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奔o遙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垂著頭對吳橋說道，“吳橋，你能先出去么？”

    “好?！眳菢蛴謸牡乜戳丝此?，“你……你會好好的吧？”

    “你是怕我做傻事嗎？放心，我不會尋死的?！?/br>
    “……哦?！?/br>
    “我還需要幫你?！?/br>
    聽到這話，吳橋忍不住多嘴問了句，“幫我？”

    “對?！奔o遙抬手抹了下臉，不要眼淚留在上面，然后抬頭看向吳橋，“我必須要幫你?！?/br>
    “這話……什么意思？”

    紀遙又笑了笑：“吳橋，你知道么，你的那個夢想想要實現(xiàn)的話……很多時候靠你絕對是不行的?！?/br>
    “……為什么？”

    “為什么？”紀遙說，“因為你太理想化了?！?/br>
    “……”

    “當時，軍校畢業(yè)的那會兒，我問蘇憶青我們?nèi)ツ暮?，他想了想說去吳橋那吧，反正我們?nèi)ツ亩际且粯?，不如過去幫幫吳橋那個家伙，吳橋光靠自己大概不成?！?/br>
    “我……”吳橋沒有覺得受到侮辱，他心里只非常感動。

    他忍不住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可以交到幾個這么好的朋友？他是一個煩人的人，哪里值得朋友們這樣對待他？他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們。

    紀遙又開口道：“幫你，是我知道的……我唯一有可能完成的蘇憶青的愿望，所以我一定會為他實現(xiàn)。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到什么程度……之前我沒打算很認真的，但是現(xiàn)在卻全都不同了，雖然也許有時候我的方式你不會喜歡?！?/br>
    “喂……”吳橋不想和對方在自己的事情上糾纏太久，“那，你不要太傷心了，注意你自己的身體，隨時可以叫我。”

    “會的?！?/br>
    第二天，吳橋又去蘇憶青的房間，但這回卻沒有看見紀遙。

    聽說，紀遙就一直在蘇憶青那呆呆地坐著，不吃飯，也不睡覺，不過如果有人和他說話，他倒也是挺溫和的。

    后來，蘇憶青的室友回來，看見紀遙坐在那里，本來沒有打算趕人，但紀遙卻道了個歉，自己主動地離開了。

    然后到了半夜，紀遙再次過去，這回卻沒有再呆呆地坐著，而是將蘇憶青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拿回去了。

    “……”

    吳橋又去了紀遙那。

    紀遙正從計算機上刪著什么。

    之前他在吳橋的面前失控了一下，此時卻完全擺出了一副平靜的樣子。

    “你在做什么？”吳橋問道。

    紀遙手中動作一頓，然而很快就又恢復了動作，“退掉所有藝術(shù)方面的群組。”

    “嗯？”

    “都是藝術(shù)欣賞方面的學習小組。”紀遙神色如常地道，“以前蘇憶青在我身邊時，為了能和他討論他喜歡的事，我加了很多這樣的小組。然而現(xiàn)在……卻是再也用不上了?！?/br>
    談話之間，紀遙又是退出了好幾個。

    大約一分鐘后，紀遙看著通訊器上空空如也的群組列表，吐了口氣，“這回總算是清靜了?！?/br>
    “紀遙……”不知道為什么，吳橋覺得紀遙在做這些事時，像要哭了一樣。

    想了一想，吳橋拿起紀遙桌子上的一樣東西，轉(zhuǎn)移話題道，“這是什么？”

    “……”紀遙說，“蘇憶青……打算送給我的畫?！?/br>
    “……”

    “你拿反了，木板的另一面是有一幅畫的?！?/br>
    “……哦。”吳橋?qū)⑺诉^來，發(fā)現(xiàn)是幅人像，很抽象的風格，畫得應該就是紀遙。

    “你知道我們吵架的內(nèi)容吧？”紀遙問。

    “嗯，知道?！?/br>
    “這是……他昨天翹掉集體活動時，為我準備好的生日禮物……我的生日就是今天。他是想要給我畫一張圖。”

    “……對不起?！?/br>
    “吳橋，”紀遙突然說道，“你真的不用再擔心我什么了。雖然我還挺年輕的，但是我現(xiàn)在就敢說，我這一輩子里面，不會再有比昨天更糟的日子，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最痛苦的，往后，都會好的，你看，今天就要比昨天好?！?/br>
    “紀遙……”

    “我也想通了些……那句話怎么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自古以來就是這樣?！?/br>
    聽紀遙這么說，吳橋也只能又嘆一口氣。

    ……

    ——從紀遙那回來之后，吳橋心里非常難受，身上也是冰涼涼的，哪里都不舒服，好像就要大病一場。

    剛才，他說紀遙眼睛腫得厲害那時，紀遙問他知不知道，眼淚好像竟是粘的，可以粘住睫毛讓眼睛睜不開。

    吳橋忍不住想罵，這cao蛋的生活。

    他這次受到的打擊不如上次，也不知道是因為已經(jīng)有過一次經(jīng)歷，還是因為這次他沒親眼看見那場景，可是，他卻有種很害怕的感覺，怕這種事會永無休止。

    他有一種想要毀滅現(xiàn)在生活的沖動，兩天來始終在堅持和逃離之間掙扎著，理性上告訴自己要堅持，可感性上卻真的想要做逃兵，從軍隊里逃出去，甚至，從世界中逃出去。

    他把這種想法和談衍說了說——因為談衍總是可以解開他心里面的結(jié)。

    談衍沒有講太多話，就只是說：“這是對人生的一次盤剝，千萬不別把自己陪葬進去，你的朋友也不希望這樣。”

    然后，僅僅過了一天，談衍就過來了。

    “您……”吳橋完全沒有叫他來的意思，囁嚅著也不知道說什么，“您怎么來了啊?！?/br>
    談衍盯著吳橋看了半天，最后轉(zhuǎn)過頭去說出了兩個字：“路過?！?/br>
    “……哦?！甭愤^的話……那樣還好。

    “正好路過……所以來看看你?！?/br>
    “我沒有什么事。”

    談衍皺了皺眉：“你難道一點都不想見我么？”

    “不是?！?/br>
    “不是什么？”

    “不是……不想見您?！眳菢蛴悬c艱難地道。事實上，正相反。

    “這回你失去的朋友，我并不認識是么？”

    “對，”吳橋回答，“您不認識。”

    談衍沉默了下，說：“以后你可以和我說一說這個人的事?！?/br>
    “……行?！眳菢蚩戳丝凑勓?，猶豫著問了一句，“上將，您……看上去好像有些累?！?/br>
    “……有些。”談衍回答，“最近的局勢……真的不太好?！?/br>
    吳橋看著眼前的人。

    他忽然想到了盛重光和蘇憶青。這些朋友在相處時那么鮮活，那時自己以為那些快樂日子可以一直持續(xù)，然而，突然就有一天，世界天翻地覆。

    這樣的事情……會再發(fā)生嗎？

    吳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那種會失去朋友的命格。

    “在想什么？”談衍問道。

    “……上將。”吳橋看著談衍的臉，問，“您會一直……活到戰(zhàn)爭結(jié)束的吧？”

    “……”

    “請您……請您……”三天來積郁在心里卻沒發(fā)泄出來的情緒此刻突然開始作亂，眼淚莫名其妙地就涌了出去，吳橋此時脆弱得讓人難以置信，他發(fā)出了一聲聲帶著嗚咽的央求，“請您……請您……一定不要……也消失了……”

    一定不要也從這個世界上失去了蹤跡……

    談衍伸手抹掉吳橋臉上的淚。

    可是眼淚越來越多，談衍越抹吳橋臉上越花，最后他只得嘆了一口氣，將對方拉進了懷里，讓他全都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一碰到對方的肩膀，吳橋更是止不住了。

    談衍偏頭親了一親吳橋，吳橋沒有什么反應。

    “我答應你。”談衍抱緊懷里的人，“不會離開?！?/br>
    “真的嗎……”

    “真的?！闭勓苡终f，“我會永遠在你身邊?！?/br>
    “如果您說謊呢……”

    “如果我說謊……”談衍頓了頓，然后才說道，“如果我說謊，就讓你永遠不會愛上我，行嗎？”

    “……”

    “你知道我多喜歡你，這個誓夠毒的了吧？如果我沒做到，就讓你愛上別的什么人，和那個人很幸福地在一起?！?/br>
    “……”

    在談衍的眼中看來，這樣最好不過。

    如果他說謊，在戰(zhàn)爭中死了，那就請罰他，罰他永遠不會被自己愛的人愛上，永遠不會讓那個人體會到失去摯愛的痛苦。

    第45章 準備決戰(zhàn)

    吳橋聽明白了談衍是個什么意思。

    突然之間，有些心疼。

    心里面一抽一抽的，讓他覺得非常難過。

    他摟著對方用力搖搖頭：“不行……您這個誓不行……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