，放羊的孩子的羊群就被狼給咬得很慘。然后，吳橋告訴談衍要是欺騙自己以后也會自食其果。談衍聽后沉默了一會兒。正當吳橋以為他在反省之時，談衍疑惑地問什么叫做“放羊的孩子”。

    知道敵軍消耗太過巨大、確定了進攻突襲的談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吳橋說的這個故事。

    他先后五次放出假消息，然后每次到了消息中說好的時間，整個戰(zhàn)場卻是一片寂靜。

    嚴陣以待了五次卻沒有發(fā)生任何事情，讓共和國士兵都很懷疑情報能力。

    到了第六次，士兵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消息肯定又錯了。

    誰知這次談衍卻當真進行了突襲，事先取得情報的共和國反應(yīng)反而比平時還要差。

    接著，談衍將對方的大軍逼到了共和國的一座要塞里。這座要塞曾經(jīng)談衍奪下來過，后來沒有守住，在失敗的那三仗中還回去了。

    “奇怪……”看到這個情景，紀遙問吳橋道，“干嗎非打那邊？共和國人全都進了要塞，防御起來非常容易……元帥該換條路?！甭牭郊o遙的話，吳橋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么。

    紀遙沒有想到，在這番對話的一個小時之后，整座要塞都在一瞬間消失了！原來，談衍在要塞里動過手腳，將反物質(zhì)武器隱藏在了深處。一旦反物質(zhì)武器被觸發(fā)，容器破碎，就會與正物質(zhì)相互抵消、湮滅，發(fā)生爆炸并釋放巨大的能量！這是談衍在知道守不住后埋的炸彈，等著將來有機會時派上用場。

    一個要塞以及里面的人瞬間煙消云散，共和國的士兵內(nèi)心都發(fā)抖了，因為他們?nèi)几杏X到了戰(zhàn)敗就在前方。有一些人甚至拿起武器射傷自己右手，只為了可以不用上戰(zhàn)場。

    共和國簡直是怕了談衍。

    談衍竟然每次打輸都能留下些幺蛾子，上次是留下食物和水讓士兵眼饞，這次干脆留下了一顆巨型的炸彈。

    他們甚至都有點不知道，是應(yīng)該想要打贏好，還是應(yīng)該想要打輸好了。

    談衍這個人，也太jian詐了。

    大軍在要塞被湮滅這天是共和國的黑色星期五。

    對于不費一兵一卒這件事情嚴重打擊了共和國。

    愛打乒乓球的總指揮官在這次之后說了一句話。他說：“我以為戰(zhàn)爭應(yīng)該到此結(jié)束了……我并不是說我失去希望，我也可以繼續(xù)去拼搏勝利，但是，我們已經(jīng)耗盡國本，最主要的是，我們的年輕人已經(jīng)快沒有了。年輕人全部死在戰(zhàn)場上，這個結(jié)果比投降更可怕，因為它會至少影響百年。是的，到了這個階段，繼續(xù)戰(zhàn)爭……我認為不值得?！?/br>
    他說這番話前，把自己關(guān)著打了一整晚的球，似乎知道說了之后就再也碰不到球了一樣。也許他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該放棄夢想進入軍隊做他并不喜歡的事，又或許并沒有，誰知道呢。

    而他說完這番話后，就被剝奪了實權(quán)，共和國總統(tǒng)表示，他不考慮遷都，遷都意義不大，首都防御最堅，他會親自作戰(zhàn)。

    ……

    ——銀河歷2270年，同盟和中立國的聯(lián)軍包圍了共和國的首都。

    不過，雖然共和國已經(jīng)沒有了希望，作為首都的星球防御依然很強悍。

    密集的光束將天空中星星的光輝都掩蓋了，整片天空亮如白晝，強大的火力讓聯(lián)軍根本沒有辦法貼近一步。

    被擊中的人連遺體都不可能留下，火光直接化為壽衣將人帶進冥間。

    “果然是首都星……”談衍皺了皺眉。

    即使將它給包圍了，依然難以將其拿下。

    第105章 希望之春（下）

    共和國的防御系統(tǒng)可以分為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由外向內(nèi)的，主要由衛(wèi)星炮構(gòu)成。衛(wèi)星按照軌道圍繞星球旋轉(zhuǎn)，可以攻擊衛(wèi)星和星球之間任何一個指定的地方，360度無死角。

    另外一個部分則是由內(nèi)向外的。武器扎根于星球土地，根據(jù)指令向外部發(fā)射。在那一堆用來防御的武器中，最令聯(lián)軍感到頭疼的武器莫過于“紅蓮之宴”。它炮身直徑達到六公里，含有巨大的光能收集系統(tǒng)，突破了人工供能受到的限制，威力足以在眨眼之間消滅一個艦隊。即使聯(lián)軍新型艦隊應(yīng)用了相變材料，相變后的戰(zhàn)艦依然無法承受一次攻擊之痛。

    “我們必須破壞‘紅蓮之宴’，“不然根本難以接近首都?！眳菢虬欀碱^，“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了，正借助它進行垂死掙扎。打碎這道屏障，就能擊潰對手?！?/br>
    “但問題是……如何去做？”會議中的眾人全都問道。

    “紀遙想法調(diào)查過了。借助一些地下管道，是有可能摧毀它的。這些管道已被廢棄，幾百年都沒有被使用過了?！眳菢蛑钢粡埑鞘械貓D說道，“喏，先降落到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非常偏僻。只有一架機甲過去，可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然后通過這條管道，從這上來，再從這條管道下去，再上來……最后經(jīng)過這條長的，就能到達距離主炮非常近的地方，可以直接攻擊主炮炮口，之后再快速地掠過另一條路逃回我方陣營！”

    頓了一頓，吳橋又說：“這個任務(wù)只能一個人去。要想不被發(fā)現(xiàn)地降落到地上，本身目標就是越小越好；其次，管道很窄只能容下一架機甲，去得多了反而互相牽連拖累速度?！?/br>
    “那……”幾雙眼睛全都盯著吳橋，“誰去？”

    吳橋卻是沒有正面回答。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用說道：“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機甲cao作水平需要極端地高。否則，他絕對沒辦法消滅所有視野中出現(xiàn)的敵人，并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遠距離的移動。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能力必須高于需求，這樣才能應(yīng)對可能有的各種突發(fā)狀況?！?/br>
    吳橋用手指著管道間的空白地：“最合適的人選，自然是談衍了……可是談衍元帥無法離開前線……所以我一直想，可能我要親自跑一趟了?！?/br>
    “……什么？！”此話一出，通訊里的人全都驚呆了。

    吳橋又重復了一遍：“我說，能我要親自跑一趟了。”

    “不妥?！眳菢蛄⒓丛獾胶芏喾磳?，“你要是有意外，問題就嚴重了！換了別人，即使沒有成功，也不至于更壞！而且，你要坐鎮(zhèn)中央，也不適合離開！你執(zhí)行任何時，也許會有別的事情要你處理！”

    “我也不想……”吳橋說，“可是沒有別人有這樣的技術(shù)啊?！?/br>
    就在這時，吳橋聽見了一聲清脆的“我去”。

    他抬起眼，發(fā)現(xiàn)是蕾拉發(fā)出的聲音。

    蕾拉目前率領(lǐng)著機甲輕騎兵部隊，雖然人數(shù)不多，但是她每次都需要參加作戰(zhàn)會議。

    每次看見蕾拉，吳橋都會覺得，她的頭發(fā)越來越短。雖然還是好看，但也未免太不愿意在外表上花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