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的勾心斗角她并不關(guān)心，只是綜合現(xiàn)在的情況考慮，由王鍇繼續(xù)負責(zé)是最合適的。最重要的是王鍇是白經(jīng)池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和劉運達到底誰能力更強她其實并不清楚，但她相信白經(jīng)池的眼光。

    關(guān)意地產(chǎn)的這種卑鄙手段確實對余氏造成了一定損失，但也只是小小地損了一些元氣，還不至于傷及根本，休整一段時間，很快就能恢復(fù)。

    方碩偷偷問過余爾，被關(guān)意這么擺了一道，不追究嗎？余爾笑了下，說：“慢慢來，不急?！?/br>
    另一方面，關(guān)衡搞完這一出，暫時沒有其他動靜了。封淼淼不樂意了，她讓關(guān)衡替她報仇，是想讓余爾付出代價，而不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商場爭斗。心里不滿，卻不敢對關(guān)衡抱怨，正好這兩天南嘉閑了下來，封淼淼拉她出來逛街。

    她只知道南嘉在余氏工作，卻不知道南嘉跟這件事也有關(guān)系，逛街的過程中就一直在跟她抱怨。南嘉對她的這些齷齪心思其實反感的很，要不是牽扯到余爾，她根本聽都不會聽一句。

    封淼淼說起來沒完沒了，南嘉厭煩了，又給她出主意：“你多吹吹枕邊風(fēng)啊，你不是說關(guān)衡對你有求必應(yīng)嗎，想怎么收拾余爾，直接跟他說唄。”

    “哎呀這個怎么能直接跟他說?。　狈忭淀蛋欀?，“我可不想在他面前做惡人?！?/br>
    南嘉嘖了一聲，“不能跟他說，那就自己動手唄。”

    封淼淼還想說什么，南嘉的手機響了，擺擺手示意她安靜，把手機拿了出來?？吹絹黼婏@示怔了一下，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接聽。

    “喂，經(jīng)池。”

    白經(jīng)池戴著藍牙耳機，語氣疏淡地“恩”了一聲，“陳勇的事我聽說了，南嘉，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真的跟你沒有關(guān)系嗎？”

    “你什么意思？”南嘉自嘲地笑了下，“經(jīng)池，你懷疑我跟陳勇是一伙兒的？”

    “我懷不懷疑不重要，我在問你事情的真相?！卑捉?jīng)池熟練地打著方向盤，拐上通往江畔別墅的馬路。“你不是大意的人，密碼怎么會被陳勇知道？”

    南嘉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努力壓制著火氣：“經(jīng)池，你這是在質(zhì)疑我的人品和職業(yè)道德！我沒那么無恥，也不缺那點錢！我跟陳勇那種傻逼同流合污，我圖什么呀？”

    白經(jīng)池簡簡單單一句反問：“我只問你，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南嘉咬了咬唇：“沒有關(guān)系！”

    “好。”白經(jīng)池直接掛斷電話，開車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自然而然地從腦海中蹦出來，白經(jīng)池握著方向盤，扯了扯嘴角。路邊的一花一草都是熟悉的，只是這條路好像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走過，不知道這里還算不算是他的家。

    家里的別墅黑漆漆一片，白經(jīng)池下車的時候看了一下手表，已經(jīng)七點多了，她還沒回來嗎？

    家門的鑰匙就在他口袋里放著，沉甸甸的，已經(jīng)被他的手掌握得發(fā)熱，但始終沒拿出來。他站在鐵門外，來來回回踱著步，猶豫要不要給余爾打個電話。

    用什么理由呢……回家拿東西？

    用倒是可以用，他上次走的時候只拿了幾件常穿的衣服，很多東西都沒帶走，只是這樣的理由說出口，是不是就代表這個地方真的不再是他的家了？

    身后有車鳴了兩下喇叭，白經(jīng)池轉(zhuǎn)身，黑色勞斯萊斯的后車門打開，裹著一件長款羽絨服的女人動作緩慢地下了車，手扶著腰，慢吞吞地朝他走過來。

    “白先生?！?/br>
    臃腫的羽絨服長到腳踝，將她的身形都遮掩起來，腹部幾乎看不出來隆起，不過還是能從走路的動作中分辨出是個孕婦。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白經(jīng)池還記得，向她走過來：“喬太太，有事嗎？”

    喬太太看起來比上次瘦了一些，臉色有些憔悴，說話的聲音很輕：“你……找余爾嗎？她搬走了，也就前幾天的事?！?/br>
    為什么會搬走……白經(jīng)池斂眸，“你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嗎？”

    喬太太搖頭：“這個我不太清楚，我預(yù)產(chǎn)期快到了，這段時間跟她聯(lián)系得都不多。”

    白經(jīng)池點點頭：“謝謝你?！?/br>
    “沒什么。”喬太太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扶著腰慢慢往回走。后車門一直開著，一雙長腿邁下來，眉眼冷峻的男人下了車，快步走過來，攬住她，朝白經(jīng)池點了點頭，扶著她慢慢走回去。

    喬太太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不想坐車，就幾步路，走回去吧?！?/br>
    男人沒吭聲，攬著她默默轉(zhuǎn)了方向。

    他們離開之后，白經(jīng)池立在門外，點了支煙。她為什么要搬走？想徹底跟他斷絕關(guān)系，所以連一起生活過幾年的家都不想要了嗎？就那么迫切地要跟他劃清界限嗎？

    臘月的風(fēng)冷冽刺骨，白經(jīng)池卻好似感覺不到一樣，在風(fēng)里駐足良久。

    最終他還是給余爾打了電話，可惜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shè)，電話接通時聽到的卻是方碩的聲音：“白、白總嗎？”

    “恩?！卑捉?jīng)池坐在車上，夾著香煙的手架在窗戶上伸到外面，紅色星火明明滅滅。“電話怎么在你這兒？”

    “夫人還在開會?！狈酱T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解釋道，“這幾天每天都加班。”

    “我知道了?！卑捉?jīng)池掛了電話，將煙掐滅，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公司的方向開去。

    從家到公司的這段路，以往的每天都會經(jīng)過，白經(jīng)池熟練地開過去，停在公司樓下。正打算下車的時候，看到一輛眼熟的紅色沃爾沃從停車場開出來，他重新扣上安全帶，跟了上去。

    尾隨的事干過一次兩次就得心應(yīng)手了，白經(jīng)池也說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一路跟著，中間路過菜市場，還在外面等余爾進去買了個菜。直到前面的車子停在一棟住宅樓下，他也遠遠地停下。

    余爾從副駕上下來，對車?yán)锏娜藬[了擺手，拎著菜和包上樓。白經(jīng)池沒動，前面的車子笨拙地在狹窄的空地上掉了個頭，從白經(jīng)池旁邊駛過，他偏頭看了一眼，是方碩。

    竟然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從車上下來，他立在樓下，仰頭看了看這棟半舊的樓，最后視線停留在七樓的窗戶上，一時間心情頗為復(fù)雜。幾分鐘后，像是印證他的猜測似的，七樓的燈亮起，而他心里面似乎有個地方一瞬間也隨之點亮了。

    這個地方他熟得很，跟余爾結(jié)婚之前，他曾經(jīng)在這里租住過兩年，就在七樓的那套房子。

    她專門從家里搬出來，大老遠來這個舊房子住，為的什么？若是想跟他劃清界限，為什么又要特地搬到他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也有不少回憶不是嗎，他在這里住的那兩年，她沒少過來，外面那條種滿梧桐的街，是他們散步的首選；剛剛買菜的那個菜市場，他也曾經(jīng)帶她轉(zhuǎn)過無數(shù)次。就連確定關(guān)系之后的第一次親熱，也是在這個地方。

    那個時候mama剛剛做完手術(shù)，恢復(fù)的情況還不錯，他壓力輕了不少。公司的事務(wù)也漸漸得心應(yīng)手起來，那天談成了自己的第一筆單子，挺高興的，晚上回來的時候余爾已經(jīng)做好了飯在等他，那時候她的廚藝爛的很，一桌子菜都黑糊糊的，好在都是按著他的口味來的，雖然賣相很差勁，倒還勉強可以下咽。

    他身上穿的正裝還是老爸知道他要去余氏工作之后買來送他的，花了幾千塊，比起現(xiàn)在自然不算什么，但在當(dāng)時負債累累的情況下，已經(jīng)是一筆會讓老爸心疼很久的開支了。出門談生意的時候，還戴上了過生日時余爾送他的那對藍寶石袖扣，那是他當(dāng)時最貴重的財產(chǎn)了，不過那天之后就不見了。

    他心情很好，吃飯的時候跟余爾一起喝了一點小酒，喝著喝著，不知怎么就滾到了床上去。

    他其實沒醉，那天的事仿佛早遺忘在了記憶深處，過去的幾年從未記起過，只是今天想起來，發(fā)現(xiàn)依然清晰得歷歷在目：那晚帶著鮮明夏季特色的悶熱、從臥室窗戶漏下來的月光、海藍色的床單，還有她黑亮柔軟的頭發(fā)、身上清清淡淡的水果香、以及青澀而敏感的反應(yīng)……

    畫面反反復(fù)復(fù)，最后定格在早上醒來時她的盈盈淺笑。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過去的幾年里被自己遺忘掉了，白經(jīng)池忽然想起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一條項鏈，細細的鏈子，小小的藍寶石……

    她把他的袖扣做成了項鏈？

    白經(jīng)池扶著車門，忽然抑制不住地心頭發(fā)酸，他到底有多忽視她，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

    手機響起短信鈴聲，他拿出來點開，是宋清微發(fā)過來的。

    教授難得來中國一趟，想趁此機會多在中國轉(zhuǎn)一轉(zhuǎn)，這段時間一直忙著天南海北地跑，宋清微和幾個學(xué)生都跟著。現(xiàn)在玩得差不多了，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發(fā)回美國，宋清微是替教授問他，考慮好了沒有。

    這已經(jīng)不是宋清微第一次催他，之前他一直在猶豫，想追尋的和放不下的，無法做出抉擇。

    不過現(xiàn)在，看著樓上那淺淺的橘色燈光，心里糾結(jié)很久的事情，好像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凜冽的風(fēng)從手上刮過，他似乎毫無所覺，一字一句認真按下。

    ——抱歉，請?zhí)嫖蚁蚪淌谵D(zhuǎn)達，很抱歉辜負了他的厚愛，我永遠熱愛建筑，但是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chapter 42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余爾正拿著面條往鍋里下，熟悉而久違的音樂，是某人的專屬鈴聲。余爾的反應(yīng)慢了半拍似的，動作一僵又聽了幾秒鐘，才恍然回神，放下面條擦了擦手，跑出來把擱在桌子上的電話拿起來。

    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地接起來，說話的聲音都沒什么底氣：“喂……”

    白經(jīng)池聲音淺淺“恩”了一聲，沒再說話，一時間電話中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透過電流彼此交纏，余爾連出氣吸氣都小心翼翼的，唯恐驚嚇到什么似的。

    過了一會兒白經(jīng)池才又開口：“你，沒在家嗎？我回來拿點東西?！?/br>
    余爾下意識扭頭瞅了瞅房子，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心虛，“那個，我搬家了?！?/br>
    “是嗎？”白經(jīng)池問，“搬哪兒去了？”

    “就潭撫區(qū)這邊的一個公寓。”

    她明顯不想讓他知道她現(xiàn)在的住址，白經(jīng)池也沒戳穿，“哦”了一聲之后又問：“怎么突然想起來搬到那邊去？家里住著不舒服嗎？”

    余爾拿著電話走回廚房，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拿筷子攪了攪鍋里的面條，“沒有，我就是想換個小點的房子住?！?/br>
    “那住得還習(xí)慣嗎？上班方便嗎？”

    “方便的。”余爾說，“都挺好的?！?/br>
    白經(jīng)池一時就找不到什么話題說了，沉默了一會兒，身后響起三輪車“突突”的聲音，他回頭，看到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先生開著一輛電瓶三輪車，停在另一個單元樓下，下了車?yán)@到后面去扶坐里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行動不太利索，笨拙地下了車，然后指揮他去拿里面的年貨，“小心點雞蛋，別磕壞了，給我們小猴子買的?！崩舷壬崃藘纱蟠?xùn)|西下來，走在前面，老太太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上樓，依稀能聽到她說，“小猴子今天放假，大成說明天就送他過來……”

    話音里滿是即將見到孫子的欣喜。

    馬上就要過年了，小學(xué)生都放假了。

    白經(jīng)池心思一轉(zhuǎn)，對著電話叫了一聲：“余爾？”

    “我在?！彼统翜貪櫟纳ひ舴路鹁驮诙呿懫穑瑴厝崂p綣地叫著她的名字，余爾耳朵一熱，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過年跟我回爸媽那兒吧，到時候我來接你?！?/br>
    余家已經(jīng)沒有長輩在，以往過年都是在白家過的，最多初二的時候回來跟寇茵一塊吃一頓象征意義的團圓飯，不過今年她跟白經(jīng)池都離婚了，還要回白家過年嗎？

    余爾猶豫著，聽到白經(jīng)池又說：“媽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還沒說我們倆的事，離婚的事慢慢再告訴他們，好嗎？”

    這樣余爾果然沒什么話說了，猶豫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

    白經(jīng)池心里一輕，糾結(jié)了很多天的眉毛終于平展了一些。

    周末的時候，余爾去超市買米面糧油，叫上溫哲陪她一起。超市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wù)，不過她喜歡自己購置一堆東西帶回家的感覺，以前在江畔別墅住的時候都是自己來采購，購物車可以推到停車場，東西裝上車拿回家，到了門口就喊白經(jīng)池來接。

    現(xiàn)在住在七樓，得自己把東西扛到電梯再扛進家，是個力氣活兒，不過有免費勞動力，也不用cao什么心。

    溫哲推著手推車，看著她拿起一袋一袋的米、一桶一桶的油往里放，“嘖”了一聲，時不時伸手幫她把東西擺得整齊一點，一邊說著：“悠著點啊大哥，這些東西待會兒都得我背呢，心疼一下我成不成？”

    “哎呀，你能行的啦。”余爾反手拍拍他的手臂，態(tài)度敷衍。

    溫哲夸張地搖頭嘆氣，一邊嘀咕著一邊順手拿了紅棗、紅糖、阿膠等補品扔進車?yán)?，路過姨媽巾區(qū)域的時候還面不改色地提醒她：“你還有存貨嗎？要不要買點？你用什么牌子的？”

    余爾瞅瞅他，笑得揶揄：“老實說，你是不是經(jīng)常幫你女朋友買？”

    溫哲斜了她一眼，慢悠悠推著車子走開，沒說話。

    買完回家，溫哲也不嫌臟，把兩袋米和兩袋面直接扛到兩邊肩膀上，索性都是小袋裝的，還不算太沉。余爾二話不說把剩下的兩桶油和一大袋雜七雜八的東西拎起來，兩個人低頭往電梯的方向沖。

    這個點下班回來的人不少，電梯里有些擁擠，已經(jīng)沒有空間可以放東西，只能提在手上。東西沒沉到拿不起來的地步，但一直舉著還是很吃力的，電梯本來運行得就慢，又幾乎每層都要聽一下，溫哲的手臂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

    好在下去幾個人后有了空間，溫哲連忙把東西放下，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幫著扶了一把。余爾也把手里的東西擱下，手心已經(jīng)被勒出兩條用印，她也沒管，連忙幫溫哲捶捶胳膊：“對不起……”

    溫哲看著她愧疚的表情笑了下：“恩，你是對不起我，先記著哈，以后可是要還的?！?/br>
    “還還還，加倍還?！庇酄栆荒樄吠鹊匦?。

    身后那個男人被逗笑了，余爾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那人說了句：“你們小兩口真有意思?！?/br>
    “我們……”余爾剛想解釋他們不是小兩口，溫哲直接攬住她肩膀?qū)δ侨诵α诵?，“這叫情趣，情趣。”

    然后轉(zhuǎn)頭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給她使了個眼色，余爾瞅他一眼，閉嘴默認了。